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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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愈發寒冷, 在臨近聖誕節那天，一大早就開始飄雪。

即便是放假了，我還是早上跑完步再回去, 路上凍得我表情僵硬，運動鞋底在隐約覆蓋冰層的水泥地上踩過, 發出細微的吱嘎響聲。

我沒有帶圍巾, 畢竟跑完步還是挺熱的，戴圍巾跑步會更熱, 還更容易出汗, 感冒, 所以我比以往穿得更薄，跑完往家裏走時卻越走越冷，緩過氣了熱度就下降。

我想繼續跑回去來保持體溫, 但這裏的地太滑，還是老老實實走路比較好。

我摸了摸跑得帶粉紅熱度的臉，與冰涼手指形成強烈反差。

很快連臉部的溫度都消下去。

天越來越亮, 在我走過一個路口時終于有了點白天的樣子，雲層厚厚壓住太陽, 沒有一絲的陽光, 悶沉沉，冷冰冰, 像是空氣中都充滿了冰刺。

我想起我和翔陽約定了今晚上見面，一起過聖誕節。

應該要準備禮物的……我想到。

平常情侶間，女方很多是自己親手做些東西送給男方，而我和翔陽完完全全反過來。

是他興致勃勃親手做各種東西送我, 而我是買東西送他……當然了，自然是認認真真挑選的。

兩周前他還富有少女心地害羞至極地遞給我一條圍巾——聽他說是自己織的。

我備受感動, 戴了一整天後發現毛線間隙很大，松松的，保溫結果十分拉胯，第二天就面無表情地壓箱底了。

翔陽：QAQ

我良心一痛，打算再堅持幾天的，但是又換成翔陽把圍巾扒拉下來，沒有沮喪，他只是很認真地說：“不管怎麽樣都是小繪的身體更重要吧！感冒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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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倒不至于感冒吧？

我反駁他，他罕見地無視了我的話，自顧自決定：“請不要再戴了！”

我總覺得不太好，這可是男朋友親自織的，總得戴一段時間亮個相。

所以第二天我依舊戴上那條紅色圍巾。

………怎麽說呢，冷歸冷，我以為不會跟翔陽碰面的——不碰面才是常态，他中午會吃快一點或者幹脆去排球場附近吃便當，抓緊去訓練，午休是選擇性的。

結果他十分了解我的思維似的，精準抓包，露出“我預判了你”的悠遠目光。

與衆不同的是，他同時還露出了既高興又有點生氣的混合情緒表情。

看得我一臉迷惑。

翔陽長長呼了口氣調整好，恢複成以前的樣子，他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把一個小袋子遞給我，說道：“還好我有準備，給你。”

我：“？”

我接過，往袋子裏一看，是一條深藍色圍巾。

記憶裏是翔陽戴過的款式。

“……是我以前戴過的。”他居然有點別扭，沒有看我，反而瞥着一旁的牆壁，聲音很小，“洗過了的。”

要不是我在仔細聽，可能都會錯過他最後一句。

“唔……謝謝。”我毫無心理負擔地圍上這條帶着淡淡洗衣粉清香的圍巾，把紅色的塞進口袋，若有所思。

那麽，作為戀愛中的情侶，該怎麽處置這條男朋友親手做的，卻又不能戴的圍巾呢……

那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無數狗血電視劇、青春期小屁孩閑聊內容、看見過的路人為愛大打出手共赴警察局的場景……并從中找出大衆處理路線。

我神色自然：“那我就把這條供在家裏吧。”

“……供供供供在家裏！？”翔陽瞠目結舌，宛如一個名畫吶喊，他随即結結巴巴道，“請…請不要這麽做……”

我看他傻了吧唧地盯着我，仿佛靈魂出竅，不覺明歷：“怎麽了？”

“……”他似乎強行咽下吐槽，憋了憋，沒忍住，還是輕微吐槽道，“這很奇怪嘛！哪有人把這些東西供起來的啊小繪。絕對——不要！”

我直勾勾凝視他，一副受教的模樣，翔陽看了幾眼，像是徹底受不住，移開目光，撓了撓頭，堅定的聲線又變得飄忽不定。

“而且……以後肯定會有更好的禮物，這次這麽糟糕的東西，不想要一直留下的……”

啊，他的眉毛都下撇蔫蔫的了，整個人跟只落水小狗般落魄。

我不由得心生愧疚，頭一次意識到自己有時候表達的太直白……不對啊，我壓根沒說他的圍巾不保暖，只是那天沒戴而已，如果他一問，我還可以說是不想弄髒什麽的——因為的确有這個原因，翔陽卻幾乎是問都不問就确定了主要原因，而不是次要原因。

再說一遍，他敏銳得宛如一個天然黑。

……算了，本就瞞不過。

我懶得想了，也不想改變什麽，出現問題了解決就行。

于是我對于他的沮喪發言表示了極端不認同，嚴肅道：“你在說什麽話啊！”

翔陽在我譴責的聲音中一瞬間挺直腰板，抿緊唇，條件反射地繃直了身體嚴陣以待。

很好，吸引注意力之後就是大道理。

我模仿我們的國語老師語氣，語重心長地說：“你怎麽能這麽想？你不準這麽想！”

“……”

翔陽繃着一張臉看了半天，我毫不膽怯地回望過去。

我倆就互相盯。

直到翔陽等了許久，也沒等我繼續說話，他小心翼翼又遲疑地問：“诶……小繪說完了嗎？”

“當然了。”我感到奇怪，“我還要說什麽？”

“一般這種應該要安慰引導的吧？”翔陽也猶猶豫豫的不确定，“比如說鼓勵什麽的……”

翔陽有些說不下去了，也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麽這麽想。

他原來不會想這麽多，都怪今天西谷夕前輩得知此事後一臉“我懂了”“我會預判”的表情，得意哼笑說：翔陽哦，這可是傳統的女朋友安慰鼓勵男朋友的環節啊！她肯定會安慰你說圍巾是很珍重的東西她很滿意等等等等，以此來使你振作起來。游戲裏就這麽說的！你就應該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翔陽一臉認真地聽他說，就差做筆記，以求能做到最好的應對。

到現在他才猛然驚醒，那種游戲漫畫裏的溫溫柔柔安慰風格好像一點都不适合小繪呢……

雖然他的直覺情商很好，但翔陽從不這麽覺得，他自認為是踩到好運才能擁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女朋友，中途他即便喜獲“天然黑”的評價，卻依舊是戀情中的新手，跌跌撞撞，暗自摸索。

他當然很忐忑，時時刻刻的忐忑，他才沒有那麽游刃有餘，就連偶爾逗小繪引導小繪，也出自他的直覺，他的下意識……他本人卻依然是害怕犯錯、讓她傷心的青澀少年。

只是翔陽他喜歡的人很特別。

特別到只需要一顆真心，再加直白的表達，她就能給予最真實的反饋，毫無半分摻雜。

那雙眼睛似乎從不會徹底迷茫，從不會認為自己與衆不同。

想到此處，他又緊張地眨了眨眼，想要收回剛剛的話。

我不知道翔陽此刻心中的洶湧澎湃，單純在思考。

啊……我有種走錯路的感覺，但是我自覺說的很好啊。

我謙虛地提問：“那麽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麽呢？”

“嗯……”翔陽好像要說什麽，卻被我搶先，他習慣性先按照我的話思考，“…讓我不要那麽想了？……等等，我們還是跳過……”

他支支吾吾的，我拳頭敲手心，“那樣不都一樣了嘛。”

“……啊？”翔陽卡殼。

我說：“既然目的就是不讓你這麽想，那我直接讓你不要這麽想，不都一樣嗎。”

“……嗯…”翔陽抿了抿唇，他眼睛忽然亮晶晶的，似乎很喜歡我這個“繪式答法”，也學我拳頭敲手心，恍然大悟，“對啊！因為是小繪說的，我肯定會聽的。”

喂，裝恍然大悟的表演痕跡太重了。

不過說最後一句話倒是真情流露的樣子，恍惚間覺得他的“尾巴”都要搖出殘影了。

我點了點頭，往教室走去，他立刻與我并排，湊近，都不看路只盯着我，唇角帶着情不自禁的笑。

我側頭和他對視一眼，他的笑容弧度就會擴大。

燦陽藏進他的笑，任誰都看得出他眼底抑制不住的喜歡，滿滿溢出來，漂浮環繞在空氣中，又賣乖地朝我湧來。

我安靜看着，過了幾秒，翔陽眼睛都不眨了，笑意更濃，目光緊緊黏在我臉上，不住地留戀。

“小繪，你笑了诶。”

“唔，因為挺高興的。”我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我也是。好喜歡小繪……”

他同樣誠實。

卻比我更加熱烈。

……

回憶完畢，不過是上上周的事情，我回憶起來卻朦朦胧胧蓋了層紗布一般，只有他的笑容清晰可見。

我加快了腳步回到家，和媽媽吃過早飯，打掃家裏的衛生，和酒井她們聊天發節日短信。

【酒井】：你和誰過？

我不明所以，依稀記得她問過。

【小繪】：翔陽。

【小繪】：不是問過嗎酒井？

【酒井】：萬一有突發狀況呢？沒人陪你怎麽辦。

我感動了，決定學一把翔陽。

【小繪】：好感動。好喜歡你酒井。

【酒井】：………

過了許久，久到我以為她家來了親戚。

【酒井】：那是當然了！還有誰能比得過我這個朋友！

【花琦】：啊……也許，你是在群聊裏面聊天呢……

沒錯，酒井手一抖好像發錯地方了，幸好這個群只有我們三個人，酒井應該不會感到社死……

【“酒井”已撤回】

我：“？”

【花琦】：聖誕快樂小繪酒井～

【小繪】：聖誕快樂。

【酒井】：……聖誕快樂……

【酒井】：不對啊！明天才是聖誕節！今天平安夜啊！

我徹底沉默了。

【花琦】：啊，打錯了。

我們三個又聊了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我坐在卧室書桌旁，放下手機，看一眼桌上的禮物。

其實不是很貴重的東西。

我開始等待今晚上的約會，翔陽今天異常的沉默，都沒有網上找我聊天。

到了約定時間，夜晚降臨，我站在商業街街邊路口，他才發了今天的第二條短信——第一條是雷打不動的早安。

【翔陽】：看後面！

我往後看，翔陽穿着羽絨服跑過來，氣喘籲籲，看起來跑了很久，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呼吸間的白氣氤氲了他的笑，“快來！”

我：“什…？”

不等我反應就被拉着跑，我只好握緊，手心緊貼，嚴絲合縫。

繞過人群，跑到另一條街，在小廣場的中央，人頭攢動，他拉着我停在一棵巨大的聖誕樹面前。

翔陽興奮地在笑，整個人泛着欣喜期待，他望着聖誕樹向我示意一指，“你看。”

少年的笑實在是生機勃勃，暖陽一般。

我擡頭望去。

——同一時刻，商業街的鐘聲響起，悠悠蕩遠，響徹耳畔，冬日規定的進入夜晚的時間到了，鐘聲響起的下一秒，街道的所有路燈驟然明亮，挂在黑夜幕布之上。

我看過學校的路燈同時亮起的場景，但商業街的路燈顯然更加震撼，對比強烈。

不同的是，巨大的聖誕樹上的裝飾終于派上用場，通上電，五顏六色的光映入瞳孔。

黑夜如晝，暖燈懸挂。人聲鼎沸。

我看着聖誕樹的彩色燈愣了愣。

“其實很普通啦……”翔陽不好意思道，“但我想聖誕樹應該挺好看的，就帶小繪過來了……”

他未說完，我雙眼熠熠地轉過頭直接親了親翔陽的臉，映着路燈與商店光亮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翔陽也思維停滞一般緊盯着我。

我微微仰頭，說：“忘記了，剛剛才見面的時候應該說什麽呢？”

“……”翔陽低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少年的聲音介于半青澀半成熟之間，在熱鬧非凡的街道清晰地響在我耳畔，“……好久不見，小繪。”

其實僅有一周多沒怎麽見而已，和以前他的比賽高峰期分開的時間相比差得遠，但他似乎就是這麽認為的。

我認真回複：“好想你的。”

翔陽嗓子好像被一瞬間高升的情緒弄得幹澀，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我也……我也是……我也是啊……”

完全入迷一般昏了頭，情不自禁吐露心聲：“我好喜歡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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