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之殺戮

楚興二十年,楚昭王收複紫雀、朱鹂和金鳳三國後,中原統一,為青鸾帝國,此後他執政的五十年裏,青鸾國繁盛非常,史上稱之為“青鸾中興”。

這一年,正是楚興三十五年發生的事情。

青鸾帝國西部與齊郎國接壤,就在青鸾邊陲,和齊郎相鄰一個名叫廉鎮的小城,在一夜之間,全城覆滅。

本來是一座擁有一萬人的繁榮廉鎮,這一夜過去,整個化作沒有一點生氣的死城。

殘陽掠過堆積如山的屍骨,全城都仿佛浸泡在暗紅粘稠的血液中一般,那鮮紅的色澤幾乎能刺傷眼睛,讓人不忍再看。

寂靜的城牆上,坐着一個黑衣男子。

他一只腿搭在城牆上,微微搖晃;另一只腳曲在上面,胳膊随意地支着下巴,他目光淡然地看着下面的一切,良久,輕輕地打了個哈欠,慵懶地眯起眼睛——

這一役,大豐收。

“東——方——賜——”驚天動地的聲音伴着淩厲的疾風,刀子一般地撲了過來!

東方賜擡了擡眼皮,身子輕松地向後仰了過去,整個人平躺在城牆上,那殺氣連他的一根毫毛都沒掠到,徑直劈上對面的石柱,轟然一聲巨響,石柱粉碎,紛紛的石屑和碎塊揚在屍體上,已經幹涸閃着晶亮的血泊,沾染上一層塵埃。

東方賜像沒事發生一般地直起身體,看到眼前場景,微微地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道:

“小陽陽,本來一副美景,都被你破壞了。”

若陽杏目瞪圓,火氣在眼中晶晶閃亮: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傷人命嗎?怎麽……”她四下掃視一眼,捂住了胸口,嘴角抽搐了下,叱道:

“居然……殺了這麽多人!”

他看了一眼下面橫七豎八的屍體,轉頭看了若陽一眼,口氣中沒有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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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鎮的居民民風腐壞,罪有應得。”

“什麽罪有應得!根本就是你殘暴無仁!”若陽大吼道。

“陽。”東方賜低低地喚了一聲,一雙深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他們就這麽對視了許久,誰都不發一言。

他們有多久沒有争吵過了?

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若陽垂下眼簾,語調平穩:

“賜。答應過我的,就應該做到。”

東方賜轉過視線,望着遠處那輪漸漸消融在地平線的殘陽:

“對不起。這一點,我做不到。”

沉默。二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任憑斜陽隐沒在地平線之下,日光隐沒了最後一絲光輝,星光滿天,灑在他們身上,好像潑了一層銀色的鹽。

僵持許久,若陽輕輕嘆了一句:

“賜。要你不殺人,很難嗎?”

東方賜默然不語。

朔風起,吹起二人的長發,風中的若陽理了理有些紛亂的長發青絲,似乎微笑了一下,東方賜伸出手,距那青絲只有半尺之遙,待到那風結束的時候,一根極長的發絲悠然飄落在,擦着他的指尖落地後,佳人卻不見蹤影。

他的手就那樣孤廖地僵直在半空中,觸摸到的,只有冷寂的朔風。

金若陽失蹤了。

“爹,你來看我了?”步入中年的東方躍琛蓄了胡子,看起來竟然似乎比東方賜還要年長許多。

東方賜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語氣淡漠:

“你娘呢?”

“她不是跟爹在一起嗎?”

東方賜不再言語,後退了幾步,轉過身離開了皇宮。

朗斯國皇宮。

“爹娘和姨母,我也許久沒有見過了。”國王米奇回答道。

天淵宮。

“若陽沒跟你在一起嗎?”似琳一臉意外:“你們兩個何時分開過?”

來天淵宮作客的如彬也驚訝道:“除了皇宮和這兒,我實在想不出大姐還會去哪裏……”

東方賜默然,起身便走。

“離歡。”蚩狩叫住了他:“不如在這裏等等。我想,她會過來的。”

他的腳步停滞了一拍,卻又繼續。

“不。我要找到她。而非等到她。”

他離歡從來就不是那種守株待兔的禀性。

他曾經逃避過,但一旦确定目标,就一定會出手,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無論是物,還是人。

他從不曾猶豫過,可是此時,徘徊在人跡稀少的街頭,一時間卻迷茫起來。

一只烏鴉飛來,轉瞬間化身人形,在他腳下恭敬地行禮:

“啓禀王上,屬下與衆将士将整個中原都仔細搜索過,并無發現夫人的影蹤。”

“退下吧。”東方賜深黑的眼眸望着遠處即将沉落的夕陽,若有所思。

他的魔界兵馬無孔不入,只要若陽在這世上,決計不可能尋不到。

其中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她設下了護法咒,存心要他找不到她。

東方賜閉上眼睛,輕輕嗤笑了一聲。

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嘲諷。

只要運起法力,隐藏于二人身體中的兩生花自然會尋到對方的位置,只是驕傲如他,不想借助寶物,他想真正心心相印地尋到她,要她理解。

還有……哪裏?

他忽然睜開了眼睛,仿佛想起什麽一般掐指念訣——

風過,面前是一座破舊的寺廟,四處草木蔥郁,越發顯得這寺廟凄冷朽壞。

推開門,随着滄桑的“吱呀”聲響,映入眼簾的,是一塵不染的神龛。

幹淨整潔,果然符合若陽一向能幹的個性。

“來了?”她低着頭,纖纖玉手在繡着一幅鴛鴦戲水圖。

“嗯。”他走進來,坐在她身邊的蒲團上。

“好看嗎?”繡完最後一針,若陽舉起那副色彩豔麗的刺繡給他過目。

“我讨厭鴛鴦。”東方賜瞄了一眼,說道。

若陽輕輕笑了一聲,把刺繡翻轉過來,那背面竟然也是一幅清晰精致的圖案——

兩只漆黑的烏鴉,在血色蔓延的魔界比翼飛翔。

東方賜笑了,握住了她的玉手。

“謝謝你。陽。我很喜歡。”

若陽也回握住他的:“我知道。賜。你不會随意殺人。”

東方賜望着她。

“你每殺一個人,都是一場儀式。把人類轉化成魔界傭兵的儀式。那些人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死亡,而都變成了你的兵将手下。”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前陣子神界的那場動蕩波及到了魔界,你損失了很多手下,為了擴充兵力,你才會大開殺戒。”

“我知道你不是個不守信的人。但是魔界不能就這樣被削弱,否則随時都有可能被其他幾界吞并。你是這個世界的王,你一直都不輕松。”

“可是當你殺人的時候,我仍是無法控制的憤怒。不僅是因為那場景慘烈,而是這些事情,我竟然是通過兩生花了解到,而不是你親口對我說的。”

“我不想借助那寶物的力量。所以賜,你可不可以,把心裏的事情,告訴我?”她苦笑一聲:“我難道不是你能夠信任的人嗎?”

東方賜把她擁入懷抱:

“不想你擔心。”他的下巴溫柔地點在她的頭頂:“不想像個無能的男人那樣跟你抱怨。我要我永遠都是無敵,無懈可擊的。”

懷抱中的佳人輕輕地笑:“可是我要了解。不僅是你威風的那面,更要你無助的時候,有我幫你分擔。”

“對不起。陽。對不起。”他吻着她的長發,說道。

“這幅刺繡送給你吧。我要你記得,我們是人界的夫妻,魔界的妖侶。”

他笑了,接過,用手輕輕撫過那精致柔軟的觸感,低聲說道:“與子為盟,永不離棄。”

他知道,無論他去哪裏,她都會與他同行。如果他是天上的神,她便是他身邊的仙,如果他是魔界的王,她便是他生命中的魔。生世糾纏,難分彼此。

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即使海枯石爛,天地滅絕。

他們的誓言盟約,也不會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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