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涼太（一）
不知道在哪裏聽過，說是人在将死的時候都會看見自己人生的走馬燈，但是我是狗啊，也會看得見嗎？
我的名字叫做リョウ，是一只黃金犬，今年已經14歲的高齡了。今天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動了。我費了好大得勁才發出一點嗚嗚聲，終于成功的引起了主人的注意。
“リョウ，怎麽了？”小良摸着我的腦袋詢問我。
“帶他去獸醫那裏看一下吧。”另一個主人青峰也皺起了眉頭，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該不會……吶，振作一點啊，別吓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男人慌張地在我面前飛來飛去的，看着就頭暈。
笨蛋！說什麽呢！我想要像以前一樣大聲的呵斥他，但是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只能對着他生氣得眨了眨眼睛。
青峰用毛毯裹住我的身子，費了一些力氣才把我抱了起來。他抱着我往屋外走去，我在他懷裏一颠一颠的很不舒服。沒過一會我就顧不上這些了，因為眼前開始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
“涼太，”長相精致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身子向前傾微微的彎了彎腰，指着自己對我說，“黃濑涼太，我的名字。”然後他伸出手，等着我把爪子搭上去。
我擡了擡眼皮，把頭扭過一邊不去理會他。
“吶，你的名字叫做リョウ對吧？和我一樣呢。”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不想要搭理他，再次走到我眼前，趴坐在地上，臉貼着地板，直愣愣的看着我。
名字哪裏一樣了？你明明是叫做涼太。我想要瞪他一眼，剛睜開眼睛就看見他的臉放大在眼前。靠得太近了！
這家夥真的是男人嗎？長得真好看，比我見過的那些大姐姐都要漂亮多了。
“你看得我對吧？為什麽不理我呢？”我好像看見他的頭上長出了狗耳朵，和我相似的耳朵拉聳下來，看起來很失落。
我使勁地閉上眼睛，又睜開。果然是我看錯了，這家夥是人啊，怎麽可能會長着狗耳朵。不過，我的黑皮主人好像說過我和他是同類之類的話。
等等！我晃了晃腦袋，這并不是種族差異的問題，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不是活生生的人。
我站了起來，沖着他吼道，“你這個幽靈，快點去投胎啊！還賴在這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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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我對他說話，高興的飄了起來，我的視線穿過他透明的身體，看見小良正慌張地向我跑過來。
“噓……リョウ，在公寓裏不可以大聲叫哦，會吵到鄰居的。”小良是我的另一個主人，我的聲音在他們人類聽來就只是普通的狗叫聲。
小良做事總是小心翼翼的，還喜歡給別人道歉。雖然不喜歡他這種懦弱的地方，但我也不想給他添麻煩，于是只好閉了嘴。
那個男人現在正飄在半空中，食指放在他好看的嘴唇上，“噓，不可以給小良添麻煩哦。”
你以為是誰害得啊！我有些生氣，平日裏這家夥明明就比我還要吵鬧，總是追在黑皮主人後面喊着“小青峰，小青峰……”什麽呀，奇怪的稱呼！
“Ryo，我回來了。”說曹操曹操到，黑皮主人的聲音從玄關傳來。我搖着尾巴慢騰騰的向門口走去。其實也沒有很想去迎接他，但是他誰讓他叫了我的名字呢，對于我們狗來說，名字可是有着相當強大的束縛力。
“リョウ，有沒有乖乖聽你小良爸爸的話啊？”黑皮主人用它的大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又撓了撓我的胸口。
這話聽起來有點繞口，都怪他給我起了個和小良一樣的名字，害每次我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叫誰。
“有，我當然很聽話，但是那個叫做涼太的家夥好煩人！”我小聲地和主人呢抱怨。
他笑着扶住我的腦袋，湊上來親了一下，“乖孩子。”然後就走進房間換衣服去了。
“真好啊……”當我跟在青峰的後面準備走回客廳的時候，坐在鞋櫃上的涼太露出羨慕的表情，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リョウ真好啊，可以和小青峰親親……”
“呸呸呸！”我吐了吐舌頭，誰想要和那個黑皮親親了。雖然他是我的主人沒錯，但是也不能随便親我啊，我是公狗耶。和你們這些同性戀不一樣，我喜歡的可是漂亮的大姐姐。
當我準備向他解釋清楚，才剛開口，連個“汪”的音節都沒發出的時候，青峰的聲音從裏面傳來。“良，今天吃什麽？”
黃濑聽見他的聲音，立刻就丢下我徑直飄了進去。每當這種時候我還是很羨慕他的，哪像我，跑得再快也追不上幽靈的速度，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還累得跟狗一樣，不對，我本來就是狗。
我慢吞吞的走進客廳的時候，廚房裏兩人一鬼構成了一副微妙的畫面。
青峰從後面摟着小良，頭枕在他的肩上，在他耳邊抱怨着什麽。而黃濑則坐在廚臺上看着兩人親密的舉動，眼睛裏流露出的感情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複雜。
小良的手臂向後捅了捅，“你先去和リョウ玩，這邊一會就好了。”
“那好吧，”青峰不情願的松開手。轉身看見我，又露出了小孩子一樣笑容，朝我小跑過來，“リョウ，來和爸爸玩吧。”
我扭頭走掉，每次都是把玩具骨頭丢來丢去的，然後又讓我撿回來，又累又無聊！
“诶，連你也嫌棄我啊。”他走過來揉亂我小良今早才剛幫我整理好的柔軟毛發。我甩了甩腦袋，兩只耳朵跟着晃動，表示着我的不樂意。
他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貼近我的耳邊小聲的說，“那就告訴我那個家夥現在在哪？”
我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涼太的方向，他把玩具骨頭丢給我就轉身走了，真是奇怪的家夥。
一開始的時候我曾經以為他也能夠看見幽靈，但是立刻就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他似乎只是能感覺到涼太的存在。
我一邊啃玩着玩具骨頭，一邊不解地看着一人一鬼。涼太出奇的安靜，沒有像平時一樣，“小青峰，小青峰”的叫個不停，只是微笑着看着青峰在自己身邊坐下。
說來也奇怪，青峰明明看不見，但只要我給他一個方向，就總能準确的找到涼太的位置。他在靠着牆，轉頭看了一眼他完全無法看見的人，然後閉上了眼睛。
涼太往他身邊挪近了一點，伸出手靠近青峰的手，大概是知道無法觸碰到對方，他又縮了回來。就在這時，青峰突然擡手抓住了他。是的，我可沒有看錯，的确是抓住了，但是又立刻穿過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覺得胸口被一雙手揪住了一樣。還沒等大腦反應過來，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我走了過去，舔了舔青峰的手。“嗚……”
晚上，青峰和小良的屋裏傳出奇怪的聲音。我走到他們門前，豎起耳朵想要聽清楚那是什麽聲音。
涼太卻擋在我面前，“不可以哦，偷聽是不好的行為。”
“嗯……啊……”還沒等我離開，小良的聲音就從房間裏漏了出來。
我擡頭望着涼太：那是什麽聲音？
“好了，快點去睡覺……”涼太一邊躲避着我的好奇的目光，一邊趕我走。
我看見他眼睛裏流露出的悲傷神情，好像有點明白了，又好像什麽都不明白。他飄到客廳，在沙發與牆壁之間的空隙坐下。我在他面前趴下，觀察着他表情的變化。
窗外的月光灑在面茶幾的造型玻璃上，星星點點的光反射在他的臉上，看起來就像是眼淚一樣。我閉上了眼睛，不想再去看他，生怕會被他的情緒傳染到。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涼太又興奮地圍着青峰轉，“小青峰，昨天又對小良做了過分的事情了吧！”
為什麽？為什麽不離開呢？昨晚明明那麽傷心，涼太真是太奇怪了。
是啊，涼太真的是太奇怪了。為什麽要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看着我呢？
“嗯……”每年都為我檢查身體的獸醫眉頭緊皺着，長籲了一口氣，久久不願開口。
“到底怎麽回事？”青峰着急地催促着他。
他低着頭，不願看着青峰和小良，“黃金犬的平均壽命只有13~14歲……リョウ今年多大了？”
小良聽完他的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怎麽會……”
“但是他一只都很健康啊，沒有過什麽大的毛病。”就連青峰都露出了少有的哀傷表情。我有點想笑他，哈哈，你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啊。
“這個，就像我們人類一樣，年紀到了，就會……”醫生沒有接着說下去，只是嘆了一口氣，“好好的和他道別吧。”
平時多話的涼太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緊咬着下唇呆愣地看着我。我覺得，如果他不是幽靈的話，一定已經哭得一塌糊塗了。
喂，涼太，你是笨蛋嗎？不就是死嗎？你可是已經死了很久的人了，怎麽還會因為一直狗的生死而難過成這樣呢？再說，你應該高興才對啊。沒有了我，青峰那個混蛋再也不能叫着我的名字，卻束縛着你的靈魂了。
我覺得眼皮越來越沉，眼前的想象漸漸地變成了一條細縫，然後消失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居然看見了一抹耀眼的黃色。只能看得見黑白的我，居然看見了明亮的黃色。
明亮的黃色轉過頭來看着我，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我走向前，開口問他，“不和我一起走嗎？”這次對方居然輕易地就聽懂了我的話。
他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了，小青峰不讓我走啊……”
我低頭，看見他的手正挽着膚色偏黑的結實手臂。“什麽啊，明明是你賴着不走吧。”
“被發現了嗎？那麽，リョウ一個人也要獲得幸福哦。”
“笨蛋，你也是……”我走向身後的光圈中，側了側頭，“遇到你們，我已經足夠幸福了……”
所以，下一次，由我來讓你們幸福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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