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魂祭只是平平無奇的膝蓋收割機罷…… (1)
白澤的身體瞬間僵硬, 耳尖泛起一層薄紅。
他瞥開目光,無奈道:“別鬧。”
寧薇想笑,但因為要斂住氣息, 反而把自己憋的難受。
“外面是誰?”她終于打算聊點正經的,便通過意識詢問。
“劉原。”白澤回答道。
時間回到他們去聽牆角的時候。
薛一鳴因為聽到小張姥爺的故事而怕到腿軟, 唯恐劉原也變成鬼找自己。
在他說出假想後, 陸嘉良就接了一句“恐怕要被你說中了”。
薛一鳴頭皮發麻, 趕緊改口:“別!我瞎說的, 我可不想當烏鴉嘴。”
陸嘉良卻是面色難看地盯着前方,沒好氣地道:“我是說,劉原真的變成鬼了。”
薛一鳴驚恐地回過頭,就見趙星韻身後的那片黑暗中,緩緩走出了一道人影——正是剛被火化的劉原。
薛一鳴驚恐萬分, 顧不得什麽偷聽, 張口就大喊了一聲:“星韻姐!快跑!”
趙星韻一愣, 轉頭便看到面帶詭笑的劉原。
男友小張也被吓得臉色發白, 雙腿直打顫——居然真的有鬼嗎?!
“快跑!快跑!”薛一鳴繼續着急地大喊。
小張瞬間回神,趕緊拽住趙星韻的胳膊, 拉着她轉身就跑。
兩人朝着薛一鳴的方向飛奔而來,身後的劉原同樣緊追不舍。
姜遠飛瞪着主動暴露的豬隊友,恨不得把他丢出去喂惡鬼。
但眼下形勢危急, 他也只能咬咬牙, 丢出自己的保命道具。
那是一張巨大的漁網,抛出後便罩住了追殺而來的惡鬼。
漁網瞬間收緊,劉原掙紮着想要破開束縛,但那網絲卻尤為堅韌,一時竟掙脫不開。
幾人得以喘息, 很快逃到了大殿前的廣場,正遇上剛從宿舍出來的李壯。
李壯似乎是剛從宿舍出來,睡眼朦胧地看着氣喘籲籲的衆人:“你們這是怎麽了?”
薛一鳴破音地尖叫着:“劉原變鬼了!這裏真的有鬼!”
“誰?”李壯不記得這個名字,正想要詢問,表情卻是驟然一變,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薛一鳴沒料到他居然怕成這樣,便安慰道:“放心,他被姜哥的網給困住了,追不上我們。”
李壯顫抖地擡起手,指向衆人身後:“他、他……他要出來了!”
幾人回過頭,便見劉原居然帶着漁網從黑暗中蹦跳而出,對着衆人露出詭異的笑容。
緊跟着,他的身體便開始蠕動扭曲,整個人如橡膠一樣被拉的又細又長,竟然從漁網的空隙中鑽了出來。
劉原的身體在脫困後又恢複原貌,随手甩開漁網,再次向他們追來。
衆人滿臉驚悚,倉皇逃向大殿的方向。
李壯平日從不運動,肚子上的肉已經厚成超大號游泳圈,低頭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腳尖。
之前的入學考試副本基本不需要體力,他這才成功通關,而到了這種考驗體能的時候,他明顯後繼無力。
眼看劉原就在身後,李壯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就被狠戾取代。他從道具欄取出一個塊小小的磁鐵,對着前方的薛一鳴抛飛出去。
薛一鳴只覺得後背像是被石頭擊中,他還沒來得及喊疼,眼前就突然一花。只是這瞬息的晃神,薛一鳴便發現自己竟然落在了最後,而李壯則出現在他原本的位置。
“靠!”薛一鳴大罵一聲,明白自己是被陷害了。
李壯之前稱自己是貼線過本,但擁有道具的他評級至少是B!這小子明顯是扮豬吃老虎!
惡鬼就在他的身後,薛一鳴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要涼。
“戒指!戒指啊!您老人家不是全自動嗎?您倒是動一動啊!”
薛一鳴在心中瘋狂吶喊,期待着能有奇跡出現。
仿佛聽到了他的祈求,薛一鳴只覺得有人對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腳,緊跟着整個人就向前抛飛了出去。
砰!
薛一鳴四仰八叉地摔了個狗吃屎,卻也成功躲過一劫。
跑在前面的趙星韻被突然飛來的薛一鳴吓了一跳,認出是他後,趕忙把人扶了起來。
眼冒金星的薛一鳴回頭看去,就見那惡鬼居然也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摸向衣兜,發現寧薇交給他的戒指還好好揣在兜裏。
所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距離劉原最近的就是李壯,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雖然不明白情況,但那鬼似乎已經沒有了戰鬥力。
然而,還不等他松口氣,倒地的劉原便猛地彈身而起,向他飛撲過來。
“卧槽!”
李壯大罵一聲,轉身就想跑。
可劉原的速度卻突然提了一個等級,李壯還沒邁出腳步,胸口便傳來一陣劇痛。
他低下頭,發現劉原的手掌居然穿進胸膛,捏爆了他的心髒。
李壯的瞳孔漸漸失去神采,身體如同一坨龐大的肉山,轟隆一聲砸在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衆人根本來不及思考,只能玩命狂奔,沒有人想成為下一個死者!
一次得手的劉原顯然并不知足,他抽回染血的手掌,繼續尋找下一個獵物。
森冷的光從他的瞳孔中閃過,牢牢鎖定了前方的身影——小張。
小張和趙星韻跑在最後,眨眼間就被劉原追上。
“不——”
趙星韻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眼看着小張就要成為下一個死者,她拼盡全力推開男人,自己卻撞上了奪命的利爪。
“小韻!”小張摟住癱軟下來的趙星韻,顫抖地捂住她不斷冒血的胸口。
劉原似乎是怔愣了兩秒,然後才再次起手攻向面前的小張。
“住手!”
随着一聲爆喝,金黃符紙向劉原飛了過來。
他收回手,閃身避開,回頭望了過去。
遠處,史師傅和之前一起密談的陌生人正匆匆而來。
劉原又看了眼小張,最終轉身向火化廳跑去。
史師傅看到躺在小張懷裏的趙星韻,身體搖晃了兩下。他抓住身旁人的胳膊:“餘先生,我們追!”
陸嘉良和姜遠飛都看出那惡鬼似乎對“餘先生”很畏懼,便也跟着追進了火化廳。
薛一鳴想了想,也咬牙追了上去,反正他還有保命戒指——不對,他愕然發現,原本揣在兜裏的戒指居然莫名消失了……
至于消失的戒指,此時正與寧薇躲在一處,給她講剛才發生的事情。
雖然故事很長,但白澤卻是長話短說:“李壯和趙星韻死在劉原手裏,後來史師傅二人出現,劉原就跑到了這邊,我先他一步找到了你。”
“啧,趙星韻居然為一個忘恩負義的男人送死。”寧薇的語氣顯然是恨其不争。
白澤:“估計是副本劇情需要。”
他剛說完,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便從遠處傳來,緊接着便是機械運轉的聲音——
有人來了,還啓動了電梯。
不等寧薇詢問,兩人栖身的廂體便晃動一下,緩緩抽出一截。
寧薇擡眸看向被拉開的縫隙,黑暗中,一雙眼睛也同樣透過縫隙注視着她。
打開抽屜的正是劉原,他似乎沒料到這裏居然藏着兩個人,目光閃過明顯的訝異,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抽屜。
寧薇:???
她的手抵在白澤的胸口,疑惑地問:“咱們倆就這麽不堪入目?也沒幹什麽不和諧的事情啊?”
白澤:“……”
外面的機械運轉聲停下,追來的人似乎已經下到1號整容間。
寧薇所在的抽屜又一次被拉開,劉原注視着抽屜內交疊的身影,表情猙獰扭曲。
兇殘、急切、狠毒、不忍……他的身體內仿佛住着截然相反的靈魂,拼命撕扯着他的面孔。
寧薇可不管對方的臉如何抽搐,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必然是要先發制鬼。
她翻身壓在白澤身上,從櫃中彈身而起。
“歸位。”
白澤聞言變為戒指,套上寧薇的指節。
寧薇靈巧地避開一次攻擊,欺身扣住劉原的肩膀。
而劉原的胳膊居然像靈蛇一般纏繞上來,意圖掐住寧薇的脖頸。
寧薇盯視着劉原的眼睛,額頭光紋浮現:“劉原!”
劉原的眼神變得茫然了一瞬,随即溢出神采。
他的嘴唇輕輕顫抖,雙腿一彎,竟在寧薇面前跪了下來。
“大人!我終于等到你了!”
寧薇挑眉,原本她只是想試試,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劉原雖然是保留原身的NPC,但并不在她的任務單上,之前寧薇也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經過上一個副本,寧薇已經基本确認原身NPC的姓名八字都與現實相同,
但殡儀館登記冊上只有劉原的出生日期,沒有具體時辰。而且劉原那一輩人的身份證上經常錯漏百出,甚至寫錯年份的都有不少。
因此,寧薇去觀看遺體告別時就特意關注了下,而根據當地習俗,逝者的八字也刻在了牌位上。
很幸運,那個八字是正确的。
寧薇後退一步,躲開劉原想要“抱大腿”的手:“說點有用的!”
劉原連忙點頭:“您千萬小心餘——”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捧黑色粉末便向他揚了過來。
寧薇目光一凝,猛地将劉原推開,可紛揚的粉末還是飄飄灑灑地粘在了他的身上。
劉原的身體在觸碰到粉末的瞬間便升起一陣黑煙,他聲嘶力竭地嚎叫起來,身體也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
漸漸的,劉原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轉瞬間便化作一抹灰煙。
餘先生收回手,悠悠開口:“惡鬼已除,小友們不必恐慌。”
寧薇看着地上散落的黑色粉末,眼神冰冷。
劉原真的死了,灰飛煙滅,在她面前。
寧薇好不容易找到通向真相的深淵吊橋,卻又在關鍵時刻被人斬斷,她真的有些不爽。
而追趕來的偷聽三人組也看着屋中的寧薇,面色各異。
如果他們之前沒看錯的話,那只鬼怎麽好像是跪在她面前的?
難道是有什麽強力道具?
寧薇擡起頭,目光逼視着餘先生:“這裏是怎麽回事?”
餘先生被那冰冷懾人的目光看得心中發毛,明明對方只是個柔弱的小姑娘,卻讓他生出了最真實的畏懼。
他避開寧薇的視線,嘆了口氣:“說來話長,我們去大殿說吧。”
寧薇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停屍櫃,又瞄向餘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薛一鳴湊到寧薇身邊,面帶愧疚:“那個戒指,我不知道掉哪了……對不起……”
寧薇收神,晃了晃帶着戒指的左手:“這個?”
薛一鳴大驚:“怎麽在你這?”
寧薇:“我說過,這是全自動的啊。”
薛一鳴:???
衆人被領去大殿的談話室,史師傅則是去處理趙星韻的事情。
廣場上的事情動靜不小,很多家屬都在質問發生了什麽,外面已經亂作一團。
不過他們也只知道有個女孩死了,還以為是什麽矛盾糾紛。
至于死去的李壯,他的屍身早已消失不見,也從所有NPC的記憶中抹除,就好像三途殡儀館從未有過這樣的實習生。
而“幸存”的五人則圍坐一圈,等着餘先生給出交代。
餘先生看向寧薇,問:“密室的那道門是你打開的吧?”
寧薇大方承認:“是。”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惑,不要着急,我都會一一告訴你們。”餘先生的目光掃過衆人,“你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上的确有鬼魂存在,但人死後成為鬼也不是那麽容易……”
就像趙星韻之前所講的那個鬼故事,三途殡儀館的舊址的确是刑場,也因此積累了煞氣。
很多含怨而死的人會在死後化作厲鬼,為禍人間。但人們也不是沒有對抗的法門,因此就出現了捉鬼天師,餘先生就是天師一脈的傳人。
如今已經是太平年代,大多數人都能壽終正寝,但也有個別人是死于意外,而且死相慘烈。
這樣的人碰上充滿煞氣的刑場舊址,便有可能成為厲鬼。
七年前小張的姥爺便是如此。
那時候的殡儀館還沒有翻新,整容室和冷藏庫都在地下,也就是他們闖入的地方。
經過遺體修複的張姥爺在6號火化間火化,時間又恰逢中元節,這也使得他化做了殘忍厲鬼。
值夜班的入殓師被化鬼的張姥爺殺害,史師傅因為躲在櫃子裏才逃過一劫。那段錄像也是史師傅偷偷拍下,發給警察局的。他原本是想幫人讨回公道,但這樣的靈異事件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一時間館內人人自危,大量人員離職,殡儀館也被迫暫停業務。
直到餘先生的到來。
他讓人把出事的地下室和6號火化間封死,在隔出的走廊密室內供奉鐘馗塑像,又用受害者骨灰做了收鬼葫蘆,鎮壓此地。
殡儀館經過擴建和翻修也再次投入運營,當年的事情再無人提起。
直到最近,收鬼葫蘆突然出現裂紋,若是裂紋增長到三道,就會徹底失去鎮壓作用。
所以餘先生才會再次回到這裏,準備修複葫蘆,卻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鬼魂總會複現過去經歷過的場景,或許帶有熱度的爐膛和殘留使用痕跡的整容間都是由于這一原因。
剛才餘先生已經打算離開,卻在停車場聽到了衆人的驚叫聲,這才趕了回來,幸而阻止一場災禍。
餘先生理了理衣擺,站起身對衆人道:“明天我就會修複破損的葫蘆法器,這裏也能再次恢複平靜。諸位小友都受了驚,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他對着衆人微微躬身,擡步走出大殿,消失在夜色之中。
周小娜心中忐忑:“是不是等他明天修好葫蘆,這個副本就結束了?”
姜遠飛搖了搖頭:“我才不信真有這好事,估計明天修葫蘆肯定會出岔子。”
陸嘉良皺着眉:“這個副本的鬼似乎是無差別攻擊,明天恐怕又是一場惡戰。”
周小娜神情複雜地點點頭。她不希望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但更害怕什麽也不發生。因為她至今為止還沒有為副本推進做出貢獻,這樣下去,只怕最終的成績不會合格。
薛一鳴的情緒也明顯不高,但他不是擔憂成績,而是因為趙星韻的死傷神。
雖然明知道她只是副本中的NPC,但趙星韻太過鮮活,又是那樣的溫柔善良。
他還記得趙星韻為了實習生跟食堂經理理論,記得她在取餐時對自己的安慰,也記得在惡鬼追來時,她扶起自己的情景。
趙星韻讓他想到了已故的姐姐,卻沒想到轉眼間又是天人兩隔。
衆人心思各異,寧薇也同樣看着手上的戒指出神,但她不是在發呆,而是與白澤讨論副本的事情。
寧薇:“餘先生剛才的解釋,你有什麽看法?”
白澤肯定道:“假的。”
寧薇唇角微揚:“我也這麽認為,那你先說說理由?”
“我是跟着劉原進的6號火化間,他不是通過密室那邊進去的,而是通過爐膛。”
“爐膛?”寧薇疑惑。
白澤:“5號間和6號間的焚屍爐是相連的,中間的隔板只要一推就能推開。”
寧薇恍然:“原來如此。”
“這麽說來,送進5號間的遺體,可以直接推入6號間。或許他們也是那樣進出禁區的……”寧薇說着,又很快否定這一猜測,“不對。使用後的爐膛就會處于高溫狀态,如果只有那一條出入口,根本就不方便。”
白澤:“關于出口你不是有猜測了嗎?”
寧薇笑:“你倒是挺了解我。沒錯,我依然認為入口在冷藏庫。當時我們躲進抽屜櫃裏,按理說不會被發現,甚至劉原都沒想到櫃子裏會有人。他打開櫃子,說不定只是想從通道離開……你還記得他當時的表現嗎?”
白澤:“我感受到了他的殺意,但他本身似乎對此極為抗拒,就像是有人逼迫他一樣。”
“對,就是這種感覺。我認為他被操控的并不完全,還有着自己的意識……白老師,在廣場的時候,劉原殺人真的是随機的嗎?”
白澤想了想,認真回答道:“他的目标似乎是趙星韻的男友,至于李壯,如果不是他用道具坑人,恐怕也不會吸引仇恨。甚至我覺得劉原對薛一鳴都沒有太多惡意。”
他當時一腳踹倒劉原,一腳踢飛薛一鳴,但白澤總覺得即使不出手,薛一鳴也不一定有危險。
寧薇的手指輕輕敲着膝蓋,思索起來,“副本裏的鬼對玩家肆意屠殺還有可能,但是想要殺NPC就不是那麽簡單了……只是他們兩個會有什麽仇呢?”
“劉原是在山上出了意外,他的死因應該沒有疑問吧?”
寧薇:“他右腿有蛇咬過的齒痕,狀态也符合中毒身亡。至于身上的撕扯痕跡也明顯是野獸造成。”
“那或許是我想錯了吧,劉原和張家應該沒有什麽交集。”白澤仔細回憶着之前的情景,“當時趙、張二人見到劉原也只是對鬼的單純畏懼,并不像早就認識。可能劉原并沒有特別針對誰吧。”
寧薇:“不,我相信你之前的推斷。”
白澤輕笑:“我都不确定,你相信什麽?”
寧薇:“我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現在我們找不到他們的關系,或許是因為還缺乏線索。等那個負心漢醒了再問他。”
趙星韻的男友因為悲傷過度,人已經送去了醫院,寧薇現在就是想問也沒辦法。
她又補充道:“而且劉原在殺我的時候,也是掙紮過的。我覺得從他離開廣場,操縱者對他的控制就在減弱,或許與距離有關。”
白澤:“這麽看來,他殺小張也可能是替別人做刀,對你下手或許是為了滅口,畢竟你很可能找到了秘密通道。”
寧薇:“嗯,至少現在我是這麽想的。甚至我懷疑那個人是故意造鬼,被封鎖的禁區或許就是‘造鬼車間’。至于這一次是不小心玩脫了線,還是有所預謀就不知道了。”
“你認為操控者會是誰?史師傅還是餘先生?”白澤問。
“不知道,人做事總是要有動機,現在我還沒想通操控這一切的人能獲得什麽好處。”寧薇想了想,說出自己的分析,“禁區的整容間一定發生過什麽,或許經過特殊處理的屍體在火化後才會成為鬼,這裏的入殓師就比較有嫌疑。但對于這種鬼怪之說的事情,餘先生顯然更擅長。而且劉原死前說的那個字也是‘餘’。”
話落,寧薇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她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嘆息一聲:“要查的事情還很多啊!得抓緊時間了。”
白澤:“累了就先休息。”
寧薇挑眉:“謝謝白老師的關心!不過放心,絕對不會累到。”
她站起身,走到幾人中間,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一些猜測,想跟你們分享一下……”
十分鐘後,寧薇把在禁區內的發現講述給了衆人,但自己的猜想還未經過确認,她也沒有透露太多。
周小娜猜測道:“他們是把逝者的遺體分屍了吧?這樣死者怨念更深,很容易就變成鬼了。”
陸嘉良也點點頭,表示認同:“你們還記得那個關于蛇的鬼故事嗎?或許在那個故事裏,并不是死者變成了鬼魂,而是那條被燒死的毒蛇。因為它在被燒死的時候,屍體就是不完整的!”
“對!肯定是這樣!故事裏那個鬼在窗戶出現的時候,眼睛就是豎瞳。”周小娜的身體向前傾斜,聲音激動,“而且進行肢解的人肯定手法熟練,要不然耽誤太長時間不火化,很容易被家屬懷疑。這麽看來,史師傅就很可疑了!”
陸嘉良:“史師傅現在應該是在整容室給趙星韻做修複,至少在她火化前,他還不至于動手腳。不過我猜他一定會找機會去禁區清理現場,這樣就能坐實那一切都是鬼怪導致的幻像。”
“那是不是應該盯着點史師傅?”周小娜的目光掃過衆人,誰會去呢?
出乎衆人意料,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薛一鳴:“我去盯着他,正好也看看星韻姐。”
陸嘉良面帶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小心行事,有問題就發群裏。我一會打算再去禁區裏看看,真正的入口說不定就像寧薇猜的那樣,是通向骨灰寄存室的。而且進入禁區的人肯定能自由出入骨灰寄存室,這方面的相關人員也得查一查。”
“我倒是覺得可以從5號廳火化的逝者入手。”姜遠飛摩挲着下巴,悠悠開口,“劉原肯定不是第一個化作厲鬼的人,只是之前的那些因為葫蘆沒有損壞,所以還在掌控中。如果調查一下登記記錄,說不定還會有新的線索。”
“那我就幫着查記錄吧。”周小娜不好意思地道,“剛才睡了半天,現在一點都不困了。”
見衆人都自覺的分好工,寧薇對此非常滿意,也不忘提醒:“或許可以考慮的更久遠一些。三途殡儀館的事情,可是從七年前就開始了。”
“對!”姜遠飛翹着二郎腿,晃動着腳尖,“當時事件的相關人員,還有後來參與翻修的人都得好好查查!那段時間人員變動很多,所以老員工們的嫌疑就更大了。”
周小娜蹙眉:“那得去人事科吧?那邊鎖着門呢。”
寧薇站起身:“沒關系,這個我熟。”
當衆人看着寧薇憑借鐵絲成功撬鎖,看向她的目光都變得一言難盡。
“喏,準備就緒,大家趕緊開工吧,記得早上在人家上班前複原現場,把門鎖上。”寧薇善意地提醒道。
姜遠飛揉了揉額角,他愈發覺得這個殡儀館不裝監控才是最大的失誤……
周小娜見寧薇似乎并沒有留下的意思,忍不住問:“那你呢?”
寧薇拍了下薛一鳴的後背,對着衆人笑道:“我先把小薛送去整容間。”
“然後回宿舍睡覺?”白澤忍不住接口道。
寧薇眉眼彎彎,在意識內回應:“知我者,白老師也。”
工具人薛一鳴被寧薇架去了整容間,這邊的燈都暗着,只有史師傅那裏還亮着燈。
透過窗玻璃,寧薇看到了整容間裏的情況。
趙星韻靜靜地躺在工作臺上,她剛離開不久,面容還算平和,如果不是面色有些過分蒼白,簡直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史師傅站在臺前,虔誠而莊重地替趙星韻清理掉身上的污穢,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害怕驚擾到她的一場好夢。
凝固的血液被溫水沖刷掉,順着工作臺的漏網流入下水道中,只剩下幹幹淨淨的趙星韻。
她的心髒位置有着一個巨大的空洞,看起來猙獰而刺目。
史師傅關掉水龍頭,起身去準備修複材料。
視線掃過,他發現了門口的兩人。
史師傅一瞪眼,喝道:“杵在那幹什麽?想進來就進來。”
兩人幹脆地開門進去,寧薇把薛一鳴往前推了推:“我是陪着小薛過來的,他想幫您打下手。”
薛一鳴拽着寧薇的衣袖,壓低聲音:“你不跟我留下嗎?”
寧薇一本正經地回應:“我去宿舍幫星韻姐整理東西。”
趙星韻是個孤兒,也因為職業原因交友圈子很小。她在這邊的東西只能靠工作人員幫着整理了。
薛一鳴只當她是去找線索,便硬着頭皮轉向史師傅:“我可能笨手笨腳的,但也希望能為星韻姐做點事情,她對我真的挺好的。”
這話他倒是真心,也是他第一次面對死者沒有那麽害怕。
史師傅定定地看着薛一鳴,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才點頭:“那就留下幫忙。”
寧薇對着薛一鳴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留下一句“早上會來看他”,便退出了整容間。
“你把他留在這,就不怕他遇到危險?萬一史師傅就是幕後黑手呢?”白澤發出疑問,他覺得寧薇對這小孩挺關照的,不至于把他往火坑裏推。
寧薇反問道:“你覺得史師傅很危險?”
白澤:“或許吧,不是說不能排除嫌疑麽。”
“不,我現在覺得史師傅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寧薇笑着搖頭,踏着夜色走向宿舍的方向,“如果他就是在禁區裏給屍體動手腳的人,那之前低價給劉原做修複就有些說不通了。”
“但如果他不做修複,或許劉原的家屬也不會同意今天就火化吧?”
寧薇:“史師傅應該只是不希望劉原在中元節火化,因為葫蘆已經出現裂紋,遇到中元節的橫死者,很可能會重複七年前的事件。只是他也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而且,七年前把視頻交給警方的就是他。”寧薇補充道,“如果他真的參與了這種事情,想要保密還來不及,怎麽會自己捅給警方?我現在覺得史師傅知道一些事情,但他并不是組局者,甚至他也可能被蒙在鼓裏。”
正說着,寧薇已經走進宿舍,感應燈自動亮起,将走廊照的昏黃。
右手第一間就是趙星韻的房間,門只是虛掩着,寧薇推門進屋,順手按開牆上的開關。
慘白的日光燈将狹窄的房間照亮,小型登機箱在地上攤開,裏面的物品顯然還沒來得及整理。手提包就大剌剌地放在桌面上,絲毫不怕被人闖空門的樣子。
寧薇打開手包,裏面裝着些化妝品和零散日用。她掏出一個淺粉色的錢夾,打開後發現一張她的游客照。
她撚動一下照片,從下方又抽出一張合影。
合影上的人是趙星韻和她前男友小張,顯然她也沒有完全從那段感情走出。
将照片翻到背面,上面是手寫的兩個名字:“趙星韻”和“張躍文”。
落款時間是今年的情人節。
再無其他信息,寧薇便打算把照片塞回錢夾。
突然,她的動作一頓,目光落在錢夾裏的單人游客照上。
寧薇抽出照片,照片上的趙星韻還很稚嫩,恐怕只有十六七歲。
照片背景是三途山景區的廣場,背後的游客熙熙攘攘,顯然是旅游旺季的照片。
而在人群中,有一個手持導游小旗子的男人,恰好被鏡頭拍下半張面孔。
雖然距離較遠,人物有些模糊,但寧薇還是認出那個人就是餘先生。
他還做過導游?
寧薇根據導游旗上的旅行社名字進行搜索,卻發現旅行社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倒閉,不過之前的廣告中的确有餘先生的正面照,下面寫着“導游-餘航”。
她将照片揣進自己兜裏,繼續翻看起其他物品。
确認沒有新的發現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寧薇從背包裏翻出一件厚外套,披着衣服在床上躺下。
床板略有些硬,硌得她不舒服。
寧薇長嘆口氣:“白老師,你什麽時候能擁有觸覺欺騙呢?那樣我就可以随時随地睡席夢思了……”
白澤無奈笑道:“我再努努力。”
淡淡的雪松香将寧薇包裹,驅散了陰冷潮濕的黴味。
“晚安。”她閉着眼,咕哝一聲,“天亮記得喊我。”
“好。”
當寧薇離開宿舍時,她也不過是睡了一個多小時。
天蒙蒙亮,寧薇深吸了一口廣場上的空氣,向遺體整容區走去。
整容間內,史師傅和薛一鳴都歪在外間的長椅上休息,聽到寧薇的開門聲才悠悠轉醒。
“天亮了啊……”薛一鳴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帶了點吃的,填填肚子吧。”寧薇把手中的購物袋遞給薛一鳴,那是她在殡儀館的超市裏買的面包和牛奶。
她轉頭看向工作臺,臺案上,趙星韻的遺體修複已經完成,但還沒有上妝,膚色顯得蒼白灰敗。
薛一鳴把面包分給史師傅,又問寧薇:“星韻姐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嗎?”
“差不多了。”寧薇随口答應一聲,又轉身問史師傅,“史師傅,您和餘先生認識多久了?”
或許是因為操勞了一夜,史師傅的面上帶着濃濃的疲憊,也不似之前那麽嚴厲刻薄。他對薛一鳴道了聲謝,然後才回答道:“就是殡儀館出事後,他來到這裏說有辦法解決,我當時既是老員工,又是當事人之一,所以就與他認識了。”
寧薇繼續問:“餘先生平時還有什麽副業嗎?”
“副業?”史師傅想了想,最終搖頭,“這個我的确不清楚,我與他的交集不算多,除了七年前那次,就是這次葫蘆出現裂紋,我找他來修複。”
“他現在很出名嗎?”
“應該吧……”史師傅似乎并不太确定,“不過三途殡儀館的事情在圈子裏并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很厲害。”
寧薇:“餘先生既然是傳人,那他家裏的其他人也是做這一行嗎?”
“這個我的确聽他說過。他家一脈單傳,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是靠祖上留下的筆記自學成才的。”話落,他頓了頓,疑惑地問,“你怎麽突然好奇這個?”
“沒什麽,只是覺得他很厲害。”寧薇毫不走心地回答。
根據之前在網站上的廣告,餘先生辭去導游一職也差不多是在殡儀館事件之後,可以說那件事變相成就了現在的餘先生。
寧薇站起身:“我先去大殿那邊,你們慢慢吃。”
——是時候檢查大家的“作業”完成情況了。
她剛退出整容間,便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拐角處出現。
來人正是趙星韻的前男友,張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