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想要蘇櫻的愛
廖修和一時沒有說話。
他的視線沒有看向廖修德,而是很虛地落在身前的被褥上。
像是飄在空*中,沒有落到實處。
廖修德又看了他一會兒,淡淡說:“你有你的抗拒,父親也有他的理由。”
“但無論別人的想法如何,選項始終在這裏。最終做選擇的,都是你自己。”
“廖修和,不妨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說完,他起身。
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吧,自己記得吃藥。”
那天,蘇櫻坐在教室裏,課本裏攤開早讀的課本,腦子裏卻都是廖修和。
她想廖修和生病,自己正好在學校,雖然以他的成績必不需要,但也不妨礙自己整理好當天的課程講義,借此機會暗示一下對方。
這麽一想。
她覺得自己比起之前可太有進步了,以前她要是看到廖修和生病,可不得幸災樂禍一番,埋汰一下對方躺在床上、失去往日鋒芒的模樣。
早讀的課文她三心二意的背誦着,終于挨到下課鈴聲響起。她彈簧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跑到廖修和的理科實驗班,找他的同桌。
“竹竿兒,”她熟絡的喊他的外號,“廖修和今天不是生病嗎,你等會兒上課好好聽,放學了課堂筆記借我用一下!”
竹竿兒長得又瘦又高,本人卻自卑,總縮着肩膀,含胸駝背。
陡然有這麽個大美女和他說話,他呼吸一頓,當即發誓一定完成任務,全然忘了自己上課從來不聽,全是自己做題。
Advertisement
下午放學的時候,蘇櫻借來對方的筆記,一字一句地幫廖修和謄抄。
寫着寫着,想起那次演講的時候。
廖修和是不是也像這樣,講她寫得一團糟的初稿轉移到幹淨的紙上,像是理一團雜亂的毛線,歸整得柔順整齊。
心裏就有些觸動。
這股觸動大概持續了十分鐘,抄到第二頁的時候,蘇櫻扔下了筆。
……抄累了。
本來她就最讨厭重複勞動,更別說筆記的內容還是她上了高三後就抛棄的物理與化學,抄下來仿若抄天數。
蘇櫻從來不是會跟自己過不去的人,半分猶豫都沒有,當即決定放棄。
她抱着筆記跑到學校的打印店,給廖修和印了一份。
等待打印的過程中,她掰着指頭算自己的功德:找人幫忙記筆記用時一個課間,謄抄一頁花費一張草稿紙,往返打印店距離五百米,打印費一塊錢……
雞毛蒜皮,巨細靡遺,算下來挺高興:覺得自己這也可以說是做得誠意滿滿。
高興完又惆悵,想自己如此這般暗示,以廖修和那粗神經,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接收到。
自己已經快要畢業,上周還一時沖動立下賭約,她可不再等得起。
得下一劑猛藥,好好刺激一下廖修和才行。
下了決心後,蘇櫻守着打印機印完筆記,又蹬蹬蹬跑回教室,撕下剛剛只抄了一頁的筆記。
重新翻了一頁,咬着筆頭想了一會兒。
落筆斟酌,字跡工整。
寫情書。
晚上放學的時候,蘇櫻的腳步很快。
她沖到停車棚,打開自行車車鎖,沿着夕陽浸染的*金色大道一路狂奔。
風把她烏黑的長發吹向耳後,飄逸舒展。
然而。
在快騎到廖修和家門口時,她陡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心情。
明明決心已經下定,想讓他知曉自己的心意。
臨到頭時,卻又不敢讓他太快知道。
明明以她與生俱來的自信,篤定不會被拒絕。
卻在此時此刻,又無端設想若對方冷淡以對,她又該如何自處。
好像向來直來直往的大姑娘,突然參破了綿綿情意,後知後覺地懂得了什麽叫羞澀。
因此在廖修和家門口轉了半天,最後連筆記都沒好意思送出去。
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猶豫了半天,最終發了條消息問廖修和:[你好點沒有?]
廖修和回:[沒事了。]
短短三個字,能在蘇櫻的心上砸出一池春水,她捧着手機在床上打了個滾,卻被丢在床上的書包硌着了腰。
蘇櫻咬了咬唇,拍了把書包裏的筆記和情書,
想着第二天,等見到廖修和的時候,再想辦法試探試探對方。
然而第二天,蘇櫻沒能見到廖修和。
晚上睡前的時候舒平接到消息,說廖修和的姥姥突發中風,正在叫救護車。
這事兒驚動了全家,四個人都去了醫院。
廖修和的姥姥名叫王瑞芝,上了年紀,為人刻板固執。由于不喜歡城市的鋼筋水泥,這些年都是在鄉下住。
早年,廖修和還小的時候,就跟着王瑞芝長大,但後來老人家年紀大了,舒平怕她一個人照顧小孩有負擔,才把廖修和接回了城裏。
又雇了個保姆,貼身照料自己的母親。
由于保姆照顧到位,老人家的身體也一直還算不錯,年年體檢都沒有太大問題。
但終究是上了年紀,平時看着不顯,病來卻如山倒。
這次生病,直接被推進搶救室,忙活了一晚上。
人是搶救過來了,預後卻不好,拍了CT看到腦部還有血塊,需要擇日再動手術。
王瑞芝這次的病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第二天中午,廖廣天親自參與了醫院一線骨幹的會診,确定了後續診療方案。
一個月的住院是免不了了。
除了之前的保姆繼續照顧外,舒平又另請了護工,這也仍是不放心,想着,老太太身邊總是要留個家裏人。
她是不用工作,但自己身體不好,撐不住沒日沒夜的看護。
廖廣天和廖修德的公司事務亦很繁忙。
廖修和也需要上課,準備高考。
正糾結,廖廣天卻對廖修和說:都要出國了,學校那邊請個假,趁這個時間專心準備申請吧。
他用祈使句,語氣不容置疑,有大家長的威嚴。
廖修和動了動嘴唇,最終沒說什麽。
既然空閑下來,廖修和大部分的時間就都在醫院度過。
蘇櫻打電話過來問,他也照實解釋。
但暫時沒說出國的事。
蘇櫻問:“那你上課怎麽辦?”
語氣裏有擔憂,廖修和的心裏也仿似跟着塌陷了一塊兒。
像是沒有烤好就出爐的蛋*糕。
這兩日,因為王瑞芝的病,一家人都兵荒馬亂。而廖修和自己,又站在未來選擇的關隘。
他再早熟,也會猶疑。
而在這種時候,聽見蘇櫻的關心。
只覺得她,柔軟而純粹。
縱使他知道。
蘇櫻本質熱情開朗,同理心強,善于推己及人。
此時隔着電流傳來的聲音,只是站在朋友角度的正常的體貼。
和情窦初開的悸動無關,和厮守一生的感情無關。
但他也想,聽她的聲音,聽得再久一點。
“沒事,”廖修和回答,難得開起了玩笑,“現在就能考。”
“……你很狂啊,”蘇櫻無語。
兩人隔着話筒沉默了會兒,少女突然壓低了聲音,問:
“廖修和,你現在周圍有人嗎?”
廖修和轉頭看了一下病床上閉目養息的姥姥,起身離開病房,掩上房門,問她:“怎麽?”
蘇櫻卻突然又不開口了。
廖修和倒也不催,他從不缺乏耐心。只靜靜地聽着話筒那邊,不太均勻的呼吸聲。
她在緊張。
“我……”蘇櫻吸了口氣,“跟你預告一下。等你回來的時候,我會有一個天大的好事要告訴你。”
“什麽?”廖修和問。
“都說了等你回來再告訴你嘛!”少女的聲音帶點嬌嗔,“要當面說的。”
廖修和靜了一會兒。
問:“你要表白了?”
蘇櫻的聲音打了個磕絆,掩飾般咳嗽了好幾聲,怒道:“你瞎猜什麽呢!我可從來沒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啊!”
似乎是為了轉移話題,少女又匆匆問道:“說我幹什麽,你呢,你有喜歡的人嗎?”
廖修和看着醫院地面上鋪着的灰白色板磚,各色腳步在長廊上匆忙行走,周遭喧嚣。
可是那一瞬間,仿佛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去。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廖修和開了個頭。
廖修德讓他想想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他想要的是什麽呢。
其實是不甘心的。
即使他現在,依然能夠聽到蘇櫻的聲音,享受她的關心。
本來以為已經足夠。
卻在岔路口擺在眼前時突然認清,其實不甘于此。
短暫的親昵終究會有結束的一天。
等到他們分離,在不同的地方求學,等到蘇櫻成家立業。
這些他曾擁有的,總會屬于別人。
他想要的是……
想要蘇櫻的注視。
活潑的,靈動的,埋怨的,生氣的。
飽含情意的,年複一年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
他想要蘇櫻的愛。
想要到,哪怕她此時此刻,看向的是別人,也不想就此認輸,承認自己束手無策。
為什麽不能去争取呢?
他想要再試一試。
廖修和的睫毛微微顫了一顫。
電話的那一頭,蘇櫻玩笑式問出的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在漫長的沉寂中,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
呼吸不由得愈發急促,為那即将到來的回答而心跳加速。
廖修和終于開口:“我……”
卻聽見“嘟”的一聲。
蘇櫻由于過于緊張,手一抖,把電話給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