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紀航并不否認初次見到程丹時就有些好感的，開始是覺得各方面都挺好的，青春活力落落大方，說話也挺出其不意，挺逗的，但這些好感可能在跟她短暫的相處之後開始愈發膨脹起來，她有點特別，覺得很純粹，像是那種不懂事的小孩那種純粹，但是又不是，好像是那種成熟之後又看開的純粹，但是這個好像不應該是一個27歲女孩該有的狀态，他以為是劉剛他們公司的氛圍太輕松了，所以在這樣的氛圍裏這個女孩才表現出來這樣的狀态，但好像不是這樣，這個公司年齡稍大一點的有一種麻木的僵化，對生活認命的态度，年輕一點莽撞夾雜着畏懼，在意領導或者同事的眼光和評價，不過他們和程丹相處的時候總是很自然很輕松，這點倒是挺容易看得出來。
紀航也跟劉剛打聽過，程丹是不是劉剛什麽親戚的孩子，或者家庭條件很好之類的，感覺不管在什麽環境面對什麽樣的人都很自洽，有時候甚至帶她去見級別高一點的客戶的時候她也沒什麽慌亂的感覺，劉剛說沒有，他聽她提起過，就是普通家庭，小姑娘這樣，就是因為真的不在乎。
但是誰又能夠什麽都不在乎呢？而且是年輕人，紀航覺得不太可能，他們都這個年紀了，劉剛都快40了，他們還在追求錢啊，地位啊，想生兩個孩子好好培養讓他們更上一個階層呢，小姑娘可能還是太小，沒得到過所以有些幼稚，沒得到過不知道那些東西追求的過程本身就帶來愉快的超越感，是自身價值的體現。
後來有一次和劉剛一起喝酒，喝醉了，紀航多問了幾句關于程丹的事情，劉剛呵呵地笑着，問他是不是看上她了，然後笑着說沒用，那個小姑娘，你看上她沒用，得她看上你才行，然後掏出手機戳了戳，點開一段視頻給他看。
這是一個微信聊天記錄的視頻，大概是一個群裏的消息，寫着“XX區域銷售方案溝通群”，消息記錄顯示的時間是兩年前，前面大概一段一段的應該是一個銷售在指責人，看說話的口氣應該是區域的銷售負責人什麽的，看頭像感覺年紀也有點大，大概說的是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節約公司資源，不知道珍惜公司給的機會，每天光拿着工資不想着為公司創造收益，只知道埋頭寫方案，絲毫不變通，讀書都讀傻了之類......
然後下面一段就是一段一段的語音......這個頭像是？程丹。對是她。
視頻開始播放到第一段語音，就聽到程丹平穩的語氣透過手機傳出來，不過說出來的詞卻沒有語氣那樣波瀾不驚：
“你他媽在那叫什麽？開公司給我發工資的趙總沒說什麽，負責咱們整個片區的剛總沒說什麽，我的直屬領導成總沒說什麽，你一個拿工資的還要在報銷裏摳點油水的銷售負責人，你他媽站在什麽立場在那叫什麽？你他媽就算自認為是誰的狗，也要看主人讓沒讓你叫吧！”
“我怎麽工作關你什麽事，我要是配合得不好你可以直接去領導那邊反映我不能勝任這份工作，建議給我開了就完事了，他們願意聽就聽，不聽就不聽，輪得到你他媽以為自己是公司董事長一樣站那對我說三道四嘛？”
這時候中間有一段文字，還是那個銷售負責人讓年輕注意場合注意分寸，做什麽要考慮代價。
接下來就繼續是程丹的語音：
“我看你平時腆着個肚子在那嘚吧嘚嘚吧嘚誰都能一通教育，知道的以為你是這個區域負責幾個銷售的代表，不知道的還他媽以為你是人大代表呢，擱那指點什麽江山呢？我今天倒想看看，我這樣怼你你能咋滴，你是去成總那邊吠兩聲讓他開了我，還是去剛總那邊吠兩聲，出息點去趙董那邊吠兩聲，我倒想看看他們是不是都聽你的，我被開了就開了，我一個人無所謂，幹什麽不能養活自己，怎麽你不僅能給我驅逐出公司，你還能給我逐出行業？或者說，你還能在全國封殺我？你個吊德行還真看得起自己。”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代價？”
然後下面就是很長時間的停頓，接下來就是銷售負責人的語音，沒聽懂，大概就是一段段方言在罵人，紀航沒有認真看，快速往後劃進度條，看程丹還回沒回什麽，滑到視頻快結束的時候才看到程丹的頭像，一條簡短的語音，這句裏卻帶着一些符合她年紀的孩子氣：
“我要是今晚死了或者後面受傷了就他媽是你幹的，這個微信群就是證據，到時候給你抓起來......”
後面就是滑到了程丹退出群聊，視頻到這裏也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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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之後第一反應是，這姑娘的膽挺大的，怼人也忒厲害了。第二反應是這姑娘挺沖動的，紀航問劉剛具體情況，這銷售是不是幹啥招惹她了？
劉剛喝了口酒，将手搭到紀航的肩上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一個在公司幹了挺多年在這個區域有點人脈的老銷售嘛，你知道，他們在一個地方做久了就喜歡拉幫結派的，當初程丹到這一年沒到吧，聚會也不怎麽去，這個叫李偉的，就有點排擠她，後來看她也不多事，就幹自己的活，又想拉攏她。銷售都接點私活，這個我們公司其實也能容忍，我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有時候這些私活李偉就讓程丹幫他寫一部分材料，程丹就沒答應，這個李偉就越來越看她不順眼可能，明裏暗裏都有點針對她，沒想到這姑娘平時一聲不吭，發作就發作次大的。”
紀航聽完之後有點詫異，他以為程丹這種性格不會像是在群裏這樣發作的，倒是會直接跟公司董事長寫郵件舉報，他問劉剛後續怎麽處理了。
“哎，其實也是小事，不過就是群裏的人覺得好玩然後錄了視頻在全公司傳播，然後這事就傳開了，其實她也沒說什麽，所以這事相當于就是兩個同事吵架，董事長考慮到影響不太好，要是每一個人都這樣頂那後面各區域的領導就有點不好管，但是公司也不想有這種倚老賣老的風氣，所以就兩個人都通告了，然後罰了款，罰得不多，好像是三千，不過尋了個由頭給她評了個獎，獎金八千放在當月的工資裏打給她了。”
“那個李偉呢？”紀航繼續問。
“李偉畢竟是公司的老員工了，業績不錯，區域管理得也還行，有些小動作也正常，只要不是太過分，公司也基本上不怎麽幹預，董事長安撫了他幾句，這事就算過了，本來他們倆區域交叉得也不太多，讓成望負責了程丹那個省的銷售管理工作，基本上後來不咋碰面了，不過一年前李偉離職了，大概是底下的同事都不像以前一樣聽話了。”
“那同事對程丹什麽看法，有什麽意見沒有，我現在看着倒像是挺好的，都挺喜歡她的”紀航接着問。
劉剛笑了會想了想：“我當時精力不在這邊，這個還真不清楚，成望比較清楚，那是他師妹，一個大學出來的小十歲的師妹，有他看着別人也不會對程丹有什麽意見的，再說了，程丹這個嘴，誰敢當着她面對她有意見啊。”
紀航繼續陪劉剛喝了會酒，聊了會成立協會把幾個客戶請進來的事情，這樣以後也算有個半官方的宣傳平臺，不過紀航的心思還是在剛才那段視頻上，想想還是拍了拍劉剛的背：“兄弟，幫我個忙，随便找個理由讓我跟她單獨出個差。”
劉剛愣了一下：“他，誰？王總？”
紀航清了清嗓子：“程丹”
劉剛眯着眼睛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不過慢慢又嚴肅了起來：“別人也就算了，她我可真不敢做主，要是她知道了估計會對我有想法，直接走人，成望回頭也會找我說事，這事不能這麽幹。”
紀航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想哪去了，我什麽也不幹，就想單獨相處聊會，了解一下。”
劉剛搖搖頭：“不是你幹不幹什麽的事情，這事這樣做她會覺得我為了公司項目拿她讨好你呢，即使不是這樣也解釋不清。”
劉剛望了望紀航，又補充道:“不過可以走正常流程，她有時候就跟銷售出差，偶爾單獨在辦公室，我把和她配合的銷售曹旭的微信推給你，你可以了解一下看看怎麽偶遇吧。後面咱們有什麽集體活動的時候我也幫你叫上她”
紀航加了李旭的微信，陪劉剛喝完酒之後送他回去了，自己回到家已經淩晨一點了，他看了看程丹的微信，他們偶爾聊的幾個簡短的語音通話，是紀航了解一些項目情況的時候打的，沒有聊過其它內容了，程丹的朋友圈空空如也，有時候就像她那個人一樣不知道怎麽開始了解起。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床給曹旭發微信，問他最近在跑哪些地方，他可以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聯系的地方，後來曹旭給他發了這一周的計劃，紀航看到周四周五這兩天是在臨市現場勘查，正好紀航周五有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