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2-311

292.

邊關月對邊家知之甚少,只低着頭沉默不語。

“我不是要怪你,邊賀此人老奸巨猾,你定是被逼無奈。”江南書手懸在邊關月耳上,遲遲不落:“你若難過,便是我唐突說錯了話,我向你道歉。”

“你別這樣。”面對江南書無時無刻都很完美的态度,邊關月心情複雜:“我……”

江南書忽然笑道:“包袱剪子錘。”

“?”邊關月緊繃的情緒一下子放了空,他不知不覺出了個錘頭,江南書出的是剪刀。

邊關月還有點懵:“我贏了?”

“嗯,我選大冒險。”江南書給邊關月掖掖被子,自己撐着額角側卧着:“罰我聽聽,阿月都受了什麽委屈。”

293.

邊關月被籠罩在江南書的影子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心一軟:“沒有的,邊家只是讓我頂替邊小少爺入宮,一個月五百兩倒也不算委屈。”

江南書:“他們強綁你來,這還不算委屈?”

“其實。”邊關月糾結了會,還是決定暫時不給江南書說穿越的事,畢竟穿越講起來複雜玄乎,江南書信了也改變不了事實。他話到嘴邊又改口道:“我出身樂坊,被邊丞看中得以從樂坊脫身也是因禍得福了。”

江南書皺起眉頭面露憂色,邊關月心道:可別問我樂坊的事啊我連我之前在哪個樂坊打工都不知道!他倉促轉移話題:“往事不可追,都過去了,我還有事要問您,我們繼續?”

江南書堅持道:“你還沒說你的生辰。”

邊關月按上眉心:“按照農歷,八月初九。”

294.

接下來邊關月跟開了挂似的一連贏了三局,他不信這個邪,非要再來一局,然而第四局依然是他贏。

邊關月:“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放水了。”

江南書笑的純良無害:“都選真心話。”

真是旱時旱死澇時澇死,邊關月握着四個提問機會一時還不知咋開口,他思索片刻:“你可知道,邊家為何出高價雇我一啥也不會的廢物?”

江南書莞然:“哎,我不許你這麽說阿月。”

邊關月擺手道:“不不我有自知之明,還有,我對天發誓,他們沒讓我對付你,也沒讓我做傷天害理的事,正因如此我才納悶,而且越想越後怕,他們是不是沒打算讓我活過一個月?”

江南書:“……”

邊關月:“非常合理!南哥救命!”

295.

江南書嘆氣道:“早知你得空會胡思亂想,就不該讓水太醫給你用止疼的藥。”

邊關月:“你少心口不一,我疼到昏厥時你不哭了嗎。”

江南書:“這你倒記着?”

邊關月焦急的很:“別說風涼話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阿月。”江南書順着邊關月頭發勸他冷靜:“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容貌即便是幹站着什麽都不做,在有心人眼裏,也是在傷天害理。”

296.

邊關月:“我怎麽有點暈呢不過謝謝你誇我好看,禮尚往來你也好看。”

他腦子飛快的轉,不久又萌生了一大膽想法:“你的意思是,邊丞以為我是個狐媚惑主的,這才讓我頂替他兒子進宮禍害你,一舉兩得?”

“用詞越來越恰當了。”江南書開朗道,仿佛整件事與他無關:“昏君的皇位坐不穩,他費盡心思推波助瀾,正合我意。”

邊關月:“是啊邊賀咋也沒想到你是個盼着退休的,他也是夠點背的,可能那樂坊裏就我一個不會伺候人的廢物,偏偏被他挑着了。”

江南書伸了個懶腰:“如今天下安定富足,我們披着昏君與禍水的皮游山玩水豈不快哉,哪日玩夠了順道尋個死,塵歸塵土歸土,何必去管邊賀這個老狐貍。”

邊關月:雖有理,但這,人言否?天下百姓要知道他們皇上是這個德行會作何感想!敢情您老人家還沒放棄尋死啊!話說您尋就尋吧別帶上我啊!

遠程呼叫燕輕弦燕太妃,皇上這次出宮怕是準備再也不回來了!

這濃烈的私奔味是怎麽回事啊!

297.

邊關月本想着下一個問題問“你啥時候才能樂觀面對生活”,現在看來問也是白問,還是打聽點有意義的事吧:“第二問,關于刺客,您與太妃真的不認識他?我覺得吧我身為傷員,工傷傷員,應有權知道是誰下的毒手吧?”

江南書毫不含糊:“認識。你有。”

邊關月:“所以是誰?”

江南書:“這是第四個問題了。”

邊關月:您和邊賀同屬狐貍精在修煉程度上真是不相上下啊。

298.

江南書緩緩道來:“那人是長平侯的養子,大名叫習闕,長平侯與世子領軍鎮守嶺南無诏不得回京,他武功奇差便留在了京城的長平侯府。”

邊關月不懂了:“武功奇差還當刺客?”

江南書:“他平日裏是個不聲不響的,也不知中了什麽邪來這一出,燕太妃和我商量過,看在長平侯的面子上,在事情查明前先不對外大肆宣揚。”

邊關月喃喃道:“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

“這正是疑點所在,”江南書頓了一頓:“他說,他是受了你的指使。”

299.

四月初,春意盎然,草長莺飛。

邊關月,無精打采,愁眉苦臉。

從皇宮到行宮要走一段水路,他獨自立在禦船尾部的甲板上,盯着飛濺的浪花懷疑人生。

距離江南書遇刺他受傷已經過去了十三日,這十三天邊關月過得真是度日如年,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先是止疼藥無法一直生效,再是習闕的事久久沒個定數,他肉疼加心疼,俗話是說身正不怕影子歪,但他想不通啊!他不懂為啥啊!從未謀面的兔子亂咬人還不松口啊!

雖說江南書一天重複三遍“沒關系我信你”,雖說他并沒因此獲罪,可人心隔肚皮,主要他之前還答應過江南書助他短命!這,這不巧了嗎!

總而言之這事不解釋清楚對于誰都是個疙瘩,邊關月非常明顯地感覺到他沒法和江南書好好的玩耍了。

于是他決定親自審一審這個習闕,此申請得到了江南書的應允,只不過他考慮的周全,說宮裏人多眼雜,等到了行宮再見人會方便一些。

別說是在行宮了,就是十八層地獄他也要追下去揪着這龜孫領子問個明白!

侵犯名譽權是要賠錢的!

300.

邊關月氣急将舌尖想象成了習闕的脖子,狠狠一咬疼到泫然欲泣:“嘶!”

好在船尾沒什麽人來,壽喜也被他趕回船艙鋪床單了,他倚着欄杆捂住嘴,再三确認舌頭還在,半喜半憂地閉眼曬起了太陽。

不知過了多久,邊關月被一陣水花的喧鬧聲吵醒,像有一條游魚因為缺氧在水面上掙紮,那聲音和行船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可他偏就聽到了。

邊關月眯着眼看那團翻湧的白浪遠去,随着距離越遠,他見到的景象越是清晰,剎那間,他倏地瞪大了眼:伸出水面的不是什麽魚鳍,而是一雙人手!

301.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邊關月大喊兩聲不見人來,忙跑到船尾緊緊盯着水面,那雙手若隐若現,怪的是手的主人沒再有任何反應,不和尋常溺水者那樣拼命伸出頭來呼吸。

難道是抽筋了?昏迷了?他扶住欄杆對着水面喊了一聲沒得到回應,腦中恍惚無端聯想到——自盡!

那人不會是江南書吧!

302.

宮裏沒有湍急的河流,難道避暑只是江南書的借口,他真正想幹的是跳河?!選在甲板無人的時候實施行動,或故意将侍衛支開都像是他能幹出來的事啊!

“江南書你大爺的!給老子滾回來!”再猶豫就踏馬的刻舟求劍黃花菜都涼了,邊關月顧不得傷口不能沾水,翻過欄杆跳進河裏就死勁地游。

他水性一般,只在中學的游泳課上考過A,好不容易游到了附近,他強忍着肩膀的劇痛,一把撈起沉沉浮浮的“江南書”。他連罵人的話都在心裏打過草稿了,然而看清人臉後,邊關月只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小白臉哪是江南書,分明是習闕啊!

303.

禦船抵達行宮時,習闕還沒醒。

邊關月喝過姜湯裹着棉被瑟瑟發抖,江南書黑着臉看水霍給他換完藥:“沖動。”

邊關月:“阿嚏!”

水霍識趣地遠離倆人,溜到床邊給習闕紮針。

邊關月揉揉鼻子,知錯道:“別罵了別罵了,我眼神不好,真的是以為他是你,才毅然決然跳下去的。”

江南書都給氣笑了:“跳之前還不忘罵朕。”

邊關月:“……沖動是魔鬼。”

江南書:“壽喜來找朕時,說的是你受了情傷想不開跳河了。”

邊關月:“……倒也不至于。”

304.

“皇上。”水霍拱手禀報:“人醒了,習公子已無大礙,微臣告退。”

邊關月才反省完沖動不妥,聽到這話即刻怒氣沖沖邁着大步走到床前。

習闕睜着圓溜溜的眼大口喘息,似是還沒從瀕死的恐懼中逃出來,他歪頭看到邊關月,沒有暴怒沒有躲避,白淨的臉上反倒呈現出一喜極而泣的表情。

他奮力拽住邊關月的胳膊:“公主!”

邊關月震驚地甩開他手:“你有病吧?”

305.

習闕追着邊關月踉跄下床,他腿腳無力,沒走幾步就跪在了地上,他想叫住邊關月,擡頭卻見江南書面無表情地給他披了件被子。

“公主……”習闕聲音漸小,終是扯着被子低了頭。

“我警告你啊別妄想跟我套近乎,就算是套,你至少也得套對性別吧。”邊關月由江南書攙着坐好,嚴肅拍桌:“從實招來,我是哪裏得罪了你,平白無故的遭你這般陷害。”

習闕咬着嘴唇不吭聲。

江南書冷冷道:“邊公子在問你話。”

“行刺,栽贓皆是我一人所為,與我義父義兄無關。”習闕跪地磕頭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皇上與公子原諒,只望以死贖罪。”

邊關月啧聲道:“這麽快就改口供了?也太不真誠了,別以為長得可愛就能萌混過關,你覺得我會信嗎,皇上會信嗎?”

江南書:“咳。”

306.

習闕閉口不談刺殺江南書的事,他冷的上下牙齒不停地顫動,口舌不清道:“邊公子于我有恩,只可惜我命數已盡無以為報,今日見公子無恙,便能安心的去了。”

邊關月給江南書遞去一個眼神:我感覺今日是問不出什麽來了。

江南書會意,與習闕正色道:“你一時是解脫不成了,朕已給世子修書一封,等他回京,朕再和他細細商議該如何處置你。來人,帶下去。”

習闕謝恩起身,臨走前還深深望了一眼邊關月。

邊關月愁眉不展。

“平反昭雪了還有心事?”江南書将一杯溫茶塞給邊關月暖手:“因為他長得可愛,舍不得?”

307.

“啥啊。”邊關月恹恹道:“我是聽他話裏有話,卻又像是有難言之隐,他還沒有說清楚他為何要殺你,這事就這樣了了?長平侯世子來了他能說實話嗎?”

江南書道:“死馬當成活馬,世子來了,許能辨識出習闕用于行刺的武器是否出自長平侯府。”

“還有武器這條線索。”邊關月恍然大悟道:“那東西若不是長平侯府的,便是有人暗中布下了黑手,借刀殺人,說不準還會卷土重來。”

江南書悠閑喝着茶:“嗯。”

邊關月搖着頭下了結論:“安全起見最近你還是別出行宮了,我……”

江南書:阿月一定是要待在行宮陪我。

邊關月:“我自個出去玩就可以了。”

江南書:“?”

308.

第二日夜裏,邊關月便帶着壽喜坦坦蕩蕩出了行宮。

壽喜是在宮裏長大的,壓根沒穿過幾次常服,他左抓抓右撓撓很是不自在,跟在邊關月後面膽戰心驚道:“公子,咱就這樣出來了,不怕皇上怪罪嗎?”

邊關月反問道:“我是綁着他手還是綁着他腳了,我攔着他跟來了嗎?他一整天沒來找我,入了夜還不見人影,我也不好打攪他,咱出來既沒被人追着打,那便說明他默許了。”

壽喜憨憨笑着一語道破:“公子是在賭氣呢。”

“話真多。”也不知道邊關月在說誰,他感冒還沒好徹底,吸吸鼻子一撩劉海,講起人生大道理:“出門在外和誰一起不重要,有錢能使鬼推磨,手裏攥足了銀子,天涯海角也去得。”

壽喜嘀咕道:“可是,咱也沒有銀子。”

“我有啊。”邊關月掂量掂量腰間福袋,帶出來的十餘枚珠子叮叮作響,他歡樂一笑:“賺了工資,難道還放着任它生鏽?”

309.

邊關月用碎銀雇了輛馬車進城,這是他穿越以來頭一回在尋常巷陌走動,雖對大炜的繁華有所耳聞,卻沒想到區區京郊縣城的平凡夜間也能做到燈火燒天,人聲鼎沸。

城門前,他得捂上一只耳朵才能聽清自己的聲音:“鍋兒,這永合城是挖煤還是賣油啊,都快富比京城了吧。”

壽喜也學着邊關月捂住耳朵:“啊?”

“你有毛病啊你聽人說話捂什麽耳朵!”邊關月被迫擡高音量,沖破在宮裏輕言輕語的規矩,倒真有些說不上來的舒爽。

他揪過壽喜勾肩搭背:“我問你,這城裏最時興的玩意是什麽,美食?美酒?麻将?今兒我請客,帶你玩個夠。”

310.

壽喜原本還挺興高采烈的,聽到這話竟一哆嗦:“奴才,奴才不敢!”

“什麽敢不敢的你倒是說啊。”邊關月拍拍壽喜腦袋,自個的腦回路突然一下子也敞亮了,他依稀從嘈雜的人聲中分辨出幾聲婉轉嬌笑,一擡頭,算是見識到了何為滿樓紅袖招。

果然人一富就吃飽了沒事幹。

邊關月悶聲一咳,攬過壽喜緊貼着牆根走:“那種事……別說你不敢了,我行我也不敢。”

311.

倆沒進過城的人不謀而合擱置了找樂子這計劃,不找樂子那就找當鋪呗。邊關月不識古字,此一項艱巨的任務便交給了壽喜。

壽喜是又得仔細看又不敢仔細看,他秉持着非禮勿視的原則,舉手蒙着眼,只透過指縫去看人家招牌,無意撞上一老爺們都連着喊三聲“多有冒犯”。

一主一仆活像一對瞎子與導盲犬,邊關月低着頭裝作在找錢袋,還時不時看到一雙畫着顏料戴着鈴铛的細白腳腕。

他今晚于心裏嘆氣的次數已然數不過來了:……這就是沒有提前做攻略的後果,太失敗了,今夜說啥也得用珠子換點銀子,找個像樣的餐館大吃一頓也勉強不虧了。

“公子。”壽喜放下手暗戳戳拽拽邊關月袖子,指指前方左側:“那看上去是個當鋪。”

邊關月:“走。”

他進門時一着急還差點撞上在門內吞雲吐霧的老板娘,老板娘體态豐腴,濃妝貼合的跟紋在臉上似的,她一眼瞧出邊關月氣度不凡,一言不合便扭着腰走到櫃臺後面,滿臉是笑地親自招待:“小帥哥,面生啊。”

作者有話要說:  長吧,哈哈,晚上還有(爆肝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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