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憐花站定在銷魂窟外。所謂的銷魂窟,不過就是一間石室,一間憐花公子曾為了捕獲心愛的獵物,精心打造的石室。

不過數月光景,石室周圍的野草叢生,随風飄搖,看不出有人進出過的痕跡。

但,那人若是沈浪,便不能光憑表象武斷。

王憐花派了兩名高手進去探路。石室中有機關消息,觸發點在何處已提點過他二人。

一炷香過去,石室內悄無聲息,沒有機關被觸碰的響動,卻也不見這兩人出來。王憐花負手在身後,不動聲色,另派了兩人再度入內。

過得片刻,如同前次一般,如兩顆小石子入水,激不起半點波瀾。

然而,此時王憐花的眼中,隐隐透出了歡喜之意。

他不再派人試探,一撩鵝黃衣衫的下擺,如閑庭信步般緩緩步入銷魂窟。

銷魂窟兩側的石壁上安有利箭,一旦被觸發轉眼能把個大活人射成刺猬。王憐花摸了摸石壁——很好,完好無損。

雖然他也不信這些小玩意兒能傷到沈浪。

只是一想到沈浪的肚中懷着自己的骨肉,王憐花也不禁像世間的尋常男子一般,生出了些多餘的擔心。

一路朝裏走,很快便來到石室的中央。

紫紗床帳一如數月前的模樣,垂下萬縷絲縧。偶有輕風吹過,帶起一片紫浪漣漪。只是無論紫紗帳抑或是那張曾經充滿旖旎的柔軟大床,少了主人的打理,難免落了灰,紫得更深了。

重新回到此地,王憐花有一瞬的晃神。

當時沈浪便躺在這張床上,冷冷得和他對峙。

他們打了一個賭,最後是自信滿滿的憐花公子落了下風。只是,風水輪流轉,無論沈浪如何不甘願,他也只能雌伏在王憐花的身下,承受一次又一次的侵犯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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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憐花仍能記得,在被進入的那一刻,沈浪閉上雙眸前,眼底流露出的是一種自我厭棄、甚至是自暴自棄的情緒。這種情緒,在屢次交鋒中被沈浪很好得隐藏了起來。孰料終是功虧一篑,到最後一刻壓抑不住得洩露了幾許出來。

而正是這份如昙花一現般的示弱,讓王憐花興奮得無以複加。

只是,王憐花更沒有忘記,當沈浪躺在他身下,輕聲吐出“會吐”兩字時,自己當時的憤怒。

沈浪的出現與存在,一再打破憐花公子的原則。

不強迫,不留情。

他卻強迫他承歡,更讓他以男子之身為自己孕育後代。

這些,都超出了王憐花以往的狩獵準則。

但,對于這樣一種稀有的獵物,王憐花認為,值得。

否則他不會在此刻犯險,親身進入這座石室。

石室中沒有沈浪和朱七七住過的痕跡,可為何連之前的四名高手也不見了蹤影?

沈浪不會蠢到欲蓋彌彰,那便是請君入甕的把戲。

既然是請君入甕,王憐花也如願進來了,如今仍藏頭縮尾的,便不是沈浪的風格了。

除了沈浪,還能剩下誰呢?

太顯然易見的答案,卻令王憐花的心頭不由得一緊。

沈浪不能坐鎮的原因,莫非是身體不适?被耗走的這一個半月,胎兒差不多該有八個多月大小。女子十月懷胎,雖不清楚男子情況如何,但應是不會相距太遠。

八個多月,若是将近臨盆,沈浪他……

思慮至此,王憐花的面色登時凝重起來,不再兜着圈子,朗聲道:“七七姑娘,在下已如你所願進來了,可否賞個薄面,出來一見?”

石室內靜悄悄一片,只有王憐花的回聲。

“在下并無他意,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沈兄若身體抱恙,在下一定盡力救治。請七七姑娘莫再遲疑。”

連說了幾句煽動人心的話,奈何無論朱七七還是沈浪,都似聾子啞巴一般,無聲無息。王憐花識時務得閉上了嘴,開始在石室中四處敲打。

論起對這座石室的了解,恐怕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但遇上的對手若是沈浪,王憐花也不得不像個初學機關消息的小徒弟一樣,慢慢得琢磨探索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還是讓王憐花在床後邊的牆壁上找到了另一條通道的機關。

不敢貿然按下開啓機關的圓球,王憐花站在稍遠之處,從懷中摸出一錠白銀,以內勁巧力打在圓球上。

觸動到機關,隐蔽的石門很快被開啓。

石門的背後,露出一男一女,一卧一站,眉眼清晰,神情生動,正是躲藏許久的沈浪與朱七七。

沈浪的肚子又大又圓,高高聳立着,面色雖然蒼白,精神看上去卻尚可。

一見沈浪和他肚中的胎兒平安無事,王憐花高懸的心也放了下來,如此更不急着進去,悠閑得在外觀望着。

看來看去,王憐花很是滿意得點了下頭。

“沈兄,看來你将小弟的孩子照顧得很好,看似比之前又大了不少。”

沈浪尚未來得及開口,眉峰驟然蹙緊,額上也旋即現出大顆的汗珠。不過眨眼的功夫,便打濕了鬓角。

“沈大哥!”

身旁的朱七七大驚失色,急忙去輕揉沈浪的腹部,然而收效甚微,絲毫不能緩解沈浪的痛苦。

王憐花同時一驚,不及多想,身形一掠便闖了進去。甫一進入,王憐花頓覺上當受騙,只因他的身體,竟而穿過了沈浪與朱七七兩人。

石門後面根本沒人!

王憐花反應迅疾,立即想要抽身退出,然而已是遲了一步,等他掠回到門邊,石門已被關得嚴絲合縫,從裏面根本無法打開。

眼見被關在裏面,一時半會兒出不去,王憐花索性冷靜下來,仔細思量其中的玄機。

他所見情形并非虛影,但兩人确實不在門裏。唯一的可能,便是沈浪利用了從波斯傳入的“磨鏡之術”,即是打磨銅鏡,使之锃亮耀眼,再配以燭火相映,便能有虛影出現在與實體相對的另一側。

而沈浪忽然腹痛,只怕也是做戲,為的是亂他心神,将人引入其中。

如此大費周章調整機關,将他關起來而非利箭穿心,想來沈浪和朱七七确實在這石室中,別無出路,并且還欲以他為質,設法離開這座孤島。

若他所想無錯……

王憐花貼在石門上,用力拍了兩下,高聲道:“沈兄可是就在門外?”

預料中的,門外有人回應了他。

“鬼叫什麽,在裏面待着!”

“七七,不可……”

“沈大哥,我扶你起來。”

門外隐隐傳來輕微的衣衫悉索的聲響,不久後沈浪溫和的嗓音便透過石門,傳入王憐花的耳中。

“王憐花,難為你也會中如此簡單的機關陷阱。”

王憐花不以為意,反而笑着道:“只要沈兄莫再動辄便拿小弟的骨肉做文章,小弟也不至于一時情急亂了方寸。”

“你主動将弱點暴露,不也是吃定沈浪不會對孩子不利麽。”

“沈兄是聰明人,自然也明白,若孩子出了什麽狀況,小弟不知會做出什麽樣瘋狂的事。”

沈浪在門外點了點頭,道:“在這之前,還需勞你帶我們離開此島。”

“沈兄挺着一個大肚子回去中原,恐怕惹來非議。何不留在這四季如春的島上,等孩子生下來後再謀後路?”

“王憐花,事情并非都能如你所願。此島自從多了一個你之後,便不再是世外桃源。它也已經沒有值得讓人留戀的地方。”

王憐花放聲大笑道:“這間石室,還有那個機關屋,難道這些事物都不值得沈兄留戀嗎?沈兄懂得抽身而退,小弟卻眷戀難棄,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放手。”

朱七七只覺他笑得刺耳,笑得令人不安,不禁擡手遮了雙耳,叫道:“閉嘴!不準再笑了!”

王憐花依言停住笑聲,過了會兒又再開口,說話的對象卻是朱七七。

“七七姑娘,你想不想知道在你走後,被你留下來的桃紅姐妹倆的下場?很精彩,比說書的人所講的故事還要精彩。”

鬼魅一般的聲音帶着地獄使者的誘惑,将小桃被一點點剝去全身的皮,等皮剝下後又掙紮着活了兩天的事,以及小紅被來至島上的數十個男人輪|暴的事慢慢說了出來。

“小桃喜歡同情他人,卻不知她的皮被剝下後會不會有人同情她。小紅這個傻姑娘,一心想讨男人的歡心,既如此不如讓她侍奉,也算替她完成心願。”

這種慘絕人寰的事從王憐花的口中說出來,更覺毛骨悚然。只因聽者明白,王憐花所說的事情并未被誇大,他只是像一個溫柔的情人,為你娓娓道來。

朱七七靜靜得聽他講完,眼神卻在魔鬼的故事中逐漸轉冷。

等王憐花講完最後一個字,朱七七出乎意料得冷笑起來。

“當時将她留下,便是要她嘗一嘗這種滋味。王憐花王公子,你果然不負朱七七所望。”

王憐花不曾料到朱七七會是這樣的反應,愣了許久之後,方緩緩吐出一口氣,感嘆道:“七七姑娘,你真的,長大了。”

懂得去算計別人,丢棄多餘的不必要的同情。

這樣的朱七七,确實長大了。

“不過呢——”王憐花話音一轉,接着道:“要對付在下,卻仍是差得太遠、太遠。”

話音落,石門聲起,被緊閉的石門竟從內被打開。

王憐花笑得一臉燦爛,從石門裏走了出來,柔聲道:“沈兄,小弟可有說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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