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又一封信 (1)

兩人從666號房間出來, 然後并肩走過門後空間的長廊與大廳,最終離開歷史學會。

埃裏克回答說:“從這周六開始,一直到下周三。”

“一共五天?”西列斯說, “聽起來并不是很長。”

“重頭戲實際上都在周三。”埃裏克說,“你要是想去, 可以在周三晚上的時候去逛逛。那個時候或許會有一些……不太合法的商品出現。”

西列斯點了點頭:“我還是十分好奇無燼之地的。”

“現在無燼之地已經安全許多了。”更為年長的埃裏克說, “我年輕的時候, 也認識一些朋友想去無燼之地尋找一個發達的機會,最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沒有能夠回來。”

西列斯嘆息了一聲:“危險總是與機遇并存。”

“是這樣。”埃裏克說,他喃喃自語, “不過,任誰都不願意錯過。我年輕的時候沒有鼓起勇氣和那些人一同去往無燼之地, 但是現在……我不願意放棄這份力量。”

“啓示者的力量也十分危險。”

埃裏克笑了起來:“未必比在□□控制下的酒館工作危險太多。”

西列斯也因為他這樣的比較而笑了起來。

他說:“我還沒問過……或許有些冒昧,你成為啓示者的契機是什麽?我是在舊城發現了一家其他人無法發現的書店。”

“我是在那家名為休谟的藥店。”埃裏克說,“我為我的妻子買藥,結果卻發現了貨架上擺放着的魔藥瓶。其他人似乎看不見那些魔藥。”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是, 你以前沒見過?”

“沒見過。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一次見到了。”埃裏克說, “我到歷史學會來的時候, 還生怕自己被趕出去。或許,那只是……一些敬畏和害怕。”

西列斯說:“你已經成為啓示者了。況且, 雨季都已經過去了。”

埃裏克低聲說:“謝謝你。”他停頓了一下, “你的确很适合成為一名教授。”

西列斯微笑了一下,随後轉移了話題:“舊城最近怎麽樣?”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埃裏克說,“不過大公要開發無燼之地相關的消息, 是愈演愈烈了。”

“這是一個看起來穩定, 但實際上已經邁向動蕩的時代。”西列斯說, “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

“今年是霧中紀的第四百年。”埃裏克有些感嘆地說。

西列斯問:“你打算去交易會嗎?”

“不。”埃裏克這麽說,随後又補充說,“我本來就在,得在酒館裏輪班。不過也幸虧是輪班制,不然我恐怕還沒法按時來到歷史學會。

“在這個時刻,錯過任何一次課程都是可惜的。”

西列斯想到了布魯爾·達羅,一時間也有些惋惜。

卡羅爾恐怕不會為了布魯爾再專門講解一下魔藥的事情。不過,布魯爾到底是怎麽了?真的是因為訂婚太過高興,所以喝醉昏睡過去了?

西列斯與埃裏克在歷史學會的門口分別。

埃裏克對西列斯說:“有時候,我都會忽略,你居然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在這個時代,你顯得格外成熟與老練。”

西列斯回答:“我年少時就離家來到拉米法城上學,總應該有所成長。”

埃裏克搖了搖頭,沒說什麽,拍了拍西列斯的肩膀,然後搭乘公共馬車離開了。

西列斯站在原地——此刻是下午四點。陽光仍舊熱烈,周圍人們仍舊來來往往。他解決了不少問題,比如周三的兩場聚會,比如卡貝爾教授留下的那張手稿。

但是,他又感到所有的事情仍舊蓄勢待發。

他靜默地站了片刻,随後同樣搭乘公共馬車——省點錢——晃晃悠悠地回了拉米法大學。他直接去食堂吃了晚飯,然後回到了海沃德街6號。

他的室友,洛倫佐·格蘭瑟姆,大概是聽到了他回來的動靜,于是從二樓的門廳那兒探出一個頭:“晚上好,諾埃爾教授。”

“晚上好,格蘭瑟姆教授。”西列斯回應。

洛倫佐說:“沒想到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會開玩笑。”

西列斯:“……”

他恍惚感到自己今天心中出現過相似的想法。

“有三封你的信,我幫你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了,記得查看。”洛倫佐提醒說,“你真是個大忙人,整天不見人影。”

西列斯說:“謝謝。明天我請你吃飯,你幫我拿了好幾次信。”

“食堂?”

西列斯歪頭看了他一眼:“或許你想吃什麽別的?”

洛倫佐沉思片刻:“算了。你的年紀和我差不多,錢包估計比你的臉蛋還要光彩照人。”

西列斯默然片刻,用一種斟酌的語氣說:“謝謝?”

不過他也的确沒有什麽存款就是了,起碼這一段時間是這樣。

洛倫佐大為感嘆,連連搖頭:“我怎麽會在第一次和你見面的時候,認為你是個內向的老好人呢?明天請我吃早飯得了。”

“沒問題。”西列斯回答。

“不過我會很早起。”洛倫佐說,“明天得去教授那兒,幫忙維持課堂秩序。不過鄧洛普教授最近的心情真是不錯,似乎是因為遇上了好學生。”

“好學生?”

“似乎是叫……赫爾曼什麽的。”洛倫佐想了想,“大概是的吧。你應該聽說過鄧洛普教授,他是真正的實踐派考古專家。”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鄧洛普教授似乎覺得那個學生很适合加入考古隊。是那種外向、開朗,但是又足夠膽大、細致的青年,所以有意将其提拔到學院的考古隊伍,或者先當學徒,再進考古隊。”

西列斯靜默地聽着。

說着,洛倫佐打了個哈欠:“我批過他的作業,完成的質量不錯。”

西列斯不動聲色地說:“總會有優秀的年輕學生。”

“的确如此。”洛倫佐像是在開玩笑一樣,“我懷疑,要是這個學生早一些出現,我也不會是鄧洛普教授的助教了。不過話雖如此,現在的助教終究是我。”

“你已經非常優秀了。”

洛倫佐點了點頭,他沒再說什麽:“明天見。”

“明天見。”

洛倫佐回了二樓的卧室,而西列斯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思索着什麽,随後返回一樓,從大廳的茶幾上拿到自己那三封信。

他上了三樓,回到卧室,換上更為柔軟舒适的家居服,倒了杯水喝了幾口,然後坐到沙發上,稍微輕松地舒了一口氣,接着才看向那三封信。

這個過程中,他在心中安排了一下晚上的事務:首先得整理一下明天布置給兩個學徒的書單任務,其次得看一下格倫菲爾給他的背包裏的東西。

最後,他還得給阿方索·卡萊爾寫一封信,詢問薩丁帝國的流浪詩人的相關信息。

而當西列斯看完了那兩封來信之後,他又暗暗開始修改自己的行程表了。

三封來信當然來自不同的人,并且也代表了不同的事情。

第一封來自原身的母親,信中她已經知道了西列斯現在的地址,并且再一次鼓勵了自己的孩子。随信又一次附贈了一張百幣鈔,讓西列斯心中生出些許的觸動。

第二封來自伯特倫·費恩,他在信中說自己的确聯系到了一位從事星之塵相關生意的商人,想詢問西列斯什麽時候有空與他們會面。

第三封來自班揚騎士長,他說他們在今天下午的時候成功抓獲了叛教者,現在正在審理之中。西列斯的報酬之後就會送到他的手中。

原身母親的來信并不讓西列斯感到意外。他将那張百幣鈔收進抽屜,和之前那一張放到一起,然後反複看了看後兩封信,感到一點……微妙的心情。

星之塵的生意;叛教者的抓獲。不管哪一件事情,都讓他猝不及防。

在聽聞了星之塵是啓示者魔藥不可或缺的輔料之後,西列斯就對于無燼之地中從事星之塵生意的商人,感到了萬分好奇。

他們究竟是與往日教會有關,還是瞞着往日教會從事這樁生意?

可伯特倫說,在其他國家,使用星之塵驅動的車輛更為普遍……這意味着星之塵的确在除了啓示者之外的場合,擁有一些獨到的用途?

西列斯思索着,最終決定給伯特倫回信,約定這周六的上午九點,在阿瑟頓廣場附近的一家餐廳會面。

他在信中的措辭十分謹慎,并沒有說自己打算立馬确認投資的事宜,而是說想要了解一下星之塵相關的生意。

他将這封回信審視了片刻,确認沒有什麽問題,然後将注意力轉向了另外一封,來自班揚騎士長的信。

叛教者哈姆林這就被抓住了?

這個消息實際上讓西列斯更加猝不及防一些。

在跑團的劇情中,叛教者哈姆林的結局當然并不是在這個時刻就決定的。

他之所以引來了往日教會如此嚴苛的通緝,是因為他在往日教會潛藏了許多年,最終偷竊了往日教會內部一樣的重要的東西。

這樣東西在跑團的劇本中也有所提及,是往日教會過往的一份各大教區的教士名單。

這是非常機密的文件,因而引來了教會的熊熊怒火。

不過那是跑團劇本中的故事。

在真正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西列斯心中産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在這個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那份名單,是否比他想象中更為重要,擁有着更加不可思議的用途?

西列斯對此有一些猜測。

不過,既然現在叛教者哈姆林已經被抓住了,那麽那份名單的問題應該也已經被解決了。而西列斯始終擔心的,醫生的性命,應該也已經安然無恙了。

西列斯松了一口氣,随後又感到自己似乎使用了太多的“應該”。

他默然了片刻,然後将這幾封信都收了起來。

他拿出信紙,在之前寫給阿方索·卡萊爾的信件初稿上重新修改,确認自己想要詢問與薩丁帝國的流浪詩人相關的信息。

随後他在信封上寫下米爾福德街13號這個地址,與将要寄給伯特倫·費恩的信件放到一起,打算明天上午去寄掉。

幾樁事情做完,他也松了一口氣,就只剩下最後兩個重頭戲。

開給學徒們的書單,以及,格倫菲爾給他的那個背包。

給學徒們的書單,西列斯之前就已經考慮過了。

朱爾斯和多蘿西娅的研究方向不同,他們當然也需要不同的書單。

多蘿西娅的好說,基本上都是沉默紀相關、阿特金亞相關的文學、研究報告、論文和學術著作,總共有十幾項。

西列斯給她框定了一個大概的範圍,比如某一本書的某幾個章節,某篇論文要重點閱讀之類的注釋,随後就暫且将這一份書單放到一旁。

朱爾斯的書單就讓西列斯有些頭疼了。他研究現代安缇納姆相關的文學,與西列斯的專業範圍可以說是相差甚遠——也不知道學院為什麽會将這個學徒分給他。

西列斯想了片刻,最終斟酌着在草稿紙上列下一連串的書籍名稱。

《沉默紀人神論》《“人”的時代》《神明隕落對于人類文明發展道路的影響考證》《“渎神文學”的來龍去脈》《新神的出現》……

在這些書籍中,除卻《新神的出現》是直接與安缇納姆相關的,其他的書籍大多數都是探讨“人”與“神”這兩個概念,對于沉默紀文學的影響。

朱爾斯恰巧要研究安缇納姆相關文學中“人”的部分,那正好。世俗文本本來就是從沉默紀開始出現并且壟斷市場,這是繞不過去的部分。

西列斯從這些書籍中,參考自己曾經的筆記與思考,挑選了一部分章節讓朱爾斯去閱讀。

這是這個學期的第一份書單,所以西列斯沒有給出一些特別深奧的內容和學術作業。他注視着這兩張書單,然後抽出一張草稿紙,在上面羅列第二份書單的雛形。

他邊想邊寫,無數的書籍名稱和論文題目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反複思考與斟酌了許久,最後也暫定下來一部分的書籍。

至于确切的書單,那就得等到這兩名學徒真的完成了第一份書單的閱讀任務再說。

這個過程中,西列斯也在感嘆自己記憶中知識的龐大與複雜。他想到布萊特教授對于他——原來的那個西列斯·諾埃爾,應該說——的評價。

原身的确是一名非常非常優秀和出色的學生,也難怪能夠在這麽年輕的時候就成為拉米法大學的正式教授。

……但是,西列斯忍不住想,為什麽會有他這樣一抹異界的靈魂鸠占鵲巢呢?

從原身的記憶來看,他就是普普通通地過着正常的一天,并且緊張地等待着教授職位的面試。但是不知道怎麽的,那一天晚上,賀嘉音就成為了西列斯·諾埃爾。

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是說……穿越的事情就這麽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西列斯多少有些無法理解。

在他到來之前,原身也從未與啓示者有關的事情扯上關系。即便他即将成為文學史教授,但是那個時候的他還沒通過面試呢,也不可能和卡貝爾教授的事情有關。

想着,西列斯就搖了搖頭。他将這個問題記錄下來,但是也無法得到一個答案。

他将兩份書單整整齊齊地和兩封信疊放到一起,最後打開了格倫菲爾給他的那個背包。

西列斯想過許多次,背包裏會有什麽東西。他拿着背包的時候,感到這個包裏沒有什麽太過于沉重的物品,但是當他打開的時候,還是不免感到了些許的驚訝。

他看到了幾瓶魔藥,一個模樣奇特的物品——大概是時軌,以及一本筆記本。

他将包裏的東西全部拿出來,然後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魔藥一共有10瓶,都是标準容量的魔藥玻璃瓶。瓶身上貼着标簽,寫出了這些魔藥的純淨度,分別是1%、5%、10%、20%和50%的純淨度。

其中1%和5%的各三瓶,10%的兩瓶,20%和50%的各一瓶。

高于10%純淨度的魔藥就已經十分珍貴了,但這兒居然還有一瓶50%純淨度的魔藥。

卡羅爾沒有明确說這樣一瓶魔藥需要花多少錢,但是大概類比推算一下,這一瓶魔藥估計就抵得上西列斯一年的薪水收入了。

西列斯不由得感嘆格倫菲爾的大方。

他暗自在心中感謝了格倫老師,然後将純淨度較高的魔藥都收了起來,只留下1%和5%這兩個純淨度的魔藥瓶子。

按照此前卡羅爾的講解,1%純淨度、1标準魔藥瓶容量的魔藥,就可以提供10個小時的儀式時間,以及最基礎的時間的力量。

再往上,5%純淨度、1标準容量的魔藥,就可以提供50個小時的儀式時間,以及更為強大一些的時間的力量。

關于時間的力量,卡羅爾還沒有明确講解過,不過西列斯大概能從他透露出來的蛛絲馬跡中得知,純淨度越高的魔藥,能夠複現出來的儀式力量當然也就越強。

這是相互的。力量越強的儀式就需要越高純淨度的魔藥,而越高純淨度的魔藥通常也會用在力量更強的儀式上;如果用在普通的儀式上,反而顯得有些浪費。

西列斯之前已經學習過的兩個儀式,【流動的風】和【無形的盾】,都是較為簡單,不需要過多時間力量推動的儀式,當然,複現出來的力量也不是很強大。

但是,他們最終會學習到更為強大的儀式,也會需要服用純淨度更高的魔藥。

之前卡羅爾給他們服用的魔藥,都是1%的魔藥。他将1标準魔藥瓶容量的魔藥分成了六份,儀式時間的長度也随之一分為六,每個人大致分到了一個多小時的儀式時間。

純淨度直接影響魔藥中的時間力量濃度——也就是複現出來的儀式的力量,而容量則直接影響到儀式時間的長度。

絕大多數時候,人們都不會一口氣喝下一整個标準容量的魔藥,那有些浪費。

現在西列斯也沒有急着服用魔藥,雖然他懷念儀式時間那種神奇的感覺。

他看了一眼懷表,發現現在的時間是晚上九點整。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又去了趟盥洗室,讓自己略微混亂的大腦清醒一下,随後坐回書桌前,認真而專注地打開了那本筆記本。

筆記本的紙張已經略微泛黃發皺,墨水有些褪色,帶着一種陳舊的脆弱感。

這大概是格倫菲爾自己當年的筆記本,內容比較基礎,但也比卡羅爾講解的入門知識更為複雜和詳盡一些。

西列斯從中收益頗多。

比如,剛才他想到的時間的力量的問題,他就從這本筆記本中得到了一些驗證。

啓示者們從過去借用的力量,實際上在很大程度上被借用力量的人的實力所牽制。比如【無形的盾】,他們能夠借用的力量最多不超過那位騎士團騎士的能力。

而一般的教會騎士,也不過是強大一些的普通人。因此,他們只需要使用最為基礎的魔藥、時軌和儀式,就可以借用他們的力量。

在這個基礎之上,如果要借用過去的超凡能力者的力量,他們就不可能僅僅只是依靠1%的魔藥了。那根本無法複現彼時強者的力量。

……是的,過去的超凡能力者。

在格倫菲爾的這本筆記本中,西列斯終于驗證了自己曾經的一個想法。

既然啓示者的力量很有可能源自于安缇納姆,那麽過去那些神明尚未隕落的時候,祂們就沒有将自己的力量借用給信徒嗎?當時就沒有超凡力量體系嗎?

啓示者如果需要從過去的時光中借用力量,那麽僅僅就只是借用普通人的力量嗎?那又能有多強大?

而之前格倫菲爾就已經說過了,借用神的力量的儀式的後果,不是那麽美妙。可是從普通人到神明,這中間的過渡階層到哪兒去了?

那些早已經泯滅在歷史的塵埃之中的超凡力量,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是天方夜譚。

可是在啓示者這裏,他們卻真的可以将那些力量的複現出來。

“每一位舊神,都意味着一條力量的途徑。”格倫菲爾在筆記本上寫道,“我們把這些人稱為‘庇佑者’,但意義恰巧相反,他們是受到彼時神明庇佑的人。

“正如啓示者一樣,我們是受到啓示的人,而非給予他人啓示。”

庇佑者與啓示者。西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到這個世界的迷霧在他面前又消散了一部分。

舊神的隕落也同樣帶走了這一批受到神明庇佑的超凡力量者。

西列斯不由得恍神了片刻,然後他繼續低頭看去。

“庇佑者們踏上神明們為他們設定好的路途。而啓示者在許多年之後,也同樣跟随着他們的腳步,如同小偷一樣,竊取着他們的力量。”

西列斯仔細地思索着這一句話。

“如同小偷一樣”。

這幾個字眼兒給了他突如其來的靈感。他想,這就是,舊神追随者們如此敵視安缇納姆與啓示者的原因?

不僅僅是因為那些捕風捉影的,關于安缇納姆“渎神”的說法,更關鍵的是,舊神們已經隕落——隕落就隕落吧,但是啓示者們卻在“竊取”庇佑者的力量。

好聽點說,那叫複現;難聽點說,那叫撬牆角。

這聽起來就不像是一種合理的力量體系了,更像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啓示者這種力量使用方式……西列斯琢磨了許久,還是無法給出一個合适的評價。

最後,他也就抛開了這些想法,繼續研讀格倫菲爾給他的這本筆記本。

他大體介紹了幾種舊神庇佑者的力量體系。

比如苦行與靜默之神,布朗卡尼。不久前西列斯在看到那個學生社團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位神明。他所庇佑的力量體系,就是通過苦行、自省、孤獨的磨練,進而獲得心靈的力量。

苦行修士與“心靈的力量”。這是筆記本上的原話,但是西列斯沒太明白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力量。

作為與布朗卡尼的對比,格倫菲爾又提到了一位完全是布朗卡尼對立面的神明,貪食與暴欲之神,被稱為“晚宴的主廚”的貼米亞法。

貼米亞法的庇佑者們,自稱為“溺欲食客”。一個拗口的名字,但也非常明确地概括了他們的特點。

他們的修行方式就與苦行修士的截然不同。他們大多放縱、浪蕩、貪婪而驕縱,吃喝玩樂樣樣在行,并且格外極端。他們這種毫不內斂的氣場與苦行者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他們的最終能夠獲得的力量,同樣是“心靈的力量”。

格倫菲爾沒有在筆記本中仔細說明這兩種心靈的力量有什麽區別,但是西列斯基于這兩位神明的描述,就已經對這種心靈的力量有所猜測了。

苦行修士的力量很有可能沒有那麽強大的攻擊性,是個輔助;而溺欲食客的力量很有可能是通過不同的欲望來勾動人心的弱點,進而擊敗敵人。

西列斯一邊若有所思地想着,一邊翻過了最後一頁紙,看了過去。

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是一個儀式的相關描述。

【沉靜的心】。

從【流動的風】【無形的盾】到【沉靜的心】,這些儀式的命名風格似乎千篇一律,帶着一種十分死板的氣質。

不過西列斯現在不太關心給這些儀式命名的人的想法。

當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儀式的名字,他的心髒就忍不住怦怦跳動了起來。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這個儀式的作用……

西列斯帶着點迫不及待的意思,仔細閱讀着關于這個儀式的講解。

“啓示者借用庇佑者的力量,而那歸根到底仍舊來自于舊神們的力量。因此,長期複現某一特定途徑力量的啓示者,就有可能會無可救藥地成為舊神的追随者。

“因此,每一位啓示者在入門之後,都會學習某一個用以穩定心智、牢固本心的儀式。”

看到這裏,西列斯心中頓時安定了下來。

果然,這個儀式就對應了跑團人物角色中的“意志”屬性!

正如他高達90……現在是91的意志屬性,讓他在完全不了解失控時軌危險性的前提之下,他仍舊成功躲過了那一次的巨大危險。

他是依靠自身的品質,但是啓示者必定可以使用神奇的儀式,為自己的靈魂增設一重保障。

在這一刻,他也明白為什麽卡羅爾說失控的時軌沒有那麽常見。因為,這必定與舊神追随者有關——倒不如說,時軌之所以會失控,就是因為那與曾經的庇佑者有關。

西列斯繼續往下看。

“順帶一提,小卡羅爾只是你們的領路人,在入門課程結束之後就不會繼續手把手教授這些事情。”這行字似乎是在不久之前才剛剛添加上去的。

西列斯對格倫菲爾這位嘴硬心軟的老師感到了更多的謝意。

“所以,尋找一個可靠的靜心儀式,就是你們這些新晉的啓示者第一件需要去做的事情。當然,你不需要。我已經為你準備了一個合适的儀式。也可以說是最為合适的。”

西列斯難以避免地微笑了一下。

他想,既然格倫菲爾這麽說了,那麽他或許也可以提醒一下他的同學們。不過,他并不知道自己使用的這個儀式,能否讓其他人使用。

他不禁看了看那個模樣奇特的物品。

那個東西,準确來說,應該是一枚胸針。胸針的造型整體分為兩個部分,一條銀白色的細鏈勾連了兩端不同的物品。

一端是一株奇特的植物,另一端是一個像圓盤一樣,上面畫滿了彎彎曲曲線條的金屬制品。

西列斯在格倫菲爾的筆記本上找到了與這個時軌、這個儀式有關的描述。

“【沉靜的心】來自于一位陰影紀早期的苦行修士。傳聞中他是一位非常虔誠的信徒,因此在成年之後,他踏上了追尋布朗卡尼的腳步,花費畢生的精力與時間繞世界環行。

“他生命耗盡的時刻,也是他最接近他的信仰,苦行與靜默之神布朗卡尼的時刻。

“他死在了一株名為歐白芷的植物的旁邊,手中握着一張記錄着環游世界路線的地圖。這兩樣物品最後就形成了構建這個時軌的基礎,最終形成了這枚胸針。

“順帶一提,這種時軌構建方式名為‘生物留影’,對你來說還太高深了,大概了解一下就好。(這句話的墨水顏色很新,顯然是後續補充的內容。)

“使用這個儀式的辦法是,每日随身攜帶/最好佩戴這枚胸針,并且在清晨的時候用右手手掌蓋住這枚胸針,在窗邊凝視遠方,站立一分鐘。這是在仿照過去的苦行修士向布朗卡尼禱告的方式。

“在這個過程中,啓示者會感到自己的頭腦正在逐漸變得清醒與理智——并非儀式時間的那種清醒,更近似于堅定本心、照見前路的冷靜。

“每一次儀式可以維持大約十個小時的【沉靜的心】的狀态(前提是處于儀式時間之中),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受到舊神以及舊神追随者的影響。

“這個儀式對待失控的時軌同樣有效,可以規避精神失活的風險。

“這個儀式的最大問題在于,很有可能導致啓示者在不知不覺中對布朗卡尼産生尊敬與崇拜的想法。不過這無傷大雅,因為這位舊神在各種文獻檔案中的風評極佳,是基本無害的神明。

“建議:每天佩戴;不必每日清晨模仿禱告,在需要的時候可以這麽做。不建議連續使用。”

西列斯閱讀完這些文字,将視線放在了這個胸針上。

正如他想的那樣,苦行修士這條途徑的力量,是一種對內的、輔助性質的力量,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護人類的意志與靈魂。

格倫菲爾将這個儀式送到他這裏,自然是因為這個儀式足夠無害又足夠有效。西列斯也立馬就對這個儀式産生了興趣。

不過時間已經入夜,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使用儀式的時間點。他打算在明天起床之後進行一次嘗試。

【沉靜的心】想要生效,就必須處于儀式時間之中。西列斯既然打算實驗這個儀式,那就想要做到最好,因此他最終選擇了5%标準容量的魔藥。

1%純淨度的魔藥通常只能應付普通的儀式,但是【沉靜的心】顯然與舊神、與庇佑者有關。5%純淨度的魔藥蘊藏着更加強大的時間力量,是更好的選擇。

格倫菲爾在包裏附贈了一個小小的量杯。

5%标準容量的魔藥,理論上可以提供50個小時的儀式時間。因此西列斯打算服用五分之一标準容量,恰好也是一個完整的【沉靜的心】的持續時間。

他在心中默默做好了規劃,最後慢慢吐出一口氣,将自己的思維從紛繁複雜的啓示者世界拉扯回來。

【知識+3。】

骰子恰好在這個時候提醒他。

時間已經将近十一點。他花費了兩個小時的時間,逐字逐句地閱讀格倫菲爾給他提供的這本筆記本,收獲良多。他的知識屬性直接加了三點,突破了50點,來到51點。

其中最關鍵的,或許就是庇佑者相關的內容了。

在卡羅爾的入門課程中,他含含糊糊地提及了些許,但是沒有格倫菲爾的筆記本如此直白——令人驚恐與震撼。

顯然,在卡羅爾的規劃中,失控的時軌、舊神、庇佑者這些部分并不是不會提及,而是不會這麽早提及。

不過西列斯是研究學者,他本身對于舊神、沉默紀相關的事情就較為了解,再加上他竟然這麽不幸地遭遇了危險的失控時軌,因此格倫菲爾就将這個背包提前給了他。

……是的,應該是提前。西列斯想。

卡羅爾之前就說過,在他們完成入門課程之後,他們才可以在非歷史學會的場合使用魔藥,但是現在,格倫菲爾卻已經将不同純淨度的魔藥送到了他的身邊。

入門課程都是格倫菲爾編撰的,他當然也知道歷史學會的規矩。但是他仍舊這麽做了。

一方面格倫菲爾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另外一方面,他恐怕也十分擔心西列斯又會冷不丁遇到什麽危險的事情。

西列斯不禁有些感動,他鄭重其事地将格倫菲爾給他的東西收好,特別是那幾瓶珍貴的魔藥和筆記本,然後将明天需要帶的東西提前整理好。

西列斯現在就像是一個找到摯愛玩具的孩子,只想瘋狂地沉浸在啓示者知識海洋之中。

但是……

明天他要去見那兩位學徒,此外,下午還有一節漫長的公選課等待着他。

西列斯·成年人·諾埃爾緩慢地嘆了一口氣,在書桌前坐了片刻,然後就起身去盥洗室洗漱,早早地陷入沉眠之中。

第二日,他在清晨醒來。時間才剛剛六點半,比他平常的起床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有輕微的疲憊在他的身體中蔓延着,但是西列斯感覺還好。他默然去洗漱,然後去到了書房,一臉專注地望着那瓶魔藥。

他謹慎地倒出了五分之一,然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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