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人一妖頓作鳥獸散,甚至都沒人去拉一拉莜莜。待跑出去了,一看莜莜沒跟過來,這才又齊齊往回跑,準備去把大佬給拉出來。

只是震動越來越強烈,平靜的海面也一下子變得波濤洶湧,一股令人感到不安的氣息彌漫開來。

莜莜站在原地,望着腳底下裂開的縫隙,慢慢握緊了劍。

不是地震。是有什麽東西從地底下鑽出來了。

黑色的霧氣慢慢從裂縫中冒了出來,感知到龍八等人的氣息,她喊道:“不要過來,跑!”

龍八愣住了。

王章與李樹也愣住了。

這一刻,一種叫作“自慚形穢”的情緒油然而生。

他們因懼怕莜莜的力量而臣服,可這種臣服只是暫時的。不論是龍八還是王李二人,他們想着的都是忽悠住大佬保命。

可這一刻,當濃濃的煞氣從地底下冒出時,大佬卻讓他們跑……

這是何等高尚的品德啊!

“尊者,別怕,我們來救你!”

王章熱血沸湧,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油然而生!

“我也來!”

“我也來!”

李樹與龍八亦齊聲喊道:“吾輩豈可棄友而去,獨自茍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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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多少年沒這樣熱血沸騰過了!曾經的他們也滿懷理想與豪情,可現實的殘酷将他們的純真與熱情一點點磨滅,自己最終活成了自己最恨的模樣。

他們不相信世界,不相信良善,可在這一刻,兩人一妖都覺着,這世上正道的光還是有的!

等我,大佬!

靈力、妖力瘋狂湧動,飛身上前,提着手中劍就要開幹時,卻聽一個無比粗嘎的聲音響起,“住手!住手!你這無禮的小輩,快将你爺爺我放下來!”

???

劍氣四溢,黑色的煞氣被驅散。

當兩人一妖看清楚前面的場景後,所有的熱血消退殆盡了。

一如打倒他們一樣,這回大佬又是毫無懸念的贏了。輕輕松松,哪需要他們幫忙?

就是大佬手裏提着的那是啥玩意喲?

“龍八,你是妖族,你見過這玩意嗎?”

王章對着莜莜手裏的東西指指點點的,“這是禽類?怎麽長這麽難看?這喙又長又寬,像個鱷魚頭似的。”

“這腦門也是又寬又大。”

李樹也開啓了評價模式,“還有點凸。哈哈,眼睛還小,長得這麽滑稽啊?”

“身子肥嘟嘟的,可腿又細又長,啧啧。”

龍八搖着頭,“吾在妖族混跡三百年,從未見過如此醜陋之妖。”

“閉嘴!”

聽着這些點評,莜莜手裏的“醜鳥”顯然不樂意了。它全然不顧自己的脖子還被莜莜掐在手裏,用盡全身力氣對着兩人一妖就吐了一口唾沫出去,“無知小兒!吾乃上古之禽:鯨鶴!!小輩無知,還不快快給我跪下行禮?”

“都成階下囚了。”

龍八上前,拿着木劍對着“醜鳥”的喙敲了敲,“還這麽嚣張?哈,長得跟四不像似的,還說自己是鶴……哪有這麽醜的鶴?不過這嘴|巴大的,倒的确有點像鯨。”

“鯨可比這醜玩意威風多了。”

李樹搖頭,“要我說改名叫鱷鳥好了。”

“你們!”

鯨鶴氣得肺都要炸了。睡了幾百年而已,怎麽人類跟妖就成哥倆好了?

“我可不是妖!”

鯨鶴大聲罵道:“我有神族血脈,乃是上古吉禽!”

“你說話為什麽變快了?”

半天沒說話的莜莜将鯨鶴提到自己面前,對上它那宛若黃豆般的眼,問道:“剛剛你說一個字要半天。”

“廢話!性命垂危時,語速自然快!”

鯨鶴呱呱叫着,“快放我下來,不然你可要倒黴。”

“你能吃嗎?”

莜莜盯着它,“你說你是上古之物?那是不是很好吃?”

???

鯨鶴小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人是有什麽毛病?別人聽到“上古”、“神族”幾個字不是該立刻拜倒,用盡手段跟它契約嗎?這家夥倒好……問它好不好吃,到底是什麽鬼?!

“上古禽族就聽過鳳凰、鸾鳥啥的,何時有過你這樣的大嘴鳥?”

王章表示不信,“還身帶煞氣,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尊者,這玩意邪門,不能吃,還是放火燒了吧。”

“唧!你這人類怎如此歹毒?!這不是煞氣,這是我的獨門技能煞氣!”

“你以為加了獨門兩字煞氣就不是煞氣了嗎?!”

龍八大吼,“都說禽類笨,先人果不欺我啊!”

“唧,不跟你這龍章雜種說話,呸呸呸!”

“不能吃?”

莜莜的手倏然收緊,“這是煞氣,你別賴了。既然不能吃,那便送你去見天道吧。”

“等,等等!”

鯨鶴急的,兩條細長的腿狂蹬,“別,別!你殺了我,你的怪病就永遠好不了了!”

收緊的手頓住,“你知道我的怪病?”

“知……道……”

鯨鶴的語速忽然慢了下來,“你……放……我……下……來……”

“好一個蹬鼻子上臉的怪鳥!”

王章大怒,“這是在戲耍尊者?尊者,莫要聽它胡謅。這玩意看着就邪門,還是殺了好。”

“對,對對。”

李樹道:“尊者,雖不知您得了什麽病,但是中州無影宗有許多強大的醫修,一定能治好您的病的。”

“得用靈火把它燒了。”

龍八一臉慎重,“帶煞氣之物若不清除幹淨,死後會成魃的。”

“你們!”

鯨鶴氣得哆嗦。現在的人和妖戾氣怎麽這麽重?自己就睡了幾百年而已,人與妖就堕|落成這樣了嗎?

“不了。”

莜莜手裏的劍迅速變小,很快就變成了一把匕首。她拿着匕首在鯨鶴背上一拍,一個綠葉一般的印記便烙在了它身上。綠光瑩瑩泛起,又很快消失不見。

鯨鶴哇哇大叫着,“卑鄙的人類居然敢給我下契!!你的怪病別想好了!”

“要是你治好我,我就把咒契給你解了。”

莜莜松開手,“不要想着跑或害人,你不是我的對手。”

“哼!”

鯨鶴冷哼了聲,“給我喂魚,我就不跑。”

“行。”

莜莜點頭,“我給你喂魚,找吃的,你負責治好我的病。”

咒契是什麽東東?王李與龍八瞪着眼,心裏暗暗琢磨:這世上有咒契這樣的契約術?

大佬,果是深不可測啊!

“我給它下契了,它的煞氣無法外放了。放心,沒了煞氣,它弱得就像雞一樣。”

“我……是……鶴……”

鯨鶴糾正着,“吾……名……真……鶴……別,別,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跟我說話時不許慢吞吞的。”

莜莜放下劍,“走吧,回去吧,你跟我睡一屋。”

真鶴不服氣,可卻也不敢抵抗,冷哼了一聲後,便着邁着細長的腿,翅膀背在身後,像個遛彎大爺似的,搖搖擺擺跟上了莜莜。

“真鶴?”

龍八大笑,“這名字你自己起的吧?哈哈!我覺得你叫假鶴真雞比較好。”

王李兩人不厚道地笑着。沒了煞氣,這玩意看起來的确不怎麽厲害呢。

真鶴才不理會無知的人。它緊緊跟在莜莜身上,待進了屋,便道:“沒……有……哦,不對。沒有窩,我是不睡的。”

莜莜望了它一眼,它的羽毛不由炸開,“幹嘛?!你都給我下咒契了,我還不能提點要求嗎?你想不想體驗下喜怒哀樂?”

“在這等着。”

莜莜從出門,将劍往天空一扔,縱身而上,給真鶴找制造小窩的材料去了。

這麽多年,真鶴是第一個一眼就看出自己有問題的,她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想起娘每次煉制了新丹藥給自己服下後的眼神,莜莜就覺着,只要病能好,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島上有吉綿樹,上面的吉綿花是很好的禦寒之物。采摘一點,讓王章烘幹,做成墊子就能當窩了。

她動作很快,很快就收拾了一堆吉綿花回來。王章雖然不想給真鶴做墊子,但礙于莜莜的面子還是答應了。

鯨鶴坐在門檻上,看着莜莜忙裏忙外的,顯得十分高興。它唧唧叫着,唱着大家都聽不懂的歌。

“別唱了。”

王章被真鶴唱得心煩,“你聲音這麽難聽還唱。”

“就……唱……就……唱。”

鯨鶴的黃豆小眼裏冒着挑釁的光。可很快,它頭一歪,便倒了下去。

王章也吓了一跳。

咱就罵一句就罵死了?

莜莜上前,檢查了下,道:“睡着了。”

“哈?!”

**

中州城內,最大的仙來居內,絲竹聲彌漫。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忽然,一股強大的氣息乍然而起,讓談笑着的人們霎時就噤了聲。

有人閉眼感受了下,便小聲問道;“是劍尊在此嗎?”

“聽說在二樓雅座裏。”

“這氣勢……是相親不順?”

“這都第幾次了?”

“有二十次了吧?也難怪要動怒了。別議論了,劍尊不會為難人,可他座下弟子個個都不好惹。要是被聽見了,吃不了兜着走。”

“是極,是極。繼續吃酒,繼續吃酒。”

說話間,氣息已消失。樓梯上,一個颀長的身影緩緩顯出。

衆人下意識地望去,便見一身灰色麻衣的男子抱着劍,慢慢走下樓梯。

衆人忙起身行禮。動作雖恭敬,可低頭時,嘴角的嘲笑卻是免不了的。

面如冠玉,眼若星辰,生得再俊朗又如何?

這人與妖的混血終不是良人之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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