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莫嘆光被人稱瘋狗,果然沒被叫錯,歪理聽着很像那麽回事。
在鋒銳劍光掠着殺意,再次襲來之際,沙舟秀眸一驚,猶似慌不擇路,縱飛進了流沙險地中。
流沙險地地勢極惡。這裏的沙子攜帶吞噬之力,每時每刻沙粒都在往下陷,似是無邊無際的海水,吞噬着掉落的生命。
據說,只有元嬰境的修士,才有能力掙脫流沙險地的吞力。
“莫嘆光,我掉落雷劫,是靈雲仙宗的伊重樓害的,冤有頭,債有主,希望你早日報仇成功。”
落入流沙險地瞬間,沙舟臉頰适時露出難以掩飾的怨恨,明淨的眼睛,蘊着讓人心驚的落寂。
矛盾的眼神,讓莫嘆光追擊而出的劍意,有了剎那間的遲鈍。
一息間呆滞,沙舟終是避開了奪命一劍,如願地掉進了流沙險地中。
身子剛落進入黃沙裏,不過瞬間就被沙粒吞噬。當視線被黑暗淹沒,屍棺裏的沙瑞,極快地把沙舟撈進棺材,并啓動驅行燈,駕馭着棺材橫沖直撞而去。
異界之物,與這個世界所有法器都不同,不是以靈力催動,自然感知不到黃沙淹沒之下的真相。
莫嘆光一劍落空,愣了一愣,然後低低沉沉笑了起來。
“呵呵……”
這笑聲裹挾着呼嘯來的夜風,聽着猶如鬼魅。
“好一個奸詐的小丫頭,死也要拉個墊背,這性子倒是有幾分烈。”莫嘆光嘴裏說着欣賞的話,狹長風目卻蘊着危險風暴。
那啥,不怕瘋子瘋,就怕瘋子是裝瘋。
莫嘆光就是一個典型裝瘋的瘋子,他發瘋怼天怼地,怼得修真界到處都是他的傳說,然而事實上,他卻是一個冷靜且不缺心機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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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原書中,他也不會在魔尊死後,沒人約束的情況下,搞出那麽多事,還能活蹦亂跳百多年。
沙舟落入黃沙前的一句話,與她‘臨死’時的神情,讓莫嘆光猜到了她的用意。
狡猾又剛烈的小丫頭,餘青苕還真會收徒弟。小丫頭想借他的刀殺人,也得看看他願不願意。
別說,沙舟還真就想借刀殺人。
原書中,伊重樓進階化神也未改名換姓,那靈雲仙蹤裏,必然就有一個叫伊重樓的修士。
以莫嘆光那股瘋勁,知道她墜入雷劫非意外,而是人為,必不會放過背後的人,伊重樓早晚會被他找出來。
這兩個人一個渣,一個瘋,讓他們殺去。
至于她……
她一個練氣小修士,可沒本事去摻合他們的戰鬥。
沒給自己敬愛的師兄送去侍奉的人,莫嘆光鳳目黯然神傷,出鞘的利劍洩氣般打在沙舟落地之處。
一劍下去,似是發現了什麽,眼中神傷一斂,聚出靈舟,迎風而上,停在了沙舟落入流沙的上空。
他垂眉斂色,神識一展,千裏之地盡落眼底。
他鷹隼犀利地凝在流沙上,片刻後,哈哈大笑出聲。
張狂笑聲裹挾逼人的威勢,攪動流沙,整個流沙險地仿佛地震了般,晃動不止,特別是沙舟墜落之處,無數黃沙飛揚而起,最後又似沙雨傾盆落下。
棺材本就是土中之物,只要遁入土中,就會有掩蓋氣機之效,當日雷劫時,魔尊斷離察覺有雷劫下有異,展開神識也未曾探出屍棺。
魔尊探查不到,莫嘆光同樣也探不到。
“本座今晚竟被一個小丫頭耍了兩次,呵呵呵,呵呵呵……”
“死衛一號,滾出來。”
靜寂流沙邊,一道身影聽到呼叫,身形忽現,綽綽影影快速閃了出來。
“主子。”
被叫出來的死衛一號,面無表情,冷冰冰立在流沙邊緣處。
“一號,一號,本座被一個小丫頭欺負了。”莫漢光拉着嘴角,酸心蹙眉,若他眼睛別那麽亮,死衛一號就真信了他的鬼話。
顯然,死衛一號很熟悉自家主子的德性,沒接他的話,隐在昏暗樹影中,靜等着他的吩咐。
尊主失蹤,若再尋不出行蹤,主子怕是會更瘋。
莫嘆光似乎并不需要死衛一號回答,失魂喪魄,癡癡笑了幾聲,細長鳳目就褪去了所有情緒。
他杵着劍,微昂頭睥睨夜空:“記住那死丫頭的長相了吧,讓鬼筆把她的樣子畫下來,然後将畫像傳遍整個靖德州,能提供線索者,上品靈石五十,取她首級者,上品靈石三百。”
“財錦動人心,這個價碼都夠獵一個金丹了,小丫頭這麽有趣,這身價對得起她。另外去靈雲仙宗打聽一下,有沒有一個叫伊重樓的人。”
冷漠,淡然,似乎根本不把這天地看在眼中,這樣一個人,哪還有先前癡癡颠颠。
“餘青苕七年前收過一個徒弟,名叫伊重樓。”死衛一號恭敬應首,毫無起伏回禀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呵呵,事情有意思哦……”
正經不過一秒鐘,莫嘆光再度化身瘋子,修長手指絞着自己胸前墨發,邪肆恣笑。
“餘青苕收男弟子,哈哈哈,那死老鬼頭上的帽子又綠一層了。護得這麽緊,到死還讓師兄立誓,不許師兄殺她,瞅瞅帽子來了吧。對了,本座想起來了,餘青苕當初好像就是因為靈雲宗的某個賤男人,叛出師門的,一號,去查,指着靈雲仙宗的伊重樓查,查清楚他和餘青苕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一號颔首,身影缥缈閃爍,一息間就沒入了黑暗中。
“子不孝,父之過。徒弟欠的賬,當然是得找師父算,我親愛的大師姐,小師弟來找你算賬了哦,舊賬新賬一起算,你做好準備了嗎?”
莫嘆光自言自語,踏着虛空消失在了流沙險地。
流沙險地,不愧是叫險地。
從外面看整個流沙地都風平浪靜,可一旦落入沙子中,立即就能察覺到其中的危險,躺在屍棺裏的沙舟,明顯感覺到了屍棺外暴虐的氣息。
好在聖棺就是聖棺,地底妖獸體形再大,都抵不住屍棺撞擊。
光速前進的屍棺,時不時就會撞上個不知道是啥玩意的龐然大物,每每撞開,都能嗅到濃重的血腥味。
很顯然,與屍棺相撞之物,不敵屍棺被撞死了。
在這流沙地裏,能和屍棺撞上只有妖獸,妖獸的妖丹與獸骨都能賣靈石,散修們為了掙靈石,還四處獵殺妖獸。
黑暗棺材內,沙舟捂着心口,一臉肉疼。
錢啊……
這些撞死撞飛的,可通通都是錢啊!!
可惜修為太低,她不能出棺撿屍,出去了,還不夠給妖獸塞牙縫的。
“赫赫——小舟,咱們鲛珠有限,找處地方将聖棺停下來。”
扼腕心痛之際,沙瑞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師父,你不是說我們這一脈是玄門最大的土豪嗎,為啥我覺得,我們很窮。”嗅着外面的獸血,沙舟有點喪了。
“誰說我們窮了,你等着,回頭師父就去老祖那裏給你搬好東西。”沙瑞覺得,小徒弟對自家門派認知有點不全。
靈石他們雖沒有,但好東西卻不少,光一個青陌老祖的收藏,就夠小徒弟豪橫一把。
哎,小徒弟身上的麻煩太多了。
回頭他得去青陌老祖庫房找找,記得青陌老祖好像還有好幾口不錯的棺材來着,把那幾口棺材搬出來,應該夠小徒弟自保了。對了,還有玉階老祖……
不能因為他睡着了,就耽擱徒弟學東西啊!
他得去看看有啥東西可以自學的,先弄出來讓小舟學着。
這九洲的力量太強,小徒弟修為不夠,真是愁死僵屍了。
沙舟不知道沙瑞已經起了打劫老祖們的心思,吐槽了一句,一收自己是窮光蛋的心,道:“流沙險地極廣,我們不能停在流沙裏。一直往北走,先前我觀星,北方是我們吉地,往北走錯不了。”
穿越一個多月,雖沒安定下來,但她也不是什麽都沒做。
世界不同,有些東西到底不同。
這個世界除了東南西北和北鬥七星與現代社會相同,其它很多東西都不同,星辰所在的位置,所代表的意義,沙舟花了一個多月時間,以北鬥為中間點,全部推演了出來。
因着是重新推演星辰之術,她對玄奧的星辰之力,有了更深層的理解。
這些東西都刻在了她的腦海中,等找到容身之地,她就會慢慢去探索。
“赫——”沙瑞肉疼。
鲛珠難尋,數任老祖宗加起來,也才尋到了幾刻鲛珠,用一點少一點,一次禍禍完,以後若是再想靠屍棺逃命就難了。
“師父不心疼,九洲有鲛珠,待我修為上去就去弄些回來。”沙舟一聽,就知道她師父在心痛什麽,趕忙安慰。
九洲地大物博,能養育如此多修者的地方,什麽東西都有。另一個世界珍貴非凡的鲛珠,在九洲這裏,卻是入一趟海就能獵到東西。
有地方補充,沙舟自然就不怎麽心疼了,比起鲛珠,她更心痛外面那些撿不回來的妖丹。
越想越心裏越不得勁,沙舟幹脆不躺棺材了,畫了一道符,開啓屍棺內的空間,把自己移了進去。
“師父。”
一入封閉的木屋,沙舟就喊了一聲左側壁燈下,操控着驅行燈的沙瑞。
驅行燈的操作并不複雜,将煉化過的鲛珠取出來,驅行燈自會懾取鲛珠的力量。這期間,唯一要做的,就是移動驅行燈的方位,別讓屍棺跑錯了地方。
沙瑞呆板地嗬了一聲,看都沒看沙舟一眼。
沙舟喊完了,也沒指望他說啥,看了一眼屋子中央的七盞蓮花燈,擡步走過去,然後盤漆坐在燈儀前。
坐下後,食指與中指合并,以劍指在幾盞燈上晃了一晃。六盞點亮的蓮花燈随着她的動作,突兀閃爍了幾下。
為什麽說自練自身的老祖宗,一定得後輩供奉,那便是,他們魂燈燃燒的并不是油,而是後輩奉給他們的一縷命火。
以命火為奉,魂燈永不會歇。魂燈不歇,倚仗後輩而存在世間的幾個祖師父爺,就算是受再重的傷,也不會徹底死掉。
九洲太危險,沙舟想讓幾個老祖早些适應這方世界,本來三年才奉一次的命火,她這次,提前奉給他們了。
希望他們別睡太久。
奉完命火,沙舟吐了口濁氣,從地上站起來,一掀眸就見牆角處立了個人。
不但立了個人,他還左搖右晃,腳尖一掂一掂,似有要跳一跳的趨勢。
這人身高六七尺,深邃的五官極是強盛,哪怕呆呆怔怔,宛若木偶,刀裁般的臉龐都透着咄咄逼人的淩厲感。
在屍棺裏養了這麽久,早前被雷劫劈得發焦的頭發,也因養屍長了出來,那頭随意灑落不羁的頭發,使得他,又增了幾分狂放。
“哇,這麽快就詐屍了!!!”
看着先前還躺着,不錯過眼就立起來的屍身,沙舟驚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