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抓現形
今天晚上很黑，天空中連星星都沒有，天穹外透進來暗紫色的微光讓一切看起來都很詭異，像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魔法球。
這就是這顆小行星的夜晚，和白天一樣，沒有肉眼能看到的光源，卻有不知道從哪來的天光照明，至于白天和夜晚，完全是靠光線的強弱變化區分的。
走到案板前，盯着地面看了一會兒，吳末曦又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地面上是他提前灑的白色面粉，上面有幾個腳印，朝着相同的方向。
被踩出的腳印一直延伸到面粉消失的地方，再往前，黑色的腳印變成了白色，那是鞋底沾上的面粉，那些腳印步伐步幅一致，絲毫看不出一點小偷該有的驚慌，一直延伸到漆黑的樹林邊緣。
吳末曦慢慢走過去，也和那些腳印的主人一樣，不慌不忙，好像只是在赴一個普普通通的約。
“沙拉，沙拉——”
懶得擡腳似的，他淌過長草走到林邊，看着眼前一片漆黑，有點後悔沒帶照明的東西過來。
幽暗的樹林裏，他看到一雙令人驚恐的眼睛，不是野獸，而是人類，那雙眼睛充滿與生俱來的冰冷和生疏，眼眶輪廓一剎那化成警戒和威脅的形狀。
吳末曦卻完全沒有被人讨厭的自覺，輕輕一笑：“是你啊！”
相當自來熟。
樹林裏兇狠的眼光凝滞了一下。
天光下的吳末曦始終保持着微笑，不前進，也不後退，而是把武器插回口袋，靜靜跟他對視。
半分鐘後，樹葉沙沙響了幾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樹林裏走出來。
是暮飛他們要找的囚犯。
這是吳末曦第一次看到他站起來的樣子，真的很高大，連旁邊的樹都變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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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下移，看到他手裏的玉米，他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囚犯的指尖同時抽動了一下，努力壓住屈辱，強作鎮定。
他居然淪落成一個偷食物的小偷，的确是太恥辱了！
剛剛發現地球人尾随過來的時候，他的腦子裏瞬間湧現了十幾種殺死他的方法，盡管他現在神力被封印，身體也由于幾天的饑餓變得虛弱，但殺死這樣羸弱的一個對手還是不成問題的。
他居然敢一個人跟過來，走路還發出那麽大動靜，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尾随一個S級囚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對，他是地球人，可能根本不知道腳上戴着能量鐐铐的囚犯是什麽概念。
後來，他發現對方有武器，還在開始衡量跳出去殺死對方和繼續蟄伏兩者哪個更安全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放下了武器。
這也是地球人和平的表示嗎？
盡管不知道為什麽會選擇出來跟對方面對面，但他還是保持着警惕，只要他稍有異動，他就會扭斷他的脖子，然後去搜刮他的營地，拿着所有食物離開。
“我以為你到更遠的山裏去了。”吳末曦避開“逃”這個字眼，語氣輕緩得像是在跟熟悉的人聊家常。
那名囚犯繃着身體，像是一張拉滿的弓。
他硬邦邦的樣子讓吳末曦有點好笑：“餓了吧？玉米怎麽不吃？”
那只握着玉米的手指又下意識動了動，拳峰上凸出的筋絡在手背落上深深的側影，猛一擡手，把玉米丢還給吳末曦。
他要離開這個奇怪的地球人，他白天跟那些士兵在一起有說有笑，他躲在半山腰，全都看到了。
吳末曦準确接住玉米，咬了一口，問：“不合你胃口？到營地去，我給你弄點別的東西吃。”
囚犯顯得有點意外，他頓了頓，向前走出兩步，吳末曦一下子就被罩在巨大的身影裏。
吳末曦仰起頭，鼓着腮幫嚼玉米：“可能你更喜歡吃魚？我的營地裏有存貨，走啊？”
沒心沒肺的樣子讓囚犯有點迷茫。
他忍不住開口，嗓音有着說不出的沙啞：“你不抓我？”
看起來是很久沒開口說過話了。
吳末曦愣了下，突然笑起來，就好像他剛剛說了很好笑的笑話。
“我為什麽要抓你？你們星系的事跟我又沒關系，我只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地球流浪者。”吳末曦眨了眨眼，眼睛像是太空中璀璨的新星，“而且我覺得，那些士兵也不是真心想要抓你，他們的抓捕工作懈怠得很，簡直像在游山玩水。”
囚犯盯着他的眼睛幾秒，不自在地把頭撇向一邊，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吳末曦腳步輕快地往營地走，還哼起了歌，就像他一個人在營地裏忙碌時那樣，身後，那名囚犯遠遠跟着，漸漸放下防備。
他說的沒錯，他确實跟凜冬星系的混亂無關。
地球人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回到營地後，吳末曦自顧自開始忙碌，也沒忘記招呼“客人”。
“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嘗嘗我們地球的特産嗎？我還有點液體巧克力。”
“……不用。”
“那你去那邊坐，很快就好。”
“……不用。”
囚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地球人都這樣熱情，又或者地球人對所有人都這樣熱情，反正，他突然覺得冰涼的夜晚暖和起來了。
已經很久沒人給過他溫暖的感覺了。
兩年來，暗戰，嘲諷，背刺，冷眼，茍延殘喘……
他好不容易活下來，卻在将要被帶回主星領死的時候，遇到這樣一個熱情過度的地球人。
他不想在這個地球人面前丢失尊嚴，大概是因為他那時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帶任何憐憫和敵意，只有平等和恬靜。
他還對自己說：乖！
……當誰是小孩子嗎？自以為是的家夥！
還在出神的時候，忽然有一股濃烈的焦糊味把他從記憶的碎片裏拉了回來，他發現自己盯着地球人專注的側臉看了不知道多久。
他的額頭和鼻子挂着薄薄的汗珠，被來自下方的光芒一照，鼻尖光滑發亮，他的眼底布滿橘黃色的光點，像是打翻了裝星沙的罐子，他薄薄的唇瓣微張着，好像有點緊張。
對，他好像有點緊張。
動作像是第一次朝敵人開火的新兵，一只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捏着鏟子，腳步一前一後的，像是随時準備跑路。
他小心翼翼在一個大容器裏撥弄那幾片散發出劇烈香氣的塊狀物，那東西偶爾濺出的油花在空中爆裂，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就會瑟縮一下，然後又重新伸出去，接着去把那些塊狀物翻來翻去。
囚犯皺眉，覺得有點不對，他目光下移，後知後覺地發現，那個容器下面不斷晃動的光芒，居然是——火？
居然是火？
他詫異地看着跳躍的火苗，感覺被颠覆了世界觀。
這顆小行星上，是可以點火的嗎？
皇家圖書館裏的歷史記載都是騙人的？
他還在震驚的時候，地球人往火裏添了幾根帶着新鮮樹葉的樹枝，火勢變小，他才用兩根細長勻稱的木棍夾着大容器裏的東西放到小容器裏，然後送到他面前。
“喏，吃吧！”
食物的樣子很奇怪，像是烤魚，但顏色要深很多，表面亮晶晶的，噴香的氣味直往鼻子裏鑽。
囚犯只是掃了一眼，目光就移動到地球人的手背上。
手背上落着幾塊紅斑，那應該就是他時不時縮手的原因。
“吃啊？怎麽了？”地球人催促。
囚犯沉默了一陣，接過食物。
盤子裏，幾塊金黃微焦的魚肉泛着淡淡的油光，散發出來的誘人香氣實在讓人沒法拒絕。
而且，食物是熱的，這是火的力量，不是能量石。
吳末曦摸着手背上的燙傷，郁悶地拿涼水沖洗。
燙的倒是不嚴重，過濾不足的花生油裏有雜質，煎東西不太行，總是濺油，他手背上被燙出好幾個紅點子。
看來以後做飯得戴手套。
回頭，看到高大的囚犯背着光，在身後火光的照映下，身材筆直鋒利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劍。
可是，他左手端着木盤，右手攥着筷子，臉上顯出局促的神情，跟他的個人形象産生了很大的反差。
有點好笑。
吳末曦覺得他應該猜出了那雙筷子是餐具，但卻無從下手。
他走過去，落落大方地接過他手裏的筷子，夾起一片香煎魚肉，遞到他嘴邊。
“先吃兩塊，我再教你用筷子。”囚犯失蹤這麽多天，估計快餓壞了，他打算先用食物安撫一下對方空空的肚子。
囚犯不領情，反而覺得他有點過分似的，別開頭，幹脆把盤子放到案板上。
地球人沒有羞辱他的意思，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好意。
他是凜冬星的雄鷹，習慣迎着砭骨的寒風，在巅峰上振翅翺翔，即使現在被拴住了利爪，靈魂依舊努力保持高傲……直到遇到貌似無害的地球人。
每次見面，他的傲骨似乎就會被對方消磨掉一層，他終于意識到，他對對方奇怪的舉動接受良好，盡管那些舉動讓他變得失去尊嚴。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用你教。”他迎向地球人怪異的目光，用命令的語氣說，“示範一下就可以。”
吳末曦沒在意他的無禮，歪了歪腦袋，從案板上又拿起一雙筷子交到他手裏，然後把拿好的筷子在對方面前比了比：“這樣。”
然後把筷子交叉：“再這樣。”
他縮回手，沒再多教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對方一臉嚴肅地擺弄那兩根細木頭，手指頭差不多快要纏到一起了。
囚犯深切體會到了什麽叫眼睛和腦子學會了，手卻沒有。
記得從三歲學習揮劍開始，他學做任何事都沒再費過什麽勁。
他覺得地球人的笑容開始變得可惡起來了，像是在嘲笑。
一着急，“啪”，筷子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冬鷹殿下：今天也是想掀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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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的天健忘症居然整本書都沒寫小劇場，一起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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