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轉眼到了三月十六這天。

沈清婉前一晚都沒怎麽睡着，躺在塌上輾轉反側，她不知道別的新娘子成婚前一夜都是什麽樣的狀态。

反正她是思緒紛飛，一想到明日開始就要嫁進王府開始婚後生活，她就靜不下心來。

她想到了大姐姐，夫家規矩那樣多，又想到了李硯寧，也想到了父親與母親。

直到後半夜，才強迫自己止了思緒，明日還有那樣多的繁瑣禮節等着她，她必須要淺眠會兒。

被絲雨叫醒時，她覺得自己才剛進入快要睡着的狀态，并不想起，嘴裏下意識地嘟囔着困，卻還是被絲雨半托半扶地拉了起來。

整個梳妝打扮的過程，婆子丫鬟圍着她轉來轉去，她慢慢清醒過來。

梳妝完畢，絲雨扶着她起身，開始換上裏三層外三層的喜服。

穿妝完畢，她回到鏡前，看着鏡中身着大紅喜服，滿頭珠翠，看着極為喜慶的妝容，恍惚了片刻，今天她就要嫁出去了。

林淺桑腳步極快地進了屋中，剛踏進屋裏，就笑着說道：“妹妹快些，新郎倌已經進了正門了。“

于是沈清婉便在衆人簇擁中去了正廳。

沈夫人看到女兒進來，濕潤着眼眶，接過喜婆遞來的繡金蓋頭，蓋在了她的頭上。

看到眼含淚意的母親，沈清婉也差點掉下淚來，她舍不得父親母親，舍不得哥哥嫂嫂妹妹。

沈清婉拉過母親的手，低聲說道：“母親，我會常回來看您的。”

沈夫人聽到女兒隐隐帶着哭腔的聲音，強撐着幾分笑，哄道：

“你過得好，母親便開心，若是受了委屈，管他是世子還是皇子的，盡管回家，有父親母親給你撐腰，今天新娘子可不能哭，妝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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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婉聽了母親的話，感動之餘，忍下內心酸澀，沒讓眼淚掉下來。

外頭的喧鬧聲越來越近，是顧兮塵在衆人簇擁中到了正廳。

進到廳中，顧兮塵在喜歌聲中朝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沈氏夫婦行了四跪四扣的奠雁之禮。

而後沈清婉便在喜婆的攙扶中跟着顧兮塵出府上轎。

她一路蓋着大紅蓋頭，看不見周圍情況，卻還是忍不住轉頭，朝後面看去。

顧兮塵注意到了這一舉動，放慢了步子，低聲在她旁邊說道：“三日後就可以回門，往後你若是想念雙親，我也可以随時陪你回府。”

沈清婉得了這句話，便突然安心了下來，顧兮塵從不曾诓騙與她。

迎親隊伍一路舒緩有度地前進着，耳邊是不絕于耳的禮樂鞭炮聲，時不時的還能聽見聲“恭喜”。

顧兮塵心情極好，吩咐福叔将喜錢漫散了一路。

不大會，轎子停在了汝南王府二門外。

喜婆扶着她下了轎，又一左一右地拉着她走過一道道沿廊，進入新房。

楚言玉在人群中看着顧兮塵拼命壓抑着喜悅的臉，內心好笑，大喜的日子還這麽憋着笑，冷世子之路貫徹到底，累不累。

蓋頭被人挑開時，沈清婉有點不适應突然的光亮，眯着眼睛，擡手擋了擋，放下後，便看到了同樣身着大紅喜服站在他面前的顧兮塵。

顧兮塵正直直地看着她，不同于平日裏的清冷，她覺得他的眼裏帶着暖意與欣喜，被他的眼神感染，她心裏也湧起絲絲甜蜜。

喜娘打破了她們二人的對視，嘴裏說着吉利話，扶着她與顧兮塵行了對拜禮。

禮成，兩人一同坐在喜榻上，另一位喜娘端着托盤過來，上面放着兩個卺杯，杯中盛着喜酒。

喜娘先是将托盤呈到了顧兮塵的面前，顧兮塵端起左邊的卺杯，托盤移到沈清婉面前後，她端起另一卺杯。

兩人手臂相環，一同喝了合卺酒。

喜娘接回兩個空了的卺杯，朝她們身後的喜榻上扔過去。

兩人都是第一次經歷這場景，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

正見到兩個卺杯好巧不巧地停在了一處。

沈清婉看到這巧合，露出笑顏，顧兮塵看到緊挨在一處的卺杯和滿面笑意的沈清婉，心情十分舒暢。

兩人轉過頭來，喜娘手拿着柄剪子，對着兩人說道：“還差最後一道結發禮，便禮成了。”

兩人一動不動地坐着，喜娘小心翼翼地從兩人鬓邊各剪下一小縷頭發，挽成了吉祥的同心花式，放在了枕下。

做完這些，喜娘揚着嗓子，朝外頭喊道：“禮成！”

外面轉瞬便響起衆人的恭喜聲。

喜娘見顧兮塵還專心盯着新娘子看，并未起身，便提醒道：“世子爺，您該去前面待客了，新娘子也要更衣了。”

顧兮塵這才收了目光，起身準備去前院，臨出門前，又折回到沈清婉面前，與她說道：

“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會，若是渴了餓了，顧九就在門外守着，你的丫鬟對府上還不熟悉，有什麽需要，只管差遣。”

沈清婉往常也并不覺得他話這樣多，可今天他雖然話多了些，也都是很貼心的關懷。

笑着應了，顧兮塵這才大步出了新房，朝前院去了。

絲雨在顧兮塵出去後領着小丫鬟進了屋中，幫着她換下了沉重繁瑣的婚服，卸下了滿頭的珠翠首飾。

沈清婉一下子便覺得整個人都輕盈了起來，舒服地靠在了扶手椅上休息着。

絲雨指揮着小丫鬟收拾好了這些東西，忙問着沈清婉：“小姐，您要先休息會還是先吃點東西？”

一旁的喜娘聽見絲雨的話，笑盈盈地糾正着：“往後可不能再叫小姐了，該改稱呼了。”

絲雨便又改口道：“是了，多謝提醒，世子妃，您要先休息會兒，還是先吃點東西。”

沈清婉還聽不慣這新稱呼，懶懶地應着：“先吃點東西吧。”

絲雨領着小丫鬟出了屋子，去準備吃食，喜娘也跟着出去，只留沈清婉一人在屋中。

趁着等吃食的空隙，她認真打量起這屋子的裝飾來。

入目全是喜慶的紅色。

家俱上都挂着紅彤彤的喜帶，床上鋪着紅彤彤的喜被，上面繡着榴綻百子花樣。

自己坐着的扶手椅上，身後的靠墊也是紅彤彤一片。

梳妝臺兩側，擺着兩盆石榴盆景。

牆上，挂着幾幅名貴字畫，屋內有一架百寶格，上面擺放着一些玉器古玩和一小部分書籍，旁邊是一個矮塌，矮塌上有一小幾。

架子床旁，放着燈臺。

絲雨這時端着吃食進來，邊布着菜，邊說道：

“小姐，世子還挺貼心的，我跟着顧九去廚房，廚房裏一早就備好了飯菜溫着，聽說是世子提前吩咐好的，知道新娘子早上吃不得東西肯定會餓，便叫廚房一早備着，我随時去，随時取。”

沈清婉聽見這話，心裏又暖了幾分，坐到桌前，開始吃起東西來。

飯菜都是花了心思的，色香味俱全。

用膳完畢，絲雨叫來小丫鬟收拾了桌子。

待小丫鬟退出去，絲雨扶着沈清婉坐回塌上，倒了杯茶水在一旁，然後問道：

“小姐，夫人專門交待了我，叫我跟您說，晚上您不要怕，只要順着世子來就行，女人都要過這一關的。”

而後像是又想起了什麽，又說道：“夫人給您的那本《避火圖冊》您是不是還沒看，要不我找出來您還是看看吧，也好提前有個準備。”

沈清婉不知道絲雨是怎麽臉不紅地說出這些話的，明明她也是個不經人事的小丫頭。

她才不要看那種東西，母親大略也給她講了的，她知道大概會發生些什麽的。

絲雨見沈清婉堅持，便沒再繼續。

前院裏。

一衆賓客正圍着顧兮塵，平日裏顧兮塵甚少參加同僚間的聚會。

衆人哪有機會與他喝酒，今日被請來府上的，也都是朝中大員，或是世家貴族。

自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除去今天，怕是再沒機會能同顧世子一道喝酒了。

衆人圍着顧兮塵，一個挨一個地說着吉利話，輪番向顧兮塵敬酒，大喜的日子，顧兮塵一一謝過，來者不拒。

楚言玉是知道他的酒量的，并不擔心被衆人圍着的顧兮塵。

倒是汝南王妃，怕兒子吃醉了酒，耽誤了洞房花燭夜，她也不好上來相勸。

只拐着彎的叫丫鬟去禀了楚言玉，托他看着點，別叫兒子醉了去。

楚言玉得了舅母的命令，也不好什麽都不做，這才走到顧兮塵身旁，問道“你還行不行？”

顧兮塵也怕自己喝多了身上酒氣散不去，正打算回話讓楚言玉解圍，陳正溪穿過人群來到顧兮塵面前。

這是沈家大姐的夫婿，去歲會試及第，只等今年春闱高中便要入朝為官。

大姐夫來敬酒，他不能不喝，往後來往少不了。

楚言玉也不好擋了陳正溪，便退到了一旁。

兩人寒暄着，連喝了三杯酒。

陳正溪敬完酒，也沒退回去，留在了顧兮塵身旁，再有來敬酒的，能擋的便幫忙擋着了。

他只說着得了夫人的吩咐，不能讓妹夫喝醉了，旁人便也極給面子的不再勸顧兮塵多喝。

他擋不了的，楚言玉便會上前幫忙擋了去，有他們二人一前一後的配合。

到宴席散去，顧兮塵沒再怎麽喝酒。

不再喝酒後，顧兮塵的全副心思都飄去了新房，他不知道沈清婉這會在做什麽，興許在休息，聽說新娘子天不亮就要開始梳妝打扮。

也不知道他提前吩咐廚房準備的飯菜合不合她的胃口，改明要問問她的大丫鬟她都喜歡吃什麽，他一向不重口腹之欲。

她愛吃什麽，兩人以後便吃什麽。

楚言玉注意到了顧兮塵的走神，打趣道：“怎麽，開始期待洞房花燭了？”

顧兮塵懶得搭理他，只繼續想着自己的事，對了，明日還要打聽一下她的作息喜好，不必讓她遷就她。

她自小體弱，不必跟着他早起。休息好很重要，也要跟母親提前通通氣，別為難新婦。

祖母一向喜歡她，不必擔心，再就是父親，婉婉這樣好，父親雖然待他嚴厲，應該不至于苛待與她。

以後忙完公務，也不能再在四皇子府上用飯，要盡早回府上。

他終于娶到了她，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洞房花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