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奏Ⅰ
“……再次提醒各位市民注意,手握十三條人命的連環殺人犯「K」有極大可能已經潛入本市……”
“希望各位市民保護好自己,一旦有所發現,務必及時舉報……”
牆壁上的老舊電視機屏幕中,正在臨時插播一條緊急新聞。
主持人嚴肅的聲音從電視機裏一字一句傳出,混合在窗外淅淅瀝瀝傳入的雨點聲裏,顯得有些失真。
濃郁的夜色浸染了進來。
不大的旅館一樓被昏黃的燈光籠罩,燈光與滲入窗內的夜色混合成幽暗的色調。
站在燈光下的男人輕輕放下手中的黑傘,傘尖“啪嗒”一聲杵在地上。
雨水摻雜着鮮紅液體順着傘面落下,淡淡的鮮紅色從傘尖蔓延開來。
“連環殺人犯「K」的特征是:身材中等偏瘦,身高一米八二左右,喜歡在雨夜出沒,手持被僞裝成黑傘的特殊武器……”
“熱衷于以旅人的名義借宿,再殘忍殺害戶主……”
啪!
牆壁上電視屏幕的光瞬間熄滅,旅館中的聲音也徹底消失,只剩一片寂靜。
窗外愈發急促的雨點聲變得尤為明顯。
随手将遙控器扔到旁邊的沙發上,男人低頭看向躺在腳邊的兩具屍體。
那是一對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的年輕夫婦,昏黃的燈光打在他們逐漸失去血色的僵硬面孔上,宛如兩尊蒼白的雕像。
兩雙已經失了神采的眼睛還保留着死前的震驚與恐懼,灰暗的瞳孔中映照出一個身着黑色風衣,身形高瘦的男人。
這家經營在小鎮裏生意并不景氣的小旅館,今夜久違地迎來了一個客人。
這位風塵仆仆而來,據說要在小鎮上至少觀光一周的客人,對于好幾天都沒有客人光顧的他們而言,已然是唯一一筆生意。
當這對年輕夫婦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中之時,突然插播的緊急新聞響了起來。
神情疲憊卻難掩優雅風度的客人輕輕皺起了眉頭。
他優雅而迅速地擡起了自己的黑傘。
兩個活生生的人很快變成了屍體。
電視屏幕的光暗了下去,燈泡昏黃的光裏,兩具屍體睜大的眼看上去愈發可怖。
“……差點暴露了。本來沒打算出手的。”
映照在兩雙瞳孔中的男人眉頭緊皺。他低垂的目光逐一掃過那兩張僵硬的面孔。
地面的血逐漸開始幹涸,特意避開了所有血跡的男人将目光從兩具屍體上收回,逡巡四周,企圖找到趁手的工具。
“我可是難得有一次認真地借宿啊。”
畢竟,每一次的目标他都會詳細調查過,提前準備好所有退路。而不會像如今這樣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倉促出手,險些被那位有着不錯格鬥經驗的男主人反殺。
想到這裏,男人整了整被濺起幾滴血點的淩亂的衣領:“真是狼狽……”
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現在,他必須将一切收拾得幹幹淨淨,以免被那群大腦裏空空一片只等着線索主動出現的廢物警探尋着蹤跡找上門來,破壞了他本該享有的一周假期。
突然——
一聲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側後方響起,伴随着老舊的木板發出的不堪重負的聲音。
“咔吱!”
就像是有誰受到了驚吓重重踩在木板上。
男人身形猛然一頓。
他一只手握住傘柄,迅速轉過身。
染血的傘尖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極快的影子,抖落起一串水珠。
随着機括的無聲收縮,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出現在原本傘尖的位置,正對來人。
緊接着,他愣住了。
一道小小的人影跌落在樓梯臺階上,茫然而空洞的瞳孔與男人深沉的目光相對。
與之一并映照在男孩瞳孔中的,還有男人身後的血跡之中,屬于他父母的屍體。
……這間根本沒有客人光顧的旅館中,突然出現的孩子是何來歷已經一目了然。
即将迎接他的結局似乎也很明顯。
男人輕輕擡了擡傘尖。
“……是菲爾特醫生嗎?”
就在這時,跌坐在臺階的男孩突然摸索着旁邊的牆壁站了起來。
他空茫的眼睛四處望了一陣,最後看向男人的方向,只是稍稍有些偏。
男孩顫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驚喜,幾乎是跌跌撞撞跑下臺階,險些又一次摔倒,這才總算停下腳步,雙手穩穩扶住了牆。
他空茫的眼睛一直望向男人身側。
“媽媽說,如果有誰能治好我的眼睛,一定就是您了!您終于來了嗎?”
“哦?”傘尖向下壓了壓,男人有些意外地輕輕挑起了眉,仿佛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你怎麽知道是我來了?”
男孩微微睜大眼睛,有些羞澀地笑了笑:“我在樓上隐約聽見了爸爸媽媽和陌生人說話的聲音,這裏已經好久沒有客人光顧了。昨天媽媽說已經聯系上了您……”
在對方沉默的傾聽中,他條理清晰地開口,帶着幾分在成熟的大人面前展露自身本領的神氣,最後輕輕一擡下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所以,我一猜就猜到肯定是菲爾特醫生到了!”
“啪!”
“你猜對了。”男人突然擡手輕輕打了個響指,原本握在掌中的黑傘,不知何時已經恢複原狀,傘尖再次輕輕杵在地上。
他輕輕笑了起來:“聰明的小家夥。”
男孩臉上的笑容似乎因為他的誇贊變得更加燦爛了,他無神的雙眼都好像在發光。
“其實我原本以為您還要過幾天才到,沒想到您居然連夜坐車來了……”
直到這時,他似乎才突然發現旅館中實在是過分安靜了些,不由拿空洞的眼睛茫然地向着兩邊掃了掃。再次掃過那兩具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的屍體,也掃過将兩具屍體拖到一邊,開始清理地面血跡的男人。
對此一無所知的男孩有些疑惑地開口:“咦?爸爸媽媽他們去哪裏了?怎麽不在這裏好好招待您呢?有些失禮啊。”
“不不不。你誤會了,你父母實在是很熱情。非常熱情。”男人笑了起來,語氣有些怪異。
說話的同時,他順手用找來的拖把擦掉地面上最後一塊血跡。
“大概是見我深夜冒雨前來,又冷又餓,他們表示一定要好好招待我,接着便冒雨出去了,這可真是……我都來不及阻攔。”
他一邊低頭凝視着被自己拖拽到一起的屍體,思索着如何處理,一邊用彬彬有禮,堪稱溫文爾雅的聲音這樣回答道。
“……我想,你很快就會見到他們了。很快,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