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彥澤瞧了瞧姜慧倩,笑道:“也好也好,畢竟以後你就是太子妃了,和沈家也該提前親近親近了。”

姜慧倩意識到李彥澤錯會了自己的意,她送沈亦槿并非是太子的緣故,而是怕沈亦槿會做什麽傻事。

沈亦槿手中握着金雀釵,聽着兩人的對話,只覺得無力。

她已經沒有精力去分辨誰對她是真心關心,誰是假意,也不想聽任何勸慰的言語,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于是低頭福禮道:“多謝五殿下,多謝姜姑娘,小女今日還有別的去處,先行告辭。”

說完,快步離開。

李彥澤挑眉,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擡步離去。

姜慧倩亦不再停留。

很快,這處猜燈謎的熱鬧地方,冷清了下來。

沈亦槿一路往東行去,來到了護城河邊。

這裏又是另一番情景,沒有擁擠的人群,只有三三兩的,或是成雙成對的佳人,或是并肩而行的知己,或是溫馨相對的親人。

他們或站或坐,在河邊閑庭漫步,說着什麽貼心的話,笑意吟吟。

河中有畫舫三五只,皆裝飾華麗,其中一只最大的二層畫舫燈火輝煌,船檐上挂着色彩絢爛的花燈,映照着窗影搖曳的身姿,從畫舫二層傳出悅耳的琴聲,悠揚的曲聲,不知是哪位達官貴人在宴飲。

沈亦槿獨自坐在河邊的暗處,靜靜望着畫舫,發呆。

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河岸邊連接着那個最大畫舫的棧橋上,他緩緩往前走去,顯然是要到那處畫舫上去。

沈亦槿即刻起身,往棧橋跑了過去,好像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她所受的屈辱敵不過她想要挽救父兄的信念。

眼看着畫舫兩旁的一個夥計将李彥逐引了進去,她快跑兩步忙追了上去。

“姑娘,這條畫舫已客滿。”跳板上的夥計将她攔住,恭敬有禮地說道。

沈亦槿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我不用茶用飯,只想在這畫舫上看河景。”

兩個夥計面面相觑,他們都看出來,女子應是出生富貴,卻又未帶随從,很是稀奇,在上京這方地界,身份不明又出手闊綽之人怠慢不得,一人道:“那就委屈姑娘了,請随我來。”

夥計帶她走到一層最靠裏的位置,處在畫舫邊緣,甲板很低,人無法直起身子,且沒有桌椅。

“姑娘稍候,小人馬上搬桌椅來。”

沈亦槿看了看狹小的位置,搖頭道:“無妨,我不需要桌椅,你去忙吧,我倚在此處賞風景即可。”

夥計退下,她馬上向四周看去。

畫舫上猶如一處華麗的酒肆,高臺上有歌姬聲聲,舞姬翩翩,畫舫随着河水的波動搖晃,臺下衆人吹着河風喝酒品茶,聽曲賞舞,好不惬意。

沒人注意到四處亂看的她。

沈亦槿找遍了一層,沒有看見李彥逐,遂又到了樓上。

二層有幾處廂房,皆緊閉房門,她無法知道內裏都有誰人。

忽地,她自嘲一笑,許是這兩月以來,等着李彥逐,盼着與他相見,跟着他已經成為了習慣,方才想都沒想就上了畫舫,還急匆匆找他,她卻忘了,即使自己找到他,又能如何呢。

嘆息一聲,打算轉身下階梯。

“小妹!”

洪亮的男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沈亦槿回頭,見沈常松向自己走過來,瞧着很是高興,他拉起沈亦槿的胳膊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想到真是小妹你。今日太子設宴,只邀了兩三好友,剛還說到你,快随我去見見他們。”

“你們男子的宴飲,我一女子湊什麽熱鬧。”

她聞着沈常松身上有酒氣,有些不願去,且兄長神情莫名興奮,不知剛才說了些什麽關于自己的事情。

總感覺不是什麽好事。

“工部侍郎和劉禦史的公子,兩人皆品貌極佳,你說不願入深宮,也沒有心儀之人,今日暫且進去看看,說不定有中意的。”

沈常松說着就要拉沈亦槿往廂房去。

果然不是什麽好事。

沈亦槿甩開哥哥的手,“父親都準我在他身邊多守兩年,你着什麽急。”

“小妹,他二人現在尚未說親,以他們的家世品貌,再晚些就錯過了,你就跟為兄進去見見人,若不中意随意找個借口再走也不遲嘛。”

沈常松說的懇切,沈亦槿看着他期待的神情有些動搖,哥哥如此開心,自己也不想掃了哥哥的興致,進去一時半會也沒什麽。

“好吧,我可提前說好,進去後沒有中意的,給太子殿下敬杯酒我就走。”

“好,都聽小妹的,你先在外稍後,為兄禀告太子殿下後,你再行進入。”

沈常松先行推門而入,卻在擡頭的時候愣住了,原本只有三人的酒宴成了四人,除了太子和那兩人,還多了一人。

多的那人一瞧見沈常松馬上站了起來,神情驚喜,手中折扇輕點。

“沈兄,我剛要同太子殿下說一樁有關舍妹的趣事呢。”

太子道:“哦?是什麽趣事說來聽聽。”

沈常松警惕的看着男子,他一向對此人沒什麽好感。

此人乃是宣平侯唯一的孫子陳言時,宣平侯已經年邁,再無法上戰場,三個兒子征戰疆場均已戰死,二兒三兒未成親,全家只留下了大兒的子嗣這麽一個獨苗,被家中女眷寵壞了,不成氣候。

喜歡游逛煙花之地,又樂于喝酒吟詩,故此和五皇子走得親近了些,也僅僅是興趣相投罷了,沒有聽命于五皇子的意思。

陳言時生來不喜功名,沒有入仕之心,游離在權力争鬥之外,只求潇灑度日,倒也活得自在。

又因皇帝對宣平侯心存愧疚,一直厚待陳家,衆朝臣深知宣平侯的功績,對宣平侯很敬重,雖對陳家唯一的後人陳言時怒其不争,但看在祖輩的臉面上,仍對他禮遇有加。

整個上京世家子弟中,也就只有他敢随意闖入太子酒宴。

陳言時仰頭想了想,才開口道:“昨日在下就聽聞朱雀大街南邊有處猜燈謎的,花燈最好看,燈謎最有趣,自然是要看看的,去了之後卻見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已在猜謎了,可是兩人呀都沒猜出來最後一個謎面。”

他轉身看向沈常松,“沈兄,你猜猜,這最後一個謎面是誰猜出的?”

沈常松并不接茬,冷眼瞧着他,雖說陳言時是功臣之後,自小沒了父親,身世可憐,可他實在不喜這種吊兒郎當虛妄度日的人。

陳言時自問自答,“是沈兄的小妹沈姑娘呀!”他折扇輕點下巴,似是回想着什麽美妙的場景,“沈姑娘可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呀,只可惜,他愛慕六皇子,拿着贏得的彩頭金雀釵,想讓六皇子為她戴上,你們猜怎麽着?”

他嘆口搖頭,“真讓人心疼呀,六皇子一點不懂憐香惜玉,竟然當衆摔了金雀釵,沈姑娘還去撿雀冠上摔碎的紅珊瑚石,哭得梨花帶雨。啧啧啧,我之前不知道沈姑娘中意的,竟然是六皇子。”

沈常松越聽越不相信,他自認為對自家妹妹很了解,她的小妹自有一番傲骨,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你胡說!”

沈常松揪住了陳言時的衣領,眼神狠戾。

他雖是武将,但一向行為儒雅,會如此失态,只因小妹是他的逆鱗,絕對碰不得!

高坐上的太子,從初聽的閑适神态,到微微皺眉,再到現在沉了臉色。

冷冷看着沈常松揪着陳言時的衣領。

工部侍郎和劉公子已經從座位上起身想要上去阻攔,卻聽廂房門口傳來了一道聲音,“哥!你莫要沖動。”

前世,她同陳言時因玩樂志趣相投交結,漸漸相處為最簡單最無私的情誼,成了鬥雞走狗,提籠架鳥,喝酒聽曲 “臭味相投”的好兄弟。只是此時,他們還未曾見面,可對于陳言時的性情,她很了解。

今日之事,他是真心當做趣事來看待的,并沒存着什麽不良的心思。

女子聲音清婉如微風,泠泠盈耳,她走到沈常松身邊,抓住他的手,“陳公子說的是真的。”

陳言時方才說的話,她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她自知今日之事遲早會被父兄所知,倒不如就此言明。

“你,你說什麽?”沈常松明顯不信。

沈亦槿抱歉地看了哥哥一眼,走到太子面前福禮,“小女沈亦槿給太子殿下請安。”

太子打量着沈亦槿,眼神中有種說不明的審視。

沈常松方才在氣頭上,不想讓人毀了小妹清白,氣的他直想找個人打一架,這才揪了陳言時的衣領,若不是太子在場,他早就出手了。

可又聽到小妹親口承認,更加心疼小妹在大庭廣衆之下受了屈辱,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太子對六皇子的忌憚。

此刻見太子審視的目光,他忙松開陳言時的衣領,走到沈亦槿身旁,并排而立道:“殿下,小妹一時糊塗,微臣一定會找機會向六皇子說清楚。”

他拉了拉沈亦槿,“小妹,快給殿下說,你對六皇子并無情意。”

沈亦槿雙唇緊閉,不發一言。

在她心中,太子遲早完蛋,得罪就得罪了,但李彥逐可得罪不了。

陳言時笑了起來,“看來沈姑娘心意已定呀。”

他一副不嫌事大的神情,繼續道:“沈兄,在下剛看見六皇子進了這畫舫,你既然要說清楚,擇日不如撞日,何不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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