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大的撲棱蛾子

诶?

祁雲有些懵, 他用膠水粘上去的那些花花活了?

怎麽可能呀,他親手摘的花,又是親手用膠水把它粘上去的, 他比誰都清楚,怎麽會突然間活起來了?

窗外的兔老師也不信。

鳥老師道:“你還真別不信, 你大可以去花圃看看,六朵花, 全活了, 根莖的位置只有一點折斷過的痕跡,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 居然能把斷掉的花又種活了, 現在整個幼兒園傳遍了。”

祁雲心想:實不相瞞, 我也不知道花花是怎麽種活的。

他眨了眨眼, 收拾好餐盤後,找了個沒有人的時間點跑去花圃。

園長對這些失而複得的花重視極了,讓人将花圃旁的圍欄加高了一米,祁雲費力地翻進去, 蹲在花花旁邊看。

根莖斷掉的痕跡真的沒有了, 只有一道非常淺的痕跡,微不足道。

祁雲眨眨眼, 覺得面前的一幕魔幻極了。

他随手拿來粘花花的膠水這麽厲害的嘛?!居然可以讓花花真的粘合在一起,這也太厲害了吧。

莫非……

那個膠水其實是超厲害的東西!

祁雲眼睛一亮, 當即決定了, 回去就把膠水貼身收藏!以後有什麽斷掉的東西都拿出來補補,實在不行用來種花也行。

想不到呀, 這個花花居然喜歡膠水, 口味真獨特。

他想着, 伸手戳了戳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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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拳頭大的白色玫瑰往旁邊晃了晃,緊接着又晃動着轉了回來,親昵地挨上祁雲的手背。

小王子不解的同時松了口氣,他低下頭,小小聲和花花道:“對不起哦,雖然早上跟你說過了,但是還要再說一遍,我不是故意摘你們的,我只是想送點和生命有關的東西給它們,真的很對不起。”

花花被風吹的往旁邊歪了歪,像是在說沒關系。

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祁雲拿過一旁的水壺,認認真真給花花澆水,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才翻過圍欄溜了。

他沒有注意到,他粘回去的那幾朵花似乎長大了一些,花瓣往四周舒展,盛放得格外漂亮。

回到教室宿舍,祁雲開始憂心明天的課。

黑板還沒有修好,室內的課不知道要上什麽,今天暫時用戶外課糊弄了一天,那明天呢?

總不可能天天這麽糊弄吧?

當務之急是先把黑板修好,如果能順便把教室也修整一下就好了,教室後的都有些開裂,桌子和椅子也是老舊的……

祁雲撥拉着小算盤。

他想弄的這些東西悉數需要用錢。

他的小珍珠還剩十四顆,其中十顆他拜托好心人給他兌了星幣,放在了他臨時的身份證名下的銀行中,剩下四顆他則是一直貼身收着。

這些錢,應該可以把教室翻新一遍吧?

祁雲不太确定,去問了副園長,對方笑眯眯地表示,這些事情需要向園長遞交申請,園長同意了才行。

小王子有一點不太想和園長打交道,畢竟他才摘了人家的花花。

雖然粘回去了,但還是心虛。

園長和人送外號彌勒佛的副園長不同,是個脾氣暴躁的小老頭,聽完他的來意,眉頭不自覺蹙起來,面相瞧着可兇。

祁雲有些害怕,悄咪/咪往後縮了一小步

“……那個,園長先生,不可以的話,我自己出錢去找人修可以嗎?”

園長擡頭看了一眼他,面色凝重地點頭:“就按照你說的來辦。”又低下頭去沉思。

上面的交代是讓他不要管這個班的學生,只要保證沒有人受傷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任何大事小事他都不能插手,就當這個班裏是普通學生。

園長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對于這個班的事能遠離就遠離。

祁雲可以說是那個班的第一個老師,更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和他提出申請的人。

他原本還在糾結要不要撥款下去裝修,聽見祁雲的提議,突然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到時候上面怪罪下來,也與他無關,全是面前這個小老師的主意。

得到了批準的祁雲高興壞了,克制着高興鞠了一躬,離開的背影帶着雀躍,準備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小朋友們。

他剛踏進院門,餘光猝不及防瞥見了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那似乎是一條純黑的尾巴,短短的,還連着一小截屁股,一晃而過,很快消失在牆壁的夾角中。

祁雲滿心歡喜頃刻被吸引過去。

那條尾巴,他好像沒有見過。

既然是他沒有見過的,那就有可能是剩下兩只一直把自己藏起來的、其中一只貓貓。

作為一個自認為的好老師,祁雲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準備把逃課好幾天的小朋友抓捕歸案。

他收斂氣息,輕手輕腳地往牆體夾縫中走,最終在拐角的樹叢裏看見了一只中型的毛團子。

同樣是只貓科動物,身形是普通家貓的三倍,純黑的尾巴很短,身上的毛發是淺棕褐色的,起伏的脊背處的毛毛顏色比較深,是紅褐色的,兩只耳朵上有黑色的簇毛。

這是只歐亞猞猁。

祁雲扒着牆壁看過去。

歐亞猞猁似乎察覺到了有人正跟着自己,警惕地回頭,那雙眸子裏的光刀子一般,沉甸甸的。

和之前見到的四只貓崽崽相比,他像個異端,周身是刺,眼裏藏着深深的陰霾,全然是只不信任人類的野獸。

沒看見身後有人,他的警惕心卻沒有放低,伏低身子在同他差不多高的草叢中輕手輕腳地走着,充滿水分的草葉被他那雙雪地靴一般的爪子踩在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在草叢裏盤旋了一陣,确認危機解除才恢複常态,轉身正要走,身子驟然騰空,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道帶了些奶音的嗓音歡快道:“抓到啦!”

猞猁渾身的毛發炸了起來,氣息變得格外危險,尾巴狠狠甩過去,藏在肉墊中的爪子伸出來,想給不知好歹的人狠狠來一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撓過去,爪爪就被人握住了。

不知好歹的陌生人捏住他的爪爪上下揮了揮,把他舉高,将那張嫩生生的小臉湊到他面前,認真觀察着他。

“咦,指甲好長,應該剪指甲了,不小心劃到自己怎麽辦?”

猞猁一驚,從喉中冒出低啞的吼叫聲,後肢發力,眼看就要踹上陌生人,那陌生人卻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捏着他兩只爪爪,抱不聽話的小貓咪一般,絮絮叨叨地往外走。

“你逃了兩天了課了,不能再放你在外面亂跑了。”

牆體縫隙中無人管,雜草生了老高,打到祁雲的大腿,他走動時,褲子擦着雜草摩挲過去,窸窸窣窣的聲響格外明顯。

“吼——”

掙紮不出來的猞猁用盡全力吼了一聲,眼裏浮現出濃濃的怒意,還有被冒犯的惱羞成怒。

鐵了心的小王子才不肯放過他,收緊手自顧自往前走。

“不行哦,我聽不懂你的叫聲,但是不能放你跑掉,好孩子應該回去上課。”

掙脫不出來的猞猁陰沉沉地盯着他。

“放、我、下、來!”

祁雲一頓,有些驚訝地低頭看過來:“你也會說話呀?”

“是。放開我。”猞猁陰郁道。

這還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以這樣羞恥的方式抱着,就像抱那些毫無縛雞之力的家貓一般。

……太丢人了。

這個人居然敢這樣對他,等把他放下去……

“還是不行。”祁雲看着他,搖了搖頭:“你得跟我回去上課,就算你會說話也不可以。”

猞猁:“……”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人,居然敢這樣對他?

祁雲走出牆體縫隙中,單手拍了下褲子上的灰,猞猁掙紮中踹了他幾腳,把灰弄了上來。

他收回手,抱着猞猁高高興興地去了教室。

四只貓貓正好都在教室裏,聽見聲音回頭,無不驚愕地看着他以及他懷裏抱着的猞猁。

鏽斑豹貓看了兩秒,楞楞地“喵”了一聲。

祁雲自動翻譯了一下,他應該是在問自己怎麽找到猞猁的,高興道:“猞猁小同學也被我帶回來了,只剩下一只貓貓,我們大貓班就可以整整齊齊啦。”

豹貓又“喵”了一聲。

“這是……猞猁?他怎麽這個樣子被人抱着?”

這裏除了祁雲都聽得懂他說的話,最能鬧騰的白虎用力點頭:“是他是他。”

猞猁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

小豹貓看了他幾秒,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你個臭毛球也有今天哈哈哈……”

他的笑聲是個開端,白虎也不客氣地笑出聲,素來冷靜的雪豹忍了兩秒,沒忍住露出一絲笑意:“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你被人制住。”

小獅子倒是沒笑,認真提議道:“你可以以把他放下來了,門窗都關上了,他逃不掉的。”

祁雲松開手,被抱小孩兒的姿勢折磨了一路的猞猁一個翻身穩穩落在地上,後退了好幾步,站在桌上目光惡狠狠地盯着他。

祁雲沒有察覺他的憤怒,順手在他頭上揉了揉:“好啦,明天不可以再逃課了,逃課不是乖孩子,沒有獎勵,他們今天都得了小花花。”

雖然花花後來又被他粘回了土裏。但是他的本子上畫了!

早晚有一天,他會再送屬于自己的花花給小朋友的!

猞猁抖了抖身子,甩開他的手,身子伏低,三瓣嘴微張,露出裏頭雪亮的尖牙來,短短的尾巴躁動不安地搖晃,越是熟悉他的人越知道,他現在非常生氣,甚至擺出了攻擊的姿勢,他随時有可能咬斷面前人的脖頸。

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只逃課的貓貓,祁雲渾身輕松,對逮另一只貓貓更加信心滿滿。

猞猁的忍耐到達了極點,死死盯着他微挑起的唇角,利爪無聲無息伸了出來——

身後卻有一只爪子按了上來。

他條件反射回頭,兇惡的眼神也随之暴露在來人眼中。

雪豹沖着他搖頭,瞳孔裏盛着平靜。

“別鬧了,他是新來的老師。”

白虎也湊了過來,把腦袋趴在他所處的桌面上,認真道:“你別把他弄死了,我還挺喜歡他的。”

在自然界中,雪豹和虎是猞猁的天敵。

猞猁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地将爪子收了回去。

豹貓仗着身形優勢,踩着雪豹的背到了他的腦袋上,輕輕一跳,滑滑梯一般猛地跳坐到了猞猁身上,兩只短小的迷你型爪爪去扯猞猁的其中一只耳朵,幸災樂禍道:“哦呦,某些人真的好慘啊,被這麽丢臉的抱着還不能打回去。”

猞猁耳朵一轉,他撲了個空,身子失去着力點,猛地倒在了猞猁背部。

他索性也不起來,就這麽躺在猞猁背上,懶洋洋道:“豹豹,你該不會已經被這小老師收買了吧,怎麽我要砸他你不準,猞猁想撓他你也不準。”

猞猁聽見他聲音就煩,身子一抖把他甩了出去。

巴掌大的鏽斑豹貓剛爬起來,身子突然騰空,被雪豹叼了起來。

白虎拍了拍他,認真道:“就你成天挑撥,這裏誰你打得過?要不是豹豹護着你,你早就被猞猁打哭出來了。”

豹貓不高興了,在空中晃動着身子找機會逃跑,視線突然注意到什麽,大叫起來:“那頭蠢獅子叛變了!”

小獅子對他們的争吵不感興趣,兀自走到了祁雲身邊,主動低頭讓他摸自己。

聽不懂喵喵叫的祁雲受寵若驚,暗地裏撸了好一會兒獅子才被豹貓發現。

他的手在小獅子柔軟的鬃毛中穿梭着,問道:“它們在說什麽呀?”

小獅子往他身上蹭蹭,那股令他感到舒服的氣息源源不斷從祁雲身上傳來,他舒服得毛發打卷兒,開口道:“喬伊斯在挑撥他們打架。”

喬伊斯是鏽斑豹貓的名字。

祁雲頓了頓:“诶?它為什麽要怎麽做?真的打起來了,依他的身形他應該誰也打不過呀。”

小獅子主動往他掌心底下蹭蹭腦袋:“豹豹不會讓他們打起來的。”

祁雲往這邊看了眼,發現局面已經被雪豹控制住了。

這群貓貓當中的孩子王似乎是性格最沉穩的雪豹。

認知到這一點,他頓時放心了,同緊緊挨着自己的小獅子一起過去,将裝修的事給他們說了。

“……這幾天我們就不在教室裏上課了,我們上戶外課,室內課就去活動室,大家看可以嗎?

猞猁還在生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兀自靜靜趴在桌子上舔爪爪。

雪豹點了下頭,被他叼在嘴裏的豹貓掙紮不出來,幹脆就着這樣的姿勢破口大罵,奈何他的聲音在祁雲聽來悉數是軟綿綿的貓貓叫,一個字也聽不懂。

白虎最喜歡在戶外玩兒,聞言自然點頭同意。

沒有人有異議,原本還擔心的小王子頃刻就放心了,高高興興地請來了裝修工人和維護工人。

他的高興只維持到預先支付工人工資的前一刻。

讓路從銀行中劃走定金,祁雲看着一下就少了五分之一的餘額,又一次深深體會到了自己的貧窮。

救助所只負責救助流浪兒童,不會給他錢,實習老師這份工作也沒有工資,度過實習期轉正後才有工資。

錢越花越少,卻一點進賬也沒有,小王子有些焦愁。

甚至想再去哭幾顆小珍珠出來。

但是臭哥哥說了,上岸只能依靠自己的雙手,不能妄想着走捷徑輕輕松松度過為時兩月的考驗,那樣,他來岸上走一遭就毫無意義了。

雖然臭哥哥喜歡坑弟弟,但他說的話是真的。

祁雲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非要上岸,他模糊記得這件事跟什麽傳承有關,但他從小被寵壞了,反正上頭有哥哥姐姐,繼承王位也輪不到他,學習時常插科打诨,母親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就這麽渾水摸魚到現在。

想想就很後悔。

祁雲一臉肉疼地關上了個人終端,咬了下筆頭,在本子上寫下兩個字:

賺錢。

錢可以讓他在岸上待兩個月,還可以買到屬于他的東西,還能讓他班裏的小朋友們過上好日子。

別班小朋友有的,他們班小朋友也必須有!

第二天,裝修工準時上門,帶了無害油漆和粉刷工具在教室裏叮叮當當地修理、維護。

祁雲則把小朋友們帶去了活動室。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陽光充足,屬于溫暖的範疇,不會讓人感覺到熱和刺眼,正好适合出去曬太陽。

他一直覺得,曬太陽是非常重要的一項活動。

太陽多好呀,又舒服又殺菌,喪喪的小朋友們正适合多曬太陽!

祁雲收回視線,正要招呼貓貓們去外面曬太陽,往室內一看,登時傻了。

貓貓們大概是在陰涼的活動室睡習慣了,到這兒沒幾分鐘就開始昏昏欲睡,豹貓先把自己團成了毛球,其他貓貓被他的困意傳染,接二連三地趴下來。

一個晃神的功夫,他的學生們就悉數睡着了。

睡着的毛絨絨固然很可愛。

但是!上課睡着的毛絨絨就不可愛了。

祁雲費勁吧啦地去推就近的小獅子:“崽崽、崽崽別睡了,我們出去曬太陽!”

崽崽的叫法是他跟哥哥學的,哥哥從小就喜歡叫他崽崽,說這是對小孩兒的愛稱,就是他長大了也沒有改口。

小獅子迷迷糊糊往他手上蹭:“不想出去,毛毛多,不喜歡曬太陽。”

祁雲勸了他好半晌,小獅子無動于衷。

他想像抱猞猁一樣把小獅子拖出去,然而他伸手一抱,發現他不僅抱不動小獅子,甚至環不住小獅子的身子。

這也正常,猞猁使用四肢站立時腦袋在他的大腿位置,他抱起來掂過,大概在二十公斤。

小獅子就不一樣了。

小獅子站起來能到達他的手肘處,身形看着是好幾個他加在一起,沉甸甸的,繁茂的鬃毛在視覺上更增添了他的龐大感。

小王子根本就抱不動。

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小獅子還是躺在原地。

祁雲放棄了,他的視線在室內梭巡,略過和小獅子差不多大的白虎,在雪豹身上停留了片刻,發覺對方和自己差不多大。

他挑挑揀揀,最終将目光放在了豹貓和猞猁身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拎起團成了球球的豹貓塞進口袋裏,又把熟睡中的猞猁抱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把兩只貓貓放在了太陽底下。

他身上的氣息對于貓科動物來說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動物在他身邊只會覺得很舒服。

祁雲就這麽揣一只,抱一只,成功把兩只貓貓放在了太陽底下。

小貓咪送出去了,接下來要面臨大貓咪們!

小王子摩拳擦掌,站在了小獅子屁股後面,兩只手一起用力,推着昏昏欲睡的小獅子往外走。

小獅子趴在原地一動不動,憋得臉通紅的小王子手一滑,瞬間卸力,身子由于慣性往前倒去,趴在了小獅子柔軟的毛毛中。

……唔,有一點舒服,突然就不太想起來了。

不行!

要把崽崽們推出去曬太陽,不能沉迷毛絨絨!

祁雲一骨碌爬起來,又推了一會兒,果斷放棄,選擇先去推雪豹。

他剛走近,雪豹便睜開眼看過來,黃綠色的虹膜色澤在光線并不十分充足的地方顯得有些深沉。

他靜靜看着面前愣怔的祁雲,開口道:“你這樣做沒有用。”

小王子下意識反駁:“怎麽會沒有用呀?”

雪豹示意他往窗外看。

祁雲扭頭看過去,院子裏移植了許多古木,出太陽時随處可見樹蔭。一會兒功夫,他好不容易“偷/渡”出去、放在陽光底下的兩只貓貓已經滾到了樹蔭底下,半點陽光也照射不到。

他們沒有明說,但是他們的行動說明了一切。

他們讨厭陽光。

也厭惡一切鮮活的東西,就譬如昨天祁雲發下來的花花,沒有一只貓貓選擇了拿走,就算是瞧着很正常的小獅子和性子活潑的白虎也沒有。

他們将那朵嬌豔鮮嫩的、含着露水的、充斥着生機的玫瑰遺棄在了桌子上。

就如同他們被遺棄在這間窄小的院子裏,照射不到陽光,只能處在陰涼與黑暗的地方,日複一日,直至形成習慣。

最開始掉進爛泥中,所有人都想過掙紮,可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也就漸漸習慣了。

習慣照不到太陽,習慣周身散發腐敗的氣息。

祁雲不明白雪豹想說什麽,往窗外看了一眼,心裏頃刻響起警鈴,出離不樂意了。

他好不容易把這兩只貓貓放在太陽底下的!怎麽又滾到樹蔭下了?!

他心裏想些什麽,面上誠實地表現出來,雪豹心裏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将事實告訴他。

“你如果在他們清醒的時候去抱他們,猞猁會撓你,喬伊斯如果能開口,會讓你滾。”

祁雲微微一愣。

雪豹平靜道:“這裏不需要外人,也不需要任何改變,只要維持現狀就好,你非要做出什麽改變,沒有人會感激你,他們只會更加厭惡你。”

他說的話一點也沒誇大。

面前的人似乎天生不知道什麽叫喪、什麽叫絕望,也沒有切身實地體會過這種濃郁的負面情緒。

正相反,他周身充斥着陽光的氣息,鮮活無比,卻恰巧是他們這種一潭死水般的人最為讨厭的。

小王子從恍惚中回神,認真跟他道:“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哦。所有事情在沒有發生之前,沒有人能夠預判到結局,它們現在讨厭我,那就、那就讨厭嘛,只要它們不是一直讨厭我就好啦。”

小王子在他面前盤腿坐下來。

“以前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我生活在一個看不見太陽的地方,有一天,突然有人跟我說,要帶我去有太陽的地方看看,我當時也跟他說我讨厭太陽,才不要出去呢。可是你看現在,我可喜歡曬太陽了。”

祁雲看着面前的毛絨絨,手不自覺擡了起來,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雪豹腦袋上揉了好幾下。

小王子一邊驚嘆,毛絨絨的手感每一次摸到都很舒服,一邊默默決定了,在他回海底之前,他要讓大貓班的崽崽們重拾信心!

雪豹微低頭,躲開了他的手。

祁雲并不在意,湊近他,悄悄和他打商量。

“做魚……做貓嘛,要勇于嘗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曬太陽?很舒服的。”

雪豹垂頭,半晌,他起身走了出去,在陽光并不強烈的地方趴下。

祁雲眼睛一亮。

又成功一只!

他信心百倍地去叫白虎,對方很聽話,聽見要去外面玩兒就高高興興地蹦跶出去了。

最後剩下的只有小獅子了。

祁雲摩拳擦掌,又推又拉,好不容易才把小獅子推出去,又把滾到一邊的猞猁和豹貓撿回來。

一個班的小朋友們就應該坐在一起才對。

祁雲輕咳了一聲,張嘴道:“今天你們的任務就是在這裏曬一節課的……”

“叮鈴鈴——”

突然響起的下課鈴聲打斷了他的話,祁雲眼睜睜看着面前的貓貓們三三兩兩爬起來,一只接着一只走掉。

他看着面前的空地,剛才的信心一掃而空,突然就有些委屈。

委屈巴巴的小王子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他才把崽崽們勸出來,居然就這樣下課了……

小王子委屈極了。

不止是這個原因,還有另一個原因,鈴聲一響,貓貓們就睜眼睛走了,說明他們是聽得見聲音的。

可見他之前說了好幾次,對方毫無反應并不是因為沒聽見,只是單純的不想搭理他。

怎麽這樣嘛……

他還以為,送了花花之後,崽崽們會多少親近他一點。

結果一下課就走掉了。

他想起了剛才雪豹說的話。

——“他們讨厭你。”

第一次聽的時候小王子還不以為然,現在看來,這句話恐怕是真的,他一點也不受小朋友們喜歡。

嗚嗚嗚小王子被人讨厭了……

QAQ超!委!屈!

祁雲獨自蹲在陽光下畫圈圈。

突然,他耳朵動了動,聽見了肉墊踩在地上的聲音,身旁的土地被什麽東西插了進去,一片陰影随之覆蓋上來。

祁雲下意識擡頭,小獅子兩只爪爪笨拙地握着遮陽傘固定,他拿的這把傘格外大,能将他和祁雲完全遮住。

小王子仰頭看着龐大的傘蓋,呆呆道:“你做什麽呀?”

小獅子固定好了遮陽傘,在他身邊舒舒服服地爬下來,尾巴圈住了他一只腳踝:“陪你曬太陽。”

祁雲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他近乎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沒有走呀,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一起走了……”

他還以為他被所有的崽崽嫌棄了呢,沒想到小獅子居然願意來陪他。

他兀自高興着,左手手背突然蹭到了一點柔軟的毛毛,下意識回頭,雪豹在他左邊趴了下來。

兩只貓貓一左一右把他圍了個圈兒,共同擠在這把寬大的傘下。

祁雲更加受寵若驚了,下意識學着小獅子叫他的稱呼開口:“豹豹,你也來了呀?”

雪豹目視前方,語氣平靜:“我來曬曬太陽,你不用管我。”

話是這麽說的,祁雲伸手要摸他時,他卻半點反應也沒有,甚至極為溫馴地往祁雲手底下輕輕蹭了蹭。

樂開花的小王子傻乎乎道:“這裏有這麽大一塊地方,怎麽就跑到我這邊來了呀?”

雪豹道:“你這裏有傘,而且……”

祁雲身上的氣息讓他感覺很舒服,所以他不介意在對方身邊多待一會兒。

祁雲現在的情緒真的可以稱之為受寵若驚了,剛才的失落和難過一掃而空,一手一只毛絨絨,高興得找不着北。

他陪着兩只崽崽曬了一個下午的太陽,在毛絨絨和溫暖的陽光簇擁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身邊的兩只毛球還在,祁雲揉揉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睡到了小獅子爪子下,抱着他的尾巴,一只腳搭在了雪豹尾巴上。

察覺這個姿勢不妥,小王子一溜煙爬起來。

“崽崽,醒醒,豹豹,你也醒醒,今天該回家了。”

帝國幼兒園一個月放小朋友們回家一次,為時四天,在此期間,幼兒園除了清潔人員和食堂阿姨之外是沒有任何人的。

當然,也有的崽崽不回家,選擇留下來,不過那是極少數,這個年齡的小朋友大多戀家,巴不得天天回家。

祁雲剛來沒兩天就趕上了這次放假,忙把兩只崽崽推醒,送他們出了幼兒園。

送走兩只崽,他回到大貓班的院子一看,白虎已經被家人接走了,只剩豹貓和猞猁還在院子裏。

還有一只貓貓一直藏着,小王子怎麽也找不出來,問了雪豹才知道對方提前回家了。

豹貓和猞猁在教室裏看裝修工粉刷牆壁,祁雲走進去,想把兩只崽撈出來。

看見他來,猞猁往桌子上跳了好幾下,跳在了儲物櫃上居高臨下地看過來。

豹貓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動。

祁雲走過去:“在看什麽呀?”

豹貓小小的身子伏起來一點,似乎藏了什麽東西。他沒搭理祁雲,足有身長一半的尾巴在桌面掃來掃去。

小王子帶着疑惑和新奇觀察了一陣,突然發現他是在随着裝修工的動作搖尾巴。

裝修工将滾筒往上,他的尾巴就朝着左邊搖,滾筒往下,他的尾巴又跟着晃動到了右邊。

看明白的祁雲眼裏一瞬冒出許多小星星。

他的崽崽超可愛!!!

祁雲看了好一陣,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尾巴。

豹貓被他打斷了頻率,不太高興地朝着他龇牙,嘴中發出小呼嚕聲,爪爪悄悄将身下趴蓋着的果子往外拖了拖,眼裏冒出算計。

豹豹走了,留下來的是他一樣讨厭祁雲的猞猁。

這下好了,沒有人會阻止他砸這個該死的人類了。

巴掌大的鏽斑豹貓躍躍欲試,将臭臭果又拖出來了一些,祁雲只要繞到他面前,就能夠看見果子頂端的把兒。

“嗯?”

他突然疑惑地叫了一聲:“誰呀?”

豹貓動作一頓,把果果又不動聲色地縮了回去。

與此同時,他也聽見了敲打玻璃的聲音,這正是祁雲出聲的原因。

小王子疑惑回頭,瞳孔驟然放大,身子在一瞬間如同木雕泥塑般的,手哆嗦了幾下,克制不住大喊出聲:“啊啊啊蟲蟲!好大的蟲子!好大好好大的——的撲棱蛾子啊!!!”

敲打玻璃的是只斑斓的蝴蝶。

而這只蝴蝶有些眼熟,俨然是前幾天把祁雲吓得暈過去的那一只。

小王子什麽都怕,尤其怕長得醜還大的蟲子,倒吸一口氣。

蝴蝶從窗外飛進來,猙獰的口器蠕動着,吐出的卻是人言:“瞎叫喚什麽,切,膽小鬼。”

聽聲音是個小姑娘。

然而祁雲顧不得這麽多,腳步悄悄往後挪了挪,随時準備跑路。

蝴蝶察覺到了他的害怕,刻意往他這邊飛過來,她揮動着翅膀,從身上掉下來一些肉眼無法察覺的粉末。

小王子把那些粉末看得一清二楚,吸進去的那口氣卡在了喉嚨裏,害怕得手腳都在哆嗦。

蝴蝶飛到了他面前,稚嫩的女聲惡劣道:“你還不跑嗎?小心……我吃了你啊!”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祁雲就“啊啊啊”地跑到牆角躲起來了。

嗚嗚嗚好大的蟲蟲!他又看見這麽大的蟲蟲了,哥哥救命嗷!

這可惡的蟲蟲還堵在了教室門口,想跑出去都不行,好可怕好可怕嗚……

蝴蝶笑了:“嘻嘻。”

害怕得抱緊自己的小王子快哭了。

陸地上的人壞,蟲也壞!

這樣的蟲蟲,放在他們人魚國是要被做成标本的!再不濟也要拿去喂鯊魚!

蝴蝶見吓到了祁雲,将注意力移到面前的兩只貓上,嚣張道:“喂,我聽說你們這裏都是三歲之前不能開口的廢物?”

她洋洋得意道:“我今年可才兩歲就能開口了,羨慕吧?早就聽羅裏說你們這裏是廢物窩了,那邊那只猞猁,沒記錯的話你是羅裏的哥哥吧?羅裏今年可才五歲呢,你和他比還遠遠比不上,就是我也可以輕輕松松打敗你。”

聽見她提到的那個名字,猞猁眸光驟然一沉,那雙眸子迸射出刀子一般危險的氣息,目光陰沉沉地盯着面前人。

今年只有一歲的豹貓懶洋洋地甩尾巴,并且決定将果果的命中目标改成這只讨厭的蟲子。

蹲在牆角的祁雲隐約聽見了一些詞,立刻不高興了:“不準你這麽說他們!”

他的威脅性太小,蝴蝶往前一飛,恐吓道:“要你管,再嚣張我吃了你信不信?!”

怕蟲蟲的小王子又克制不住地縮回了牆角。

好可怕……

蝴蝶喋喋不休着,輕蔑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祁雲:“那邊那個是你們這新來的老師吧?和你一樣,可真沒用,一吓就暈了,壓根不敢管我。”

豹貓點點頭,覺得她說得對極了。

就是很沒用嘛,還讨厭,身為一個普通的人類居然敢提他!

蝴蝶:“我聽羅裏說,你以前經常欺負他,但是羅裏心善,不會欺負回來,所以我今天是來報仇的,你就站在那裏不準動,敢動一下我讓我爸爸來對付你,那邊那個廢物老師才不會管你。”

聽不清的祁雲終于緩過神,往這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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