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叔叔2
眼前的房門被推開了,程梨僵立着身子站在門口處,呆愣愣得一副完全被吓到的小模樣。
是完全陌生的氣息,帶着強大的氣勢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程梨根本連反抗的念頭都無法興起。
“帶我去屋子裏。”站在程梨身後的男人語氣淡淡地命令着,仿佛眼前的少女是他的手下一般。
感覺到男人把手搭在自己肩上借力支撐,程梨的身體更加僵硬了起來,有絲絲縷縷的霧氣慢慢地彌漫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她根本沒有力氣擡起步子。
“程梨?”
程昱捏着的拳頭上青筋根根暴起,他似乎承受着極大的痛苦,被碎發擋着的額頭上冒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但他開口的聲音依舊如往常一般平靜,只是稍顯得暗啞了幾分。
“叔、叔叔。”程梨遲鈍地認出了男人的聲音,但即便如此,少女綿軟的聲線裏還是帶着明顯的顫抖。
盡管害怕,但好在程梨也嗅到了程昱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使勁地捏了捏拳鼓起勇氣,借着程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的方向小小地轉了轉身體,少女垂眸小心翼翼地把小手放到男人的身側,半攙扶着他往屋子裏走進去。
程昱能夠明顯地感受到站在身邊的少女身體的僵硬和顫抖,他皺了皺眉,在被少女扶到主卧的床邊後,就自覺地放開了搭在她身上的手。
程梨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眼前躺在自己床上一副受了重傷模樣的程昱,磕磕巴巴地開口道,“叔叔,你、你怎麽會受傷的?”
程昱沒有說話,他依舊保持着那副冷酷的面癱臉,只是不斷地有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下來。
他果然還是低估了程家的那幫子蛀蟲的下限程度,家主之位已經塵埃落地還是不消停,甚至膽敢觸碰到那一條界線。
程昱扯了扯嘴角,眼底快速地劃過了一抹諷刺。
既然沒能弄死自己,就不要怪他程昱枉顧血脈親情,徹底趕盡殺絕了。
見程昱不說話,程梨自動腦補了他已經疼到說不出話來了,畢竟程昱的臉色的确很差,說是面如金紙也不為過,更何況她方才扶他的時候還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一想到這裏,程梨連忙急急忙忙地跑出卧室,她平素習慣把醫藥箱放到書房的固定位置,因此找起來也很方便。
只是她站在床邊,看着躺在自己的床上,明顯與整個房間格格不入的程昱,一時間又躊躇起來。
“叔叔,你哪裏受傷了嗎?”面對着男人注視着自己的視線,程梨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睑,說話間又不知不覺地磕絆起來,“我、我幫你包紮一下。”
就算她再單純不知事,也知道程昱受傷的原因肯定不正常,并不能通知醫生過來。
“不需要。”程昱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眼前的少女明明這麽害怕自己,卻還是想要靠近為自己包紮。想必二哥若是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會關心自己畢生最恨的人,恐怕是要從地下氣活過來。
“哦。”程梨小聲地應了一聲,卻依舊低眉順眼地拿着醫藥箱站在原地。
程昱并不關心小姑娘的情緒,方才從那幫人手裏逃離,他也頗費了一些力氣。他有些疲憊地轉過了身體,阖上了雙眼默默養神。他其實并沒有受什麽大傷,只是一開始沒有注意防備,茶水裏被下了大量失力的藥,他強制自己使力才會導致現在身上如同被車輪碾壓一般的疼痛。
只是這樣的痛楚,跟幼時被家族訓練時的痛苦,根本不能同日而語,看來他的确是安逸太久了。
半晌,身後突然傳來了細碎的聲響,輕盈得像是貓咪的步子踩在砂紙上的聲音。
程昱睜眼,那雙銳利的黑眸慢慢地眯了起來,尤其在感覺到有人将手放在自己的衣擺上方的時候,男人被衣服包裹下的身體已經如同豹子般警惕地繃了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能将獵物一擊必殺。
淡色的唇瓣已經被程梨咬得嫣紅,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動不動的高大身影,她使勁地捏了捏拳頭。
程梨刻意地放輕了力道,她抑制不住自己伸出去的小手有些顫抖,但還是努力小心翼翼地靠近程昱的衣擺下方。
突然,她白皙的手腕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死死地扣住了,程昱轉過身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充滿了刺骨的冷意。
“嘶!”手腕上能夠感覺到明顯的疼痛,從來沒有受到了這般傷害的程梨一下子就被疼得紅了眼眶,小手上原本拿着的繃帶瞬間就掉了下去,白色的繃帶從床上往地上延綿了很長的距離。
程昱一怔,看着從程梨手裏掉落的繃帶,再看着眼前的少女漂亮的大眼睛裏慢慢凝聚起來的晶瑩,眼底的冷意像是觸碰了什麽一般瞬間就消融了。
他能夠明顯地感受到被自己捏着的小手不斷地顫抖,便是下意識地放松了手裏的力道。
程梨害怕地往後退開了幾步,感受到男人方才的敵意,她渾身不可自抑地顫抖着,晶瑩的淚珠像是透明的絲線般不斷地順着少女泛白的臉頰流下來。
程昱也知道自己應該是誤會她了,男人細長的劍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卻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解釋。
他從小到大見得最多的都是受了傷都一聲不吭的手下,或者是生意場上城府極深的商人,卻從來沒有遇到過如眼前恍若水做的一般的少女。
不知為何,見到此時的程梨丢下手中的醫藥箱跑出房間的身影,程昱還在心底默默地松了一口氣。
他早已習慣直面人性最大的惡意,身處他所在的這個位置,他早已見證過了人心底的各種醜陋。只是方才面對着那雙含着霧氣的眸子,程昱卻發現少女眼底那抹純粹的善意,他卻是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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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裏的藥效似乎已經慢慢失去作用了,程昱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外邊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被窗前的窗簾一遮,連熹微的月色也沒有透進來,房間裏暗暗的,伸手難見五指。
程昱的耳朵微微動了動,拜良好的聽力所賜,他隐約聽到了有輕盈的腳步聲向着房門口靠近,然後似乎是在門口踟躇了半晌,他才聽到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響。
有細微的亮光從門外透進來,程昱不知為何條件反射般地阖上了雙眼,那道如貓咪踩在砂紙上的細碎腳步聲慢慢地向床邊走過來。
确定床上的程昱似乎已經睡着了,程梨才小心謹慎地打開了房間裏的燈,調到了最舒适柔和的澄黃色光亮,咬唇再次一步一頓地向着床邊的方向靠近。
她輕手輕腳地把手上剛剛煮好的小米粥和熱菜放在床頭櫃上,她平時并不喜歡吃菠菜或者雞鴨血豬肝什麽的,所以冰箱裏并沒有存貨,只能在粥裏放些少許枸杞、紅豆和紅棗等補血的食料。
但是她轉頭看着似乎還在沉睡中的程昱,他還是保持着她方才離開前的姿勢,好在臉上的氣色随着時間的推移并沒有什麽惡化,只是依舊是蒼白得過分。
程梨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快速地顫動着,她白皙的手腕上方才被程昱握住的地方已經紅腫起來了一圈,就像是一條醜陋的蛇盤踞在那裏,即便到現在還隐隐傳來一絲細微的痛感。
程昱閉着眼睛裝睡,并不知道程梨在做什麽,只是覺得她似乎站在床前沉默了良久,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衣擺似乎被小心地掀開了,下一秒在感受到一抹溫涼柔軟的觸感時,他的身體突地僵硬了起來。
程梨一雙水汪汪的明眸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緊盯着程昱放在身側的大手,手下擦藥水的動作一再輕盈謹慎,生怕他醒過來。
不過讓她松了口氣的是,程昱身上其實并沒有什麽大的創口,大多是一些輕微的擦傷,難怪他身上的血腥味并不濃重,剛才受傷的模樣看上去更像是失力一般。
獨屬于少女的檸檬甜香混合着飯菜的清香一直彌漫在鼻端,清涼溫軟的感覺落在脊背上像是在一瞬間起了一陣酥酥麻麻的靜電,從來不曾讓人這般接近過自己的程昱覺得自己的身體幾乎完全僵成一塊冰塊,但他還是咬牙控制住了自己條件反射想要出手攻擊的反應。
程昱僵着身體努力地忽視着少女不斷在自己身上塗抹藥水的小手,好在程梨的動作很快,在感覺到少女身上清甜的體香漸漸遠離了一些,程昱微微蹙起的眉梢才慢慢平複了下來。
看到程昱始終沒有被驚醒,程梨的唇角小小地翹起了一抹可愛的弧度,不過看到床頭櫃上熱氣騰騰的晚餐,她又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叫醒睡着了的叔叔?
少女的視線無意間又瞥到了自己紅腫起來的手腕上,猛地打了個冷顫。她在心裏使勁地搖了搖頭,不,還是不要了。
小貓踩在砂紙上的腳步聲又漸漸向卧室房門口的方向離開了,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程昱覺得她關門的聲音似乎有些過于響亮了一些。
他睜開眼看了一眼程梨留在床頭的飯菜,菜色簡單得令人發指,但好在看着還算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