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良（三）
黃濑醒來的時候覺得身體輕飄飄的，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覺得心情格外的好，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了。但是和他的好心情不一樣，站在床邊的經紀人佐藤的臉色卻是煞白煞白的。
“發生什麽事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他坐了起來，向站在床邊的佐藤詢問。對方卻沒有回答，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黃濑見他這樣，也不再追問下去。他下了床，環顧了一下四周，小聲的嘟哝着，“真是間奇怪的屋子，什麽都沒有，只放了一張窄床。我怎麽會在這裏？”他嘗試着回想發生了什麽事，卻發現記憶裏多了一段空白怎麽也想不起來了。自己剛才好像是在從攝影工作室回家的路上吧？
“吶，佐藤先生，發生了什麽事嗎？”黃濑再一次詢問自己的經紀人，而他也再次被無視了。就在這時，一個穿着制服的歐洲男子開門進來，門打開的瞬間，黃濑看見門外的長椅上坐着一個小男孩，正抱頭痛哭着。
制服男子的身後跟着黃濑現在所屬雜志社的主編，他看見佐藤呆立在床前的樣子，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穿着制服的歐洲男人，走到床的另一邊，拉起了白色的布單，用法語對着經紀人與主編說了什麽，語速太快，站在兩人身後的黃濑沒有聽清楚。然後便看見經紀人扭開了頭，主編稍微握緊了他的手，上前快速的瞥了一眼，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了悲痛的表情微微地點了點。
經紀人蹲了下來，與其說蹲下來，不如說更像是癱倒在地上，黃濑聽見這個自己熟悉的男人聲音哽咽了，“怎麽會這樣？”他抱着頭，用日語重複着同一句話。
黃濑有些好奇，走上前，發現床上躺着一個人——金黃色的頭發，臉上蒙着一層薄霧，看不清長相。他繼續往下看，床上的男人穿着的白色襯衫上開着一朵一場詭異的黑紅色玫瑰。身體的各處都有擦傷以及不同程度的骨折。他的雙手不自然的交疊在腹部，修長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略微扭曲了的銀色戒指。
黃濑驚訝着看着那枚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戒指。“這個不是……為什麽……”
“在哪裏？不會是被誰給撿走了吧？”黃濑跪在街邊，在垃圾裏翻找着什麽。經紀人佐藤站在一旁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15分鐘前，黃濑決定要結束一切，把戒指丢掉了。但是還沒等回到住宿的酒店，他就後悔了。“回去！”他拍打着駕駛座的椅背，小聲地對着坐在駕駛座的佐藤說，“拜托了，佐藤先生，回去剛才那個地方。”聲音裏的鼻音變得更濃重了。
一枚小小的戒指滾到佐藤的腳邊，銀質的戒指與地面撞擊的清脆聲音，本該被埋沒在城市的喧嚣中，佐藤卻還是清楚的聽見了。他擡了擡腳，把戒指踩在腳下。什麽都不做的話，就能幫涼太結束這段戀慕了。
“太好了，鑰匙和小青峰的戒指都還在……”黃濑已經找到了鑰匙和那個黑色絨布的首飾盒。佐藤看着他繼續在垃圾中翻找的樣子，終究還是妥協了，彎腰拾起腳底的戒指，遞給了讓。
“佐藤先生！”黃濑站起來高興地抱住他，因為跪了太長時間腳有些發麻，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這樣真的好嗎？”佐藤問他，同時也是在問自己。
“嗯，還不想結束。”黃濑把戒指重新套回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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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戒指吧？黃濑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手上的戒指。“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說……”擋在眼前的人臉上的薄霧漸漸散開來，帶着血污的臉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我？”
結束了攝影工作的黃濑還不想回家，他漫無目的的在自己出租屋附近閑逛。“咚——”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他轉頭看見不遠處一個小型的籃球場上，一個10歲左右亞洲面孔的小男孩正撿起地上的籃球。
黃濑走進籃球場，用法語和他打招呼，男孩看了他一眼，又專注在投籃上了。但是顯然，他還是個初學者，投了幾球都沒進。黃濑輕輕笑了一聲，男孩回頭瞪他。黃濑伸手示意他把球給自己，男孩沒理他。于是他便趁男孩擡手準備投籃的時候，奪了球，擡手射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然後準确無誤的進籃了。
男孩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黃濑用法語向他炫耀，“怎麽樣，我厲害吧。”但是，他卻露出迷茫的表情，看來是并不懂得法語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才剛來到這邊，不太懂法語……”男孩開口，說的是日文。這回輪到黃濑驚訝了，“诶，你也是日本人？”
“嗯！你也是嗎？”男孩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黃濑涼太，”黃濑向男孩伸出手，“小弟弟你叫什麽？”
“DAIKI……”
“大輝？”黃濑愣了一下，“青峰……大輝？”
男孩搖了搖頭，“樹木的樹，大樹……”
“那，你喜歡青峰選手嗎？”黃濑背對着男孩，憑着自己的回憶，模仿着青峰的動作投籃。
“啊，那是青峰大輝的投籃！”男孩的聲音因為興奮而有些略微的顫抖。“好厲害！大哥哥你也是籃球選手嗎？”
“曾經是……”黃濑的眼睛垂了下來。
“那現在不打籃球了嗎？”男孩好奇的看着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黯淡的眼神。
“嗯，有些原因呢，不過還是最喜歡籃球了，”他把球遞給男孩，“大樹君，我來教你打籃球吧。”
“可以嗎！”大樹的眼睛閃閃發亮，就像多年前的他一樣。
從那天開始，黃濑只要在天黑前結束了工作，就會和大樹相約在那個籃球場教他打籃球。他了解到大樹剛剛移民到法國不滿三個月，語言不熟悉，也沒有什麽朋友。即使是看電視也因為聽不懂而感到很無趣，而有一天碰巧轉臺到籃球頻道看見了青峰的比賽，才對籃球有了興趣。
黃濑并沒有告訴他自己與他崇拜的那個青峰大輝是曾經的隊友，只說自己也是青峰選手的粉絲，頭號粉絲。每當他這麽說的時候，大樹就會反駁說自己才是頭號粉絲。接着兩人就會為了争奪頭號粉絲的稱號而進行一對一，當然最後獲勝的自然是黃濑。
因為大樹的關系，黃濑比起半年前從日本回來的時候開朗了許多，佐藤先生也為此感到欣慰，還說如果大樹成為學校籃球隊的正式選手的話就送他一雙籃球鞋。
這天，黃濑工作的有點晚，在回家之前他習慣性地繞去籃球場，發現大樹還在練習。他背着包，靠着壞掉的路燈靜靜地看着大樹的動作。越來越像樣了，就10歲的孩子來說是很不錯的學習能力了。
“那該不會是小青峰的投籃吧？”黃濑看見他擺出并不标準的姿勢。籃球碰到籃筐邊緣，彈了出來，落在球場外，向馬路的方向滾去。
“現在模仿小青峰還太早了啊，先把基礎練習好啊！”他跟在跑去追籃球的大樹後面小聲的說着。
籃球滾到馬路中間的時候，大樹追上了它。他彎腰撿起籃球，并沒有注意到歪歪扭扭朝自己沖過來的汽車。黃濑大喊了一聲，“大樹！”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黃濑推開了。
砰地一聲巨響……
當大樹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昏暗的路燈下勉強可以看到金色頭發的青年躺倒在地上，汽車停在他的不遠處，有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用法語說了些什麽，又從新回到車上倒車逃走了。
大樹磕磕絆絆地跑到黃濑身邊大聲的叫着他的名字，“黃濑！黃濑涼太！”他看見掉在地上黃濑的手機趕緊撿了起來。想要撥打緊急電話的他看見屏幕上的待機畫面愣了一下，然後才顫抖着撥了號碼。電話接通後用不熟練的法語向對方求救。
黃濑覺得已經搞不清楚疼痛是從身體的何處鑽出來的了，但他還是扯了扯嘴角對着面前的孩子笑了。“大樹，好厲害，這不就會說法語了嗎。”
“黃濑，黃濑涼太！”大樹挂了電話跪在他身邊，不敢輕易地搖晃他的身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大樹，不可以哦……對我要說敬語啊……”“沒事的，我只是有點累了，稍微睡一下就好了。”
“不可以！黃濑涼太！不可以！”大樹大喊着他的名字，想要讓他保持清醒，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麽似的，停止了叫喊，小聲地吐出了一個名字，“青峰大輝……”
黃濑的睫毛微微的抖動了一下。小青峰……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虐嗎...
我怎麽覺得我又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