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四朵桃花

20XX年

3月2日

春季。

當南半球的東南信風穿過赤道，又在抵達後拂過波光粼粼的藍色海面，溫熱的大氣上層立即戳破了海上的上升氣泡。

失去表面多數植被的地球禿禿地敞露在日光下，寸草不生，和對面的海峽也隔海相望。

一個七色的大光暈，正在空中若隐若現。

至于，這空曠，偏僻，但也跟随時間進入正常春季時分的黑色小島。

從它的經緯度位置上說。

這裏實際正處在二十年前地理意義上的北緯19°31′~20°04′和東經110°07′～110°42′之間。

而它的地名，自然也就是那一場現代末日後的中國海南，海口市了。

……

茯神自從那一夜從自己的夢中正常醒來後，就和十二塊離開了廣東。

他們兩個在廣東的經歷，使他們已經明确了各自的學名就是氐人龍。

但氐人龍這個物種過去到底是怎麽來的。

從整個地球的大範圍上來說，都沒有任何生物會了解它們倆了。

不過，他們的臉長得再像一個現代的人類，各自的大腦和身體發育也很高等，說到底都是一種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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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在非人類社會環境中出生，具體幹什麽都是憑直覺和習性，更沒有‘消失’的人類們那麽多環境限制。

這就好比，茯神和十二塊如果都是一個人。

在他們得知了末日。

他們一定會對自己重返人類社會有絕對歸屬感，希望去找人類們回合，找到更多人。

可現在，他們倆就不會。

他們對人類目前在幹什麽都沒有絕對的好奇心，就算是知道了有人活着，也根本不會主動找。

因為，這是人類社會的事。

任何一種物種在地球上要完成下一次進化，都得靠它們自己，這才是一種絕對的公平和對等的進化。

所以他們的腦子裏才會只想去一次‘新地球’，然後去為了自己‘旅游’。

這就是大多動物們的本性。

和他們的大腦是否遵循中立原則，是否具有正确善惡和價值觀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關于那個第一次闖進他大腦中的‘夢’。

茯神在後來醒過來後，也不覺得這是自己一次完全的臆想。

因為一直以來，他的大腦波段都比一切正常自然界的動物，包括人類都要發達，傳播範圍廣。

他過去在深海生活。

海底因為壓強過大，很多魚類都不能輕易出水，否則就會死亡。

茯神曾經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祖先們選擇個體獨居，讓一條條幼體在千萬年來必須去适應深海，就是為了完成這種更遠方的大腦進化。

這種不在乎其餘百分之九十九的失敗，只求一個最頂端結果的腦部進化方式，讓中華氐人龍種群數量必然稀少。

直到，茯神這條唯一沒滅絕的中華氐人龍活到了現代。

他的大腦，也比陸地動物都要對地殼變動和自然環境的感應要來的敏感。

這種大腦敏感度，類似一種由腦部自動向外擴散的特殊波段。

茯神的大腦相比起人類，其實是能主動散發一種特殊波段，去試探危險進而得出反饋結果的。

哪怕，他可以保持幾十年身體都一動不動，連身體代謝都徹底停下來。

他也能正常接受和分析‘外部訊息’。

這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生命歷程中見過太多次相似的災難，身體記憶能提供他判斷很多危險的‘經驗’。

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海洋氐人龍的基因中一直有類似這樣的‘天賦’。

它們在和淡水氐人龍當初還沒分開，又産生兩個分支亞種時，海洋氐人龍就能夠預知一些‘現象’了。

這來自每一種動物的不同基因，本身就像是人類龐大的圖書館。

每一段基因中攜帶的記憶。

不僅能讓動物幼體一生下來就明白怎麽游泳，生存，進食，還能讓它們擁有祖先留下最獨特的物種進化基因。

茯神的物種進化方向，恰好也就是這個。

這有點像人類們說的直覺。

但茯神的個人知覺，有着更明顯神奇的時間和空間跨度，包括說被能他自己所控制的靈活性。

他選擇離開廣東和十二塊一起來海口。

一定程度也是由他這個‘直覺’造成的。

但這種事，換一句話就是說，地球的每個角落發生什麽，或者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麽。

茯神如果想用大腦去提前‘夢’一下，他也是可以做到的。

可他以前只夢到過地殼即将有災難到來的聲音。

就算是勉強能算是生物的東西，也只是某些微生物在土壤下方活動，從來沒有活的生物。

因為茯神要感應另一個生物的大腦波段。

光憑他自己的大腦很強是不行的。

世上沒有兩個基因環境和生長根本一模一樣的人，正如人永遠不可能和另一個人完全身似一體。

但這一次，他的大腦中偏偏卻出現了一個‘意外’——一個他沒見過的‘陌生人’。

這肯定不是某種關于‘前世今生’的故事了。

二十一世紀的地球早已被人類們影響一起帶着進入現代科技文明社會了。

任何身體會進行呼吸循環的動物，它們的生命都只有一次。

它們死後也只會逐漸腐爛，最終被分解。

茯神活到現在沒經歷過大腦和身體意義上的真正死亡，這肯定也不會是他所謂的前世。

那他夢裏看到的那個‘陌生人’。

只可能來自……他大腦中對某種未來的感應了。

那個‘陌生人’和他有大腦感應，他們才能在夢中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至于，他夢中的那個‘桃花臉’神秘男人到底是誰。

茯神在醒來後也猜到了。

這個‘陌生人’應該大概率就是和他一直以來天天在一起的十二塊了。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茯神天天看這家夥像個粉色小皮球一樣蹦來蹦去，他會夢到這個人未來的樣子好像也說的通。

可十二塊還是幼體。

它可能都不知道當這段由‘它’到‘他’的進化過程結束後，自己的成熟期是一種什麽樣的個性，外貌。

但茯神卻提前先去幫它看了一眼。

不過夢裏‘桃花臉’男人的全臉長什麽樣子，茯神最後也沒完全看清楚。

但當第一次出門旅游的大小爬爬一起追着地球現在春天的‘小尾巴’，又抵達海南後。

茯神告訴了十二塊這件事的前後。

他的話還是引起了對方對這種‘大腦神奇現象’的正常好奇心……

……和一種根本沒讓人覺得‘意外’的反應。

十二塊：“哇~你說你看到長大了的那個‘十二塊’呀~那我那個時候一定已經變成了一個超級大帥哥吧~”

茯神：“……”

——果然，大家不用猜都知道這個‘淡水騷包’一定會這麽說了。

此時，這兩條氐人龍都處在這條海口和瓊州海峽的經緯度直角線上快一個多星期了。

這是座小島。

乍一看，這裏還是和廣東一樣，陸地，海洋中什麽生物暫時都沒有。

可海口的天氣和廣東不同。

這裏暴露在自然光下的陸地面積明顯更大。

畢竟，地處真正的熱帶，海口遺留下的陸地和海水因此暴露在太陽光下的直射時間也更大。

加上，近一周氣溫越發地高。

兩個更喜歡水的氐人龍此時在某種太陽光的直射下，皮膚和尾巴都因為出水上岸而變得‘幹燥’和‘發紅’了許多。

“你想回水裏嗎？”

“啊~不……不用啦~十二塊可能……只要像這樣……趴在沙灘上繼續……努力曬一曬太陽，就不癢啦……”

“你真的确定自己再曬一曬真的不癢了？可你的臉和尾巴都好像要變成一個‘桃子’了。”

“不要啦~真的……不要啦……網上……的人類說~人只要經常曬一曬太陽……才可以健康~十二塊還是繼續曬~”

這對話，一大一小都真的像兩個來三亞旅游的‘普通游客’了。

要不是這兩個‘游客’沒錢，也沒游泳圈和防曬霜。

光看它們兩個一起熱衷于享受沙灘的狀态，還真的挺符合來三亞旅游的。

但茯神是成年的海洋氐人龍。

他脫離了海洋來到岸上，他的胳膊和後背顏色也經過一輪海口市的暴曬都明顯黑了一圈。

好在，茯神是那種膚色越自然，越健康，就給人感覺更帥的五官。

所以他現在曬一下，也并不會影響什麽。

可不知道為什麽，和他一直一起被曬的十二塊卻還是一條皮膚通體雪白的小爬爬。

這是由于淡水龍的體表毛細血管本來就很薄。

十二塊的皮膚很難有色素沉澱。

可相對的，它也真的對光源帶來的暴曬感到很不舒服。

淡水裏出生的動物們就是這樣，春季氧氣太瘙癢，濕潤。加上，陽光突然照曬，是很容易得皮膚病的。

所以，當十二塊堅持一星期都在沙灘上曬太陽。

它的臉龐和體表皮膚經過了廣東和海口兩種交替春季後，最近幾天也開始奇怪的‘癢’了。

一開始，十二塊只是說有點癢。

後來，這種‘春季’特有的瘙癢，好像讓它睡覺都開始用小爪子把尾巴抓來抓去爪紅了。

“……癢癢……癢癢……”

有時候，茯神半夜都能聽到小沙子坑裏的夢話。

這小聲音，還挺可憐兮兮的。

要不是，二人留在海口市是有事。

看它渾身現在這麽‘癢’的樣子，這裏的本土環境似乎真的也不适合它繼續‘旅游’下去了。

而它的皮膚在莫名其妙‘癢了’一星期後。

現在，腮，耳朵再到它的小臉都被它的小爪子撓紅了。

那種順着毛細血管擴散在它眼睑和面頰上的‘紅’，浮現在小淡水龍根本不會有汗液分泌的體表。

它估計是很癢，才會撓。

但它的皮膚也變得內裏每一根血管都很脆弱，薄到就像是裏頭的血液也是一種潋滟，含蓄又豔麗的淡紅色。

它還沒長大。

但它的眼睑和面頰，那兩抹桃紅色‘暈染’，乍一看也真的很像一個戲曲中的旦角人物了。

戲面帶妝，眼含桃花。

所以，這一條桃花小淡水龍給自己活活撓出來的‘桃花痕’，其實一點都不醜。

還讓它的臉開始有一股風流才子的韻味了。

可一般人癢了那麽多天，又撓成這樣，估計以為自己已經破相了。

但十二塊現在好像也沒有特別注意自己外表上正在一點點發生變化的問題。

因為，它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它一定要在海口市的本土環境下找到它的‘老朋友’。

“……”

關于它的‘朋友’到底是一些什麽東西。

它的物種習性是怎麽判斷出海口可能存在‘老朋友’，其實連茯神都不知道。

但據這個家夥說，海口現在就是有它的‘朋友。’。

而且，十二塊每天被太陽這麽曬，又忍着身體這麽癢，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等那些‘朋友’自己出來的。

這種‘友情’，真的是可歌可泣了。

不過，十二塊這個長不大的幼年龍。

雖然它現在已經繞過瓊州海峽，又在海口開始‘旅游’。

它還是一條生長進度遲緩，尾巴短短的還稍微有一點營養不良的小桃花。

但它的骨子中隐約還是有着那種最潇灑，風流，有魏晉名士感的中國淡水生物風骨的。

不過，眼看這條自信的小淡水龍永遠能把自己的‘優秀’和‘靓仔’對人誇一遍。

茯神突然也想逗逗它了。

因為，十二塊或許會為了等‘朋友’的出現，不在乎自己的外表被本土環境影響。

可它的天性也不會容忍自己變成一條一點不好看的淡水龍了。

“所以，你對你自己将來的樣子真的這麽有自信？”

“如果我說，那個長大後的‘你’給人的感覺比較‘普通’，也不是那種外貌很突出的類型呢？”

“而且，你的‘朋友’萬一現在也認不出你長什麽樣子了怎麽辦？”

“……”

茯神說這話時，倒是真的對十二塊有所保留了。但他也覺得自己應該把一些‘實話’告訴十二塊。

因為，在他夢中出現那個‘陌生男人’其實沒有完全對茯神露出他的臉。

可就憑茯神當時在夢中的一個簡單的回眸。

茯神也可以感覺出這個人在未來，也一定是那種平常人這一生都極少見到的氛圍美人。

什麽是氛圍美人呢。

大概就是這種人一旦坐在那裏，他或者她身上所帶來的美的氣氛感其實更獨特吧。

這種人也許第一眼不能給人最符合視覺上的俊美，漂亮的想法。

但他永遠能将身邊的一切都帶入到一種特定氛圍中去。

包括，他恰好身處月光下的那一幕，并和他本人的氣質完美融合在一起，使人對他而終生難忘，怦然心動。

這後一句話，茯神沒有直接說出來。

可聽到他的話，某條迷你‘小桃花龍’倒也原因不明地捂嘴笑了起來，又用端詳着茯神怎麽故意‘騙人’的蕩漾小口氣搖起了頭。

十二塊：“你~騙~人~哦~”

茯神：“哦？我怎麽騙人了？”

十二塊：“十二塊~要是不好看，你為什麽要~在夢裏~都盯着我看呢~一定是長得很好看~才會醒過來~都忘不掉我長什麽樣吧~”

茯神：“…………………………”

——桃花君。

您就是地球和大自然派過來專門對付我們大帥哥這個食物鏈頂端生物吧。

這就叫相生相克吧。

大概真的被十二塊給說中了。

我們大帥哥哪怕是在海口都曬黑了一圈，心态都有點挂不住了。

他好像又輸給這條個性超級神奇的淡水龍，可他為什麽老沒事做要去和十二塊在這種事較量呢。

不過，十二塊一向是很大方。

茯神能被它的個人魅力打倒，它顯然一點都不意外了。

這個淡水‘騷包’此時還沒有繼續上個話題，反而挺分得清主次地用自己的小爪子指了指沙灘底下開口道，

“而且，我的‘朋友’~它們一定在這裏啦~也肯定能認出我啦~”

“因為要是十二塊再不來找它們，它們在地球上就沒有人會在乎了。”

“大家平時其實總是會忽略它們到底躲在哪裏，但十二塊完全不會诶。”

“它們又不髒，它們只是在下面‘睡覺’，它們都是十二塊的‘好朋友’诶。”

“所以，我們兩個一起再等一等‘它們’徹底睡醒，好不好呀？”

“……”

這口氣，它可和之前的‘自戀’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十二塊的個性早從它基因覺醒開始就很明顯了。

你也許會覺得它的說話腔調有時很做作。

但它的內心想法，往往又很純真。

它的‘做作’和‘純真’，都是在它無意識的天性上驅使的，這才會讓人覺得這種物種真的很奇妙。

它的內心既純潔，幹淨到不會對任何物種有偏見。

可它的本性又騷裏騷氣。

哪怕，它現在還是一個幼體，說話都天生‘抑揚頓挫’的，好像一輩子都改不掉那種腔調了。

這一點，倒是和茯神夢中的‘那個人’的說話方式……挺像的。

至于，它這番非常重情義的‘朋友論’。

讓茯神到底只能陪着它一起繼續蹲着原地，然後設法等那些對海南本土自然很重要的‘老朋友’出現了。

只是，或許是白天的‘這件事’給茯神帶來了極大刺激。

又或許是，海口的春季對兩個喜歡水的氐人龍真的太……‘癢’了。

當晚，随着他們兩條爬爬一起離開廣東，在海口‘旅游’的第八天準時到來。

一種鹽，混合沙子的糅雜性熱帶氣味暴露在自然環境中，燥熱，發癢，還有一點潮濕的皮膚濕潤感也蒸發開來。

茯神睡前聽到十二塊爬進沙子坑裏睡着了。

它今晚難得沒有做夢叫癢癢了。

可當茯神自己睡着了，他的‘夢’竟然又一次開始不對勁了起來。

因為最近的天氣……是比之前的廣東還熱了。

地球也久違地經常出來曬太陽了。

過去二十年中，在內陸，沿海都一片酷寒的氣溫在近日終于達到了一個特殊的新高度。

這一切只因為一種現象——回春。

回春，好像不止是一種很久已經沒有出現的季節走勢，也開始影響了自然界的多方面。

它讓各種神奇的‘環境’‘生理’現象即将開始出現跡象。

更讓二十年前變空了的地球在被南半球氣溫的反複撩撥後，也散發一種‘特殊’，‘炙熱’，‘奇特’的溫度。

回春現象。

似乎正用它的手指柔柔，綿綿地去撫弄，親吻着這表面已經變得越來越暖起來的地球。

但它好像也不是在用一種不負責的玩游戲态度，或者對我們古老的地球進行性質惡劣又奇怪的‘騷擾’。

相反，‘回春現象’自己也很明白，這是一種末日二十年後早該出現的春季自然現象。

它……也只是在用小挑逗來幫地球緩解長久以來的寂寞罷了。

……

所以，當茯神再度因為他的大腦波段過于敏感，感應到了地球‘回春’現象。

白天還沒完的他竟然又‘夢’到了一個人。

一個……這次他還是看不清楚全臉，但眼梢，面頰就是像有着桃花痕跡的‘陌生人’。

只是這一次。

‘他’不看月亮，也不玩水了。

因為當茯神再看到‘他出現’時。

這個‘陌生人’正撐着柔軟雪白的手臂纏綿依賴地躺在茯神的心口上，又眼看他醒了才露出一個笑。

——一個既香豔……又勾人到讓人的心都跟着一起像是回春般癢了起來的笑。

‘大桃花’：“癢癢~”

茯神：“……”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年後——

茯神：“我讨厭春天。”

‘大桃花’“不，你喜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茯神已經不行了。

十二塊這個品種可能就是專門克老公的吧~哈哈這就是大自然吧~大家說對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