第29章
跡部很明顯是吃過飯之後才過來,搶過天野的碗筷去,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然後像往常那樣擺出一副嫌棄的模樣,看天野很沒節制的吃着鍋子裏的牛肉,心裏想着天野怎麽完全沒有女生的自覺。
不過話說回來,跡部向來也不喜歡那種太過于柔弱纖細的類型,天野的身材不胖不瘦,卻顯得很健康,正是他大爺理想的類型。可是跡部想起開學典禮後襲胸那一幕,又覺得她還是吃胖一點比較好。
餐桌上的另外兩個人無法猜測到他大爺詭異的想法,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火鍋上,不過心思卻各不相同,天野遺憾難得的和忍足修複關系的機會被跡部攪亂,忍足卻暗暗松了口氣,反倒有點歡迎起跡部的到來。
至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思,忍足自己也說不清楚。
跡部看兩人吃個沒完,自己先沒耐心站起來離開餐桌,他不是第一次來忍足家,所以熟門熟路的走到客廳的書櫃前,準備從裏面拿雜志看。
書櫃裏除了排列整齊的書本和CD,還有忍足平時收集的一些裝飾品,忍足的興趣很雜,喜歡的東西很多,但是也有很多只是三分鐘熱血,因為這個,跡部不止一次吐槽過他。
一段時間沒來,書櫃上的收藏品又增加不少,跡部大爺一路吐槽着忍足奇怪的品味,一路看下來,最後視線落在最頂層角落裏一個杯子上。
粉色的希瑞圖案的馬克杯,跡部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心想這大概是忍足的某個女友送的禮物,本來興致缺缺,結果眼角餘光卻瞥到杯子背面露出的一行字。
這倒引起了跡部的興趣,他從櫃子中拿出那只杯子,将杯子翻轉過來看上面的字。
黑色油性筆寫的一串數字,像是什麽紀念日,跡部知道忍足一向喜歡看文藝小說,猜想也許正是投其所好的禮物。
最下方是幾個英文字母,很像名字的縮寫,跡部正看的專心,身後卻傳來天野的聲音,跡部就如同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小孩子,有些匆忙的轉過身,沒有拿穩的杯子随着他的動作從手中上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面對這一突然事件,跡部的臉微微漲紅,心想該如何對忍足解釋。
忍足原先在廚房,聽到聲音走過來,看了看地上摔得粉碎的杯子,不知為何又看了眼天野。
“希瑞的馬克杯?”天野看到離自己最近的杯子碎片。
“恩。”忍足蹲下去,雙手各執一塊碎片,看樣子想将它們拼起來,卻沒什麽用。
“好像一直都沒看忍足你用過。”天野也蹲□去,看看希瑞的卡通圖案。
忍足這次沒回答,站起來對跡部說:“跡部,時間不早了,你先送天野回去吧。”
兩個男生的個子都比天野高,她無法看到他們的眼神在交流些什麽,只是聽到跡部簡短的說了句:“抱歉了忍足。”
忍足則是習慣性的扶眼鏡,笑了聲:“這麽在意的話,買套名牌瓷具賠我好了。”雖然他在笑着說,不過那語氣裏卻顯得一點都不輕松。
跡部送天野回家的時候一路上也很沉默,當晚也沒有平時的電話問候,天野趴在床上想來想去,給他發了個簡訊讓他不必在意,也沒有收到回複。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從抽屜裏取出珍藏很久的馬克杯,那是之前便利店促銷活動的贈品,和忍足的是同一款,只是顏色不同。
天野把杯子放進書包裏,到學校的時候,把它給了忍足。
忍足接過那只杯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還綁了蝴蝶結?”
“這是賠禮。”天野雙手合十,很誠懇的對他說。
“杯子是小景摔碎的哦。”
“沒有,他是被我吓到了,所以才不小心摔碎了杯子。”天野說:“責任在我。”
聽她這麽說,忍足将杯子上的蝴蝶結解開來:“好,那我就收下了。”
他将杯子收進了書包裏,中午的時候用它盛了咖啡。
而跡部則是一整天都沒有看到,快到放學的時候,天野看到班門口有人探頭探腦,那個橘色卷發的腦袋十分顯眼。
“阿介,阿介。”芥川慈郎神秘兮兮的在門口沖自己的青梅竹馬招手,泷出去之後,兩人不知湊在一起嘀咕些什麽,過了一會,泷回到班裏,朝着天野走過來。
她正在慢吞吞的收拾書包,泷一把抓住了她的書包,拖着就往外走。
“喂喂,你幹什麽?”天野感到莫名其妙。
她被兩個少年不由分說的一路拖到校門外的一輛車子上,車子一路疾馳,最後停在一間很眼熟的別墅面前。
泷告訴天野說,跡部今天請了病假,他和芥川特地放學來看他,話雖如此,但是剛進了門,芥川就一邊歡呼着‘小景家的檸檬蛋糕’一邊用飛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至于泷則是借口照顧慈郎實則是跑去和跡部家女仆姐姐們聊天去了。
最後就只剩下天野四季一個人背着書包站在跡部家富麗堂皇的大廳,一副摸不着頭腦的樣子。
雖然上次來過一次,但是她并不知道跡部的房間在什麽位置,現在她所處的位置也完全看不到人影。
跡部家的管家呢?那些成排的女仆呢?天野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果然電視劇裏都是騙人的。
若是天野的手機還幸存的話,此時她就可以直接電話自家男友,但是手機在暑假前被母親晴子丢進了水池,她也嫌麻煩一直沒再去買新的,遇到現在這副狀況,真是有些欲哭無淚,無奈之下,她只好自己瞎轉,期待能遇到什麽人指點一下她,讓她不至于在跡部家迷失自己人生的方向,但是轉了很久,都沒看到人,倒是跡部家走廊牆上挂着的畫像欣賞了不少。
就這麽磨磨蹭蹭一路走着,最後她被一道有着華麗紋飾的木門擋住了去路,木門之後還依稀傳來談話聲。
如果門後是跡部家的工作人員,那麽說不定她還麻煩他們帶個路,不過天野最擔心的是遇到跡部的家人,所以她也不敢唐突,只是偷偷的将耳朵貼近木門,準備聽聽裏面的人在說些什麽。
可是沒等她實施這個計劃,木門被突然拉開,走出來幾個人,天野尚來不及反應,就一頭撞在了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女人身上。
下一秒,她就被對方推了出去,摔坐在了地上。
“什麽人?”伴随着傲慢的聲音,出現在天野眼前的一個神情高傲的婦人,年紀大約六十多歲,穿着華貴的和服,一臉的被冒犯的表情。
“阿萊,天野小姐?”這次說話的是跡部的祖母,她看着天野也是一臉驚奇,天野連忙站起來行禮:“您好。”
“怎麽會在這裏?”跡部的祖母問天野,天野就老實的回答說自己是來探望病中的跡部,但是迷了路。
“這樣啊。”跡部的祖母笑眯眯的看着她,又拉起她的手跟先前那個神情傲慢的婦人介紹:“北川夫人,這位天野小姐是我家小景的女朋友。”她故意在女朋友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果然,跡部祖母的話引來那個姓北川的夫人的注意,她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天野,天野正覺得不自在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對方卻投來了鄙視的眼神。
“這麽說,跡部家準備上演現代童話故事了。”北川夫人雖然這麽說着,但是毫不掩飾語氣裏的鄙視:“這麽一來,倒是省了我們北川家不少事。”
跡部的祖母還是好脾氣的笑,但是天野卻感覺到她抓緊了自己的手:“是啊,所以,小景的婚事就不勞北川夫人操心了。”
北川夫人冷哼了聲,擡腳就走,天野倒是挺好奇,因為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在別人家都這麽趾高氣昂的人,她甚至有個想法,這個北川夫人和跡部倒是更像一家人。
只不過當天野看到北川夫人離開時朝自己投來的眼神,頓時一怔,甚至忍不住身體微微顫抖,因為北川夫人的眼神裏明顯帶着敵意。
直到此時,天野四季還不知道這次會面對自己意味着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即将面臨的改變。
跡部家的管家将她帶到跡部的房間,她輕輕敲了敲門,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進來。”
一推開門,就看到穿着紫色絲質睡衣(領口袖口都繡着花邊)的跡部倚在床頭翻看手中的小說,他擡頭看到天野的時候,也是一怔:“天野?”
天野抱着書包,站在門口遠遠的望着他:“我來探病。”
跡部挑眉:“哦,那麽本大爺的禮物呢?”
“如果跡部君不嫌棄,我書包裏還有包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天野順勢拍了拍書包。
跡部的眼角抽了抽,掀開被子跳下床,赤腳穿着拖鞋,走到房間陽臺邊一張白色圓桌旁,又回頭看依舊站在原地的天野,沒好氣的說了句:“過來。”
天野乖乖的坐下,抱着書包歪頭看他:“聽泷說你病了,可是看你還是蠻精神的嘛。”
她只是這麽說,實際上跡部和平時神采飛揚的樣子有很大的區別,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神情顯得疲倦,說話的時候也帶着鼻音。
房間的門被輕輕敲了敲,走進來剛才帶路的管家,端來了茶點,還有一部手機,說是跡部的母親找他。
跡部接電話,天野也不見外,自己拿着點心吃的香,實際上卻在認真的聽着他說話,只是跡部說的是德語,她一句都聽不懂。
等跡部挂了電話,她才發問:“你們母子真奇怪,對話居然用德語。”
旁邊接過手機的管家聽到這話微笑不語,跡部一直等那人出門之後,端起茶杯喝了口紅茶後,才開口說:“沒人告訴過你嗎?我的母親是德國人。”
天野聽到這個消息後有些發怔,半天說不出話來,跡部覺得好氣又好笑:“你就沒懷疑過為什麽本大爺會是金發?”
“我以為你是染發。”
“那本大爺的藍色眼睛你又怎麽解釋?”
“我以為你每天都戴美瞳。”
跡部被她氣笑了,伸手扯過她的領帶,像上次一樣在手中輕一下重一下的把玩着,這次天野有經驗,才不會任他擺布,就用最快的速度摘下領帶塞進跡部手中:“全給你。”
跡部拿着領帶愣了半天,随後丢到一邊:“本大爺要一條領帶做什麽?”
天野心想,那也總比她自己被當做狗狗牽來牽去的好,不過這話她沒有說出來,鑒于跡部在病中,她決定這次暫且放過他。
跡部不知在想些什麽,她也沒在開口,房間裏一直很安靜。天野在想自己該開口跟他說些什麽?要是跡部是普通的男生,天野就可以用普通的對話,比如吃過藥了嗎?沒關系嗎?可是當她這些話如果對跡部說,估計無論哪句都會被他毫不客氣的毒舌回來。
這麽說來,他們倆從一開始就不怎麽像普通的情侶。天野還拼命的想了下,似乎他們彼此都沒有說過‘我喜歡你’這樣的話。
這樣的關系還真是有點詭異。
自從正式交往開始,天野的心中就從來沒平靜過,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會是自己。以前她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麽,喜歡跡部就只是單純的喜歡,她覺得自己會一直暗戀他到中學畢業,之後她去了其它高中不再見面,然後在多年之後在電視報紙上零星的得到他的消息。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畢竟她自己喜歡的是校園偶像,還是個無論走到什麽地方都會成為人群焦點的少年,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和自己交往——也許就像母親晴子說的那樣,只是圖一時新鮮。
現在回想下,之所以之前會那麽難過,是因為母親晴子說中了她所有的心事,就算極力的僞裝出一副強勢的模樣,可是再怎麽樣,站在跡部身邊的天野仍舊會覺得自卑,一直到現在,她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和跡部一直走下去。
這并不是悲觀,而是……事實。
“你在想什麽,天野。”
坐在對面的她一直在看着自己,但是目光卻沒有焦點,表情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被她看了這麽久,跡部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啊?”天野回過神來:“沒什麽。”
其實,她在想,什麽時候他才會甩掉她,讓她徹底死心。
“說起來,剛才你在樓下有沒有見到什麽人?”跡部突然轉移了話題,他的舉止也有些奇怪,手支着下颚,眼睛看向別處。
“剛才遇到跡部夫人,還有一位姓北川的夫人。”天野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問,回答說道。
跡部的目光依舊望向別處,半帶着試探的問她。
“天野,你以前沒見過那位北川夫人嗎?”
天野搖頭:“沒有啊,我今天第一次見她。”她又問跡部:“你幹嘛問這個?”
跡部這次轉過來,修長的手指按住眼底的淚痣,這是他思考時一貫的動作,他一時也不知該怎麽開口,沉吟了一會,才說道。
“那個北川夫人,是北川雪涼的祖母。”跡部說:“她也是……”
他頓了頓,目光和天野四季對視在一起。
“她也是三木純子的外祖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