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陽光揮灑海面,海水漾出淡金漣漪,璀璨眩目。斷離晚了半息展開神識,海中水花還在蕩漾,千裏海域,卻已無落海之人的行蹤。
落海的人一瞬間就消失在了這片天地,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般。
斷離刀裁般硬眉深深鎖起,一身強悍氣勢再無收斂,懸崖上的草木瞬間被外洩的陰冷氣息凍結的蔫了下去。
他轉身,冷峻容顏宛若冰霜,向不遠處的客棧夥計說了一句話,身形一晃,化做一道暗芒,奔進了武太山裏。
此女詭異得讓人心驚。
師弟曾道,他在她手上吃過兩次虧,他原還當師弟是戲弄她時被她機智的避開了,如今看來,怕是真的吃了兩次虧。
先回轉魔門雙洲,然後再去尋她。
而另一邊,沙舟一跳入海裏,就直接進了聖棺。今天聖棺裏裝得棺材有點多,哪怕重疊擱到角落,都占了不少地方。
沙舟看了一眼這些棺材,轉身準備練化鲛珠。鲛珠得需祝由術轉換能量後,才能驅動聖棺,好在練鲛珠不難,以煉獄真火錘煉便成。
沙舟已修出道火,但實力太低,道火達不到煉獄真火那種極品,所以,她準備制煉獄真火符來煉化鲛珠。
“你怎麽又動了?”沙舟心裏想着煉鲛珠,一擡頭,就看到木榻一側伫了個人。
她驚訝,目光往這人左邊一米左右的牆角處瞥了一眼。
她記得,昨晚她是把他放到牆角的,這一天不到,他竟偷偷摸摸挪了一米,挪到她放木榻的地方來了。
“你該不會自己生智了吧?”
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沙舟眼神狐疑,圍繞着斷離的屍體轉了一圈,仔細研究這具屍身,卻什麽都沒發現。
屍身未成僵,卻好像生了智,能搞小動作。
這種情況,她聞所未聞……
若他是野生僵屍,并修練到飛僵程度,生智還能說得通。他現在只是一具屍變的屍體,連僵屍都算不上,怎就能自己跑了呢?
這具身體裏,該不會有殘魂吧?
不對,在他屍變後她有仔細檢測過,身體裏沒有一縷魂魄在,所以,他這到底是生了什麽變故?
他這情況,有些超出她認知了,不行,回頭得重新研究研究。
沙舟伸手,又将屍搬回角落,蹙眉再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始煉制鲛珠。
煉獄真火符屬于高等符,與斷離額頭上貼的那種鎮屍符同樣,都比較難制。但沙舟對符道極是精通,複雜歸複雜,卻能一兩個時辰制出一張。
花了一天時間,沙舟總共制出來五張煉獄真火符。
制好符,她收筆,先用銅錢在地上擺出一個能将鲛珠所含能量,引導出來的陣法。待能量布滿陣法,她點燃五張煉獄真火符,然後以符火,将裏面的力量煉了一遍,再施術将能量引導回鲛珠裏。
這能量一來一回,就煉制成功了。
她一次只能煉出三顆鲛珠,還有三顆沒有煉,五張符一次煉不了那麽多。
煉好了鲛珠,沙舟把鲛珠放到鲛燈中,眼睛在聖棺空間裏掃了一圈,擡步走到骨棺前,踢了踢骨棺。
“喂,該付房費了。”棺材中,一道詭異的咔嚓聲響起。
“別裝死,本姑娘的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趕緊出來。”說着,沙舟手猛得一掌拍到骨棺上。
力量壓下,棺材板一震,倏地轉了兩圈,翻了過來。
而在這棺蓋內側,一具白得有些剔透的屍骸,穩穩嵌在棺材板上。骸骨一暴露,也不知察覺到了什麽,驀地往棺材板裏縮了縮,嵌得更緊密了。
沙舟盯着這具白骨,瞅着這才一天就起了變化的僵屍骨,心裏呵呵。
“你倒是精明,用我的東西練你自己,想成不化骨就老老實實起來幹活,幹得好,以後這口骨棺任你躺,幹不好,我也不殺你,送你出去曝屍荒野。”
“咔嚓——咔嚓——”也不知道那句話觸動到了僵屍骨,他下颌兩扇骨頭動了動,然後頂着一副骨頭,詭異地從棺材板上坐了起來。
剛坐起來,他就活靈活現的收胸颔首,兩個空洞的眼骨,賊眉賊眼地掃了一下四周,仿佛這個空間中,有什麽他忌憚的存在般。
一個邪物,被裝到以功德所鑄的棺材裏,當然會感覺危險。整個空間中,都彌漫着讓能鎮壓他的氣息。
但他又不得不聽話,因為,那副棺材躺着太舒服,舒服得連從他生出意識,便壓制在他胸口中的戾氣,都得到了緩解。
他喜歡那口棺材。
他想永永遠遠躺在那口棺材裏,再不出來。
“過來,把手骨撐在這裏,我沒叫放,不許放。”沙舟走到鲛燈下,把鲛燈調了一個方向,讓僵屍骨過去,掌控聖棺前行方向。
聖棺有鲛珠力量便能前行,但行使的方向,卻得有人掌控,若沒人掌控方向,很容易迷失在茫茫深海中。
僵屍骨很實識務,機械地邁着雙腿,咔嚓咔嚓走到沙舟跟前。
這只是一具生智的骸骨,能簡單聽懂沙舟的話,卻不聰明,到了鲛燈下,便不知該怎麽做了。
沙舟并指,在他右肩輕輕一摁,他的右手骨就擡了起來。沙舟再動手,有技巧地敲了幾下他的腕骨,讓他指骨固定住鲛燈的方向。
“不許動,就這樣控制着,也不叫白讓你幹,這盞燈就是你幹活的報酬,要是幹得好,回頭,我多供你幾盞。”
沙舟說着,從旁櫃子裏取了一盞燈出來,以道火點燃,放到僵屍骨的腳下。
她供給僵屍骨的是星辰燈。
道家中,天上有一星,地上就有一人,每個人都有對應的星辰,然而僵屍不屬三界六道,沒有星辰對應,沙舟以星辰燈供他,星辰之力能減輕他的怨力,讓他稍舒服一點。
僵屍骨似乎很喜歡腳下的燈,腦袋一轉,一雙空洞的眼骨,直勾勾看着地上的燈。
找了副僵屍骨掌控方向,沙舟終于可以空出手來,幹別的事了。
她現在最感興趣的是斷離的屍身,她想知道,斷離屍身變化到底是怎麽回事。
轉身,沙舟準備研究研究斷離屍體,結果一轉頭,卻發現這家夥竟趁着她制符的這幾個時辰,又挪出了牆角半尺左右。
挪開就算了,那明明應該平直的腦袋,竟還是歪着的,歪過去的方向,好巧不巧就是僵屍骨掌燈的方向。
沙舟:“……??”
這家夥,什麽時候挪動的。
沙舟眨眨眼,随着他的眼睛,往僵屍骨那邊瞅了一眼,旋即眉頭抽搐。
“你腳下不是有盞燈嗎,眼饞別人的幹什麽,你不需要他這種燈,你沒有怨力,就是屍氣重了一點,你腳下的燈最适合你。”
沙舟搖頭,愈發懷疑自己往後會煉出個什麽東西來了。
沙舟倒是沒有懷疑她會煉屍失敗,因為斷離屍氣重歸重,一身戾氣卻控制得很好。
那邊掌燈的骨頭,戾氣來自怨力。而身前這具屍體,戾氣則來自屍氣,屍氣控制好,戾氣就能控制住。
只要戾氣平穩,就不會練屍失敗。
沙舟沒去管這具古古怪怪的屍身,坐到榻上,翻起了她師父從玉階老祖那裏取出來的一本冊子,研究起了練屍術。
這冊子是沙瑞去取陣法詭道時,順手取來給她的。裏面是君玉階自煉自身與一些他曾經的煉屍心德,是君玉階自己整理出來的筆記。
小徒弟要煉屍,煉屍術又只有半桶水,不惡補一下,沙瑞擔心她煉屍出錯。
夕陽餘晖折射海面,水天一線,蔚為壯觀。就在沙舟離開北海坊三天之後,傍晚時分,一位慈眉善目,身着聖潔僧袍的佛者,六塵不染,一步一個佛印,踏着浩瀚佛光來到北海坊。
北海坊屍患已除,雖恢複正常,但到底不複以往熱鬧。佛者站在坊市入口處,目光落到坊市牆上貼着的幾張符上。
符上的符文圖很複雜,是佛者從來沒有見過的,但符圖中隐隐蘊出的自然之力,卻是佛者熟悉的。
佛者目光凝在符上,與世無争的雙眼透出一絲對故人的殷切期盼。
自然之力。
她在此出現過,靈子,沙舟……是你嗎?
當日,所有人的屍體都在,唯獨少了你……
想到那場劫難,佛者目露悲憫,手中佛珠不自覺轉動了幾下,腳步懸空,踩着佛印緩緩往坊市踱去。
就在他快要走進坊市時,坊內三個金丹修士,背着法劍從裏面踱了出來。
這三人看着氣質偏冷,走動間都有靈力在腳下波動,一看就是修為穩固的人。三個金丹修士,都是金丹大圓滿,若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便能跻身元嬰。
佛者在看到這三個金丹修士腳下所踩的靈氣時,那又宛若能看透世間一切鬼祟的通透眼睛,剎那間浮出淡淡殺意。
血孽線……
一種只有沾過靈族鮮血,才會留下的血孽線。
看來找她的,不止只有他,還有那些制造那場劫難的惡徒。
這些人,該死……
佛本慈悲,然而佛中卻又有一道,名為殺生佛。
以武斷罪,也是佛者修行的一種。
佛者動了殺念,弘毅寬厚的眼睛不再溫和,他停住腳步,倏然立在坊市入口處。從坊市走出的三個金丹修士,還未抵達坊市入口,便見到了坊市外的佛者。
佛者的僧袍太具備辨識性,雖然素潔,卻極為華麗,不染塵灰的僧袍上繡着淡淡金錢,袖與襟口都嵌有這種佛印,而在袍子下方,則是以銀線繡上去的祥雲圖案。
幾個金丹一瞧佛者僧袍,當即便知道,這個佛者出自佛域。
因為,只有佛域的修者,僧袍上才會祥雲。
三人眼神微不可查的縮了縮,然後若無其事與佛者擦肩而過。佛者半阖佛目,指姆與中指相撚,一步一個佛印,不遠不近綴在三個金丹身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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