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沙舟眉梢抽動。

鬼才要拜個瘋子為師。

拜他為師,她不得被他玩死。更別提魔尊屍身還在她手上,她找死才會進魔羅宮。

“不識好歹,算了,小丫頭本事大得很,收你做徒弟,本座還怕哪天一覺醒來,被你用磚頭把腦袋砸了。”莫嘆光嘴角浮出失望,失望不過兩秒鐘,又是一臉後怕,變臉比翻書還快,看得沙舟直翻白眼。

提到磚頭,莫嘆光眨眨眼,扛起劍饒有興趣的繞着沙舟走了一圈。

“上次你用來擋本座劍意的磚頭是啥,好像很兇的樣子,本座都被那塊黑磚頭凍成了雕像。”莫嘆光搓着光潔下巴,興味地盯着沙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調/戲人呢。

這小丫頭狡猾又詭異,身上竟有能撼動他的法寶,還能平平安安渡過流沙險地。

流沙險地,可不是她一練氣期的能闖得過的。可現在,她不但闖過了,還活蹦亂跳的和他師兄勾搭到一起了。

啧啧啧,削了他的臉,卻四肢齊全什麽事都沒有,手好癢,手好癢,好想将這死丫頭殺掉……

沙舟完全不知道莫嘆光腦袋裏裝了些什麽,一聽他提到磚頭,就知道他指的是啥。

她頭皮一緊,表情誇張:“錯覺,肯定是錯覺,那只是我随手從地上抓起來的磚頭。”

對,就是這樣。

随手撿的……

“哈哈哈……”莫嘆光大笑。

笑聲落下,那雙透着些癫意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瞥了沙舟兩眼,扛着劍,闊步往武太山走去。

“錯覺,本座活了幾百年,還第一次産生錯覺,不行,回頭得找鬼師給治治眼睛。哎,幾百歲了,老了老了,都産生錯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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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舟盯着凄風涼雨,一副被霜風打過的蕭瑟背影,眼梢止不住狂抽。

确定了,這莫嘆光不但是個瘋子,還是個戲精。

失魂落魄的背影,都可以拿影帝了。

待莫嘆光身影完全消失視線,沙舟擡手,拂了拂光潔額頭,心有餘悸道:“這尊惡佛,總算是送走了。魔尊斷離到底多兇殘,才養出這麽個玩意。”

混在坊市兩個月,沙舟也弄清楚為啥原主記憶中,莫嘆光會在斷離死後,發瘋怼天怼地,追着原主殺上一百年了。

據說,莫嘆光是斷離一手養大的,兩人雖是師兄弟,但他一身本事皆是斷離所授,聽人議論,莫嘆光剛被斷離帶回魔羅宮時,天賦極差,始終沒辦法引氣入體,後來斷離請出上一代魔尊,為其尋找原因。

上代魔尊檢測完後,得出結論,說莫嘆光靈根不全無法修練。

斷離為了莫嘆光的靈根,上山入海,還未入元嬰便單槍匹馬闖入天淩仙宗,奪了天淩仙宗內的一株極品靈藥,待他步入元嬰後,又第一時間去了絕谷焱地,取了火珠為其塑了靈根。

所塑靈根,還是極品火靈根。

莫嘆光因斷離相助,終于踏上了修途,并以極快的速度築基結丹,結丹之後,他便拜了上一代魔尊為師,成了斷離師弟。

斷離與莫嘆光雖是師兄,但私下卻亦師亦父,兩人關系極好,可以說莫嘆光就是斷離手上的刀,斷離說砍手,莫嘆光絕不會砍腳。這麽深厚的情誼,也難怪會追殺原主百來年。

想到這對師兄弟的關系,沙舟倒抽了口氣。

不行,在沒有與莫嘆光一戰的實力前,她得捂死斷離屍體在她手上的消息。

回頭等斷離屍體練出來了,她得去找張結實點的面具給斷離帶上,免得被莫嘆光發現。

送走了莫嘆光,斷離一回神,冷不丁聽到了沙舟的話,他濃密眼睫輕垂,嗓音莫名道:“他只是比較張揚而已,并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是嗎?”沙舟側頭,烏眸古怪地盯着斷離:“端池,你出自魔門雙州?”

以莫嘆光的性子,必不會和正道宗門打交道,端池能與他相熟,甚至還有幾分薄面,想必也是出自魔門雙洲那邊。

斷離神色如常,沉吟道:“我确實是來自魔門雙州。”

沙舟烏黑眼睛一亮:“那正好,我接下來要去魔門雙州,你對那邊熟,回頭到了魔門雙州,咱們先找座山頭安頓下來,待我修為上去再說。”

內四州有兩州是魔修的地盤,這兩州統稱魔門雙州,雙州裏,又屬魔羅宮勢力最大,所有魔修皆以魔羅宮馬首是瞻,共主魔羅宮宮主為尊。

沙舟練的是祝由術,雖然她自己覺得煉屍煉魂沒啥,只是萬千道法中的其中一道,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煉屍煉魂放在九州那就是魔道中的其中一道,決對不能稱正派手段。

去哪,都沒有去魔門雙州更适合她。至少魔門雙洲,不會時不時就冒出來個正派人士,把她當邪魔處理。

斷離輕嗯了一聲,應下沙舟的請求。

兩人繼續上路,沒了莫嘆光這瘋子系在頭上緊箍咒,沙舟腳步比之先前輕快了許多,以禦風符又行了十來天,二人就抵達了北海坊市。

武太山脈廣闊莽莽,從內陸伸展一直貫穿到了海地,接連北海坊。北海坊是靖德州北地最偏遠的一個坊市,依山傍海,有着異于內陸的別樣風情,還未踏入,便先一入步看到了坊市沙灘上勞作的漁民,與在夕陽照耀得閃閃發光的各式貝殼。

天色已暗,太陽已經快沒入海邊,水天連接,蔚藍壯觀。

沙灘上忙碌的漁民,在太陽西沉時,紛紛收起農具,神色慌張地往坊市走去。沙舟看着小聲交談,從身邊快速奔過的坊市居民,俊秀眉頭皺了皺,奇怪地往坊市裏看了一眼。

“這坊市是不是出事了,這些人神情怎這麽慌張?”沙舟小聲問着身邊的人。

“不知。”斷離道。

沙舟:“進去看看。”

說罷,二人擡步,跟着人流一起進了坊市。

才踏入坊市,便見從沙灘回到坊市的人,陸續把門窗關了起來,不但如此,連在坊市上行走的修士,也慌裏慌張匿了身影。

不過幾個眨眼,剛才還有不少人的街道,頓時空蕩了下來,連個鬼影都看不到。連躲在角落裏的野狗,都夾緊了尾巴,咧着牙齒不敢吱聲。

北海坊的情況,一看就有問題。

沙舟回頭,眼帶疑惑地看向斷離。

斷離劍眉輕蹙,銳眸環顧四周:“看不出問題,先找家客棧入住再說。”

沙舟點頭,警惕地掃了眼四周,便在坊市裏尋找起了客棧。

沒走幾步,二人便到了一家客棧前。客棧關着門,裏面一點聲動都沒有,仿佛客棧沒人般。

沙舟眼露奇怪,上前敲門:“喂,掌櫃的,開門做生意了。”

“客官,小聲點,小聲點,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住店啊,快點進來。”沙舟聲音剛落下,門後面就響起來開門的聲音。緊接着,一張惶遽--------------/依一y?華/不安的臉,做賊似的從門縫裏伸了出來。

開門的人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街道,趕忙将沙舟和斷離迎進客棧。

“客官,本店不提供晚上膳食,只早上和中午有,若是用膳本店沒有,入住倒有房間。”說話的是客棧掌櫃,他聲音壓得很低,那副緊張過頭的樣子,不知道的怕還以為街上有鬼呢。

“兩間房。”

沙舟往櫃臺上撂了錠銀子,目光凝在掌櫃身上,問:“掌櫃的,我們才到北海坊,坊裏出了何事,怎麽大家都古古怪怪的?”

“小聲點,聲音太大,會驚動吃人邪魔。”

“先上樓,邊走邊說,兩位客官晚上留心一些,可別弄出什麽動靜。”

掌櫃的東張西望了一眼,收了銀子,提起擱在櫃子上的竹燈,蹑手蹑腳走出櫃臺,帶着沙舟二人往樓上走去。

“掌櫃,到底怎麽回事?”沙舟放低了聲音,輕問。

掌櫃:“你們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咱坊市十幾天前,出現以人為食的邪物,每到夜裏,這邪物就會來坊市裏吃人,被他咬過的人,渾身血液盡失,死得特別慘。因為這東西,大夥晚上只能緊閉門戶防這邪物。”

說起被吃的人,掌櫃就心有餘悸。

幾天前,他客棧有個夥計夜裏起夜,就遭了邪物的毒手,死得那叫一個慘,天一亮,就被附近居民擡出去燒了,他都不忍心看。

“啊,邪物?”沙舟眼裏露出驚異。

修真界滿大街的修士,怎麽還怕起邪物了。

不應該是邪物怕他們嗎?

還有,這掌櫃好歹也是練氣期的修士,不過一個邪物,怎麽膽顫心驚成了這樣。

“對,邪物,那玩意邪性的很,好幾個築基前輩都着了他的道,中了邪物的毒,被同化了。另一個金丹前輩倒是從邪物手裏撿回一條命,不過現在也劇毒攻心,看樣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什麽邪物這麽厲害,金丹前輩都不是對手?”沙舟震驚。

難道掌櫃這麽害怕,原來金丹修士也着道了。

掌櫃:“不清楚,金丹前輩也不知那是什麽玩意。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一身屍氣極為濃郁,還甚喜血,毒性很強,金丹前輩都沒辦法抵禦他的毒性。”

沙舟眨眼:“……??”

等等,不是人,不是鬼,一身屍氣,還喜歡血……

這不就是僵屍嗎?

沙舟眨眨眼,趕忙道:“掌櫃,你說的這邪物,是不是身如銅鐵,刀槍不入,還力大無窮,喜歡咬人脖子。”

“客官遇上過這種邪物嗎,他可不就是喜歡咬人脖子。”掌櫃嘆氣。

那玩意力氣是真大,前不久幾個築基修士想除掉他,五六個人,都楞沒辦法制服他,法劍對他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連腦袋都能削的法劍,砍上他身上卻不痛不癢。幾個築基前輩見殺不了他,本想逃走,不想那邪物竟然還會飛。

飛起來的速度一點都不比築基前輩禦劍慢,幾個築基前輩全着了道,最後身中巨毒被同化了。

本來坊市情況沒這麽嚴重的,但被同化後的幾個築基前輩,也開始吃人了。坊市居民已經湊出靈石,準備派人去大一些的仙城請高階修士來除魔了。

沉默落在沙舟身後的斷離,聞沙舟道出邪物特征,暗眸劃出深思。

“掌櫃能仔細和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嗎?”沙舟黛眉輕蹙,沒正面回答。

“還能怎麽回事,還不是那些散修搞出來的事,惹了這麽個邪物,把我們這些生活在北海坊的人給禍害得不行……”掌櫃憤慨,深嘆了口氣,将事情的起始詳細告訴了沙舟。

這事,要從四個月前說起。

四個多月前,北海坊的幾個散修,在武太山靠海一處岩洞內發現了一個墓,墓裏機關重重,在墓外的墓廊上,還發現了一具守墓妖靈的屍骸,那墓,一看就是個修士墓。

畢竟,妖靈乃是馴化的妖獸,有妖靈守墓無疑證明此墓主人,生前修為決對不弱。

修士墓裏一般都會有好東西,一群散修起了尋寶的心思,組織人手下墓,不想這一下去便再也沒出來。

大夥一開始也沒把這個墓當回事,直到半個月前岩石洞那邊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北海坊便開始有人頻頻出事,一連好幾天晚上都有人被咬死。

被咬死的人,最多放上一天就會變異,只有将屍燒掉,才能杜絕死掉的人爬起來咬人。

大夥守了幾個晚上,才發現咬人的是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邪物。

北海坊只是一個偏遠坊市,沒什麽高階修士,坊裏的修士去除魔,誰知也遭了邪物的毒手,連金丹前輩都無法收服邪物,反還受了傷。

沙舟聽完掌櫃的講述,忽得想起離開關渡坊前,半夜出發前來北海坊的戚伯。戚伯就是因為兒子入了墓,卻三個月不見出來,接到消息後趕來北海坊的。

也不知道戚伯到沒到北海坊,她一路趕來,并沒在路上遇到戚伯。

沙舟抽回神,半虛着眼睛思考了一下,問:“掌櫃,那邪物是飛的還是跳的,身上有沒有毛發,毛發是什麽顏色的?”

“沒長毛,但一身皮膚卻是紫色的。他是用飛的,直挺挺的,身體不咋靈活,但卻極為兇殘。”掌櫃聽到沙舟問話,眼睛落到沙舟身上,問:“小姑娘知道這是什麽邪惡物?那玩意看着有點像傀儡,但又與傀儡不同。”

“嘶,紫色,飛的……”沙舟倒抽了口氣。

飛僵,野身僵屍中極品。

她上輩子到死,遇到的最厲害的僵屍,也只是毛僵,這換個世界竟撞上飛僵了。

野生僵屍體分白僵、黑僵,毛僵,紫僵,飛僵,最後便是不化骨。飛僵乃修練有成的千年僵屍,雖是屍體卻會使術法,因為他會飛,所以稱飛僵。

飛僵是除了不化骨之外,最恐怖的僵屍。而不化骨頭,參考西游記裏的白骨精,那是僵屍吸收日月精華,退去肉身以骨為基,腐肉再生後練成的妖,這種僵稱之為不化骨。①【注】

不化骨與魃不同,僵屍成妖後就沒了成魃的潛質,最後只能是妖,比魃弱上許多,魃修到最後,是能赤地千裏的存在,甚至天地神靈也能抗衡。

她玉階老祖就是魃,不過成魃時間還不長,赤地千裏暫時還做不到,但也很厲害。

“你識得這邪物?”聽到沙舟的抽氣聲,斷離沉聲問。

沙舟側頭:“識得,掌櫃口中邪物乃是僵屍,乃是陰屍的一種。他不屬人界之物,但又存在人界,因軀體未歸塵土,所以不堕六道輪回,不在三界六道之內②【注】,僵屍一般都是人在死前,喉嚨裏含了一口氣,憑着這口氣,在特定陰穴中養上數百年形成的。”

還是那句話,世界不同,文化不同,雖然大家都修道,但沙舟嘴裏說的東西,斷離和掌櫃卻都聽得恍恍惚惚。

斷離見識廣博,也是第一次聽到有關僵屍的說法。

魔門雙州也有魔修用人的屍體練傀儡,但卻和沙舟嘴裏的僵屍完全不同。

談話間,掌櫃已迎着人到了客房,他小心翼翼推開房門,恭敬地将沙舟讓進房間,然後提着竹燈也進了房。

“小姑娘可以仔細說說嗎,北海坊已經有好多人着了這怪物的毒手,若姑娘有對付怪物的辦法,不防一說,我等已籌靈石,準備去請高階修士來除魔了。”

沙舟聽到掌櫃提靈石,烏黑眼睛一轉,道:“雖然高階修士很厲害,但術有專功,對付僵屍,你就是尋遍九洲,也再找不到第二個能和我相比的。”

靈石……

終于要開張做生意了。

穿越過來這麽久,她全靠反打劫養活自己,但反打劫也不是天天有,她要養師父,等到老祖們醒過來後,她還得養幾個老祖宗,雙手空空怎麽養老人家啊,這筆生意,她做了……

沙舟不傻,在臨時夥伴開口時,她便猜到這個世界的人對僵屍這種生物很陌生。

不然,以端池的修為,不可能問她這個問題。

“掌櫃的,你們請人多少靈石,若我将這僵屍除掉,你們能給我多少靈石?”沙舟毛遂自薦,一進屋,就直言問。

“啊?我們已經湊到了一千中品靈石了。”掌櫃的看了看沙舟,又瞅了瞅自己,眼睛裏浮出不相信。

這小姑娘可真敢說,金丹修士都沒辦法降服那邪物,她一個練氣期的,哪來的自信說這話。

“一千中品靈石啊,行,這生意我做了,事後付賬。”

“掌櫃你也別不信,我問你,那位金丹真人受傷多久了?”

一談到自己的專業知識,沙舟自信又張揚,燭火将她嬌美臉頰映出了淡淡輝光。

“已經受傷四天了,與他一起受傷的幾個築基修士,已經被邪物同化。這位金丹前輩修為高深,還在與體內毒患抗衡。”掌櫃讷讷道。

沙舟:“四天,差不多是極限了,他被傷到的地方是不是不痛不癢,還已僵硬了,而且他現在還開始怕陽光了。”

飛僵屍毒霸道,金丹修士哪怕功力再高深,也抵抗不了多久,怕是快屍變了。

掌櫃點頭:“确實如此。”

沙舟:“那金丹修士在何處,掌櫃若信我,不防帶我去瞅瞅。”

掌櫃半信半疑地盯着沙舟:“他就住在我客棧裏,姑娘若是想看,天亮後再去吧,晚上不能鬧出動靜,不然會引來邪物。”

沙舟搖頭,嚴肅道:“等不及明日了,若不出意外,明日他就會徹底屍變,在完全屍變之前我還能搶救搶救,一旦屍變,大羅神仙來了也沒辦法。”

“掌櫃店裏有江米嗎?”

在九洲,糯米不再叫糯米,而叫江米,并且還是靈谷,乃是練氣期修士常攝入的谷物。

掌櫃還有點回不過神來,呆滞道:“有”。

散修出沒的坊市,店裏當然有靈谷。

“你去煮兩碗江米飯給那位金丹修士,讓他吃掉,順便弄一些江米漿,讓金丹前輩先泡進去。要是時間充足,把江米撒一些到客棧前後,僵屍不喜江米,看到江米就會繞道。”

沙舟沉聲交待完,撒眸環顧了一下房間,旋即走到木桌旁,将桌上那張幹淨的桌布取了下來攤到地上。

她取出墨筆,蘸上朱砂,開始在桌布上畫金剛符。

金剛符有鎮邪之效,江米湯配上這金剛符,能更快地袪去屍毒。

掌櫃完全鬧不懂沙舟要幹啥,沙舟話都說完了,他還傻楞楞地站在旁邊。

沒辦法,沙舟話中所言,他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聽過,能不懷疑才怪。

“江米乃谷物,有驅陰避邪之效,對屍毒有極強的克制功能,那位金丹真人中的并非一般的毒,而是中了屍毒,等屍毒侵入腦海,他就會被同化。你若不想今晚客棧裏多出一具僵屍,你最好是聽我的。”

沙舟知道自己修為低,人微言輕,所習又與九洲截然不同,掌櫃不會輕易相信她。

沉默一旁的斷離,見沙舟神情嚴肅,說得頭頭是道,深邃眼眸落到掌櫃身上,內斂的氣息微微外洩了稍許,冷然道:“聽她的。”

斷離氣場是真大,平平淡淡的三個字,深沉冷靜,猶似一方領袖在發號施令。

掌櫃懷疑沙舟,莫名的卻不懷疑斷離。

他看了一眼斷離,唉了一聲,趕忙去準備。

“需要我幫忙嗎?”斷離待掌櫃離開,眸子轉到沙舟身上。

待看到沙舟以布制符,卻未引動任何靈氣時,線條分明的俊臉浮出驚異。

此女畫符,竟能不引天地靈氣,她是憑借什麽畫符的?

斷離倒是沒有懷疑沙舟的符,從關渡坊到北海坊,一路上,他見她撕過無數次禦風符,那禦風符的威力比貢閣內收上來的禦風符還要強,若不是修為限制了她,她的禦風符都能當瞬移符用了。

沙舟未應聲,制符時她不能分心,等到一張破金剛符完成了,她才開口:“端池,你把這些這些符,貼到客棧外的門牆上,我去找掌櫃。”

收了筆墨,沙舟一股腦往桌上放了十幾張符。

這十幾張符,全是有克邪功效的五雷符。

“這張袪邪符你拿着,雖然你很厲害,但謹防萬一,若是不小心被僵屍抓到,你就把張符貼到傷口處。”說着,沙舟順手塞了一張降魔符給端池:“這符能第一時間袪散屍毒。”

沙舟雖有對付僵屍的辦法,卻不清楚在九洲這邊的僵屍到底有多強,她的符又能将他克制哪種程度。

但甭管怎麽樣,總得試一試。

術有專功,她修為比不了九洲修士,對上僵屍她卻有很多手段,比九洲修士更有優勢,連金丹前輩也不能與她相比。

要是實在應付不了,她棺材裏還睡了幾個老祖宗呢,最多不厚道把他們叫醒呗。

“嗯,我去貼符。”斷離拿着符不動聲色觀察了兩息,一晃身,便離開了房間。

離開房間,他并沒有急着去貼符,而是肅在客棧房頂蜒伸出去的檐角上,盯着黑沉沉的天空靜思了起來。

這個女子好是詭異。

修為如此低,卻信誓旦旦,說她能對付金丹修士都無法對敵的邪物……

能讓金丹吃虧,邪物的實力必在金丹之上,說不定能堪比元嬰,他很想知道,她是怎麽以練氣修為撼動實力在元嬰境的邪物的。

若是她真能把北海坊的邪物除掉,那他便得重新估量一下她了……

沙舟并不知道,自己找了一個什麽大尾巴狼當同伴,等斷離離開,她将畫了金剛符的桌布抱起來,下樓去找掌櫃。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僵屍的緣故,客棧裏冷冷清清,幾乎就沒住人,沙舟在大堂裏撞上了正在用小爐子煮江米飯的掌櫃,掌櫃的一邊煮着江米飯,一邊以自身靈力碾碎江米。

有修為傍身就是不同,沙舟才畫好一張符,他已經碾碎了小半木桶江米了。

“姑娘,這些江米夠了嗎?”掌櫃看沙舟下來,停下手,問道。

沙舟走過去瞅了瞅,道:“差不多了,你去取個浴桶下來,然後把那位金丹前輩叫到大堂裏來,你小心點,先敲門,房內有回話就進去,若是沒有回話,而是傳出野獸般低吼的聲音就別進去,直接把這張符拍到他的房門上。”

說道,沙舟取了一道五雷符給掌櫃。

掌櫃看了眼符,麻利地拎了木桶到大堂裏,然後拿着沙舟給的符,膽顫心驚上了樓。

沙舟等他離開後,把用布畫出的金剛符攤到地上,腳靈巧一踢,把浴桶踢到符布上,又去廚房提了幾桶水倒在浴桶裏,最後以符咒之力将水加熱,把碾碎的江米倒進桶裏。

一桶江米漿就成了。

“街上已經出現屍氣了。”就在沙舟弄好米漿,斷離身影随着空間晃動,出現在了沙舟身側。

“屍氣現了,那就證明那玩意快來了。”沙舟一聽,便差不多知道情況。

沙舟:“一般法劍對僵屍傷害有限,你的法劍呢,拿來我給你弄一下。”

斷離颔首,空光微晃,一柄閃爍着寒光的劍懸浮在了他的身側。

這柄劍沒有劍鞘,劍刃鋒芒畢露極為鋒利,劍柄豔紅,上面攀附着一條紅色的龍,飄蕩的劍穗與沙舟見過的劍穗都不同,仿佛是用鱗片串出的,極為好看。

“你的劍,真漂亮。”劍現形,沙舟就不由誇贊了一句。

贊完後,沙舟黑眸突兀一睜,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盯着斷離的劍眨了幾下眼睛。

沙舟若有所思道:“這劍怎麽這麽像魔尊斷離的劍?”

“你見過斷離的劍?”端池眸子輕垂,聲音不明的問。

“他渡劫的時候,我遠遠看過一眼,兩把劍,劍柄都是龍形。”沙舟掀眼,古怪地瞥了兩眼跟前的人。

若不是這人的臉,和聖棺裏那具屍體的臉完全不同,這把劍一出,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就是斷離本尊了。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斷離屍體就在聖棺裏,這個人怎麽可能是斷離。而且,斷離已屍變,那無疑證明斷離已經被雷劫劈得魂飛魄散。

不過話說,端池和斷離氣質還滿相近的。

斷離的氣場也很大,那張精雕細琢的英挺五官,随時都透着股咄咄逼人的淩厲。端池也是這樣,不過,他五官比斷離稍內斂一些,淩厲中又透着沉穩,鋒芒稍斂。

“斷離魔尊的雙劍,乃是以黑海惡龍的龍骨所鑄,我的劍,則是紅蛟所鑄,幾柄劍都是出自同一個鑄師,所以,外觀有些相近。”斷離輕道。

沙舟恍悟:“難怪這麽像。”

說罷,她伸手去拿懸浮着的劍。

在她手快要觸及到劍時,以鱗片串成的劍穗突得晃了晃,那明亮的能映出人影的劍刃上,一束寒光倏地閃過。

斷離精眸輕一蹙,剛晃動的劍穗剎那間停止了動靜,劍刃鋒芒也随之斂下。

剛才的晃動,仿佛只是被風吹一下而已。

沙舟一無所知,取過他的劍,稍欣賞了一下,便提着劍往浴桶走去。斷離沒有任何阻止,任由沙舟将劍拿走。

他很想知道,她能搗鼓出些什麽。

沙舟将劍擱到浴桶中,用米漿浸泡了一會兒,然後取出劍,咬破自己的食指,往劍上滴了一滴自己的血。

她是祝由術的傳人,門派千萬年所賺功德皆彙集她一身,哪怕換了一具身體,只要靈魂不變,她的血便自帶功德,天然克制僵屍。

以她血開過鋒的劍,能破僵屍的僵體。

這也是為什麽,她穿越過來一直沒去尋道家必備的桃木做劍,而是要弄一柄金錢劍的原因。她的血比桃木更具克邪靈性,若是除邪,随便一柄劍滴上她的血就能用。

斷離靜靜得看着沙舟,雖看不懂她為什麽這麽做,但冥冥中,他卻發現,他的劍起了微妙變化。

劍中被他馴服的龍魂,竟發出了長吟聲。

斷離訝異,斂息感應四周靈氣。

身邊的靈氣沒有任何波動,而跟前的女子,确實引動了劍中龍魂。

“給,這樣就能破僵屍防了。”

紅豔的血,在滴入劍身幾息後,化做一束淡金然的光芒沒入了劍中,沙舟手一抛,将劍歸還斷離。

而斷離在那束金光閃過時,眼底再也無法平靜了。

他看向沙舟:“功德?”

沙舟驚異,似是沒想到斷離竟認得功德金光。她掀眸,一下撞進了斷離黑暗的眼眸裏。

不再平靜的眼睛,透出懾人鋒銳。

沙舟活了大半輩子,只在斷離屍身上見過這種眼睛,冷不丁在臨時夥伴的眼睛裏看到這種懾人鋒芒,她還有些失神。

緩了一會,沙舟抽回神:“對,功德。”

斷離心驚,面色恢複平靜,将劍接過。

血液裏含功德,這女子的來頭絕不簡單。

“小姑娘,快,快來幫幫忙。”

空氣寂靜,掌櫃攙扶着那位受傷的金丹真人,出現在了樓階上。

沙舟見狀,趕忙上前幫忙。

“這位前輩,你感覺怎麽樣?”

被掌櫃攙扶下來的人,看着很年輕,約莫也就二十出頭,在九洲,人的臉是最會騙人,能修到金丹的幾乎都能稱老鬼,這人年紀應也不小。

他氣息虛浮,一身靈力極為暴躁,眼睛已浮現兇戾之象,不但如此,十指指甲也已變色。

也就沙舟出現的及時,若晚上一天,這人必會屍變。

“還好。聽掌櫃說,小友有辦法為我驅毒,不知是何辦法?”金丹修士努力打起精神問沙舟。

“泡泡澡,再吃幾頓飯就行。”沙舟将人扶到浴桶邊,“前輩的傷在哪裏?”

金丹修士仰山,道:“在背部,被那孽畜抓傷了。”

沙舟:“你把上衣脫了,進漿水裏泡上兩個時辰,等漿水不再混沌,就可以出來了。江米水一天泡三次,早中晚,泡上個四五天傷口就會好。”

仰山看了眼沙舟,又側頭看向浴桶裏滿滿的米漿水,眼裏滑過遲疑。

“前輩,別猶豫了。甭管這方法行不行,先試試吧。”掌櫃看仰山猶豫,催促道。

剛才他上去找人,這前輩眼睛都變了色,心智也在逐漸迷失,現在掌櫃也管不得沙舟的辦法到底管不管用了,死馬當活馬醫,萬一管用呢。

仰山躊躇片刻,求生欲望占據上風,到底脫掉衣服進了浴桶。

坐進浴桶裏,他背部那一片漿水,就忽地冒起了水泡,甚至還有絲絲惡臭傳出。

傷口一直不痛不癢的仰山,竟在漿水的洗刷中,有了強烈的疼痛感。

他眼睛一鼓,差點忍不住從水裏站了起來,可旋即他似是明白了什麽,愕然擡頭看向沙舟。

“第一副效果比較強,忍忍便好,後面就不會這麽疼了。”沙舟明白他在看什麽,手一揮,取出兩個蛇膽交給掌櫃:“麻煩掌櫃把這兩個蛇膽搗碎,倒進漿水裏,蛇膽有抑制屍毒之效。”

這蛇膽,是沙舟為她師父備的。

她師父也是僵屍的一種,且還是能自主修練的僵屍,屍氣太重有礙修行,所以每次她師父泡藥汁時,她都會往藥汁裏加一些蛇膽。

掌櫃拿着兩個蛇膽,木了。

這小道友身上,咋還有這種東西。

掌櫃驚異地看了一眼冒着水泡的浴桶,又瞅了瞅手中蛇膽,嗯了嗯喉嚨,去廚房找來工具,一邊看着煮江米的爐子,一邊搗蛇膽。

這小姑娘還真有點本事。

一桶米漿水,竟能讓仰山前輩的傷勢出現變化,看她出手,沒準還能對付那邪物。

“掌櫃,等會飯好了,直接給前輩用便成,這飯不能停,得吃上好幾天,直到傷口愈合才行。”

沙舟說着,走到桌邊,取出吃飯的家夥繼續制符。

她雖然有不少存貨,但接下來她要面對是飛僵,鬼知道九洲的飛僵和她知道的飛僵有沒有區別,有備無患,她得多備一些符才行。

而一側,收回自己法劍的斷離,靜默而豎,從始至終他都沒開口,只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次。

然而越看,眼中疑惑就越深。

此女施法、畫符,不管是幹什麽,都不曾引動過靈氣,就如每次他法身氣息溢出時一樣,他察覺不到任何靈氣波動,仿佛她所使的,不是靈氣般。

她……到底是以何種力量為載體,在施術?

夜色深沉,無邊濃墨重重塗抹天際,夜下鴉鳴嘎的一聲,劃破寂靜坊市,剛才微見月光的天空,剎那間烏雲密布,籠罩在了北海坊的上空。

寬闊的街道上,幾道錯亂的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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