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蓮花
秦戈一下就精神了。
祁雲要去哪兒?回帝國幼兒園嗎?為什麽不帶上他?他想把自己丢在這兒?剛剛那些話都是騙人的, 其實祁雲根本就不想養一只來路不明的流浪貓?
種種想法在瞬間湧入心頭,秦戈坐不住了。
他顧不上腹部和後腿的傷口,從沙發上一躍而下, 跑到了祁雲面前。
他在祁雲腳前停了下來,伸出一只爪爪不斷地扒拉祁雲的褲腿, 心情不知不覺就沉了下去。
秦戈現在的想法很割裂。
一方面,他想躲開祁雲, 自己回帝國幼兒園。另一方面, 看見祁雲悄悄摸摸打算出門,他又沒由來覺得生氣。
他忍不住“喵”了一聲。
你打算去哪兒?
不準把我丢下!
這種情況其實在擁有兩種形态的人當中十分常見, 獸形态時獸性占據上風, 而當一個人的獸形态是什麽樣的時候, 他的性格和一些動作、思想、行為也會無限趨近這種動作。而人形态時, 則是人性占據上風,一個人是什麽樣的,他的人形态便是什麽樣的。
祁雲一只手握在了門把上,正要悄悄關上門, 褲腿猝不及防被人扒拉了兩下, 回頭看了一眼後便慌亂起來。
“你怎麽過來了?傷口痛不痛,有沒有碰到?”
布偶貓沒有回答, 有些憤憤不平地低頭去咬他的褲腳,一雙漂亮的眼布滿水霧, 看上去好像要哭了一樣。事實上, 這只是祁雲的錯覺,布偶的瞳孔天生就是這樣的。
“喵喵喵——”
他咪呀喵嗚地叫了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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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雲不敢随便動手抱他, 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雪豹。
後者溫聲道:“他問你去哪兒, 為什麽不帶着他。”
祁雲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低頭和布偶對視,果真在在對方那雙通透的眼中看見了控訴和委屈。
白貓直起上半身,兩只爪爪對着他展開,粉肉墊中夾雜着棉花糖一樣柔軟的白色毛毛。
這個姿勢是……
——要抱抱。
祁雲忙伸手把他抱起來,小心托着他受傷的後腿,滿眼的心疼快溢出來了,匆忙安慰道:“別怕別怕,我不會丢下你的,我只是和崽崽們出去玩兒,你的腿還沒好,我就沒有帶你出去。腳疼嗎?肚子上的傷口疼不疼?”
布偶貓趴在他懷裏,有些悶悶不樂地将毛毛臉埋在了祁雲的懷中,只露出一雙通透的藍眼睛。
秦戈有些不可置信。
他剛才居然萌生了不想讓祁雲丢下他的想法,還為此不顧傷口跑過來,扒着他的腿求他把自己帶走。
太丢人了……
祁雲輕輕拍着他的僵直的脊背,有些焦急地問:“傷口疼不疼?”
秦戈飛快回神,輕輕搖了搖頭。
他搖頭時,胡須蹭到了祁雲的面頰,觸感癢癢的。
小王子松口氣,又有些放不下心,“真的沒事嗎?”
秦戈點頭。
被揣在祁雲口袋裏的豹貓冷笑一聲。
臭不要臉的破貓。
奈何小王子就吃這一套,把貓貓抱在懷裏輕聲詢問:“你想和我一起出去嗎?”
他的聲音比平常小了很多,生怕吓着這只遭受過主人虐待的小貓咪。
秦戈再次點頭。
祁雲沒法,只能把他抱在懷中,想了想,又拿上兩瓶藥劑噴霧揣在小黃鴨包包中。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告訴我,不可以自己忍耐,聽見了嗎?”
秦戈點頭。
小王子滿意了,“出去的時候我一直抱着你,不可以亂跑,外面壞人很多的,要是一不小心被壞人騙走了會非常危險的。”
秦戈覺得,壞人就算是騙,也該是騙傻乎乎的小王子。
……差點忘了,他現在就是這個壞人。
秦戈努力讓自己變得沒這麽僵硬,适應着貓的視角和行動,乖順地趴在祁雲懷中,不忘伸出兩只爪爪搭在他的衣領。
祁雲低頭,在他額頭上啾咪了一大口。
他親幼兒園的崽崽親習慣了,這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做出來的。
“好了,我們走吧。”
話畢,他邁開腿就往外走,全然沒有發現自己懷中的白貓身子僵硬得不像話。
祁雲怎麽……這麽随便就親人?
他不知道帝國的一部分人擁有兩種形态的嗎?對待幼兒園的那群真假崽崽是這樣,對待他也是這樣,且動作看起來格外娴熟。
在祁雲口袋裏待着的豹貓已經快要吃醋瘋了,四只爪爪抱在一起,一會兒踢一下祁雲的口袋,一會兒又咬着爪爪。
臭人類!
遲早有一天把你撓花臉!
他在口袋裏生悶氣,被抱在祁雲懷中的布偶也有些不自在。
祁雲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時不時輕輕拍一下。
他高高興興地抱着貓貓、帶着崽崽出去玩兒,殊不知他的貓貓和他的崽崽沒一個高興的。
豹貓在他口袋裏踹了好一陣,從裏頭骨碌碌爬起來,用力拍着祁雲的手臂:“我也要抱!你怎麽一直抱着他?有完沒完!”
小爪子的觸感很輕微,再加上豹貓沒用太大的力氣,祁雲被踹了好幾腳才回神,忙騰出一只手把他捧起來。
“喬喬怎麽了?”
“我不要在你的口袋裏,臭貓的尾巴一直遮着我的視線,我也要抱,我要抱得比他更高!”
經由雪豹的口聽見這番話,祁雲有些苦惱。
“我也想抱你,可是喬喬,我只有兩只手,只能抱你們其中的一個。”
豹貓才不管這麽多,惡狠狠地盯着白貓,扒着祁雲的大拇指不願意松開。
“我才不管,他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你自己親口說的,我才是你的乖崽!”
祁雲犯難,習慣性将目光投向雪豹。
“豹豹,喬喬不聽話,怎麽辦?”
他話音未落,豹貓狠狠一肉墊拍在了他的臉上。
“你才不聽話!昨天就讓你不要撿這只臭貓回來,你不聽我的。晚上的時候讓你不要和他睡,你也不聽我的。今天我讓你不要收養他,你還不是不聽我的,誰才是你的乖崽?!一只半路撿回來的流浪貓比得過我嗎?你究竟喜歡他還是喜歡我?!”
小貓咪生起氣來語速飛快,質問一一句接着一句,他每說完一句雪豹就翻譯一句。
小王子被巴掌大的小貓咪教訓得擡不起頭來。
他下意識攥緊了摟着白貓的手,又偏頭在怒火中燒的小貓咪臉頰上啵唧了一大口。
“當然是你是我的乖崽嘛。”祁雲說完,豹貓的臉色好轉,正要說什麽就聽他道:“但它現在是我的貓貓呀,我養了它,我就得對它負責。”
豹貓的臉色陰沉下去。
祁雲見狀,忙在他爪爪上接連親了好幾口,小雞啄米一般,直到把他親得沒脾氣了才開口。
“你們兩個我都喜歡呀,畢竟你們都是我的寶貝,誰也割舍不掉。”
豹貓眼睛一橫,兇巴巴地看着他:“最喜歡他還是最喜歡我?”
涉世未深的小貓咪并沒有被騙到,不依不饒想要一個答案。
祁雲悄悄瞄了一眼白貓。
布偶從始至終安安靜靜趴在他懷裏,也不知他聽不聽得懂豹貓說的話,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聽懂了的。
他沒有太大的反應,非常安靜地趴着,好像……
對此已經習慣了。
當豹貓氣勢洶洶質問祁雲更喜歡誰的時候,他也只是腦袋上的耳朵稍微往中間對了對,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可抓着祁雲衣領的兩只爪爪默不作聲地收緊了,悄悄擡頭來看他。
這下讓兩個偷看的人對視了。
布偶的眼睛是天生的憂郁和悲傷,祁雲在海底聽說過這種貓貓。
他們柔和、溫馴、安靜,同時也是體弱的。這種貓貓很粘人,在遇見認定的主人之後就不會多看別人一眼,把占有欲藏在心底,全心全意為了主人着想。
但是貓的天性是改變不了的,所以他們會近乎于笨拙生澀的待在主人身邊,親昵地貼上去,只是為了把主人留下來。
同時,這種貓非常害怕被抛棄。
所有生靈都害怕被抛棄。
祁雲當時聽的時候就在想。
假如他也有一只這樣的貓貓就好了。他帶回海底的幾只小肥兔兔把“懶”演繹到了極致,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生活好不幸福。除祁雲之外,誰來了都不會搭理一眼。
他很小的時候就想要一只乖巧聽話粘人的毛絨絨。
不乖巧聽話也沒關系,只要粘他,可以讓他每天摸摸柔軟的毛毛就好啦。
眼下,他懷中抱着的可不就是一只這樣的小貓咪嗎?
祁雲一瞬間心軟得一塌糊塗,聯想到他之前是流浪貓,肯定吃了很多苦,登時更心疼了。
他被蠱惑了一般,在白貓額頭上蹭蹭鼻尖。
這個動作無疑回答了豹貓的問題。
他快要氣炸了。
“臭貓!破貓!!狗屎貓!!!你自己沒有人養嗎?!幹嘛來搶我的人!!!”
他邊說還不夠,還要用腳瘋狂去踹白貓的臉,力圖把他踹跑。
最好是踹毀容,這樣臭人類就不會被他的外表給迷惑到了!
豹貓氣鼓鼓地想。
然而想象和現實終究差了一大段距離。
他的連環奪命踢還沒碰到白貓,就被祁雲單手拎起來,在掌心盤成了一張舒舒服服的貓餅。
他盤貓的手法太娴熟了,豹貓很快癱軟下來。
無力反抗的他被祁雲親了好幾口,“我喜歡你們兩個的,喬喬不要生氣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豹貓拎到了頭頂。
“這裏夠高了嗎?”小王子認真地問道:“夠高的話喬喬就趴在上面,記得坐穩,這是在外面,掉下來豹豹不一定能在第一時間把你接住。”
豹貓氣哼哼地抓住了他兩縷頭發。
好不容易把這件事揭過去,祁雲往雪豹身上看了一眼,正準備出發,目光猝不及防瞥到了雪豹身旁一臉羨慕的小獅子、一臉渴望的白虎,以及一臉不高興的猞猁。
幾只貓貓無聲用目光盯着他,想表達的意思悉數在這目光之中了。
他們也吃醋了,他們也想被這樣哄。
祁雲:“……”
QAQ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只是想養一只貓貓,他沒有別的想法的……
他的崽崽們看起來好像都不太高興的樣子,是不喜歡新來的貓貓嗎?為什麽呀,同類難道不應該更好的相處在一起嗎?
小王子猜不到他們是為什麽生氣,迎着這麽多道目光,他有些頭皮發麻。
“崽崽……怎麽了呀?”
他鼓足勇氣問道。
小獅子蹭蹭他的褲腿:“祁老師,我也想……”也想被親親,被這樣哄。
祁雲試着猜了一下,“你也想坐在我的頭上?”
小獅子:“……”
其他貓貓:“……”
不等他回過神,祁雲便搖搖頭:“不行的呀,我承受不住你,小獅子太大了,會把我壓垮的,小獅子小一點就好了,小一點可以抱在懷裏,也可以頂在頭上。”
小獅子的失望和低沉溢于言表。
是呀,要是他小一點就好了。
他要是再小一點,他可以被祁老師抱在懷裏,要是再再小一點,像喬伊斯一樣,他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想被祁雲揣在口袋裏便揣在口袋裏,想被祁雲捧在手心也可以。
小獅子的目光凝望着祁雲,正待收回,驀地接觸到了另一道目光。
布偶貓趴在祁雲懷中,微微低頭看過來,眸光冷淡而又默然,透着強者才會有的氣勢。
……也只有祁雲這樣的傻子才會把這錯認為是委屈和難過。
白貓同他對視不超過兩秒,便當着所有貓貓的面,打了一個哈欠,堂而皇之地靠在祁雲的肩窩閉上眼睡了。
其他貓貓:“……”
這只白貓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但他們卻沒有辦法,他們不像喬伊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吃醋和生氣敢于大聲吼出來,祁雲不哄他還會更生氣的那種。
他們只好收拾起糟糕的情緒,同祁雲出發。
一整天的游玩,幾只貓貓俱是心不在焉,只有事不關己的獰貓始終無所謂。
玩兒得最高興的反而是祁雲和雪豹。
回去時,白貓好不容易睡醒了,卻還是趴在祁雲腿上不下來。
小王子握着他的後腿,小心地在他傷口處噴灑藥劑噴霧。
“乖了乖了,只是痛一下下,很快就好了。”
祁雲很緊張,他生怕白貓吃痛,到處亂動,從而不小心破壞傷口。
但他低估了白貓。
這只布偶一直乖乖趴在他腿上,哼都沒哼一聲。
愛腦補的小王子又是一陣心疼。
能忍痛并不是什麽好征兆。
小王子在海底的時候,遇到過一條父母雙亡的人魚,那條人魚非常能忍痛,只要不是将他的心髒給剜出來,受多重的傷他悉數可以忍着。
小王子還記得自己當時特別驚訝,問他是不是感覺不到疼痛。
那條人魚笑了笑,告訴他已經習慣了。
他的吉祥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原因,習慣了這些傷痛,所以才會一聲不吭。
祁雲噴着噴霧的動作愈來愈慢,忍不住輕輕吸了下鼻子。
他不敢想象他的吉祥受了多少苦難。
白貓見他久不動彈,有些奇怪地扭頭看向他。
祁雲眼淚汪汪地看過來:“吉祥,你痛不痛呀?”
秦戈:“……”
不叫這個名字,其他什麽都好說。
他誠實搖頭:“不痛。”
這點痛對于常年在戰場上風裏來雨裏去的秦戈而言,幾乎可以稱為微不足道的小傷,真正嚴重的是他受損的精神力。
思及此,秦戈随手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精神力。
片刻後,他驚訝地發現,他被損壞的精神力竟然隐隐有好轉的趨勢。他原先的精神力像是一塊玻璃,上頭布滿皲裂,只等最後一擊,他徹底承受不住時,便會驟然破碎。并且這塊玻璃上的裂縫是在往外蔓延的,每過一天,上頭的裂縫就愈發擴大幾分。
而現在,那塊玻璃上的裂紋停止了向外擴展,和前些天他檢查時的狀态一樣,甚至隐約有着往回收複的趨勢。
秦戈這麽驚訝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的精神力等級之高,可以直接凝為實質,別人只能以單一的形态出現,诶精神力到達巅峰時期的他卻可以以兩種形态同時出現,一個是他的本體,一個是他的意識和精神力雜糅在一起的意識體。
迄今為止,整個帝國只有他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
但精神力太高也不是好事,太高的精神力讓他遲遲無法找到合适的治療師,也讓軍部和長老院束手無策。
可現在,他的精神力停止了破損,更甚至還在自我修複。
原因是什麽?
秦戈的目光下意識看向祁雲。
他的視線內驟然一花,一雙溫暖的後覆了上來,将他摟入懷中。
“你可以不用忍着的,哪裏痛你可以直接說出來,我聽得見、我看得見。——吉祥以後,要做一只嬌氣的貓貓,疼了就叫喚出來,有人欺負你就欺負回去,生氣了鬧天鬧地,霸道蠻橫一些也沒有關系,最好像喬喬一樣,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是別人的錯,自己永遠沒有錯。”
秦戈無力反駁那個土鼈的名字,心思便被祁雲這番話給吸引了。
他沉默下來。
他聽出了祁雲話中的意思。
因為現在有人心疼他、照顧他、愛護他,所以他疼了可以喊出來、生氣了可以發洩出來、被人欺負了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回去。
這便是小王子的想法。
秦戈被抱了好一會兒,才不甚熟練地擡起一只爪爪,拍拍祁雲的肩膀。
“啪叽。”
小肉墊拍在衣服上,輕飄飄的,透着一股老成的氣質,仿佛在說:我沒事了,不用擔心我。
祁雲拿起噴霧,認認真真撒在他的傷口處。
他一邊這樣做,一邊往噴灑了藥劑噴霧的地方輕輕吹氣:“痛痛——飛!”
秦戈難得有些想笑,瞥見他眼裏的認真,又将這笑意壓了下去。
祁雲真是個很容易招人喜歡的人。
他無法被任何東西打倒,也不會讓負面情緒霸占自己太久,他可以很幼稚,也可以變得成熟。
可以膽小到看見一只大撲棱蛾子就吓昏過去,也可以膽子大到從大撲棱蛾子面前搶走兩只小貓咪。
秦戈突然有一點明白幼兒園的崽崽為什麽對他是這樣的态度了。
假如他是祁雲的崽崽。
他也不願意讓這樣的一個祁老師被別的野貓搶走。
但是嘛,現在他就是這只野貓,那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其他貓貓聚在一起,離這只讨人厭的貓貓遠遠的,身體力行展現了他們讨厭秦戈,卻又因為祁雲在這裏,不得不把目光投放過來。
豹貓第一個沉不住氣。
他沖了出去,順着祁雲的後背一通爬,爬到他的腦袋上,用小爪爪抓住了他的頭發輕輕扯了扯。
“你有兩個小時沒有吸我了!”他控訴道:“別的野貓哪兒有我揉起來舒服?”
頭皮傳來輕微的拉扯感,祁雲向上伸手,把頭上的小貓咪拽了下來。
“喬喬?怎麽了?”
豹貓抱住他的一根手指,往自己柔軟的、熱水袋一樣的小肚皮上蹭蹭。
“揉我!不準看別的貓貓!”
祁雲的拇指在他肚皮上摸了摸,自以為猜到了他的意思:“喬喬餓了?正好,我出門的時候打包了一盒布丁,先吃着墊墊肚子,回去再吃東西。”
他把豹貓放下來,拿過自己的小黃鴨包包,在裏頭翻找着,拿出了一盒被放在最底下、完好無損的布丁,又翻出來一把小勺子。
“來,喬喬吃吧。”
豹貓恨恨地盯着他。
誰要吃這個啊,明明是讓你揉我!
他伸爪爪,正想布丁推開,餘光一瞥,瞥到了祁雲腿上安然躺着的白貓,動作一頓。
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他把兩只爪爪縮回去,藏在肚皮底下,又張開嘴,示意道:“啊——”
我要你親自喂,看懂了嗎?
祁雲盯着他的姿勢看了許久,才恍然大悟。
“喬喬想要我喂呀?”
豹貓理直氣壯地點點頭。
祁雲拆開勺子的包裝袋,先舀了一勺子中間的布丁,在他的認知裏,這是最甜的一口。
盛放布丁的小盒子有保溫效果,因此布丁還維持着剛從烤箱中出來的狀态,熱氣騰騰的。
祁雲舀起來的那一塊布丁顫巍巍的晃悠着,被送到豹貓嘴邊。
他張大嘴,嗷嗚一口吃掉了這口布丁。
甜!
口感超級棒!
一份布丁悉數被祁雲喂給了豹貓。
前者收拾盒子時,豹貓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趴在祁雲腿上的布偶,得意什麽,你有被這樣喂過嗎?
哼,說到底還是外面撿來的野貓,才比不上他。
他可是臭人類的乖崽!
豹貓的得意一直維持到用晚餐時。
在桌邊坐下來後,祁雲便十分自然地将布偶貓放在腿上,拿了食物,熟練地往布偶嘴中送去。
他剛喂了第一口,擡頭看了一眼,發現貓貓們沒有吃飯,悉數擡頭盯着他。
特別是豹貓,手上惡狠狠地戳着碗裏的食物。
祁雲眨眨眼,露出了一臉“ovo”的表情,“怎麽啦?崽崽們怎麽不吃,全部看着我做什麽呀?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豹貓仗着身型優勢,踩着餐具與餐具之間的空隙跑到了祁雲面前,直起上半身瞪他。
“你這什麽要這麽喂他吃東西?喂我!不準喂他!你看看我跟他比起來誰比較小?”
離祁雲最近的小獅子翻譯了他的話,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他骨折的是後腿,前爪是可以用的,祁老師這樣喂他效率太低了,等他吃完,飯菜早就涼了,到時候你吃什麽?”
祁雲的視線在三只貓貓中來回轉換。
豹貓一臉怒氣勃發。
小獅子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眸光裏的羨慕快化為實質流淌出來了。
反觀白貓,安靜而又乖巧的趴在他懷裏,兩只爪爪捏住了他的衣服,親昵地在上面蹭蹭,被抓包後渾身僵硬,連尾巴也不晃了。
怎麽看怎麽是布偶貓比較柔弱。
祁雲摸摸豹貓的頭,不贊同道:“喬喬,它的手也受傷了,肋骨傷得最嚴重,讓它自己吃飯會很疼的。”
豹貓看向他懷裏的布偶貓。
這家夥哪裏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這分明就是大爺!
他先前的炫耀和高興一下就沒了,咬着牙瞪白貓。
臭貓!
看見他被喂了,就想辦法讓祁雲也喂他吃東西,還要不要臉了?
豹貓活到這麽大,還從未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貓。比塞西爾(猞猁)和禿毛貓還讨厭,這兩只貓雖然讨厭,但不會耍心機!
打架就直接打了!
一點也不像這只破貓,看上去根本不敢打架,只會躲在祁雲懷裏裝柔弱和委屈。
偏偏眼瞎的臭人類還就喜歡這樣的。
祁雲收回搭在豹貓頭上的手:“喬喬快去吃吧,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喂完吉祥就過來。”
豹貓不領情,拍開他的手,爪爪伸出來指着布偶貓。
“不管,他自己有手有腳,憑什麽讓你來喂他吃飯,把他放下來,讓他自己吃,不然我就不幹了,我也要你喂,做人要公平。我是你的乖崽,他又不是,你偏心他會讓我生氣,非常非常生氣!到時候我就不做你的乖崽了!你說,他是你的誰?他誰也不是嘛。”
祁雲忍不住在心裏小聲道:你是我的乖崽,他是我的心肝寶貝嘛。
這兩者又不沖突呀。
心裏想歸想,他卻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畢竟面前的小貓咪看上去已經氣炸了。
“我才不管!不準你喂他,就是不準你喂他,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雪豹把這番話翻譯出來,忍不住戳了戳豹貓的小腦袋。
“這麽小氣?”
豹貓兇巴巴地拍開他的爪爪。
祁雲正在糾結當中,腿上的布偶貓已經站了起來,四只小肉墊先後從他腿上下去,站在了旁邊的空位上,費力地用小爪子去握比他爪子大許多倍的勺子。
其他崽崽的椅子和餐具都是特制的,唯獨他用的是祁雲的。
人用的勺子和貓用的勺子還是有些差別的,貓貓的勺子像一個茶壺柄,只需要把爪爪繃直就可以輕松握住。人用的卻是直挺挺的一柄長勺,很不方便。
布偶貓費力地握了半晌,顫巍巍地伸手去舀芙蓉蛋。
祁雲看得一愣一愣的。
“吉祥?”
布偶貓回頭看他一眼,一雙水藍的眼中積蓄了數不清的憂郁,語氣平靜,姿态是不經意間透出的、屬于貓類的溫馴。
“喵。”
祁雲看向雪豹。
“他說他不需要你幫忙,他可以自己來。”
小王子的目光又移了回去,布偶費力地想用一只爪爪控制勺子,發覺無能為力之後又用上了另一只爪爪,上半身幾乎立起,腹部的起伏也變得比之前明顯起來,明顯是因為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覺得疼了。
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生疏,惹得一旁的豹貓嘲笑,那雙爪爪卻始終握着勺子,動作有禮。
他說他可以自己來,但就他這幅樣子……
祁雲完全被布偶的美貌蒙蔽,伸手把他抱過來,眼淚汪汪地看着他,覺得他以前真是受苦多了,才會養成現在這幅乖巧懂事的樣子,生怕麻煩到別人。
“我喂你,你自己來不了的。”他認真道。
布偶擡頭看他一眼,他的眸子現在是湛藍的,微歪着腦袋,瞧上去懵懵懂懂的,柔軟得很。
他盯着祁雲打量半晌,瞥見他面上的認真,以及那雙淚汪汪的眼,十分聽話地把勺子放了回去。
小王子滿意了,在他腦袋上輕輕啵唧一口,揉揉他軟乎乎的耳朵,一口一口喂給他吃。
豹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布偶純然無害的樣子,氣得四只爪爪都在抖。
他貧瘠的詞庫只能讓他找到不要臉這個形容詞。
布偶享受着小王子的親手喂飯,冷淡的眸光往這邊瞥了一眼,看見渾身不得勁的小貓咪,他眸子裏升上些許難以察覺的愉悅。
……這種貓怎麽可以這麽不要臉!還有臉看他!
他呸!!!
豹貓如果再大一些,就會知道眼前這種不要臉的生物不叫布偶貓,也不叫白貓。
——那叫白蓮花。
秦戈很滿意現狀。
獸形态的他被影響得太多了,祁雲身上散發的氣息一刻不停地安撫着他,他除了感到舒服之外還有一點……饞。
他不喜歡別人靠近祁雲,性格中的惡劣性子也蠢蠢欲動,就想看某些小貓咪不高興。
貓類大多是這樣,它們捉住小老鼠卻不吃,因為嫌髒,但卻喜歡和小老鼠玩游戲,一邊假仁假義地讓小老鼠跑,又在它跑得時候毫不留情地把獵物抓回來。直到覺得累了,才會把差點吓破膽的小老鼠給丢開。
貓科動物其實是一種天性惡劣的動物。
秦戈看着豹貓在原地炸成了毛球,視線隐晦地掃過其他幾只貓貓,發現他們大多在羨慕嫉妒,眸子裏洩出絲絲縷縷春風般的笑意。
這就是為什麽林右和白稷從小就不喜歡靠近他的原因。
人形态占據上風的秦戈像沒有感情的機器,做事雷厲風行、公事公辦,更被稱贊為鐵血手腕。
獸形态占據上風的秦戈……
唔,他正在和幾只小貓咪争寵。
作者有話要說:
秦戈:還把小貓咪氣得要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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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秦戈:争寵、欺負一歲小奶貓(喬伊斯)、裝柔弱無力地拿不動勺子……
恢複人形态後的秦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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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吧嗒吧嗒掉眼淚心疼布偶貓貓的時候,布偶貓在——
秦戈:(吞口水。)
––––––
今天的小劇場有三個!誇我!錯字待會兒捉,有點匆忙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