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戰場本就是殘酷的,一場戰役,損失的可能是成千上百甚至上萬個為人父為人子為人相公的人。
這場小戰役比黑鷹等人想的要更為艱難,不出半個時辰,金陵城帶來的人傷的傷,死的死,雖未處于劣勢,卻也不值得安慰。
眼看着楚仲素的兵力逐漸削弱,黑鷹想着也快要結束了,他與夏禮還好,未受什麽大傷,只是也不知道楚仲軒如今怎樣了。
再說楚仲軒這邊,與楚仲素僵持不下,楚仲軒試圖與他談條件,楚仲素卻抱怨起來:“不過是一個皇位而已,你為何不能讓給我,那個位置,你本就沒興趣不是嗎?”
話也不能這麽說,誰不對榮華富貴感興趣呢。雖說楚仲軒對皇位不感興趣,可若是有人要和他搶,那就另當別論了,自己到了手的東西哪裏有拱手相讓的道理。
楚仲素的手克制不住的在發抖,可那劍還架在小啞巴的脖子上,是不能大動的。
小啞巴瑟瑟發抖,楚仲素卻說起自己的不滿:“父皇從來就不多看我一眼,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你這樣一個無能的人,都能坐上皇位,我為何坐不得。楚仲軒,我說過有朝一日,要讓你跪在地上求我的,今日就是那個時候,你若是能跪下求我,我或許還能留這小啞巴一命。”
楚仲素發了瘋一般,眼睛都在發紅,楚仲軒知道這人現下惹不得,他楚仲軒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為了小啞巴跪楚仲素,楚仲軒覺得自己瘋了,可他甘願。若是能救小啞巴一命,他甘願。
撐着利劍,兩只膝蓋紛紛沾地,戰火之中,就看見一男子跪的筆直,眼神異常堅定,不似敗者,更甚勝者。
“将劍丢了!”楚仲素多加為難,可他愛慘了這種踩在楚仲軒頭上的感覺。
小啞巴看着楚仲軒下跪的模樣,還是沒忍住,落了淚。一個皇帝,為了他向人下跪,那是什麽樣的羁絆他不懂,他只懂楚仲軒這樣的人,不當是這樣的。那個第一次見面就要他腦袋的人,是嚣張跋扈,驕縱不已的,而不是現下這副委曲求全的模樣。
楚仲素見他真的對自己的要求照做,發出凄厲的笑聲:“楚仲軒,你也有今日。當朝天子在向本王下跪,你們都看看,這就是你們的天子,是你們高高在上的天子!他也得向本王下跪!”
忽而楚仲素安靜下來,靜靜看着手上的劍:“既然你要救他,那我偏要他死!”
原本架在小啞巴脖頸上的刀劍被舉起,他未反應過來,楚仲軒大叫一聲:“小啞巴!”聲音劃破長空,尤為刺耳。
楚仲軒甚至未來得及拾起身旁的刀劍,就飛身上去,将小啞巴護在身下,那原本應要了小啞巴性命的利劍,直直從楚仲軒的背部刺入,穿破肚子。
小啞巴的瞳孔驟然放大,感受到腹部一陣溫熱,低頭看向腰間,發現滿是鮮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楚仲軒,楚仲軒卻只是笑着看他:“別害怕,我在。”
楚仲軒沾染了鮮血的手掌貼在小啞巴的臉龐上,想再安撫幾句,那原本刺穿楚仲軒身體的利劍卻又全數拔出,楚仲軒弓起身子,原本緊抿的雙唇大張,噴出一口鮮血,落在小啞巴的臉上和脖上,二人的鮮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恍惚間聽見誰大吼了一聲:“主子!”,小啞巴便看見楚仲素的頭顱滾落在地,身子卻還是直直站着。那頭顱滾到自己的身邊,嘴唇還在動,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
楚仲軒跌落在小啞巴身上,再沒了知覺,小啞巴摸到楚仲軒背部的血跡,抖着身子,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洶湧而出。想要驚聲尖叫,卻只能張大着嘴,發出無聲的嘶吼,喉間一熱,鐵鏽味充滿整個口腔和食道,未來得及将口中的鮮血吐出,小啞巴便昏了過去。
楚仲軒做了一個悠遠流長的夢,夢裏遇見了一個小啞巴,千般萬般的對他好,小啞巴為了他千裏迢迢跑到京城找他。
小啞巴進宮做了他的妃子,他寵他,護他。
可他終究還是沒護住,楚仲素的利劍刺穿了小啞巴的身體,楚仲軒沒能救下,他跪在地上,看着那具倒在自己面前的屍體,喉結顫動着卻啞口無言。
楚仲素猛地睜開眼睛,感覺到整個身子都在晃動,夏禮的臉龐放大在眼前:“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楚仲軒想動彈一下,卻發現全身都疼痛不已。他想起來了,他救了小啞巴,楚仲素死了,那顆頭顱滾落在身邊,小啞巴還看見了,他肯定吓壞了。
“主子,您別動,我們正在回京的路上,等到了京城,找到了白先生,就能救您了。”黑鷹壓住楚仲軒勸解到。
楚仲軒知道自己傷勢如何,他沒想過自己還能活,楚仲素的那一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的,或者說是真的想要小啞巴的命的,金陵之戰,他們定是勝了,不然此刻他就不會在這了。
“小啞巴呢?”
“林小主他剛醒了一道,守着主子幾日了,這剛合眼。”夏禮都有些心疼自家主子了,這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又惦記着小啞巴,就不能為自己想想嗎,命都要沒了。
“他可受傷了?”
夏禮想一一道來,卻被黑鷹搶了先:“林小主無礙,主子,您歇着吧,明日就可到京城了。”
“京中如何了?鏡王的黨羽可都清除了?”說了幾句話,楚仲軒已有些力不從心了,這次是真的傷的重了。
“懷王都處理好了,主子不必擔心。”黑鷹的話語讓人安心,楚仲軒也向來信任黑鷹,便閉上了眼睛。
夏禮看了眼黑鷹,不明所以地使了個眼色。
楚仲軒的傷勢刻不容緩,若不是白無臨走前給黑鷹的那顆護心丸,想到有此一遭,只怕是楚仲軒真就沒了,這天下也要易主了。
京中确實安穩了下來,只是至于是不是懷王所為,那很難說。還未來得及調兵遣将,就聽聞一夜之間,奉公君、左使大人以及其他大人全府上下都中了惡毒,找了禦醫前去醫治卻查不出個所以然,大人連帶着女眷奴仆一一斃命。
且不說這毒是何人下的,就是這狠勁,也是懷王沒有的。
而更巧的是,那些被毒之人經查,無一例外和楚仲素脫不了幹系,你要說這是巧合,倒是怎麽都說不通了。楚仲素死了,金陵之戰有的做了逃兵,死的死,俘的俘,怕是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了。
既是楚仲素的黨羽,死了就死了,掩下了消息,只等着楚仲軒回京。
再說小啞巴,那日同楚仲軒一同暈了過去之後,急火攻心,黑鷹用了內力給他度了一口氣緩了過來,這就醒了。只是醒來後瞧着楚仲軒遲遲不醒,他便整日整夜地不睡覺,不吃不喝。
若不是黑鷹看不下去到了時辰就點了睡穴,只怕是楚仲軒沒好,小啞巴自己先沒了。
此次從金陵回京,不像先前來時那般悠閑,楚仲軒的傷勢為重,自然是越快到京城越好,如今知道白無身在懷王府,若他真的是妙手回春的白無邪,那楚仲軒便能活。若他不是,那就真的看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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