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臨近黃昏的商場門口,迪克遠遠便看見了萊安,隔着一條街。

萊安的表情淡淡的,他一手杵着盲杖,就這麽站在街邊,街燈下,遠處朦胧的車燈和建築的輝光落在萊安身上,滿城熱鬧之景,來回的路人,卻為萊安開出一片地來。

這讓他看起來遠離喧嚣又貼近塵世,若即若離。

無由來的,迪克心髒一緊,他趁着紅燈空檔,快步跑到萊安身邊。

“等久了嗎?長官。”

比起迪克那般精心挑選的服飾,萊安似乎早有準備,他穿着一身嶄新的黑西裝,正如他以往絕大多數時候給人的印象那般。

迪克希望萊安能換一些別的服飾,可又想不到什麽除了西裝外更适合萊安的服裝,因為他覺得萊安還是什麽都不穿的時候最好看。

他注意到萊安換了一對嶄新的綠寶石領扣和袖扣,以及一個漂亮奢侈的領帶夾。

這些是迪克從未在萊安身上看見的東西,萊安大部分時間的穿着都足夠低調,萊安的頭發經過打理,微卷,柔順極了。

看得出來,萊安以他自己的性格為這場約會做足了準備。

“晚上好。”萊安頓了頓,露出一個輕柔的笑。“長官?我以為我們現在是下班時間?迪克。”

萊安是個把禮儀和距離刻在了骨子裏的人,他習慣了稱呼他人的姓氏,加上合适的修飾詞,禮貌而疏離。

盡管迪克總是要求萊安稱呼自己的名字,萊安會無奈地配合他叫兩聲,把迪克哄開心了,沒過多久又稱呼迪克為格雷森。

現在萊安刻意叫了他的名字,顯然是在擔心迪克會因為這次約會感到緊張。

迪克忍不住揚唇,他的長官真是很溫柔。

迪克一步跨到萊安身前,感覺到迪克的氣息從身邊轉到身前,萊安有些疑惑地擡頭‘凝視’着迪克,精致的面龐上好像沒有多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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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從萊安微擰的眉眼中看出了他的困惑。

迪克垂着眸,清潤的嗓音夾着磁性的笑意。“可是我很喜歡這樣叫你,長官。”長官這詞,迪克故技重施,含在嘴裏,卷着舌頭再吐出,更是相當惑人。

這是他對萊安·布萊亞獨特的稱呼。

像是在□□上會有的一些稱呼,非常暧昧,卻又足夠宣布主權。

迪克略微低啞磁性的嗓音夾着笑意像是一根輕柔的羽毛,輕輕劃過萊安的耳蝸,引得耳蝸一陣共鳴的顫抖,令人頭皮發麻。

平日裏,萊安還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麽,在剛才迪克帶着暧昧地呼出這個詞語後,他便覺得這個詞怎麽聽都讓他覺得羞恥和尴尬。

萊安硬着頭皮回答:“好吧,我們先去哪兒?”

“嗯...”迪克環顧四周,他非常自然的牽着萊安微涼的手掌,緊接着他的手指插入萊安手指的間隙,十指相扣。“去游戲廳怎麽樣。”

萊安擡眸,無光的眼眸掃過迪克,緊接着他又垂下眸,一片黑暗的視線裏劃過兩人緊握的雙手。

“都行。”

....

....

游戲廳裏,萊安能體驗到的項目并不多。

幸好迪克是個貼心的男友,既然他知道萊安的眼睛不方便還選擇了來游戲廳,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迪克貼在萊安背後,抓着萊安的手替他調整方向幫助他在投籃機前投籃,他細心地告訴萊安球的位置和球框的位置。

隔壁籃球機前兩個高大的黑人青年雙手環胸,用着嘲諷惡心的表情盯着迪克和萊安,兩人小聲的沖對方議論着‘同性戀’。

迪克聞言,朝他們投去一瞥,兩個黑人青年呲牙一笑,對着迪克豎起中指。

在美國,同性戀早就合法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這個法律,依然有不少人在反同性戀,認為同性戀是畸形扭曲的。

眼前兩個男人顯然就是反對同性戀的人。

迪克皺起眉收回視線,他用着剛才的聲線同萊安說話,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

管好自己就行,沒必要去在乎別人怎麽看待他們。

萊安的定力非常不錯,迪克只是幫他調整了一次位置,他就清楚地記住了籃筐的位置。

除了開頭兩球歪的離譜,連框都沒碰到外,從迪克帶了萊安一次後,萊安一投一個準,球球中框,并且沒有碰到籃筐或者籃板。

30分、30分、30分。

飛速增長的分數很快使萊安超過了旁邊那組黑人玩家,兩位青年眼見自己被超過了,只得不停地加快投球,結果越是心慌,越是投不準。

最後,萊安以180的巨大分差贏了兩位黑人青年。

兩個黑人青年目瞪口呆的盯着萊安,他們自然看出了萊安有眼疾,即使這樣的情況,萊安還能輕松拉他們一截分數。

最終兩個黑人青年心服口服的為萊安鼓掌。

後來他們又嘗試了一些萊安能夠接觸的游戲,比如夾娃娃之類的,由迪克指揮萊安操控,玩的還算開心。

萊安坐在圖書館的沙發上,翻閱着一本由圖書管理員提供的盲文書籍《湯姆叔叔的小屋》。

圖書館對面有一家非常受歡迎的茶飲店,即使是晚上8、9點,茶飲店外依然排着長隊,迪克去排隊了。

本來萊安說同他一起排隊的,迪克希望萊安能多休息一下,所以便讓萊安現在圖書館裏看會兒書休息一下。

好吧,迪克是存在某種小心思的。

排隊的人中有很多女性,這些瘋狂的、狂熱的女性見着萊安一定會忍不住上手‘不經意’揩油的,迪克受不了這個,他會瘋狂吃醋。

當然,迪克的臉蛋和好身材也讓他沒少被男男女女揩油,迪克能裝作‘毫不知情’的輕松躲開那些試圖揩他油的手。

所以他也更擔心,那些試圖揩油的人将手伸向萊安時,會被萊安當做敵人直接摔倒在地,萊安在失去光明前,是一位相當優秀的FBI探員。

即使失去了光明,萊安的戰鬥直覺依然被保留了下來。

就在兩三天前,有個家夥借着萊安看不見東西便起了歹心,想偷萊安的錢包,手指才剛碰到萊安。

萊安一個漂亮利落的過肩摔将人臉朝下摔在地上,他的手反扣着男人的雙臂,膝蓋壓着那人的背脊,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排隊這件事是和上面那件事性質不一樣,如果那人不承認自己揩油,那麽萊安就是襲擊市民,會被革職查看。

更重要的是,迪克其實一直都有看出來,最近這幾天萊安的心情不是很好。

在迪克投來目光時,萊安總是維持着完美溫和的微笑,在迪克移開目光時,萊安的笑容就會消失,露出那張沉默、面無表情的臉。

萊安陷入了某種事件,并且不願意向其他人分享這件事,所以迪克沒有過問。

萊安坐在沙發上,周圍不少男男女女都想坐到萊安的旁邊,來一段搭讪或者調情什麽的,卻又被萊安冷漠的表情吓退。

在迪克離開之後,萊安臉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只是保持着副冷漠的表情。

萊安并不喜歡和與任務無關的家夥産生太多的聯系,這是沒有意義的交流和相處。

終于有個人大着膽子,坐在了萊安的身邊,他的落座讓周圍旁觀猶豫着要不要坐在萊安身邊的人發出一聲嘆息。

穿着定制西裝的男人坐在萊安身邊的沙發上,沙發因為追加了一個人的體重微微凹陷,連着萊安也跟着陷了部分下去。

随之而來的是,屬于一個精英般的男性身上該有的味道撲鼻而來,萊安略微不滿地皺起眉,他讨厭這股淡淡的古龍水香,哪怕香調很低,他依然感到反感。

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兒,又或者是迪克身上那清新的陽光般的味道太令人着迷,讓萊安自然而然地反感其他味道。

可是別人坐在哪兒是別人的自由,萊安也不會說什麽,因為他不想和沒必要的人産生太多角落。

所以萊安只是低着頭繼續閱讀着手中的書。

西裝革履的男人有着一頭棕色的發絲,被發油抹在頭頂,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男人五官端正、立體,戴着一副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文極了,他的身材高大、舉手投足間透露出優雅,是一位紳士。

唯獨與他身份不是特別搭調的,大約是他手中握着一本烹饪書籍。

他坐在萊安身邊,坐姿端正地翻開了那本烹饪書,舉手投足間是紳士的優雅,完美的覆蓋了那份不搭調,他漫不經心地翻閱着手中的烹饪書。

男人很快就翻完了一本,顯然,他沒有仔細的閱讀其中的內容,他認為這本烹饪書寫的一塌糊塗。

他合上書,堂而皇之地觀察起了他身邊的萊安,他的視線毫不遮掩,充斥着審視的意味,隐秘的視線一寸寸地剖析着他眼前的獵物,他的視線仿佛是把萊安肢解成了不同的器官和肢體,審視着萊安肢體的價值。

一個合格的商人又或者品鑒家。

萊安如坐針氈,他完全無法靜心繼續閱讀手中嘲諷性極強并在過去激化了美國內戰沖突的書籍,他只是将手指拂過盲文,一個也沒能看進去。

或許是萊安緊抿到略微發白的嘴唇體現出了他強烈的不安,男人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

男人說:“烹饪書上寫,如果要做一份美味的牛排,首先要将其浸泡至醬料,随後将煎鍋熱至高溫,高溫會将肉的表皮迅速封住、這樣鮮美的醬汁會被留在肉內,這樣煎出來的牛排才是最美味的。”

萊安不明白男人在說些什麽。

“但這樣的方法并不對人适用。”

“...?”萊安擡起頭看向身側,他唇瓣微啓,雙眸微眯,那精致柔軟的臉龐多了幾分淩厲。

他在說什麽?

然而男人像是自己說的只是什麽很普通的話,而不是什麽駭人聽聞的話語,他保持着緩慢優雅的語速、帶着輕緩的笑,像是一句最平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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