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風雲劇變
接下來的幾天陽越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度過的,只是朝陽殿的侍衛宮女們私下竊語,他們的主子最近總是恍恍惚惚,茶飯不思,寝眠不欲,失了平日的明快笑顏,經常一個人緊鎖眉頭呆對着一塊紅玉。
九月初九一大早,帝都就下起了濛濛細雨,淅淅瀝瀝敲打着朝陽殿的窗棂。陽越早就醒來,卻不願起身,喚來小太監去麒麟閣傳話,佯稱自己不舒服,不去早朝。最近陽洙忙于國事,對陽越的散漫似乎也沒有太過在意。
陽越渾渾噩噩的在床榻上躺了一上午,滿眼滿心都是修羅絕色的臉龐和深情的眼神。情愛一事着實累人,少年太子此時焦躁不安,慌亂不已。他沒有辦法無視修羅的約定,又深知自己不能放開皇族使命,不能舍棄大淵子民,自私的逃離原本的軌跡。最後陽越決定去鳳臨湖與修羅講清楚,如論怎麽樣,都應該給他個明确的答複。
有了決定陽越一躍起身開始準備,誰知剛換好衣服,就聽到侍衛禀告應乘風應将軍在外殿等候。聽到應乘風到訪,陽越只好穩定一下情緒,先出來見他。
應乘風俯身行禮後,見到陽越面容憔悴,關切的問:
“早朝時聽說你病了,是不是內傷反複?”
陽越搖頭:
“最近懶散,只是想多休息一下。”
應乘風聽他這麽說,稍稍安心,又問:
“我一直沒有機會細問,到底你在百僮發生了什麽事,會受了如此重傷?”
提及百僮,陽越心中浮亂,但面上神色未變,把之前騙楊瑞的說辭又講了一遍:
“都怪我莽撞,百僮雖是小國,但皇宮大內還是有高手在,一不留神暴露了身份,受到圍擊才受傷的。”
應乘風心思細密,不似楊瑞般單純,立即就聽出陽越話中漏洞,先不說陽越一向行事謹慎,就算他真的被發現,以他的武功,現今世上能傷得他如此的人屈指可數,他又怎麽會輕易被百僮的士兵所傷。不過即知陽越有心隐瞞,應乘風也不多問。沉默了一會,見陽越目光浮動,有些心不在焉,應乘風又道:
“今天是重陽節,楊丞相在府中設宴,請了家父和鄭将軍等人飲酒聽戲。楊瑞叫我來通知你晚上一起去湊熱鬧,我本擔心你身體不适,如今見你沒有大礙就放心了。那晚上我們丞相府見。”
此時陽越心思早已經飄離,聽了他的話,随口答應:
“好,晚上我們丞相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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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乘風得了陽越的答複也不多留,随後就起身告退了,但他的到訪卻又将陽越心境打亂。之後陽越沒有立刻出宮,反倒坐回椅中,又陷入了沉思。
接近黃昏時,陽越終于安奈不住,吩咐侍衛牽來逐月,要去鳳臨湖赴修羅之約。
鳳臨湖畔,夕陽西下,餘晖映霞。修羅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湖邊的落日廳中,神色淡定。他的身邊還擺着一壇未開封的陳酒。
聽到身後的慢慢接近的熟悉腳步聲,修羅舒展修眉,嘴角噙着淡笑,緩緩轉身。
朝陽殿中,焦急的陽越等來的不是逐月,而是陽洙召見的口谕。陽洙此刻傳召,陽越深感意外,但通傳的人在旁等候,他也來不及多想,便匆匆随那侍衛去複皇命。讓陽越奇怪的是,陽洙沒有在麒麟閣見他,反而叫他到正陽殿侯命。
一進正陽殿,陽越便見到龍椅中的陽洙神色隐晦,目光閃爍。陽越心中疑惑,也不敢表露,恭恭敬敬的行過大禮問過安,擡頭等陽洙發話。
座上的陽洙高深莫測的盯着陽越好一會,直到看得他心慌意亂,才開口問:
“這麽晚,你備馬出宮,要去哪裏?”
陽越心頭一跳,暗自盤算了一下,答道:
“去見一位朋友。”
“什麽朋友?”
“一位江湖朋友,父皇并不認識。”
“我不認識?”陽洙突然面色一凜,喝道:“堂堂西檸三王子,蒼狼軍統帥我怎麽會不認識?”
陽越大驚失色:
“父皇、、、”
不等他說話,陽洙便冷冷的打斷了他:
“如果你是要去見那位三王子,大可不必。我已經派人代你去了。”
陽越聞言頓時吓得臉色煞白,微微一頓,轉身就向殿外沖去。剛跑出幾步,突然從大殿梁上躍下十幾名黑衣影衛,把他團團圍住。這些影衛武功極高,平時都是躲在暗處保護陽洙。陽越見狀心中一沉,轉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懇求陽洙:
“父皇,兒臣自知罪不可恕,但那人此次來帝都絕沒有其他目的,求父皇放過他吧!”
陽洙聽了他的話,拍案怒道:
“你讓我放過他?你可知道他是誰?他是西檸三王子,是偷襲太子出巡大隊,暗中策劃魏侯造反的元兇!是慫恿百僮進犯,血洗我邊關城池,虐殺我大淵百姓的罪魁!你竟然讓我放了他!”
聽到陽洙的控訴,陽越陣陣劇寒,顫聲道:
“原來父皇早知道了一切。”
陽洙冷冷一哼:
"不錯!我早就知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他暗中潛入朝陽殿,約你今日去鳳臨湖畔見面。”
陽越驚問:
“父皇是如何得知這些?”
陽洙怒眉一豎:
“我是大淵皇帝,如果連敵國王子潛進皇宮都不知道,那大淵就要滅亡了!”
聽到這一席話,陽越眼前一黑,這就是帝王權術,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沉默了一會兒,陽越擡頭再次掙紮道:
“他已經決定放棄一切了,他不會再對大淵有任何威脅,父皇無需趕盡殺絕,再激起西檸的仇恨。”
“住口!”陽洙勃然大怒,厲聲道:“耶律馭日野心勃勃,觊觎我大淵江山已久,随時伺機入主中原。只有除掉此人,才是還天下太平的釜底抽薪之策。”
“父皇、、、”
陽越正要再争辯,就見高成一路小跑進了正陽殿,急聲禀告應乘風将軍回來複命,陽洙擡手示意高成帶人進來。
應乘風踏進正陽殿,見到陽越跪在一旁,大吃一驚,俯身跪下向陽洙複命:
“拜見皇上,微臣已完成任務。”
陽洙看了眼應乘風,沉聲道:
“完成了什麽任務,當着他的面說清楚。”
應乘風不敢遲疑,立即答道:
“是!微臣帶人擊殺耶律馭日,親眼見他中劍落入湖中,長劍穿胸,他絕無生機,此刻侍衛們正在打撈他的屍體。”
“什麽?”
陽越聽聞身體一陣巨顫,立即爬起來沖上去揪起應乘風的領口大聲質問:
“你說什麽?”
應乘風見陽越如此,心中絞痛,不再多言。陽越盯了應乘風一會兒,驟然放開他,劇烈的搖頭:
“不可能!你在騙我!你們不可能傷到他!”
應乘風擡頭看看龍椅中的陽洙,得到示意,沉靜的開口:
“耶律馭日武功高絕,我的确沒有自信殺他。所以楊丞相把我易容成你的樣子,以我們平日相處,你的儀态舉止我能模仿九成。耶律馭日以為面對的是你,我自然有機會得手。”
陽越怔怔的聽應乘風講出全盤計劃,半響才茫然出聲:
“原來三師叔也知道此事?原來你們早就部署周詳了。”
随後陽越轉身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影衛們剛要攔截,被陽洙喝住:
“讓他去!讓他親眼見了,死心也好。”
然後又對應乘風交代:
“乘風你跟着他,見過耶律馭日的屍體後,綁也行捆也行把陽越給我帶回來!”
鳳臨湖水位極深,侍衛們打撈了幾天,還是沒有找到修羅的屍體,但衆人可以肯定絕沒見到有活着的人上來。陽洙對此并不在意,他更關心的是陽越。陽越那晚奔到鳳臨湖畔後,一連不眠不休的守了幾日幾夜,終于不支昏倒,被應乘風擡回了皇宮。急火攻心加上舊傷複發,陽越持續昏迷高燒了幾天,太醫們開了許多方子,都不見效,後宮此時亂做一團。
陽洙背着陽越誅殺修羅,事前一直瞞着應崇優。應崇優得知後十分震驚,他知道心病難醫,無奈之下只好傳書給舒展博求救。
舒展博兩日後火速趕到帝都,陽越見到師傅,失聲大哭了一場,那是自陽越六歲後再沒有出現過的情形。不知是因為舒展博的勸慰,還是痛哭後發洩了心中郁氣,陽越的病漸漸好了起來。
半個月後,陽越決定随舒展博回浮山。陽洙本是堅決反對,在應崇優的勸說下才勉強讓步。
臨行前楊瑞應乘風進宮探望陽越,被中恒攔在門外:
“太子殿下不想見客。”
應乘風點點頭,沉默的注視了內殿良久。
身邊的楊瑞見應乘風如此,終于沉不住氣,對他大叫道:
“我實在忍不住了,乘風,今天你給我講清楚,你當日為什麽要殺修羅?”
應乘風沉聲道:“皇命難違。”
“皇命難違,那陽越的命你就可以不管了嗎?”
應乘風神情肅然:
“陽越是太子,是大淵未來君主。他命系朝綱社稷,悠悠萬民,他有不可推卸的使命。陛下這麽做也是為他好。”
楊瑞凝視應乘風好一會,突然問他:
“乘風,你是不是喜歡陽越?”
應乘風被他吓了一跳,慌忙道:
“楊瑞,你不要胡說。”
楊瑞看到應乘風的神情更加肯定,緩緩道:
“我沒有胡說。我雖然不像你和陽越一般絕頂聰明,但我卻看得清楚,從小在宮中不管陽越犯了什麽錯,你都主動背下來。我雖然是陽越伴讀,但對他的喜好卻遠遠沒有你了解。他上浮山拜師後,每次回來你都很開心,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他。”
應乘風震驚的看着楊瑞,沉默了半響才深深吐了口氣,幽幽道:
“不錯,我是喜歡陽越。我希望能一直待在他身邊,只要遠遠看着他就好。我從小拜師學藝,苦讀兵法就是為了可以保衛他的江山,輔佐他成為一代明君。我不能看着修羅毀了陽越,所以,我一定要殺修羅。”
楊瑞同情的看着應乘風,搖搖頭:
“你錯了,你不該按照自己的意願安排陽越的未來。雖然他是大淵太子,但也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我們應該尊重他。”
應乘風再次驚訝,原來這個看來單純青澀的楊瑞竟然是把所有人看得最通透的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