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七朵海棠(二更) (1)

天圓這個海洋大家庭中的小弟弟, 真的是個性豪爽,灑脫,做鯨魚都一點不小家子氣的唐朝少俠了。

他不僅是毫不記他人的仇,還一張口要把元薤白給一起拉進他們那個三人小團體了。

可他說自己是李太白的傳人。

還說, 從前他在少年時曾經離開南海去過一次長安, 尋訪過一次盛唐時的人類。

這件事, 真的……放在南海目前這種末日後的廢土文明背景下,也聽着一點不違和。

因為,唐朝可不是現代。

當時的老百姓尚且處在一個滿大街都是胡姬,異獸, 被叫做萬國來朝, 交流文化的文明發達時代。

別說, 一條鯨魚和大詩人天天一起從平民百姓們的頭頂飛過去,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說這幫見多識廣的唐朝人們當時真的親眼見過整個地球上動物們最‘真實’的一面,都足以讓人會去相信。

畢竟,只有幾千年前的中國人才能寫得出山海經, 寫得出搜神記, 寫得出東周列國記。

這些書中的東西,現代人根本一個都沒見過,現代人也完全無法倒退時間去實地考據當時的社會生活狀态了。

但無疑, 那是一個充滿了想象力和包容度的時代。

畢竟,李白是一個什麽人。

他是能親手寫出‘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千古詩句的人類。

在他眼中, 萬物有靈,生命如詩, 出于詩歌藝術的熱愛和尊重, 大詩人也不可能會對任何地球上的一種生物存在偏見。

潮漲潮退, 星河日月,李白這一生又有什麽東西沒寫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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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肯定也不會對一條當年從南海來的鯨魚主動找自己登門拜師感到驚恐。

他只會覺得實在是一件有趣極了,可愛極了的事,然後撐頭醉笑對小時候的天圓揮手來一句。

哦,那你這條鯨魚小兒便拜入我門下,我将來傳你一把龍泉劍,你我二人從此一同以師徒身份開始尋仙訪友吧。

這才是……我們大詩人那真正的胸襟,氣魄。

是既有俠客之心,又有詩文大才,容納天地,不拘小節,是整個大唐的驕傲,更是一條鯨魚一生的知己,師傅和朋友。

而且,不止是唐朝,應該說過去被稱作封建王朝的任何一個時代。

也許都比後來的現代人類要來的容易接納一條鯨魚主動走上岸,試圖開始‘大腦’進化的自然現象。

否則,宋時禮教森嚴。

程朱理學又是中國歷史上最為歷代封建王朝統治者思想禁锢服務的東西。

朱熹這種老夫子一樣的人物,又怎麽會接納一條鯨魚來到自己的門下學習,教授他真才實學呢。

應該說,通過這兩件事,元薤白已經開始逐漸地發現了一點。

或許,撇開封建時代的确固有的人類身份階級感。

只談人類和動物的關系。

中國本土的生物們和人類,也許真的在過去某一段的文明中有着現代社會所不能理解的高融合度。

換一句話說……古代地球上的動物們真的都是一種‘人類’,連人類自己也默認了。

可…南海三劍客眼看着都快要變F4了。

看來,我們‘南海中文大學’,也真的就是一所中國雙一流大學的男生宿舍沒跑了。

但作為即将被‘拉’進來的南海F4之一,元薤白此時被天圓這一說,卻還低頭沉浸在發小師傅引發的另一個問題上。

以至于,他這個現代生命……面對上次回來前曾經算計過‘詩仙傳人’和‘朱子門生’一次的這件事。

現在當他再回想起來第一反應是他這個人有時候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對,元薤白現在倒是沒有覺得多自卑,又或是他會被天圓的話搞得心理落差很大。

他更多的是在這一瞬間,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茯神之前為什麽老話裏有話地提醒他別不太把魚當人了。

元薤白一開始以為這只是一句他順帶說說的話。但現在元薤白再去想茯神當時這麽說的意思。

他才知道茯神說的根本沒錯,他真的……又不自覺在心裏産生所謂‘人類’的優越感了。

這種優越感,元薤白平時都察覺不到。

可他就是會下意識讓自己主動脫離目前這種只有海洋動物們的大環境,沒有辦法産生任何歸屬感。

他老是不把自己當動物,習慣把自己當一個‘人類’。

但他卻根本忘了人類也是一種動物,動物也是一種人類。

這兩者,根本是一樣的。

二十年前,那場徹底摧毀現代陸地文明的世界末日,早就向作為親身經歷者之一的元薤白證明了這點。

地球上的所有過去生活過,存在過的渺小生命,在真正的大自然面前,根本是沒有區別的。

茯神之前不止一次告訴他,他傲慢了。

但元薤白竟然一次都沒聽懂過,還當着他的面,真的這麽不尊重他朋友。

偏偏,茯神還對他說過不止一次。

他和天圓地方是發小關系,是共患難,吃過苦,有過同一個啓蒙老師的關系。

他這麽多年再怎麽和他們吵架,胡鬧,一起搞惡作劇。

茯神都是從心底去尊重他們兩個人,字裏行間一說起來,都肯定過他們是很優秀,很出色的獨立生命。

換句話說,茯神已經在向他介紹自己的世界裏到底都有什麽了。

但元薤白心裏卻老是不把鯨魚們當一種地位和自己不平等的生物。

這其實就是在觸及茯神的底線,并觸及到茯神這輩子最讨厭的那個底線了。

茯神之前是沒和他生氣,不代表元薤白能繼續做人一直這麽沒禮貌下去。

可他到底是多自信,才會老認為天圓地方只是兩條很尋常的鯨魚。

他們的‘大腦’根本不會懂太多人情世故。

他們的‘智商’還可能能被自己三言兩語去算計,又這麽不當做真朋友,也不尊重地去對待的。

對,就是元薤白根本先沒把除茯神之外的人當真心的朋友,甚至沒當過一種同類,他才會老想着遠離其他人。

元薤白不是自卑。

他根本就是從頭到尾傲慢過頭了,傲慢到覺得一個人可以天下無敵了。

他總以為自己把尖銳主動藏起來就可以掩蓋掉這一點,但他才是那個先對別人有敵意的人。

那茯神之前一直什麽都不說是為什麽,也很明顯了。

他就是要讓元薤白在這一刻自己去想明白。

然後,再讓元薤白親自通過天圓的話來親自醒悟這一點,這根本比元薤白提前什麽都知道還具有沖擊力。

所以……那個人真的時時刻刻在用他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元薤白心裏在想什麽了。

他有時候遠比現在的元薤白還了解他自己。

他也根本不會讓元薤白這麽永遠無知下去。

‘這一課’,真的是那個人那一晚,最後單獨留在這裏給他的了。

但的确,這次先做的不對就是他。

以茯神過去那種個性,這次真的是對他客氣了。

他以前根本不會對任何敢瞧不起他朋友的人容忍那麽多次的。

這也讓我們元仙人這個從來善于反思,自省的人一明白,立刻也決定當場和虎鯨弟弟道歉了。

他是真不怕現在和任何人丢了面子。

他只怕茯神這次給他的教訓不夠多。

因為,讓他這麽無知下去,早晚有一天元薤白只會活的根本無法和那個人一樣去明白對方的世界到底都有什麽了。

“天圓。”

(“诶?怎麽啦,小桃花?”)

虎鯨弟弟在半空中聽到元薤白在底下叫自己的名字,也低頭眨巴眨巴黑色大身體上的小眼睛。

但元薤白原本是正坐在沙灘上看着天空上飛翔的虎鯨。

此時,他這個氣都喘不上來的病秧子也仰起那張柔弱,蒼白,但從不怯場的面孔。

然後,他遵循着之前了解到的‘古人之禮’,表情誠懇,擡臂行禮對這位虎鯨少俠開口致歉了。

“上次在三亞是我說話很沒禮貌,我更不該對你和地方說那種話,茯神在你們眼中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根本不需要我來多說什麽。我其實只是擅自做一件自以為對別人好的事。而且,我并不了解你們三個人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随便去代表任何一個人勸和,這都是我不夠尊重你們三個人任何一個,我很抱歉,也希望你和地方能時隔那麽久接受我的歉意。”

(“……”)

可一聽到元薤白竟然一改之前的态度對自己這麽說這話。

大清早出現的虎鯨弟弟剛剛還一副說話超級孩子氣的不懂事模樣。

現在,‘他’倒也頂着一個龐大又強大的黑色鯨魚身體在半空沉默了了下來。

他的背鳍很大,豎在背上的樣子像一把黑色匕首。

可虎鯨的性格卻包容,毫無對他人的尖銳感。

他是一種腦子聰明,善良到連很多動物都不喜歡的人類都主動表達善意的巨型海洋生物,曾經生活在二十年前的公海虎鯨,連人都不會主動攻擊的。

“……”

所以,當‘他’少年感的雙眼善良溫柔地落在了元薤白明明那麽脆弱,卻那麽強大的身上。

他聰明無比的‘大腦’中卻也好像……帶着一種早就什麽都知道,卻根本不生氣的笑意,和一種……真正的驚豔感覺閃了過去。

因為,元薤白自己估計可能都不知道一點。

他現在這種……一身白襯衫,雙眼純粹幹淨,面頰帶一朵桃花疤痕灼灼看着人的樣子,真的是好美,好美啊。

……美的甚至快要賽過他跟着他師傅從前在長安見過的那些美人們,是一種真正的有生命力的美了。

元薤白的人要是未來可以不這麽孤獨,不這麽尖銳。

他一定會比現在要更好。

但虎鯨弟弟好像也終于明白他家茯神哥為什麽會真心喜歡和保護這個淡水生命了。

自古英雄愛美人嘛,這都是正常啦,更何況……這還是世上真的再難找到一個大美人了,英雄……當然要把世上最好的一面送給他了。

不過,虎鯨的大腦進化之路,說實在真的開始的比現代人類早太多了。

應該說,元薤白之前老把鯨魚當‘魚’才是一種固有偏見,着實是令人一些令人小不開心了。

但越是進化的高等的生命。

他的‘大腦’才不會随便和人生氣——這幾乎是某位大爺天天挂在嘴邊的人生格言了。

所以,這位胸襟開闊的天圓少俠此時見這位內心比外表更‘美’的美人哥哥終于要不把他當一條海裏的大傻子了。

‘他’的心情一下也變的快樂了起來。

然後,‘他’才這停頓三五秒後直接飛了下來,用一邊的大魚鳍表達親昵般上下拍拍元薤白的一只手掌心,一下對他笑了起來。

(“哈!哈!哈!地方哥這次果然又輸了!他還和我說,你一定會繼續把我們兩個當大傻子很長一段時間,又用那種根本就寫着‘真讨厭你們這些海洋生物’的不友好眼神一直看着我們,我就說啦,小桃花這個人最聰明!最優秀!是真正的仙人下凡!神仙轉世!就算你現在看起來比其他人弱小一點點,你也一定會很快養好病,努力站起來的!這就是茯神哥!還有我,兩個人一塊加起來!現在對你最大的自信哦!”)

(“而且,小桃花!你真的是超級超級好的!不要怕!每個人最開始都是一樣的!就算你現在不會用劍!你也可以一直……一直做天圓的美人哥哥哦!”】

(“我們南海的每一個人……都是桃花哥哥你的家啊~你心裏的難過,問題,不開心都是可以分享給我們嘛~”)

‘小學弟’這話可是要比任何嘴上說着想融入,卻一直主動逃避和人接觸的人強了。

元薤白當下聽了,都想學着某人平時那樣單手拍拍額頭,以此表達自己心中對他的由衷抱歉了。

但小天圓口中現在向我們未來的南海F4之一‘無意’洩露的話。

元薤白那雪白,纖瘦的手掌心再被一邊魚鳍拍了下。

他的臉上也像是了解到什麽般,只能頭疼又無奈地嘆氣一聲笑了。

因為,果然他又失算了。

原來,地方那天的态度根本不是生茯神當時不和他說話的氣,他是覺得元薤那樣做在瞧不起人,所以,後來才一直不想主動搭理他。

畢竟,這可是一個從小跟着朱熹讀聖賢書長大的正人君子。元薤白這種現在竟然敢看不起讀書人大腦智商的行為,真的是上趕着要去激怒他了。

好在,地方不是茯神。

他沒有對着人砸游艇來發火的習慣,不然元薤白那天可能就要被當面被教做人了。

但很遺憾,關于要怎麽找一個被惹怒的‘讀書人’主動道歉這件事。

就連我們南海三劍客的另外兩位都不知道。

否則,茯神現在怎麽還會被他發小連着新仇舊仇一起清算,至今也不搭理他呢,這一點,天圓果然也建議元薤白暫時別去主動找地方了。

天圓:“桃花哥哥,我告訴你哦,地方哥只要覺得生氣了,他是根本不會聽別人的話的,你越說,他越覺得你是狡辯,茯神哥說這就是酸丁腐儒,書讀傻了的症狀,所以我勸你還是別找他了,茯神哥上次和他吵架,兩個人最後還打了一架,到現在他們倆都沒和解呢,要不怎麽我都可以被‘赦免’了,地方哥還在和茯神哥互相生氣呢。”

元薤白:“是……這樣麽?但這種事一直不主動道歉會不會更不好,不過,他們兩個人還打過架,大概什麽時候打的,是……最近發生的事嗎?”

天圓:“公元1519年吧,也不算太久之前,我記得那一年,茯神哥他幹爸家有一個幹外甥孫還在外頭起兵造反了,然後呢,你看現在都2041年,地方還在和茯神哥因為他們那一年吵了架,又打架,最後對方用一塊礁石舉起來,打破了自己頭的事生氣。”

元薤白:“嗯……他們倆以前發火打起來架,場面都這麽暴力麽,但茯神應該不會輕易動手用礁石把地方的頭砸破吧。”

天圓:“不是哦,不是茯神哥打人,是他挨了打。因為是地方哥當時先突然一臉‘兇惡’用礁石把茯神哥的頭給砸破了,他發起火來連茯神哥的頭都是可以當場砸爆,根本不會給任何人一點面子,茯神哥當場被打的頭破血流,回去後都養了兩個月,這才是我強烈不建議你去找地方哥的原因。”

元薤白:“……………………”

地方哥。

您在我們大家所不知道的某些‘地方’,到底還有多少精彩未知的‘地方’。

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宋朝文科生鯨魚,到底是怎麽舉起一塊巨型礁石把你的明朝惡霸發小打到頭破血流在家養兩個月的。

那麽,元仙人作為一個被地方稍微客氣對待,沒有當場砸爆頭的‘幸運兒’。

他此時也不得不就‘君子’動手打人問題上,主動求教一個冒昧……又令人着實好奇的問題了。

元薤白:“……那麽,我可以問一下,他們倆當年到底怎麽吵起來的,地方又是怎麽把茯神頭打成那樣子的?”

天圓:“唉,其實這件事的源頭要是現在說起來……很簡單,也很複雜,統統都是因為一個人,那就是我們的朱子啊……地方哥以前每年都要在海邊給朱子燒香拜佛慶祝各種亂七八糟的節日,地方哥是福建的嘛,本來也比較信鬼神,但是,茯神哥……他就天生非常不喜歡朱子這個人,可以說茯神哥在這個世界上最讨厭的人類就是朱子了,因為,他以前小時候老被罰抄朱子寫的書,他上學練字就是每天用各種罵朱子的話來練的,茯神哥的文化程度能有現在這個勉強還湊活的樣子,都是建立在朱子被他活活在地底下罵了那麽多年沒爬上來找他的基礎上。”

元薤白:“……”

天圓:“所以,這件事導致了只要地方哥每年又神神叨叨地在海邊準備祭拜他的朱子,茯神哥就一定會在旁邊抱手冷笑說,你‘老婆’當年搞過尼姑,你‘老婆’兒媳婦巴拉巴拉,但朱子怎麽能被侮辱呢,朱子他可是地方哥的‘性命’,‘親爹’和‘老婆’啊!偏偏,茯神哥趁着那年到處鬧着反賊,民不聊生,還抓了一個人類回南海,這個人叫王陽明,茯神哥說他也喜歡罵朱子,當時王陽明正好一個人想出門打反賊,茯神哥把他找來,說你先幫我一起罵朱子吧,罵完我陪你一起打反賊,你沒錢,我借你,讓我們兩個‘正道的光’上去一腳活活踹死朱宸濠這個王八羔子死兔崽子,然後,這兩個‘神經病’就一起在海邊罵了……三天三夜的朱子,最後,罵到地方哥紅着眼睛發了狂,半夜從海裏沖出來用一塊礁石當場砸破了茯神哥的頭。”

元薤白:“……”

天圓:“砸破頭的事發生後,頭上當時還流血的茯神哥叫上王陽明一起從南海連夜逃跑了,怒火中燒的地方哥一路從福建追他們兩個追到了江西,那個叫寧王的反賊本來正準備在江西起兵造反了一,擡頭竟然看到一條座頭鯨咆哮着從天上沖下來,他還以為自己冒犯祖宗忌諱吓得半死,心虛之下氣勢都一下子弱了,當然啦,後面能平掉這個反賊,就是這個王陽明自己去想辦法的啦,但他的确是一個絕世大奇人,但這個事呢,現在再想一想,有沒有真的超級好笑哈哈……茯神哥,他這個人真的總是幹一些奇奇怪怪,但是最後結果變得超級有意思的事……”

“……”

該怎麽說呢,元薤白這個人一直以來自認為他的笑點都是很高的。

事實上,他也真的是一個個性很冷清,也很不茍言笑的人,讓他平時想要對人主動勾下嘴角一般來說都是很難。

但此刻,在天圓弟弟口中這番當年由朱子引發的一系列‘精彩刺激’的故事描述中。

當下,元薤白明明今天早上的心情還并不好。

他竟然一下子肩膀下塌,半捂着嘴,先扭頭忍耐了一下。

然後,元仙人又實在忍不住嘴角上揚,一邊死死抱着白襯衫下的一對瘦弱肩膀,直到顫抖着倒下大笑了起來。

“哈哈……咳咳……哈哈哈!!”

這捂着嘴巴一笑出聲,黑發,白衣的淡水龍沒忍不住對着海口市天空的暢懷大笑了起來。

我們的元仙人平時一張無血色的蒼白面頰都一下變得全通紅,整個人半躺着笑到渾身無力,又用手臂半撐着倒在身後的沙灘上才勉強止住笑容。

但他這輩子真的是沒有被人這麽逗笑過一次。

而且,大概是地方這麽一條個性溫和的座頭鯨大發雷霆追殺一個頭破血流的茯神,和一個一路抱頭慘叫的‘同夥’王陽明這件事……

——真的是太有畫面感了。

不幸的到底是被罵三天的朱子,還是被酸秀才發小用石頭砸破頭的茯神,還是從此做噩夢的寧王,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了。

但他還是越去想,越想笑。

他一直很克制的嘴角弧度都差點掩不住了,白襯衫和西褲都被身後地上的沙子弄髒了也顧不上了。

只不過這麽混蛋透頂,仔細想一下,又……超級符合那個人個性的混蛋事,全南海,全世界也的确只有一個人幹的出來。

這也使得元薤白聽到這裏,也真的是不得不又想了一次那個人現在到底在幹什麽了。

他為什麽現在還不回來。

為什麽這件事不是他自己說給自己聽的呢。

所以,被活生生逗笑的元薤白一直到躺在那裏休息了好半天,才和天圓一起勉強接受了一個事。

那就是他真的最好先別去主動找地方。

“……所以,地方一個人到底在家幹什麽呢,他應該也知道茯神現在不在南海吧。”

元薤白最後還是先出于後期‘戰略’目的打聽了一下。

“哦,知道,所以他才抽空趁着茯神不會去搗亂,偷偷曬他的各種藏書!還有啦,想他親愛的朱子哈哈哈,他已經在礁石上這麽曬了兩個禮拜了,沒人敢去打擾他現在對着一堆古書發癡的樣子,哈哈哈哈!”

天圓弟弟剛剛成功地用一個‘小笑話’幫忙逗面前的美人哥哥開心了。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主動這一趟的辛苦跑來算是不負‘某人’所托了。

這時,他也歪了歪黑色的大腦袋,飛在半空中頑皮地用魚鳍示意元薤白看地上的那把劍道,

“茯神哥上次找我們帶你一起去三亞時說了,只要我們兩個這次答應幫忙,他就把我們以前打賭輸給他的‘寶貝’還給我們。”

“地方哥從朱子那裏畢業時,帶回了超級超多古書!那些書籍可都是真正的名家經典了……我呢,只帶回了一些我師傅傳給我的劍和他生前收藏的零散劍譜,大概十幾把吧,但我其實知道啦,如果一開始茯神哥不用和我們打賭的辦法‘搶走’它們,放在三亞,而是放在我們的手上,這些東西過去那麽千年,現在早就不能用了。”

“看!所以,龍泉劍和我師傅‘遺物們’現在又變得煥然一新回來了!我以後又是一條身上有兵器的南海‘劍神’啦哈哈哈!茯神哥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什麽都能提前幫我們想到!”

那就好。看來上次的事也沒有影響到他們三個什麽。

元薤白一聽,也跟着一臉開心的天圓再次拍拍他自己現在發燙額頭,又忍不住搖頭再度笑了。

不過,元薤白今天既然有了一個小可愛能來找他玩。

他也不算沒收獲。

所以,元仙人今天沒晨練成,本來他的心情上也不适合開展任何積極向上的體育健身了。

他幹脆暫時選擇就地休息一天,和南海‘小學弟’在海邊一起卷着褲腿坐着用腳,一下下玩水水了。

這個小游戲,還是他和茯神一起在時,經常一起玩的。

有時候,元薤白跑步完沒力氣,已經站不起來又去給劉采薇澆水。

他和那個人會一起在跑完步後坐在岸邊,卷起褲腿,然後一下下地用雙腳朝身後踢水。

這也是一種看上去其實內容十分很無聊,但只有對特定的兩個人之間來說才會很好玩的事了。

是的。

他和茯神不約而同都覺得這麽幹很好玩。

他們倆的‘戀愛’方式就是這麽無聊,沒勁,又很‘小世界’,外人看了可能覺得迷惑到不行。

所以,當元薤白的腳此時沒入海水。

當他雙腿朝後一下勾起來時,大量的水花就能立刻灑在天圓的背上,并散落開濺到身後的劉采薇身上,引得他發出哈哈大笑。

“好玩嗎?”

拿手擋在他頭上,元薤白身上的白襯衫都被他們倆踢水的動作濕透了。

但他嘴角平淡溫柔的笑容,卻很像一個疼弟弟的美人哥哥了。

“……好玩!超級好玩!哈哈!哎呀,茯神哥怎麽還不回家,不然我們三個人一起玩啦哈哈……”

可這麽大的虎鯨直接飛上了岸,還趴在元仙人的腿邊和他去玩耍,聊天,這個畫面還是有點生動可愛的。

尤其,我們元仙人平時那麽淡定,冷靜的一個人。

哪怕是有點什麽小問題,他也不會主動表現出來。

但今天他這個美人哥哥既然一個人病歪歪地在家,心底還突然因為‘跑步’這件事有點小脆弱了。

當他有了這位有趣又聰明的虎鯨弟弟在旁邊,他也馬上開始偶爾找一個小朋友開始‘傾訴’了。

天圓:“……哦,我聽懂啦,桃花哥哥,所以,你現在是覺得……今天早上起床沒跑步,然後很不開心哦,但你其實也覺得自己的堅持和努力失去了目的性,很難告訴自己這是一件繼續做下去會有用的事,我來之前,你還差點一個人坐在這裏把自己給氣——哦,對不起,我不說那個字了!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歡別人說你長得這麽瘦,還很喜歡對人掉眼淚哭,這種感覺肯定很不好啦……”

“……”

元薤白對此倒是一個人盤腿坐着,擡臂摸了摸自己蒼白細瘦的小腿,低頭又朝他淡淡扯了扯嘴角表示不介意了。

元薤白:“沒關系,這……其實都是事實,我也在反思我自己,可……一個人努力過,也不是一定有回報的,這個道理我明白,而且,我也覺得這麽整天三句話就要難過到一個人哭很奇怪,但我就是……哪裏都很瘦,怎麽跑步都沒用,我還是聽網上的人類說跑步會增肌快才這麽做,可現在我腿上就是什麽肌肉都沒出現,我有時候甚至覺得,茯神他要是哪天做夢半夜往我身上一拍都能把我給……嗯,我之前還做過這種類似的夢,我是不是……很怕死的一個人了?”

天圓:“哈哈,不會啦,茯神哥真的不動手打人,他生氣的話,都是用他的那種恐怖到吃人眼神,冷冷地看着你,大家一般都是直接被他的眼神活活給吓死的哈哈哈……但是,這麽說起來,既然你覺得跑步對你現在想要的那個結果其實用處不大,你心裏有開始改變自己原計劃的想法了嗎?’”

元薤白:“嗯?是想了,但暫時是只有一個大方向……我還是不太了解到底有什麽體育運動能達到我心裏的這種要求。”

天圓:“你可以和我說說!我可是堂堂南海劍神!我還是一條會武功的鯨魚哦!”

元薤白一聽他這話笑了。

然後,他還若有所思地低頭想想,又擡起手抱着自己黑色護膝下的一雙膝蓋慢吞吞說話道,

“……那我現在告訴你一個人好了,你不要告訴別人。”

“嗯,我想學那種不用像跑步一樣強行要求我肺活量必須跟上,但是我不喜歡用手臂舉着東西,因為,我的手臂暫時拿不起很沉的東西,比如說,你的劍。我的手臂暫時是沒有肌肉,更不可能一直這麽擡着,但是我希望我的腿和腰部力量能得到一些适當鍛煉,畢竟,我是淡水生物,我下一步還得計劃開始學入水,潛泳,還有呼吸,這是為了我能以後化龍,所以入水呼吸這件事暫時也必須打好一個體能基礎。”

“嗯,要是能穿得得體一點就更好了,我覺得好多現代人類的運動服穿起來都好臃腫,對一個人的身高要求也很高,并不符合我想要的感覺,但我現在對你這麽說的意思,不是說我覺得茯神穿運動服的樣子比我帥,所以我不太想穿的意思,嗯,不是的。”

“……”

私下還是好面子的元仙人口中的這些不食人間煙火,一臉天真浪漫的‘仙人’要求。

他就差沒豎起自己一根根雪白的手指,親口承認他自己要的根本不是所謂健身健體,是他要比所有人都完美了。

但不得不說,被元薤白自己這麽一說。

那世上大部分的正常體育運動也都一下子把他給拒之門外了。

因為,元仙人原來根本不是真心熱愛着我們象征一個人心态積極向上的體育運動啊。

他的‘目的性’實在太強烈,就是能讓自己變得哪裏都完美起來,最後別讓茯神在他旁邊一直襯托的他又矮又醜又瘦。

這可能才是他之前一直跑步,跑步卻根本不幫助他腿上長肌肉的主要原因吧。

可他之前心底一直抱着穿人類運動服那麽不好看的微妙想法。

他竟然還是能做到堅持天天早起跑步,一天不落下,這只能說明他也是一個能吃得下苦,不在乎苦練的人了。

那麽,面對着這麽一個人。

我們的天圓弟弟也在幫他一起開始一陣苦思冥想後,突然眼睛一下對着眼前的元薤白‘亮’了起來。

“诶!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該學什麽了!!”

“桃花哥哥!!你現在有沒有空!你和我一起飛去我師傅留下的那堆‘唐朝寶物’那裏吧!!我送你一套獨家‘學習秘籍’哈哈哈!!”

“你現在就快到我背上上來吧!!我們現在就一起飛過去!!整個南海啊……一定再沒有第二個人比你更适合學它了!相信我!你一定也會喜歡傷學習它!!”

“然後,拿完這個東西我就馬上送你回來哈哈哈!我下午還得去回去找地方哥,至于……你到底想不想學這個,對它到底感不感興趣,就看你自己啦!”

……

這一夜,天圓在親自送了元薤白一套他師傅所有,但并非他師傅本人練習的‘唐朝教材’後就跑了。

元薤白今天是陪大虎鯨玩了一個白天,什麽事都沒幹。

但當他一個人卷着米色西褲的褲腿面朝月光坐在海邊上時。

他單手拿起來對着月亮正在端詳查看的這套畫着一個個‘美人圖’的教材,倒也着實令他陷入了沉思。

是的,他手上這套中國古代運動教材不是教他怎麽打籃球,也不是教他怎麽練跳高的。

天圓說的那種‘唐朝體育運動’竟然就是這本美人圖上的人在做着的事。

她們都是女子,一個男人都沒有,她們還都在跳舞。

而且,還是一整套或單手拿劍,或雙手以水袖起舞,或正以一種奇特後空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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