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朵海棠 (1)
茯大爺對着人低頭, 嘴角上揚的話一說出來,他用胸膛和手臂去貼在懷裏的那個人都跟着靜了一下。
可這好像都比不過這個古今穿越感的故事來的那麽神奇,還讓人覺得有一種身體都微妙被勾起幻想的感覺了。
更別說,茯大爺現在還親口說要把他年輕時贏來的一個小玩意兒, 直接送給我們元仙人以後随便玩了。
可對于元薤白的個人來說。
這一晚, 他對某人建立在各自世界的那種了解, 似乎從這裏真的是注定要更上了一層樓。
但他不是經過方才的事,現在認為這個人說話狂妄,又或是覺得茯神在和他故意顯擺什麽,和他有了芥蒂。
相反, 元薤白是一個站在旁觀角度的傾聽者, 一個和他已經産生情感關系才更需要懂他內心的人, 他的心情才會更不一樣。
因為,他并沒有在想茯神過去做這件事好或者不好,又或者有沒有實際意義。
他只是在發自內心地想。
那個時候的茯神……一定很年輕,很驕傲, 是一個活在所有人狂羨仰視下的十八歲少年。
畢竟, 一百六十八次七星彩大獎。
一座屬于自己的大海島,一件全京城最具有光芒的衣服,一條可以讓十八歲的自己從此遨游天下的大船。
這就是一個人在他的青春期時, 最值得讓他變得個性一輩子狂傲的事了。
在那個時代,一定沒人會不羨慕他,沒人會不恭喜他, 沒人會……不渴望成為他。
這麽直接活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堪稱輝煌和驕傲頂峰的人生。
旁人光是一聽,都可以想象這個人的那段少年記憶是有多不可一世, 每個人又有多寵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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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切都不是僥幸, 是他自己敢想敢做的。
那他就該變成現在這種去肆意活着, 根本不用活在他人眼中的的狂妄個性。
換做是元薤白自己,他都會覺得該把這事拿出來顯擺個四五百年。
更別說,這個人他還叫茯神。
當他和你說這件事,這就說明他根本沒再和任何人顯擺,他就是在闡述一件事實罷了。
尤其,這人好像在他說自己,實則變相在鼓勵人。
最後,他還要把自己少年時代中最重要的一件好彩頭送給元仙人,讓他也一并擁有自己的世界。
那我們元仙人又怎麽可能看不出這是熱戀中的滾燙情誼,而不是他自己現在所表現出的那麽草率呢。
尤其,這人從來不把任何人當回事。
此時,他也真的對元薤白和對天仙似的變着法把他誇到天上去。
哪怕,他快把自己大魔王的人設故意丢在元薤白腳邊,讓元仙人來回踢着玩以此來讨人歡心了。
但這股又裝,又邪……實則還一肚子壞水的壞人勁。
要說讓元薤白覺得煩真不至于。
畢竟,一張渣帥臉在你身後裝瘋賣傻都把你從人誇到仙人下凡了,你就算知道他不是人,都會有點被這股勁給蠱惑了。
再說,一個人的個性并不弱。
也不代表他會出于這點去直接讨厭被比自己強大的人去征服。
至少這種合情合理,流程正常的被征服過程有時候也很奇特,該說……是茯神給了元薤白關于示弱的另一種理解。
那就是,示弱有時可以換個詞,叫……調情。
強的生物對弱的生物示弱,那他就不是示弱,是他正在和你調情,這麽去理解,他們倆相處方式就更容易看懂了。
也是透過這一層現象去看本質,元薤白這個對他人總有所保留的人也莫名感受到某人身上一種特殊人格魅力了起來。
這個人有時候真的……是有點奇特。
不是他過去是否怎麽樣。
但他真的是一個你越了解,越會覺得他個性很有安全感的那種,甚至,茯神有時候真的很不讨人喜歡的樣子,竟然比他和所有人一樣融入世俗的樣子還更吸引人。
茯神就是茯神,永遠不是其他人,他就是他。
……所以,這就是喜歡上一個放浪不羁的野人的心情麽,想想還真是複雜。
這一刻,元薤白是真覺得這放到二人的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态下都變得很神奇了。
但也是想到這裏,元仙人此時也态度特別自然地在某人懷中慢慢轉身過來了,準備适當調個——哦,不對,是示個弱了。
“……嗯,謝謝玉皇大帝,這份……‘土特産’和小交通工具我就收下了。”
“不過,我好像也有一個‘小禮物’可以現在馬上還給你,你靠過來一點,不然就看不到了,現在應該……只有我一個人的眼睛能看到。”
“哦,是什麽?”
茯神一聽放棄魔王的傲慢歪歪頭,配合他的話了。
但元薤白從剛才一直就這麽整個人像條魚般軟躺着沖着懸崖外。
茯神和他低頭說話,他都是這個壓根不想動一下的趟姿,根本沒有想原地挪一下位置的意思。
然而,此刻他的人卻動了。
他還先拿手輕輕扶了一下自己始終躺着起來有點暈的頭。
可在他的這種動作下,他的一舉一動都空靈,美妙,那一道像血紅色淚水一樣的桃花疤也更惹人愛憐他了。
古人說,病西子有捧心之美。
大概,一個身形面孔柔弱之人就是這麽惹人憐惜。
然後,元薤白又保持一種病弱,蒼白,擡不起身的樣子自己用臂彎拉下身後人的脖子,對着外頭神情清淡地彎了下嘴角。
“……看,只要你和我一起躺在這裏,你就可以和我一樣看到完整的‘球’站在一條‘坐标軸’了,你送我一條世界上最大的船,我送一個世界上最大的,像球一樣的月亮。”
這話,茯神被元薤白單手抱着自己拉他下來,仰頭湊近對他說話的樣子給感染到了一下。
更別說,我們元仙人只要稍稍熱乎起來一點。
他整張臉簡直是梨花白的病态蒼白,瞬間變桃花紅的妖豔風流了,但要是他能有一天能真正健康起來,會是什麽樣現在也沒人知道。
但此時,茯神再順着他的手去看。
兩個人帶着情感和餘/韻的身體正一起往懸崖上空的月亮看,的确是可以看到一個很大的月亮。
在這個視角下,月亮是真的特別大的,而且還是立體的,近到能看到上頭崎岖的月球坑,并非平面。
圓形的巨大天體,和平面的黑色海洋。
二者以圖形和線條的結構存在于一個自然的構圖中,給人一種宇宙和海洋竟然能互為共生的奇妙美感。
天圓地方。
古人當時一定是看到了這種月亮才會産生那種想法的吧,這麽一想,茯神之前說的那句話沒錯,想象力真的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然後,元薤白也單手抱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向了海洋,又針對之前那個故事再度和他分享自己的一個感悟了。
“……你看到那個了麽?天上的那個‘球’是立體,‘坐标軸’是平面,因此,我剛剛一直在想,這是不是就是古人們曾經說的‘天圓天方’,盡管現在的證據證明了這個學說不具備科學性,但現在親眼看到這一幕,我就會想,或許……古代人有時候真的比現代人更充滿想象力。”
“雖然,他們在當時懂的基本知識對比現代人肯定還不夠多,可他們的大腦是自由,随性,充滿想象力的,這也使得生活在那時的動物們也更願意和他們發生接觸,或者和他們主動溝通,說話,表露自己的真實一面。”
“因為,古人是會相信鯨魚會飛,鯨魚會去下雨,他們以前可能還天天能看到這些事發生在眼前,他們當時一定還沒那麽盲目相信自己,沒那麽傲慢到什麽都看不起。”
“所以,這說到底,一切……想要開始,還是需要那三個字,想象力。”
“我想,經過了這一晚,我也需要真正地開始擁有一些想象力,而不是想象一個固有的‘結局’,比如一個淡水生命能不能在海水裏活下去,而不是直接缺氧死掉”
“大家都不信,但他自己一定要先去相信,這就是……想象力。”
“……”
他的話,茯神這次是真的默默在元薤白的身邊去聽着了。
他還突然覺得元薤白每次和他說話,都像是趴在他的心口上,慢慢聽着他的心跳聲去說的。
正因為一般人不會像元薤白這麽對茯神這個怪物,他的這種傾身靠近,聆聽心跳的接近才會讓茯神覺得很特別。
甚至如果茯神心裏在發怒,在痛苦,卻沒告訴別人,元薤白都能聽到。
可大概,正在看着天空淡淡笑着的元薤白在二十年前那場世界末日中,真的是一夜就走過了其他地球生物一輩子的進化吧。
他真的是一個極其聰明,讓人根本無法去想象他龐大的大腦裏現在空着多少,沒來得及填充空檔的物種。
如果這些空檔能被他自己填滿,元薤白的未來會是什麽樣讓人很難以想象。
但他的求生意志,他的悲劇命運。
他總是困在死亡和生存中沒有下落感的單薄生命,都無法掩蓋他是一個那麽聰明,那麽……那麽好的人。
可他偏偏又真的就是這麽聰明,早早地看透了那麽多關于自己的預料中的結局。
但現在他又決定要為了這一夜的過去而活下去,這才使他的生命是那麽地……美麗。
這件事到這裏,兩人什麽都不用多說了。
茯神可以暫時放棄一小會兒他的‘救死扶傷救絕症病人’計劃了。
因為,那個病人也不希望看他一直這麽把自己小心到舉在天上,生怕自己掉下來摔死,他也會怕這位神明實在辛苦。
所以,他們決定還是安安靜靜地先一起看會兒月亮,然後一起等天亮好了。
而且,一起等天亮這個主意,也是玉皇大帝剛剛自己提的。
是他親口說一旦前天下雨之後,三亞從明早到接下來一周的日出都會很漂亮的,如果錯過任何一秒鐘,都是一種遺憾。
他說到這裏還主動來了句,他可以在天亮前陪元薤白一直聊天,他萬一中途睡着了,自己也都做到叫他起來。
這個主意聽上去莫名還挺有吸引力。
尤其,茯神一直有種他說什麽話,都沒人敢說不準的氣場。
加上,他們倆都是追求随性的人。
所以,這個等天亮的過程,聊什麽都顯然根本不會枯燥了。
也是借助這個機會,元薤白終于有機會知道關于茯神之前就已經埋下伏筆的‘出生故事’了。
……
“……嗯?我不是上次說了,就像我和你說的那樣,我爸我媽從小把我丢在南海了,我就是個野孩子,而且我被丢棄在野生環境的時間,可能比我自己有意識的宋朝還早,因為我是到宋朝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什麽,但在那之前,我就一直活在這裏了。”
身處巨大的月亮落下的陰影中,有個野孩子陪元仙人一起等着明早,冷酷成熟的黑色眼睛好像永遠不會困。
但這時,活了很久被時間遺忘的他也倒頭坐在洞口,單手敲敲自己的膝蓋思索着開口了。
然後,這位南海老大估計是覺得在他說的算的‘海洋互聯網’不需要個人隐私。
他順帶還把那一波海洋群裏的‘巨型生物’到底是何方神聖給洩露了。
“楊柳先生就是在此之前養大我的玳瑁爺爺,你上次看到的那群海洋生物裏裏有一個叫珍寶郎的,那個就是楊柳先生的曾孫,他現在體長有十二米,是一只巨型海龜,至于那個珠珠是一只八米大的白蝶貝,也就是貝母,她住的離這裏挺近的,但是只要下一雨,她就不出現了。”
“還有兩條比目魚,他們倆是夫妻,一起住在近海口,他們是低級清道夫那一層了,但他們倆現在的體型也差不多都有十米的長度了,除此之外,南海基本也沒什麽活的東西,海豚,海膽,各種以前的小型海魚早都滅絕了,因為現在的南海不是以前的南海了,能撐過那麽長時間活下來的都必須一開始就長得很巨大,才可能熬過前二十年的極夜不餓死,不悶死。”
“哦,還有小天圓和地方哥。”
“小天圓,就是那個現在叫海底撈的是一條虎鯨,但虎鯨這個物種是衆所周知的母系社會,虎鯨們只認母女關系,不要任何男人長久在自己的族群中,所以他很小也被他媽一個人丢在了南海,他從小特別愛哭,像個小孩子,也沒人要他,然後,你懂得,就碰上我了。”
“然後,就是地方哥,他就是福建的鯨魚,那時候本土出生的座頭鯨都集中在嶺南一帶,他的叫聲也帶嶺南口音,古潮州語言是特別複雜,不過,他很少和別人說他以前的事了,他這人就是比較悶,凡事不太和人計較。”
“地方他的年紀比你大?”
這時,元薤白果然又一不小心抓住一個他之前都差點誤會了的重點了。
因為,他之前一直認為兩條鯨魚和茯神真的是欺壓和被欺壓關系。
就像那種食物鏈高等生物對低等生物的壓迫一樣。
可元薤白現在這麽聽,好像還真的不是。
南海海域內目前存活下來的所有巨型生物,它們都是很早以前就一起活在這裏的。
它們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一個以茯神為中心的大生态圈。
至少,茯神如果真的是一直在一個人單方面霸淩所有人,他就不會去放低姿态管那條座頭鯨叫地方哥了。
他這種物種能叫別人一聲哥,雖然聽上去真的很離譜。
但這只能說明一點,他從小就是這麽叫這個物種的。
哪怕,他後來變成了一個大魔王,天天發瘋把人都吓走了,但他和對方是一直就是這種關系。
所以,我們茯大爺此時一聽也樂了,他再度拽拽抱着手臂和講個兒時趣事似的開口道,
“對啊,他年紀整整比我大十幾歲呢……而且,你不會真以為我能把他倆怎麽樣吧?他倆自己也是高等生命啊,他只是以前沒和我真正發火,但他有時候也會被我氣到罵我,然後我就更要扔他,更故意罵他,我們倆還大吵了很多很多次……後來……嗯,後來就變成這樣了。”
“不過,天圓年紀是比我小,地方的年紀是最大的,以前……都是地方哥照顧我們倆,我們倆小時候,在外邊闖禍,被鯊魚打都是他去解決的。”
“所以你們三個還真的是發小關系,只是你和他們之前吵架了,才一直在鬧別扭,也不和對方聯系?”
這話,元薤白還是很難理解這‘三個發小’奇葩,詭異,又莫名其妙的愛恨情仇了。
茯神:“對啊,發小啊,我有說過不是麽?”
元薤白還是不懂只能問:“那他們兩個之前幹嘛老管你叫你……”
茯神歪着頭回答:“……叫我小王爺?還說自己是我的侍衛對不對?那是因為……我們三個吵架了啊,哦,對,還有一個原因,他們兩個之所以會這麽忍辱負重,是因為我們三個很久以前打了一個賭,就我一個人……當初去‘寄養家庭’之前吧……我有一天對他們倆說,我已經想好明天要出門當皇帝了,我也和那些漁民打聽過了,這個皇帝當初是自己靠謀反,殺了侄子才能做皇帝的,他現在既然敢跑來迫害我們南海人民,我也準備出門謀/反,等我上去宰了他,也當了皇帝,我就回來再找你們封你們做王爺。”
元薤白:“……”
茯神:“但他倆死活不信啊,還讓我快去吃藥,竟然還背叛我們三個從小的友情一臉看不起我的樣子,說什麽你以為謀/反是打漁麽,還想做夢當皇帝,你這種人自己能當個王爺,老天爺都給你家海溝燒高香了,那我就說了,行,咱們三個賭一把,我要是最後真的當了個王爺回來,你們兩個從此以後給我當侍衛……當然,我必須這裏和你一個人說一下啊,元仙人……我覺得我當時沒有直接說,讓你們倆輸了,從此給我當太監,心裏怒火中燒的我已經很克制,這還是看在他們是我發小上了,是他們先背叛我的,誰讓他們一起潑我冷水,呵呵,結果……這兩個人就一起變成現在這樣了,可這才剛剛開始呢,叫到我們三個一起老死,也得給我叫下去,這就是他們倆當初……背叛我,不信我,還輸給我的代價。”
元薤白:“……”
南海賭/神現在這個随時會再犯病的口氣。
他看來真的是一點不怕他兩個發小知道他背後這麽說話,又要和他翻臉了。
不過,兩位一個不小心輸掉自由身的發小昨天既然能一起出現,他們三個應該在從前吵了一千年的間隙達成了什麽和解。
但此時,我們‘南海三劍客’之一,或者說三人組老大這時也發話了。
“但我們三個其實也不是一直在一起長大的,我們都和對方在中間分開過三個時期,因為南海生物一直有個傳統,就是當你想要開始大腦‘進化’,你就得自己一個人上岸去和你所感興趣的人類和時代接觸,如果你在此期間什麽時候大腦‘進化’結束,又想回家了,也可以回來,生态圈反正一直還在。”
“上岸……去找人類和不同的歷史時代進行自己的‘大腦’進化?”
元薤白聽到這裏,終于是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這也就是說……你不是南海唯一一個去過歷朝歷代人類社會生活過一段時間的‘魚’?”
不得不說,茯神口中這種只存于海洋生物大腦進化方式,倒真的是一個很奇特的事了。
元薤白一直以為茯神當年一個人跑去做王爺這種事已經很離奇了。
但是我們南海生态圈,真的是一個你沒辦法想象下一章作者又想寫出什麽離譜劇情的神奇世界了。
茯神此時低頭一看,也覺得元仙人這種反應有點意思。
然後,他倒也眨眨眼又開始裝神秘似的,用一條手臂圈住大腿膝蓋,翹起腿還挺自信地開口了。
“對啊,你不會真覺得它們那天不知道你到底是誰吧?它們可都聰明着呢……我甚至不是本土最早出門‘進化’的,我是全南海拖到最後一個走出去的,早在前面的數個朝代中,這些在你眼中,現在看上去很通人性的‘魚’就自己去過人類社會了。”
“它們有自己完全不同的個性和生活方式,你不能說它們完全是善良,因為,它們也有自己的個性,顧慮,不喜歡你的地方,它們就和人類沒什麽區別,或者說人類其實也是一種進化的更完善的‘魚類’罷了。”
“可它們變成現在這樣,和我一點關系沒有,是它們自己當初一個個跑出去‘進化’的,”
“而且,就像你之前說的,你不覺得現代人之所以有時候會覺得古代人很信神神鬼鬼,妖魔之怪,是因為他們真的見過一些類似的東西麽?古代人是不會覺得一條二十米的鯨魚飛來你家門口,半夜敲門找你聊文學,還要拜你為師很奇怪的,古代人就是這樣,他們的大腦充滿了進化還不太完美前……那種珍貴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想象力,又是這個詞。
看來,這真的就是茯神口中能一下子解開所有南海深海世界宛若沉船寶藏一樣的關鍵了。
南海‘尋寶人’元薤白:“……那麽,你現在這話就是說……天圓和地方,他們倆也是比你之前就要一個人去過人類社會了?”
茯神笑的更像個給他提供一路通關線索的‘神’般撐着頭開始說話了。
“是啊,你別看他們兩個現在總是一次次打賭輸給我,他們當初幫助大腦‘進化’的恩師可都厲害着呢,我可不敢對這兩位‘老師’随便亂說話,提醒一下,他們倆當時分別去了後來我們所說的唐朝和宋朝。哦,對了,你不是喜歡看書和文化麽,你可以回去自己找他們倆,嗯,等他們把自己當時上岸找的那個老師的名字告訴你,你就懂我現在什麽意思了。”
“……”
唐朝和宋朝。
兩個能讓茯神面對這二位先人的大名都不敢亂說話的老師。
天圓和地方當初到底分別游出去,又找了什麽樣的人當老師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謎題了。
不過,結合茯神一直都說南海生物就是生活在海洋的‘人’,它們有自己的個性,情感和對錯分辨能力。
此時,元薤白也在這種情況下抽空去思索了一個問題。
一個和他自己,和茯神,或者和整個南海都有有關的問題。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自己。
因為,元薤白現在其實還有一個很不好聽的身份——那就是他是一個在南海其他巨型海洋生物眼中的未知入侵物種。
他要活下去,不止是要維持他的生命體征持續正常供氧循環。
他還要盡早設法去主動融入南海生态圈才能夠活下去——對,他現在就是得想辦法把自己是個未知入侵物種的事給盡早解決了。
這不止是給自己減少麻煩,免得部分本土物種始終會對他的存在産生排斥,最終造成排斥等行為。
也是為了給某人一并解決這個遺留問題。
雖然,這人從來沒說過他當初救了個大麻煩回來産生了什麽後果,但元薤白不可能不知道這可能導致什麽連鎖反應。
茯神的身上過去絕對是有一個大生态圈存在。
那些比他小型一些的海洋生物寄居在他的生活區內,進行生産和循環代謝方面的互換。
可茯神自己要是主動打破了。
那這些小型生物絕對也不可能留下,只會像那天元薤白出現那樣,它們只會永遠離他而去。
一個大型海洋頂端生命,他自己反而被他生活至少一千年,甚至是一千年以上的生态圈主動排斥在外了。
他從此再也回不去或被孤立,這都是必然的。
這就像一個龐大的星球失去了環繞自己的小行星,任憑他過去再強大,狂妄,他也只是被所有人抛棄在了原有生态圈之外的孤獨個體。
但元薤白過去也沒有問過,他連猜都沒去主動猜這件事,有些問題,元薤白永遠不會去越過彼此尊重這一線問茯神,或者要求他如何回答自己。
元薤白永遠是一個先傾聽後再分析,而不是自以為自己上來就很懂任何事的人。
再說了,茯神難倒還會要他操心麽,這不是才成了笑話,他對這人是什麽個性和能力還是不存在誤解的。
茯神根本是比他在能力和辦法上要冷靜和老成太多了。
至少現階段,元薤白說這話完全都不違心,他對這個人,一直有着超越他表象更深層一層次的感受的。
可這時,我們超級超級超級可愛的元仙人又開始要發揮他這個人向來低調,但一出現着實驚才絕豔的大腦了。
然後,元薤白還用自己的小手手難得活潑一次,輕拍了下某人的肩膀笑着歪頭問了一個小問題。
元薤白:“靓仔,請問後面那條你幹爸送你的塗了防腐劑的大船是一直在這裏,從來沒有入水碰到過細菌和真菌,就算進入海洋也不會影響水質,改變環境嗎?”
茯神:“……對啊,它根本沒下過水,而且這裏環境很特別,也沒有海洋菌群,怎麽了。”
元薤白:“那你與其把它直接給我,你就沒想過把它拉回原來南海的生态圈去,讓你那些對你有芥蒂的‘魚類’鄰居對你改觀一下,比如說,讓‘通人性’的它們都開始覺得你現在真是一個好開朗,好和善,也終于肯面向群衆的正常大帥哥之類的?然後重新願意回來和你一起做鄰居?”
茯神:“……沒,沒想過。”
元薤白:“那現在開始好好想一下吧,不要再天天一臉不開心地裝酷下去了,現在這個類型網上早就說已經不流行,大家比較喜歡可愛會撒嬌一點的男生。”
茯神:“啊?真的啊?現在外面的流行變得這麽快,可……可我們兩個人現在這樣長着腿,怎麽一起把船帶回海口去啊,而且,那兩個家夥明早知道了,肯定也不肯……”
元薤白:“你的本體,29米的那個,我們‘十二塊’最可靠的海怪大哥哥就努力一下為了讓你的老鄰居們回你的小區幹點體力活吧。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先接受你這個‘犯錯誤的’,再接受我這個‘新來的’,你說對麽?”
“……”
這話一聽,我們‘南/海/公/敵’的茯大爺也不說話了。
他這人真的從不和任何人低下頭。
他甚至一輩子一個人在岸上死了,他也無所謂,但元薤白現在就差沒貼上來和他撒嬌了,他就這一個弱點,他能怎麽樣。
所以,茯大爺只能摟着自家元可愛,用一只手懶洋洋地捂臉拍拍額頭,一臉很不想幹,又認命狀擡手表示沒轍了。
“好,好吧,變……弄回海口,明早就連你帶後頭那個玩意兒一起拉回海口,那你……不許給我一個人坐那兩個家夥背上,得我在下面陪我,知道嗎?”
“而且,我之後帶着那些‘土特産’去一個個找他們那些大壞人道歉的話,萬一又被那些人集體孤立了,或者霸淩我,你一定要站出來保護我知道嗎?”
讓他換人設做個可愛的撒嬌男生。
我們天生厚臉皮的大魔王茯大爺立刻就開始‘委屈巴巴’地扁扁嘴,蹬蹬腿要戲上身了。
可元薤白現在對他這個表情變态到不行的樣子也很滿意。
所以,元仙人也在大魔王一臉他真的很‘委屈害怕弱小’的注視下,用雙手捧着自己的臉,對他歪頭笑了。
“OK哦,小王爺,你現在這樣的說話口氣就很完美,記得到時候能一個不小心摔在地上開始小聲啜泣,對着大家再掉幾滴‘海怪的眼淚’就更逼真了。”
……
元仙人此仙招一出。
南海深海各位巨型高等生命們接下來會一個個遭遇什麽恐怖驚悚的鬼片現場就可以提前想象了。
不過,這也都是後話了。
但的确,接下來二人回海口的第一步總算是找到方向了。
他們也可以真正地開心等日出,等那個最好的三亞日出,等日出背後的太陽光照在南海上了。
只是,在天亮前最後一點夜晚的黑暗将要完全褪去,天圓和地方也快要來一起找他們回家時,他們之間還是發生了一場對話。
“……”
當下,元薤白其實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身後這個陪他的人說話了。
那個人也沒開口,可元薤白知道,他也醒着。
可元薤白雖然很困,卻一直沒有睡。
相反,他還一直姿态安靜,眼神溫順地躺在茯神的一條胳膊上,去把玩着對方摸起來很舒服的長發。
因為,在他手中時,茯神的長發就是很好摸。
當元薤白去把它們握在手心裏,緩緩地看那一根根長發分散着滑下手指的樣子也很好看。
茯神喜歡留長發,這非常像他的個性。
至少,茯神以前總把頭發當個寶貝一樣不許別人碰,是有道理的,元薤白現在也開始有點迷上這種莫名反襯他男性化的長發了。
但估計是元薤白一直不說話,只顧玩他頭發的樣子太入迷,有個人的手也閑不住了。
然後,這個沒說話的人還從元薤白的身後單手借助指尖往下用力的動作,去感受淡水生命的脊椎,背部到美麗河流化作一窩山丘,大腿,小腿和腳。
這樣躲起來的隐秘舉止真的是有點癢了,元薤白什麽都沒說,但他覺得一種類似水波蕩漾開紋路一般的撓人,似乎又要纏上他們倆這種熱戀剛開端的生命了。
但茯神就是很愛這麽感受他。
茯神鐘意他的柔,欣賞他的靜。
這樣做,好像就能他自己那海洋般的磅礴壯闊靈魂也得到淡水的撫平和同化。
但打從,桃花江剛剛原地抛錨失敗一次後,元薤白也終于得承認我們貧瘠之地的桃花江源頭是真的有點不行了。
之前,茯神一邊和他說話打岔,一邊那麽對他時還沒覺得。
這時,元薤白用一條手臂墊着下巴去軟綿綿趴着,漸漸回神的他才真的感覺到什麽叫……他的物種源頭比暫時變不了龍還疼,而且是廢腿都沒辦法好起來,暫時也消不去的那種難忘。
雖然,那個人剛剛和他說了。
這一次根本只是半次,一次可不是這麽玩的。
但桃花江連半次都撐不了全過程,現在他也只覺得腰酸背痛,地處桃花江,源頭經歷過暴風驟雨的沿江地區也提醒着這一夜過去,河流真的要緩個兩天了。
可此時的夜也好靜。
靜到茯神對他的這種撫摸,真的又讓他這條廢河聽到了內裏有一點點地下水在暗流湧動,他也會開始懷念這一夜之前過去的每一秒了。
他甚至……好像聽到了河岸松動土壤裏的水在自己想流出來的細微……又……的動靜了。
可哪怕是如此,他們也終是要一起面對天亮。
但好在天亮之前,這個‘小世界’還是二人的。
不過,當潮水過去,有些事根本不是一夜就可當做無事發生的。
只要兩個人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