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郎騎竹馬來

“左邊一點,左邊……右邊,哎,中間。”十三歲的林曦帶着一個巨大的頭盔,坐在程邵岩那輛锃亮又騷包的摩托車上,單手環在他的腰上,嘴裏還抱怨調侃着,“臭石頭,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笨死了,哎,又偏了。”

“你煩不煩啊,再指手畫腳就把你扔下去。”程邵岩故意将車把手左右搖晃了一下,如期聽到林曦的驚呼聲,心裏總算是舒坦了一點。

其實這輛摩托車程邵岩也剛拿到不久,是用外公新年時給的鼓鼓的紅包偷偷買來的,由于要避着程家父母的眼皮子,平時都寄放在一個同學家不用了的雜物間裏。

十四五歲少年,個子還沒有完全長開,就算力氣再大,要平穩地控制一輛摩托車還是有難度的,更何況是第一次嘗試。放學以後,當程邵岩跟幾個死黨說,“誰跟我一起試車的時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想要嘗試的,眼神裏無疑是□裸的懷疑。

程邵岩“切”了一聲,揮了揮手,就獨自騎上了車,這時候,林曦背着個書包一路小跑過來,嘴裏還喊着,“我去我去,帶上我。”

這是他們放學以後經常來的一塊場地,今天林曦老遠就看到幾個人圍成一個圈,正熱鬧地讨論這什麽,走近以後才發現程邵岩正坐在一輛摩托車上,單腳支地,一副擺pose的臭美樣。其實怪不得程邵岩臭美,那時候的他其實已經長得初具規模,在同齡人中略顯颀長的身材,從他爸爸那裏繼承來的挺直的鼻梁,還有從她媽媽那裏遺傳到的一雙好看迷人的丹鳳眼,再假上兩片薄薄的嘴唇。林曦曾聽大人說過,薄嘴唇的男生大多薄情,林曦也曾一度因為這番言論對程邵岩沒有什麽好感。此刻,他就這麽以那輛騷包的摩托車為背景,閑事坦蕩地倚坐在那裏,雖然林曦心裏萬分不情願,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那副場景,要多拉風就有多拉風。

還不等程邵岩回應,她已經将書包甩向一旁站着的幾個同學,拉着程邵岩的外套,一腳踏上踏板,靈活地跨坐到車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點扭捏之态。程邵岩卻老大不情願扯回還拽在林曦手裏的衣服,不耐煩地說,“女人湊什麽熱鬧,趕緊下去,該幹嘛幹嘛去。”

“偏不,”林曦上了車就沒有打算下去,拿用爛了的老梗來威脅程邵岩,“你要是不帶我去的話,我就讓程伯伯來評價一下你的騎車技術。”

“哎,你就不能說點新鮮的,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不能。”林曦得意地咧開了嘴,露出兩個酒窩,這也怪不得她,程邵岩這個人最大膽了,唯獨忌憚他的父親,那時是軍區的參謀長。

程邵岩果然不說話了,将鑰匙□鑰匙孔裏面,開車之前還指了指旁邊的幾個男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膽子這麽小,連個女人都不如。”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還特意回頭看了看背後的林曦,正大喇喇地跨坐在他的坐騎上面,一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樣子,明知道他是第一次騎車,卻半點驚慌都不露。他原本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的想法也放棄了,直接擰了擰車把手就沖了出去。

那時候,他們的初中校園建在城市一個還未開發的僻靜角落,附近一條小道很少有人開車經過,第一次開車,再大膽,程邵岩也不至于将它開到大馬路上,只在那條空曠無人的小道上行駛。

程邵岩從小就頭腦靈活,什麽事情都學得快,沒過多久,車就被他開得平穩起來。暮春的風帶着溫暖的濕氣向他們迎面吹來,柔柔地拂過臉頰,林曦耳際的頭發被吹得飛揚起來。小道兩旁是一片金黃燦燦的油菜花,平時不起眼的一小朵聚成堆以後卻叫人心曠神怡,林曦不再抓住程邵岩的外套下擺,程邵岩在後視鏡裏看到她張開的雙臂,嘴裏還在哼着某個熟悉卻不知名的調子。那曲子是歡快的旋律,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難得沒有嫌她煩。

有個詞叫做樂極生悲,正當兩個人都有些忘乎所以的時候,車開到了拐角處,程邵岩沒有什麽經驗,一時沒掌控好,連人帶車一起朝旁邊的油菜花海裏倒去。

索性程邵岩反應快,又有一片濃密密的油菜花做阻擋,程邵岩抱着林曦打了幾個滾,好歹躲過了摩托車的傾軋。

這麽一摔,程邵岩也是心驚肉跳的,直問林曦有沒有事情,林曦搖了搖頭,小擦傷是免不了的,但都不算特別嚴重,程邵岩這才放開她,回去扶他的車。被他們這麽一壓,濃密密的油菜花田瞬間多出一個大坑,程邵岩思考了一下該怎麽把他的車弄回路上去,最後得出結論還是不要浪費力氣得好,找幾個人來幫忙。

“走吧。”他喊了林曦一聲,便向前走去,走了幾步以後發現沒什麽動靜,往後一看,才發現林曦已經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他一時心下駭然,忙幾步回到她的身邊蹲下來,只見她臉色發白,額際濕漉漉的好像在冒汗。

程邵岩當即讓林曦趴到自己的背上,背着她去了醫院。林曦的媽媽就是那家軍區醫院的科室主任,這樣一來他們的行動也就暴露了。

其實林曦沒有受什麽傷,只是發生了一件很戲劇化的事情,這一跤正好摔出了林曦人生中的初潮。醫生一看林曦的反應就已經猜出了一大半,對剛剛趕來的趙主任耳語了一句,趙主任聽後看着林曦淡淡的一笑。剛剛還在一旁幹着急的程邵岩這時也按捺不住了,問趙主任說:“那個,阿姨,剛才醫生說了什麽,林曦她沒事吧?”

“哦,沒什麽事,她只是着涼了鬧肚子。”趙主任打量了一下程邵岩,他也是一身的狼狽,油菜花的碎屑還附在外套和頭發上,趙主任也說不出什麽責怪的話,只讓他快點回去整理一下自己。

程邵岩雖然擔心林曦,但趙主任都這樣說了,他還是将信将疑的離開了,回家去還有一頓修理等着他,自己那輛新車的悲慘命運也可想而知,他不禁嘆了口氣,女人果然是禍害。

第二天一早去上學,在路上遇上騎着自行車的林曦,程邵岩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與她并肩而行,他向她打了打自行車的車鈴,問道:“你昨天到底怎麽回事啊,沒什麽事吧?”

林曦聽到他問這個,竟然一下子紅了臉,卻沒有回答,程邵岩依然不死心,又問了她幾遍,林曦才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扯開話題,“你怎麽那麽煩啊,你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哎,昨天你又被你爸揍了吧,這次他用什麽打你了,打在哪裏啊?”

林曦這樣一副“你被揍了,我高興”的樣子把程邵岩給惹怒了,随即胡亂扯了一句,“打在屁股上,你想不想看?”

林曦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出口便罵了他一聲“流氓”,程邵岩倒不生氣,一臉壞笑地看着她,她被他笑得心裏發毛,便問道,“你笑什麽?”

“我聽人說女人那幾天總是特別暴躁,原來是真的。”

林曦聽完程邵岩的話後,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在講什麽,一下子又羞又惱,當即拿了書包作勢欲打他,他哪裏會給她這個機會,早就加快了腳上的速度,自行車一下遠離林曦好幾米,他爽朗開懷的笑聲卻依舊傳到她的耳邊。

林曦都不确定她到底認識程邵岩多少年了,林曦的爸爸和程邵岩的爸爸在同一軍區任職,他們從小便住在一個生活區中,因此自有記憶以來程邵岩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林曦比程邵岩小了一歲多,在他們那個生活區裏,和她同一年齡段的小孩大多都是男孩,因此各位伯伯嬸嬸,叔叔阿姨都特別疼愛優待她,但也因為她是女孩,那群和她同齡的男孩都不愛也不屑帶她一起玩,用程邵岩的話來講就是“女生太麻煩”。

爸爸媽媽很疼愛她,雖然工作很忙,但還是盡量抽出時間來,一有空就陪着她,但這與同齡的夥伴玩畢竟是不一樣的。一開始,程邵岩他們想要撇開她的時候,她都以告狀為由來威脅他們,可後來她漸漸地成了他們隊伍中的一份子。女生麻煩嗎?林曦從來不覺得,至少無論是爬樹翻牆還是打游戲,她從來都沒有拖過他們的後腿,甚至有時候還能拉他們一把,也許再過久一點他們都要忘記她的性別了。

林曦從小就好動,性子也和男孩子一般爽朗,程邵岩一直覺得她除了長相比較女性化一點,其餘哪哪都跟女生這個詞沾不上邊,這種現象到上學以後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為了跟他們有共同語言,在程邵岩入學那一年,林曦在父母跟前死磨硬泡,一定要跟着他們一起入學。

其實那時候林曦還沒有到規定的上學年紀,但趙主任覺得女孩子早點上學也沒什麽不好,而且當時她以為林曦只是一個特別好學的好孩子,所以就同意了她的要求,于是林曦就跟程邵岩成了同學。

起初的時候大家成績都差不多,看不出好壞,可是越到後來,男女生偏科的現象就明顯起來。按着一般的規律,大多數男生偏理,女生偏文,可林曦從來不走常規路線,她的理科成績遠比文科要好,而且是一如既往的好。當然程邵岩也不差,尤其是林曦老在他眼皮底下晃蕩的情況下。

鑒于林曦的這些不大常規的天賦,程邵岩經常當着她的面跟他的死黨說的一句話便是“怎麽搞的,連個女生都不如。”

起初他那幾個死黨也有些慚愧,可是漸漸的也就習慣了,畢竟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像林曦那樣強悍,大多數時候他們甚至可以忽略她是個女生這樣一個真命題,跟她稱兄道弟。

而林曦就一直很在意程邵岩的這句話,覺得他這是□裸的性別歧視,女生怎麽了,女生難道就不能比男生做得好?其實程邵岩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歧視女性同胞的意味,只是單純地習慣了針對林曦,喜歡看她像只貓一樣撓着爪子抓狂的樣子。

這之後,除了和他們一起玩耍以外,林曦在學習上面也越來越上心,因為在她心裏,這件事情已經上升到了抵制像程邵岩這種可惡的性別歧視行為的高度。而程邵岩為了保證他不是他自己口中所說的“連個女生都不如的男生”,也跟林曦耗上了,兩個人一路上你追我趕,你嘲我笑的竟也一直保持着居高不下的成績。

當然他們也有互相合作的時候,林曦嘴上常說要向程伯伯告狀,但她從來沒有一次在長輩面前說過程邵岩的壞話,反而經常幫着程邵岩打掩護,在長輩面前幫他圓起小小的謊言。甚至在長輩眼皮子底下,他們也能夠用眼神“暗通款曲”,将手勢打得滴水不漏。

總而言之,林曦的童年是平穩的,富足的,甚至可以說事幸福的,最大的挫折恐怕也就是從蘋果裏面吃出一條小蟲子來。她就這樣在長輩們的疼愛下,在和程邵岩的争鋒相對和狼狽為奸中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請放心,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會保證每天一章的更新,大概兩到三千字,時間是晚上9到10點間,如果有變動,我會另外通知。還是那句話,希望多提意見和建議,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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