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哭去吧你

“我說我要走了嗎?”

楚聽冬去冰場找鐘尋時, 鐘尋還在幫潘裕卸貨,他穿了件帶兜帽的衛衣,淩亂微卷的頭發翹起, 懷裏還搬着一個沉甸甸的塑料箱。

“哥, 你稍微等我一會兒。”鐘尋扭過頭見到他,卧蠶立刻彎起很漂亮的弧度。

冰場的大燈還開着, 燈光倒映在他眼底,像落入了寧城無數個春夜的星子。

楚聽冬走過去, 拍了下他的後腰, 從他懷裏接過箱子,“我來。”

鐘尋倒也沒跟他争, 楚聽冬去搬幾個比較沉的飲料箱, 他就吭哧吭哧的, 跟着楚聽冬把剩下的小塑料箱挪到庫房。

“想去看什麽電影?”楚聽冬戳了戳他的發旋,低頭問他。

眼看高考迫近,他怕鐘尋太過于分心,不帶他去比較遠的地方玩, 就在學校附近挑了個小型的私人影院, 片源還算齊全。

鐘尋其實沒怎麽看過電影, 他就是想跟楚聽冬待在一起。

在電影院裏光線昏暗的座位,楚聽冬會牽着他的手, 十指交扣緊緊地握在一起。

或者楚聽冬直接将他的手攥在掌心裏, 指節修長有力,攥得他骨頭都發疼。

但是他喜歡,還想讓他再攥得更緊一點。

“你挑吧,”鐘尋赧着臉說,“我什麽都看。”

楚聽冬也沒什麽經驗, 跟鐘尋約會,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去看愛情電影,但是鐘尋好像不是很喜歡這種,這次就沒再挑。

他挑了部老港片,是個僵屍電影,鐘尋明顯眼睛亮了一點。

楚聽冬訂的是私人影院的包間,鐘尋拉着他的手腕往雙人沙發上一坐,就歪在他身上,抱住他一側的手臂低頭吃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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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麽?”楚聽冬從他指尖勾走一顆,焦糖味的,眼底藏着笑意。

鐘尋根本不服氣,嘴硬說:“我是照顧你,怕你被吓到。”

楚聽冬不置可否。

鐘尋倒是全程沒怎麽鬧騰,電影畫面再驚悚血腥,他都巋然不動。

楚聽冬摟着他肩膀,還當他睡着了,捏起那下巴颏一瞧,鐘尋眼睛還睜得溜圓。

楚聽冬又松開手,哄孩子似的,揉了揉他柔軟的卷發。

鐘尋叼了根吸管嘬冰可樂,掌心被凍得冰涼,卻許久都沒嘬上來一口,他抿着嘴唇,眼珠一瞬不瞬地盯在電影銀幕上,像着迷,也像發呆。

也不知道像這樣跟楚聽冬一起來電影院,會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目光滞頓,腦子、心緒,每一寸的骨頭都是僵的,呼吸都被堵得惶惶,臉上卻出奇地平靜,他甚至還能跟楚聽冬讨論電影。

說這個僵屍的妝太濃了,眼圈像被煙熏出來的,反而一點也不吓人。

還說下次想去電影院裏看鬼片,人多一點說不定更有氣氛。

楚聽冬握着他的手,他說什麽他便低聲地答應,鐘尋的指腹很柔軟,楚聽冬揉捏住,就想起他給爺爺養的那只暹羅貓,肉墊也是這麽溫軟。

但那只暹羅貓顯然不如鐘尋膽大,電影裏稍微有一點不太一樣的響動,就會使勁炸毛。

鐘尋跟楚聽冬看完電影,已經是晚上将近十點,鐘尋突然有點餓,他們就在這家私人影院的一樓,點了份宵夜。

也許因為他們晚上放的是港片,生意寥落,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客人,店家還很貼心地把店裏的背景音換成了粵語歌。

“但霎眼  全街的單位  快要住滿烏鴉好景不會每日常在天梯不可只往上爬愛的人  沒有一生一世嗎……”

鐘尋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走調地跟着哼了幾句,哼到「忘掉愛過的他」,突然一頓,才吃了一口的紅糖糍粑突然滋味寡淡,還有些發苦。

梗在他嗓子眼裏不上不下,他簡直想吐。

他捱不住,匆匆地低頭把宵夜都塞到胃裏,頂得他胃裏生疼,翻江倒海,脊背都被冷汗濕透,然後拉起楚聽冬就走。

“怎麽了?”楚聽冬見他臉色不太對勁,伸手碰了下他的額頭,停下腳步問。

鐘尋搖了搖頭。

他想去趟洗手間,讓楚聽冬在原地等他。

楚聽冬眉頭蹙着,指骨收攏摩挲他的手腕,過了半分鐘才松開手。

等鐘尋離開,他才顧得上去看一眼手機,晚上薛赫好像給他發了消息,他其實猜到薛赫想跟他說什麽,就暫時沒有點開。

【薛赫:教練跟你說了吧?就是你爸之前一直想聯系,但對方不接診的那個醫生。】

楚聽冬當然還記得,楚亨麟在國外到處托人求醫,這個骨科醫生本來就業界有名,治療過國內外無數的運動員,尤其像他這種腳踝損傷。

無論是手術成功率,還是預後狀況,都有可能達到最理想的程度。

但對方年事已高,常年在療養院調理身體,費盡周折最後都沒能見到一面。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沒有希望了。

【薛赫:教練還是想讓我問一下你的想法,我也想問,其實我覺得,就算你不想再比賽了,治好了也總比不治強吧?】

……

鐘尋去沖了把臉就出來了,但他不太想現在回宿舍。

他跟楚聽冬沿着江畔走了許久,江畔大橋上燈火蜿蜒,料峭的夜風迎頭吹過,他昏沉發僵的大腦才稍微清醒起來。

就算楚聽冬現在離開,去國外做手術治療,又不等于他們要分手。

只是楚聽冬出國的話,萬一真的能治,那可能得等到高考才會回來。

他不太懂,但隐約聽到吳玉蘭的話,機會好像很難得,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還得配合國外那邊的醫生,錯過就不知道下次是哪一年,也許都不會再有下次。

他再不了解,也知道運動員最寶貴的就是時間,楚聽冬已經錯過了兩年,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耽誤。

那他倆就得異地戀了。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頂多再忍半年,就能去找楚聽冬,不就是分開一段時間,別人異地戀也活得好好的。

他自我勸慰了一晚上,想開了之後,胸口也不再像剛才那麽憋悶。

但楚聽冬的學籍好像還在S市,高考應該不會跟他在一個地方考,現在算算時間,還得各種檢查,說不定高考的時候治療還沒結束。

也許為了高考回國幾天,又得再出國,做手術,複健,需要好幾個月。

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他們一年多不能見面。

鐘尋嘴唇嗫喏,眼神還有一些茫然,發懵,他想過的那些,在高考結束的假期要跟楚聽冬一起做的事,全都白想了。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他想起之前那個晚上的冰場,楚聽冬給他滑的那支花滑節目還錄在他單反裏,他就不受控地胸口酸脹起來。

寧城的這個冰場破舊、灰敗,還很小,大年夜冰場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外面夜幕上煙花陡然綻開的聲音。

觀衆只有他一個人。

他想在更明亮盛大的冰場給他拍照,純白的冰面沒有一絲裂痕,卻有比從前任何一次都更熱烈的鮮花着錦,還有沸騰掌聲。

光是稍微一想,他鼻子一酸,眼淚就差點掉了下來。

——

楚聽冬覺得鐘尋不太對勁,去了學校竟然主動纏着他講題。

就算鐘尋現在做題認真了一點,也還是做完就丢在一旁不想管,楚聽冬每次拉住他講錯題,他都不情不願,脾氣上來還一臉不耐煩。

“你這人怎麽這麽難伺候啊,”鐘尋相當氣憤了,“我不學,你揍我屁股,我認真學,你又覺得我有病。”

“我沒說你有病。”楚聽冬嘆了口氣,挺好笑地看着他,嘴上冷淡道,“是你自己說的。”

鐘尋撇過頭不吭聲,楚聽冬拉他手肘,他還往旁邊躲。

楚聽冬沒辦法,先開始給他講題,鐘尋一開始梗着脖子假裝不願意聽,過了一分多鐘,就忍不住一點點地轉過頭,然後靠過去。

“聽懂了麽?”楚聽冬見他只顧盯着自己,一眼都不瞅卷子,趁沒人注意,屈起指節刮了下他的臉蛋。

鐘尋點頭,又搖搖頭,耷拉着發梢,萎靡道:“你再講一遍吧。”

“不要假裝不會。”楚聽冬不慣他這臭毛病。

鐘尋嘴唇微張,沒發出聲音,他垂下眼睫,低頭做了幾道新的題,本來想再找一個不會的去問楚聽冬,誰能想到他竟然都會!

他怎麽也不甘心,憋了半天,轉過去,恨恨地拿腦門使勁在楚聽冬肩膀上撞了一下。

他就想近距離聽楚聽冬給他講幾道題,怎麽這麽難?!

楚聽冬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罪了他,反正他一天能把鐘尋惹惱無數次,不是挨罵就是挨撞。

他無語至極,盯着鐘尋通紅的額頭,細看還有點兒腫,問他:“疼麽?”

“不疼。”鐘尋犟嘴。

還不疼?

他肩膀都要骨裂了。

等下了課,鐘尋拉住他去食堂,還強迫他一起去點那份據說吃一個吐一個的拌面,路過的同學看他們的眼神都錯愕中透着詭異。

“寶貝兒,你不是不喜歡食堂麽?”楚聽冬壓低了嗓音,湊在那耳邊問。

鐘尋一抖,耳朵尖簌然紅透,連着一側脖頸都有些泛紅,他端着餐盤,跟楚聽冬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才認真地說:

“你懂什麽啊,這是記憶。”

才說完一半,殺雞焉用牛刀,鐘尋竟然拿出他的單反拍了張照,有那份難吃的拌面,還有楚聽冬冷白修長的手臂入鏡。

他擡起眼,紅着臉繼續說:“等離開一中,然後你某一天去滑冰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都沒怎麽跟我在食堂吃過飯,哭去吧你。”

他說得煞有介事,還有情有景的,楚聽冬忍不住笑出了聲。

鐘尋又對着他咔嚓了一張,連這個笑一起定格。

接連幾天下來。

晚自習結束,他們一起回宿舍,鐘尋纏着楚聽冬給他拎書包。

他雖然黏着楚聽冬,但畢竟在學校裏擔心被人看出來,跟楚聽冬勾肩搭背也是正常關系好的男生之間的距離。

讓對方幫忙拿書包,多少都有一點暧昧了。

楚聽冬終于察覺到他是真的不太對勁,站在宿舍樓下,他拎着鐘尋的書包,拿另一只手拉住他,嗓音放輕了,很溫柔,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呃……”鐘尋動了動眼睫,不再隐瞞,小聲地問:“你是不是要出國了?”

楚聽冬一怔。

“肯定能治好麽?”鐘尋不等他開口,又繼續問。

他眼神有期盼,有擔憂,憋了很久想找個人問問,但是又不知道該去問誰,他甚至偷偷給楚聽冬的教練打電話,但教練也是模棱兩可。

楚聽冬也不想騙他,掌心兜住他的後頸,揉了揉,告訴他,“不一定。”

“會很疼麽?”鐘尋頓了片刻,才睜圓了眼睛再次問。

楚聽冬在賽場摔到的一瞬其實并沒有覺得疼,是在去醫院的路上,還有下了手術臺之後,才開始疼起來的,穿骨裂髓,冷汗濕透了全身。

楚聽冬握着他的手,眼眸很深,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鐘尋沒有再多問。

他壓根沒想過楚聽冬可能會不去,他也覺得治病更重要,而且就算楚聽冬再不舍得他,再擔心他,在楚聽冬心裏,跟花滑一比,他算個什麽東西。

他還是忍不住折騰,把想做的事都拉着楚聽冬做一遍才稍微甘心。

但就算這樣,他們也不能一起拍畢業照了。

要是他能不高考該多好,他就能跟着楚聽冬走,就算楚聽冬的父母都不接受他,他也可以買了機票偷偷地跟過去。

等楚聽冬複健的時候,他說不定還能陪他。

但是楚聽冬肯定不同意。

“你去國外不許跟人亂搞啊。”鐘尋到了家開始犯癔症,他趴在楚聽冬的床上,抱着楚聽冬的枕頭,洩憤似的錘了幾下。

“呃……”亂搞什麽?

楚聽冬這段時間被他折騰到頭暈,沒理他,坐在地毯上,靠着床看書。

周末家裏好像沒人,鐘尋也回來拿點換洗衣服。

鐘尋見楚聽冬不說話,就撐起身,去床邊坐下,雪白的小腿耷拉在楚聽冬肩膀上,柔軟的腿肚蹭過他側臉和耳畔。

楚聽冬蹙起眉回頭看了他一眼。

鐘尋索性下了床,踩着地毯往他腿上坐,然後往他懷裏鑽,摸他肌肉緊實的腰背,又往下撫到了胯,他自己身上的寬松T恤都被蹭得撩起,露出白皙的小腹。

楚聽冬被他弄得呼吸一重,忍不住咬牙切齒,低聲問:“你要幹什麽?”

“趁着沒走,你多搞我幾次啊,”鐘尋理所當然地說,“免得去了國外,你再綠了我。”

他以為楚聽冬肯定會走,所以酸得不加掩飾。

而且他知道楚聽冬要是想做什麽,或者不想做什麽的話,不是他耍賴磨一磨,楚聽冬就會改變想法,所以他肆無忌憚地對着楚聽冬犯病。

他希望楚聽冬能恢複,能再回到賽場,跟他舍不得楚聽冬離開并不沖突。

他也能假裝得懂事兒一點,但他就是想讓楚聽冬知道他有多舍不得,現在還沒買機票,他就已經開始想他了,這要是還能一去不回,把他忘了,楚聽冬也太不是東西了吧?

他滿心都惴惴不安,不禁神神叨叨,尤其擔心楚聽冬讓他頭上變綠。

能出櫃,可不能出軌。

“呃……”楚聽冬突然想起跟鐘尋同桌的第一天,鐘尋莫名其妙紅着眼圈趴在桌上,炯炯地望着他,過去了半年,一點沒變,還是那個漂亮的神經病。

誰成天被質疑要出軌都受不了,楚聽冬蹙起眉,鐘尋罵他傻逼,越罵越難聽,沒法入耳,他就低聲說了句:“神經病。”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鐘尋簡直氣暈,沒見過這麽不溫柔的人,這種人居然還能有對象,多虧他眼瞎。

“你不願意被罵,”楚聽冬拉住他的手,問他,“為什麽一直罵別人?”

鐘尋一愣,眼圈一瞬間開始泛紅。

他就是覺得,楚聽冬好像一點兒也沒有舍不得他,稍微哄他一下能怎麽樣。

客廳的門稍微響了一聲,是吳玉蘭的腳步聲,鐘尋驀地發慌,想回自己卧室,但是感覺來不及,說不定出去還正好撞到。

楚聽冬沒讓他走,卧室門還反鎖着,他伸手摟住了鐘尋。

——

吳玉蘭之前找楚聽冬,也沒跟他廢話,就問:“你接到你們教練的電話了是嗎?他說你當時沒有立刻答應他,是不是真的?”

“嗯。”楚聽冬沒有否認,低聲應道。

就算不是從小留在身旁養大的,但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吳玉蘭覺得自己多少還是能揣摩到楚聽冬的想法。

無非是怕他離開之後,他們針對鐘尋。

“我們能把他怎麽樣?”吳玉蘭語氣幾乎有些譏諷了,她以為自己向來是個溫和的人,現在卻拿這樣的語氣去質問楚聽冬。

楚聽冬沉默地垂眸。

“好,我知道你心裏有主意,我也知道你跟鐘叔叔說過什麽,”吳玉蘭壓住翻騰的情緒,“你認為喜歡男生沒什麽錯,你也不覺得這是值得羞恥的事,不怕被人知道,但小尋一樣嗎?”

楚聽冬神情微頓,他猜到吳玉蘭想說什麽,卻不能阻止。

“你敢說你跟男生在一起,”吳玉蘭控制不住地嗓音又開始發顫,“但是你敢說,你跟你……跟你弟弟亂lun嗎?”

楚聽冬眉頭蹙得很深,說:“媽,您知道,他不是我親弟弟。”

吳玉蘭一直在沙發上坐着,她手裏拿着一本相冊,聽到楚聽冬的話,對他輕輕地招了下手,叫他,“小野,你過來。”

楚聽冬走到沙發旁,垂下眼時,目光一頓。

是一張他小時候跟鐘尋的合照,鐘尋的小卷毛上被別了一個發卡,懷裏抱着小白狗,攥着他的小拇指躲在他胳膊後邊,怯怯地看向鏡頭。

“這是在樓下的葡萄架旁邊,”吳玉蘭指給他看,說,“我給你們倆拍的。”

楚聽冬沒開口,吳玉蘭又繼續往下翻,大概十多張照片,甚至還有四個人的合影。

“你再看這個。”吳玉蘭拿出一盤錄像帶,放給他看。

是十幾年前拿相機錄的,畫質和聲音都很模糊,但還是能看得到,聽得清,他一瞬間有些發怔,鐘尋拿很稚嫩的嗓音,小聲叫他哥哥。

好像是在游樂場,鐘仲林也在,年輕俊朗的臉上帶着笑,扭頭對鏡頭擺了擺手。

那段時間,恰好他生意做得不錯,覺得多虧把鐘尋接回來,才讓他走運,又碰上楚聽冬臨時到家裏住幾天,他就抽空帶他們出去玩。

楚聽冬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但鐘尋玩瘋了,拉住他的手到處亂跑,眼睛格外明亮,額發都濕漉漉的,又卷又亂。

“哥哥,我們去坐滑梯。”鐘尋比同齡的小孩子矮一些,跟他差了大半個頭,白白軟軟的胳膊使勁摟住他的腰,仰起頭跟他哼哼。

楚聽冬就拉住他的手,陪他去。

這個滑梯對鐘尋來說又高又陡,楚聽冬冷淡着一張臉,在底下想接住他,鐘仲林怕他接不住,兩個人一起摔了,就跟着過去。

“小尋,扶好了,”鐘仲林擡頭笑了笑,跟鐘尋說,“到爸爸這兒來。”

鐘尋撅起屁股磨磨蹭蹭坐到滑梯邊緣,白皙的小臉上滿是興奮,在松開手往下滑的一瞬,很小聲地尖叫了一下,然後被楚聽冬一把抱住。

他滑歪了,還是落到了靠近楚聽冬的一側。

鐘仲林揉了他的腦袋,楚聽冬明顯不願意被揉,他就笑着碰了下楚聽冬的肩膀。

“爸爸待會兒帶你們去餐廳,”鐘仲林跟他們說,“現在就想想要吃什麽。”

楚聽冬當時已經開始練花滑,鐘尋卻是個小病秧子,又病又愛玩,坐到車上就開始萎靡。

他卷毛蔫答答地黏着臉頰,被吳玉蘭抱在懷裏,輕輕地拍背。

他本來已經管吳玉蘭叫阿姨,但玩得忘乎所以,臉蛋紅紅,還困得不行,就扭過頭哝哝地小聲叫了句媽媽。

現在龃龉、崩塌的一切都還沒有發生,至少在這個錄像帶裏,如果什麽都不知道,冷眼旁觀,換成誰都會認為這肯定是一家人。

“你告訴我,”吳玉蘭眼裏還有淚,啞着嗓子問楚聽冬,“他是不是你親弟弟,有什麽區別?”

她也不能接受楚聽冬是個同性戀。

但相比楚聽冬的父親,或者鐘仲林,更讓她不能接受的是鐘尋跟楚聽冬在一起。

楚聽冬是她懷胎忍痛生下的孩子,就算她不夠愛鐘尋,對他不夠好,鐘尋也是在她懷裏,被她抱着長大的。

這讓她怎麽接受?!

“我不逼你,”吳玉蘭語氣輕柔疲憊,“你不喜歡做的事,媽媽什麽時候逼過你?”

楚聽冬喉結微動,從錄像帶上擡起眼眸。

“我知道小尋是個好孩子,值得被你喜歡,”吳玉蘭眼眶很紅,撇過頭時眼淚又滾了下來,“但是楚聽冬,你再跟我說一遍。”

“你再親口跟我說,你是個同性戀,你喜歡上了你弟弟!”

——

鐘尋聽到吳玉蘭去了主卧,好像是睡了,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我錯了,”他趴在楚聽冬的肩膀上,眼睑還有些泛紅,鬧騰過後忍不住坦言,“我知道我又無理取鬧了……”

“但你為什麽都沒有舍不得我啊?”

就算他沒見過幾對戀人,也覺得要分隔重洋,一年半載不見面,都沒什麽反應很不正常。

楚聽冬跟往常沒有任何不一樣。

他心裏就控制不住覺得憋得慌,又不知道該怎麽發洩,哪怕楚聽冬囑咐他一句,讓他自個兒待着也好好去考試呢。

“鐘尋。”楚聽冬拿指腹揩了揩他濕漉漉的眼尾,隐忍、克制,不能在面上露出分毫的感情,都深沉泛濫地倒淌入肺腑裏。

他低聲問:“我說我要走了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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