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仇敵見面

“籲——”

幾匹棗紅大馬在隋家門口驟停,當先一匹馬毛色極為光亮順滑,上坐着一個身披金黃色铠甲,頭發高高豎起,五官長得極其張揚跋扈的青年男子。

巫小可一直以為史千樹是個中年男人,沒想到這麽年輕,只是那眉眼間的趾高氣昂讓人看了就心生厭惡。

“世子爺,別來無恙啊!”

史千樹來之前去了鎮上一趟,雖沒從張廣義那裏獲取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但大概能了解到隋家過得不怎麽樣,親自來這一趟,若不是皇帝交代不能聲張,他都想指着這家人對村裏那些賤民說這曾經好貴的王爺世子一家,現在活得連狗都不如。

“史統領,勞你記挂,還不錯。”

隋澤宇雙手抱胸,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斜靠在院裏一根柱子上,手裏拿着巫小可一只手在把玩,巫小可就笑眯眯地任他玩。

史統領?巫小可差點就笑出了聲,屎一樣的統領。

之前弄壞的門還沒來得及修好,就那樣虛放在一邊,看起來就更加凄涼了。

還不錯?史千樹差點大笑出來,看這院子簡直連馬場都不如,到處破破爛爛,夫妻倆身上那穿的是什麽?棉布衣服?他們家下人的衣服都是綢布!

史千樹轉動着腦袋,聽到廂房裏傳來小小的說話聲,是那忠王妃在裏面帶孩子吧,堂堂一介王妃,淪落到做起來奶媽的工作,真是可笑!

“聖上叫我來看望一下世子爺,讓我提點一下爺,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心裏得有點數。”

史千樹一直沒下馬,就那樣和幾人高高坐在馬背上,此時微放松了背,頭也沒擡地對隋澤宇說道。

“勞皇上操心,就替我轉告他,有些賬,遲早要還的。”

“你竟敢如此放肆!活得太苦找死是吧?”

史千樹猛地跳下馬來,揚頭對隋澤宇撥出了劍,幾個下屬見此也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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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他鼻孔未免太大了,跟他的馬好像。”

聽到這番動靜,巫小可扭頭看向他們,史千樹其實還算俊俏,就是臉微長了些,此時又揚着頭,兩個鼻孔顯得更大了,還的确和他的馬很像,隋澤宇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哈,娘子觀察力不錯嘛。”

将她攬進懷裏,隋澤宇心情很好,史千樹一行都是習武之人,自然也聽到了,幾個下屬低着頭不敢說話,史千樹則是感覺受了莫大的屈辱,差點要禦劍而出時,突然又停了下來。

“哼!活到你們這個地步,還要強裝過得好,真是死鴨子嘴硬,可笑!”

自以為抓住了隋澤宇軟肋的史千樹說完,走到院子裏想坐一下,看着那木頭樁子的凳子,他一臉嫌棄地示意屬下,旁邊一人立馬拿出兩塊綢布,一塊鋪在桌上,一塊鋪在凳子上,再從馬上拿了一壺茶和一個青瓷細口的茶盞,畢恭畢敬地放在史千樹面前。

看着他們的動作,巫小可腦中莫名就跳出來八個字。

莫裝逼,裝逼被雷劈。

“世子喝茶嗎?這可是皇上賞賜下來的禦品鐵觀音,嗯~世子想必很久沒喝過茶了吧,不如拿碗出來分你點?”

換作在京城時,這樣挖苦意味十足的挑釁一定會讓隋澤宇跳腳,但他卻是邪魅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

“免了,史統領你慢慢喝,希望別太短命,多享受生活。”

“你?!”

這種感覺讓史千樹很不舒服,明明落魄的是他們,從天堂跌入地獄,過着這種豬狗不如的生活,他們為什麽還能這麽怡然自得?

“我要是你們,早就一頭撞死了,哪裏還笑得出來,果然世子,哦不,隋大少爺臉皮很厚啊,或許也是天生賤命。”

皇帝無疑是很懂人心的。

過去在朝廷上,史千樹一向就是和隋澤宇不對盤的。兩人年紀相仿,史千樹勤學刻苦,習得一身好武術,又聰慧無比,文辭歌賦竟也不錯,所以受到了皇上的青睐。但史千樹家庭清寒,只是個禦廚和宮婢生的孩子,所以注定他始終低人一等。

而隋澤宇,京城極富盛名的纨绔世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因為看不慣史千樹總是自命清高的樣子,時不時會捉弄一下他。但礙于隋澤宇高貴的身世,史千樹不得不低頭忍耐。

所以當初隋府抄家之時,皇帝才會派他去,有他對隋澤宇的一腔怨恨在,這個家,定是抄得很幹淨。

果然,史千樹沒有讓皇帝失望,不僅将王府搬得一幹二淨,連幾人身上的穿戴也沒放過,是一點後路也沒給隋家留。

現今皇帝又派他來,無非就是想告訴隋澤宇,我能讓你活着,你就得在我手掌心活着。要是妄想跳出去,我就讓你痛苦,這貨雖然不能對他們做什麽過分的事,但卻能讓人糟心,而且史千樹為了刁難他們,肯定也會細細察看,然後将隋澤宇的野心掐死在搖籃裏。

而隋澤宇無疑也是擅于揣度人心的。

他算準了皇帝的目的,如果他和史千樹直接沖突起來,史千樹定會一絲不茍地察看。相反,若是他表現得還如過去一樣無所謂,反正生活确實也沒有很好,這樣兩相呼應,史千樹的重心必定會直接從事情轉移到他本人身上,自然不會去細查更多,因為他會認定隋澤宇在強裝自在。

“這樣的生活自在無邊,清閑無比,無憂無慮,我為什麽要煩惱?不過像史統領這樣讨厭的人,定是結仇無數吧?估計是睡覺都得帶着劍才安心吧。”

隋澤宇站累了,就從大堂搬了個凳子出來坐在屋檐下,還順手将巫小可拉過來抱坐在懷裏。

“彩雲,我突然想嗑瓜子了。”

搞懂了隋澤宇的意圖,巫小可配合着叫了聲,彩雲從裏間立馬拿了盤瓜子出來放在另一個矮凳上,然後轉身進去了。隋澤宇自然地拿起瓜子,剝一顆就塞一顆給她吃,不用自己嗑,巫小可享受地接受相公的喂食。

看着巫小可來到這鄉下反而越發水靈的臉,史千樹心裏突然燃起了一把大火。這家人難不成真的很适應這種貧民的生活?能自在如此?他不信!

“隋少夫人還真是好閑情,我怕你們聽完聖上的要求,怕就吃不下去了吧。”

驀然起身,史千樹從懷中抽出一卷黃色綢布。

“隋澤宇接旨!”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隋澤宇動也沒動,繼續給巫小可剝瓜子。

“你?!大膽!難道你不怕…”

“哼,倒是殺了我啊,怎麽樣,回去向你那皇帝奏我一本,讓他來稻花村将我們斬首好了。”

史千樹感覺自己要氣炸了,強行壓下胸口的怒氣。皇帝之所以将他們流放而不是問斬,就是為了讓他們痛苦,也是為了向天下人證明自己的仁義。他回去就算說了,皇帝也不會為了這點事就砍了他們的。

“那你就等着吧!自己看!”

将聖旨抛向隋澤宇,史千樹滿以為隋澤宇會接的,沒想到隋澤宇根本沒理,聖旨就那樣滾落在地,讓随行的幾人瞪大了眼。

那可是聖旨啊!代表着皇帝。

“哎呀,史統領,你完了,你竟把聖旨就這樣扔在地上,我知你不滿我,但你也別把氣撒在聖旨上啊,難不成你對皇上有什麽想法?”

隋澤宇浮誇的語氣讓巫小可忍俊不禁,不由在他懷裏笑得發顫。

“你?!”

史千樹氣極了,要不是最後一絲理智尚在,他早就亂劍砍過去了!

“不過我這人心善,不像史統領這般惡毒,動不動就想去告狀,你過來把它撿起來,雙手遞給我,我就原諒你了,不會說出去的。”

“隋澤宇,你不要欺人太甚!”

“統領,冷靜點。”

眼看着自家統領立馬要暴走,親衛之一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向他搖了搖頭。

史千樹大喘着粗氣,才讓怒火平了些,走過去撿起聖旨,然後僵硬了一會兒才勉強用雙手遞了出去。

“隋少爺,到了鄉下再這麽養尊處優,連個聖旨都接不住,怕是要廢了。”

你才要廢了!你全家都要廢了!

巫小可不高興地撇撇嘴,伸手替隋澤宇整理起衣領來,整理完衣領又開始捋頭發,足足冷了史千樹半盞茶的時間,隋澤宇才伸手去拿聖旨,而此時,史千樹的臉已經完全黑成了鍋底,來時的得意洋洋蕩然無存。

隋澤宇拿了聖旨,并沒打算要看,而是把它放在一旁的瓜子盤裏,繼續給巫小可剝着瓜子仁。

“隋少爺,難道你不想知道皇上下旨說了什麽?”

史千樹此時的語調十分陰陽怪氣,整個人骨子裏的陰鹜開始暴露出來。

“不感興趣,娘子,你要喝茶嗎?我去給你煮點。”

“那就喝吧。”

笑眯眯地從隋澤宇懷中站起,兩人直接手拉手去了廚房,直接無視掉史千樹和在場的人,而聖旨,就那樣孤零零地放在盤子裏,而呂氏,至始至終連面都沒露。

這家子到底是什麽人啊?在場的人從一開始到現在,已經震驚到麻木了。能無視皇權到這種地步,換誰都不能忍,難怪皇帝要那麽狠心将他們貶谪至此。

物極必反,史千樹氣過頭了,這時反而沒那麽生氣了,不能着了隋澤宇的道,落魄至此還企圖用這種方式羞辱他,真是笑話,他不能生氣。

而幾個下屬站在一旁,也不敢開口再說任何話,史千樹脾氣不好,指不定會把怒氣撒到他們身上,能避則避,幾人都沉默地屹立不動。

院子裏一下靜悄悄的,只聽見馬兒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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