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身之處
得到保障後,鐘離煊心裏一定,做飯他不會,但是能學,這可比給楚辭暖床安穩多了。
“好,我跟你走!”鐘離煊仰起臉笑。
楚辭看着對方耀眼的笑臉,也露出淺笑,他都快要忘了已經有多久沒看到鐘離煊這麽開心。
剛穿越的時候,楚辭擁有成年人的靈魂,照顧鐘離煊是成年人的責任,鐘離煊像個小尾巴似的總愛粘着他。
後來楚辭去聯絡戰友,兩人意外分開後,重逢之時鐘離煊就成了不茍言笑的模樣。
鐘離煊陷入了命定的情劫,一度想疏遠楚辭,恰逢楚辭發覺自己穿書了,主角還是鐘離煊,楚辭幹脆放任對方的疏遠,準備接受現實理清思路,入鄉随俗做一個古代人。
沒多久鐘離煊先受不了了,他喝得爛醉跑去找楚辭,越發沉默的青年喝得爛醉,紅着眼圈抱住楚辭一整夜,只央着他不要再離開。
楚辭在那一夜後頓悟,鐘離煊把他當朋友,他當然不能有負鐘離煊,于是開始想辦法幫鐘離煊追漢子,渡情劫,然鐘離煊卻越發沉默,再未露出過一絲笑。
教到自己被窩裏,純粹是個意外。
重來何嘗不是彌補遺憾的機會。
“先穿好衣服,吃點東西。”楚辭解開背着的包裹,取出一件夾衣遞給鐘離煊,“晚上風大,穿好吃完了我們再趕路。”
鐘離煊接住夾衣,看到楚辭捧着的糕餅和一整只燒雞,眼圈微微發紅,他低下頭,聲音微啞:“好,你也吃。”
“嗯。”楚辭取出一個饅頭,撕了一半燒雞吃起來。
對餓極了的兩人來說,已經冷掉的燒雞味道也是極香的,鐘離煊原先還忍着,可他餓得狠了,不一會兒就忍不了,抱着個饅頭狼吞虎咽,三兩口吃掉,又取了一個饅頭就往嘴裏塞。
楚辭眼疾手快把鐘離煊擋住,把雞腿擰下來塞到他嘴裏:“吃肉,饅頭有什麽好吃的。”
鐘離煊低着頭沒說話,楚辭拍了拍他的背,忽而察覺不對,他捏着鐘離煊的下巴讓人把頭擡起來,就看到小孩兒一臉的淚水,眼睛紅的像個兔子。
鐘離煊哭着把雞腿塞到嘴裏,打着嗝道:“我可不是哭你對我太好,我就是……想起我娘了。”
楚辭沒說話。
鐘離煊以前告訴過他,他流落到這裏的時候年紀太小,其實早就忘了家人是什麽模樣。
小孩兒臉皮薄,他也沒戳破,把手裏的水袋遞到鐘離煊嘴邊,鐘離煊喝了一口後哭得更兇了。
一陣後,哭完的鐘離煊垂眼低頭羞窘的站在楚辭面前。
“戴好圍巾。”楚辭把收起來的狐貍皮裹在鐘離煊脖子裏,護住鐘離煊的耳朵和臉,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鐘離煊眨巴着眼睛任由楚辭動作,楚辭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乖巧的不得了。
整理好之後,楚辭牽過馬,把鐘離煊放在身前一路疾馳,馬跑的速度很快,風呼呼的在耳邊刮着,鐘離煊腦袋上圍着狐貍皮,靠在楚辭胸前看着飛速倒退的農田樹木。
口鼻灌了一口冷風,鐘離煊瑟縮了一下,楚辭感覺到,擡手把少年毛茸茸的腦袋扣在懷裏。
“冷的話就靠我懷裏擋一擋,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到。”震顫透過寬厚的胸膛傳到鐘離煊耳朵裏,鐘離煊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擡手揪住楚辭的衣襟,他擡眼去觑楚辭,只看到對方堅毅的下颌。
鐘離煊笑了一下,把臉貼在楚辭胸膛上,聽到楚辭的心跳後不知為何渾身一抖。
“怎麽了,還是冷?”楚辭眼睛下垂掃了鐘離煊一眼,沉穩的聲音混合着呼嘯的風聲,有種成年男子的低沉。
“不冷,就是高興。”鐘離煊整張臉都埋在了楚辭懷裏,他自記事就在漂泊,隐約能記起是家裏動亂他和家人走散才到了這裏,原本有個人帶着他,他喚對方奶娘,奶娘待他極為苛刻,動辄打罵,大多數時候把鐘離煊鎖起來自己不知去向何處,年幼的鐘離煊餓着肚子在書房裏,就只能靠練字讀書撐下去。
那樣的日子無疑是痛苦的,但對于幼弱的鐘離煊來說這到底比獨身一人安全。堪堪長大些他就想回祖籍尋親,奶娘聽了卻立刻變賣了家産把他丢到荒郊野外,徹底抛下他逃走了。
鐘離煊也成了孤家寡人。
他完全記不起自己真正的家人在何處,他沒有家,也從未感受過安定,但是聽着楚辭有力的心跳聲,鐘離煊一瞬間感覺到了安寧。
他靠在楚辭胸膛上閉上了眼睛。
得得得——
曠野上馬蹄聲漸遠。
楚辭來到了記憶中原身的家,這是距離山腳不遠的地方,只有孤零零一座小院,院牆四周是石塊壘起的低矮圍牆,透過圍牆能看到兩間低矮的茅屋和一口井,除此之外就別無他物。
楚辭低頭看看鐘離煊,鐘離煊的臉緊緊貼着他的胸口,長長的睫毛垂下,呼吸勻稱又安穩,明明是在颠簸的馬背上,他卻睡得又香又沉。
楚辭抱着人跳下馬背,這動靜人還沒醒,他不由有些好笑,伸手戳了下鐘離煊的臉頰,鐘離煊皺了皺眉頭腦袋拱了一下,就把臉拱到楚辭脖子裏去了,擡手緊緊地勾住楚辭的脖子,睡得更沉了。
楚辭沉默了一陣,心說就這不防備的性子,怪不得一坑一個準,難怪上一回他離開幾個月人就被拐走了。
楚辭認命般一手托住鐘離煊,一手牽着馬,把馬拴在了後院。
山下因老虎傷人無人敢上山,好幾個月獵戶家都不會碰到旁人,不過保險起見,順手牽羊弄來的馬得盡快處理,楚辭想着明天早起去山裏砍樹的時候順手把馬放養了。
他把鐘離煊抱到房間裏,推開門看到漆黑一片,掏出火折子和蠟燭,室內昏黃一片沒什麽物什,楚辭将地面茅草上鋪着的破舊獸皮掀開整理後,鋪上幹淨布料,将鐘離煊放在上面,自己靠着鐘離煊和衣而卧。
夜晚,鐘離煊醒了一回,似是做了噩夢魇着了,喚着“奶娘”抖抖索索的靠近了楚辭,楚辭長臂一舒把人攬在了懷裏拍拍後背,鐘離煊嗅到楚辭身上熟悉的氣息,睜開眼看了楚辭一眼,把頭埋進了楚辭懷裏。
不一會兒又睡着了,這一次再沒做夢。
第二天。
鐘離煊是被陽光刺醒的,他睜開眼睛就看到頭頂疏落的灑下些光芒,鐘離煊眼睛猛地瞪大,瞌睡一下子就沒了。
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栖身的破廟,遇到楚辭只是一個夢,鐘離煊慌了神,趕忙翻身而起打量一圈,才松了口氣——這裏并不是破廟。
是楚辭家。
觸目是漆黑剝落的牆壁,到處都是缺口的屋頂,得虧這是暖和起來的春天,要是冬天,住在這屋子裏怕是要凍死。
面對家徒四壁的房子,鐘離煊卻滿心歡喜,這裏是楚辭住着的地方,也是他以後的家,他滿心歡悅的起身,遍尋一圈卻不見楚辭,鐘離煊摸了一把,身側凹陷早就沒了溫度,不知楚辭去了哪裏。
鐘離煊整理了一下衣物,推開門喚了一聲:“楚辭!”
“我在。”
楚辭光着膀子正在劈木頭,聽到聲音他動作不停,回頭看了鐘離煊一眼道:“廚房裏有煮雞蛋和昨天買的饅頭,你先将就着吃點早飯,吃完再洗漱。”
“好!”
鐘離煊眼神落在楚辭流汗的肩膀上。
沒有了衣物的遮擋,他才發現看似壯實的楚辭其實瘦弱的過分,只不過他骨架大穿得厚實,加之本人儀态出衆,就給人一種結實壯碩之感,現在親眼看到,才知曉楚辭也只不過是個瘦弱的少年。
細細看去,那瘦弱但并不顯單薄的身軀上,從肩膀到腰間都布滿了青紫的痕跡。
“你受傷了!”鐘離煊一驚道,上前小心的摸摸楚辭的肩背。
“這傷是被大蟲撲倒撞的,不礙事。”楚辭任由少年的手指落到背上,動作沒有絲毫停滞,這點小傷換來的可是大蟲的命,值。
“我來劈柴吧,你休息。”鐘離煊挽起袖子。
楚辭擦把汗:“我這不是劈柴,是做木板,需要巧勁兒,你不會,去吃早飯吧。”
說着,楚辭一斧頭劈開了腳下踩着的木頭,拿起來端詳一眼後丢在一旁,繼續動作。
并不明顯的肌肉微微隆起,動作流暢而敏捷,汗珠兒順着脊背滾落到腰間,行動間,肉、體的瘦弱感徹底消失,掄起斧子的楚辭不再是少年,又變成了健碩威武的男人。
鐘離煊盯着楚辭的腰背發怔。
雖然都是少年,可楚辭和他以及旁人都是不一樣的,然具體不一樣在哪裏鐘離煊又說不上來,他盯着楚辭看了一陣,發現對方游刃有餘,明明是在劈木頭,卻蘊着一種獨特的美感。
鐘離煊看得出神,楚辭不解地回頭看他兩眼,鐘離煊才反應過來,紅着臉去吃飯了。
推開吱嘎作響的廚房門,鐘離煊掃了一圈,廚房也和另一間房子一樣,物什不多,大半都是昨晚上楚辭新買的。鍋臺上只有一口鍋和三個破碗,一碗放着幾枚煮熟的雞蛋,另一碗放着切好的熟雞肉,還有一個碗裏放着已經變硬的饅頭。
也都是楚辭昨晚上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