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魂祭編瞎話我可是專業的

對于寧薇不着邊際的問話, 白澤已經能夠選擇性屏蔽。

寧薇也不指望得到白澤的回應,只是低頭看着張躍文,猜測這人是要搞什麽幺蛾子。

張躍文低着頭, 又重複了一遍:“求求你,幫幫我。”

寧薇:“幫你什麽”

“我想給小韻一個婚禮。”張躍文打開身旁的布袋, 露出裝在裏面的潔白婚紗, “希望你能幫幫我。”

寧薇眯起眼:“如果我沒記錯, 她應該是單身吧?”

張躍文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頭垂得更低:“是我的錯,我知道已經晚了……但我真的想……”

說了說着,他的聲音便哽咽起來。

恰在這時,史師傅從整容間裏走了出來,看着一站一跪的兩人, 疑惑地問:“怎麽回事?”

寧薇攤手:“他想辦冥婚。”

史師傅看了眼裝着婚紗的袋子, 表情陰沉的可怕。

薛一鳴從後面擠了上來, 拉着張躍文的胳膊小聲道:“你先起來, 慢慢說。”

在他看來,史師傅不把張躍文轟出去就不錯了。

他是看着史師傅給趙星韻做修複的, 原本手法利落的史師傅,在面對趙星韻的時候卻是屢屢無法進行下去,可見史師傅對她是真的有感情。

加上趙星韻是為了張躍文而死, 很難不被遷怒。

然而——

“嗯。”史師傅從鼻孔裏哼出一聲, 雖然态度惡劣,卻還是給了肯定答案。

他轉身走進整容間,吩咐薛一鳴:“東西拿進來。”

“哎!”薛一鳴答應一聲,趕忙撈起袋子跟了進去。

寧薇垂眸看着張躍文,他的顫抖着伏在地上, 不知是悲傷還是喜悅。

但他現在的狀态,想要平靜的回答問題是不可能了。

寧薇遺憾地搖搖頭,繞過張躍文向外走去。

“白老師,人為什麽總想着事後補救?早幹嘛去了?”

白澤:“因為看不到壞的結果,就意識不到之前的錯誤吧。”

寧薇:“就是‘自以為是’喽,甚至現在也是這樣。他怎麽知道趙星韻想不想跟他結婚?如果不是她已經死了,恐怕張躍文這輩子都不會鼓起勇氣做這件事。”

“看來你很不看好他?”

“無所謂。我只是在想,趙星韻和張躍文的感情線究竟有什麽用?”

白澤:“你有什麽想法?”

寧薇搖頭:“還不清楚。不過趙星韻現在的身份很特殊,七年前,餘先生就是用受害者的骨灰制作了鎮鬼葫蘆,而趙星韻則是新的受害者。”

白澤恍然:“如果張躍文真的與趙星韻完成冥婚,說不定可以拿到她的骨灰。”

“但從剛才的接觸來看,至少表面上他不像很有心機的樣子,忏悔也是真情實感。”說到這,寧薇又忍不住撇嘴,“真情實感的感動了他自己。”

白澤輕笑道:“你是真的不待見他。”

寧薇踏入廣場,擡手遮擋住有些刺目的陽光:“如果我是趙星韻,我只希望自己一抔骨灰揚了,誰也別煩我。哦,如果死在這裏或許連骨灰也沒有,還不知道有沒有同行能送我轉生。”

白澤半晌沒有回應,直到寧薇踩着石磚來到大殿前,才聽到頗為鄭重的一句:“你不會死。”

寧薇正要上臺階,懸在空中的腳頓了頓,随即笑道:“白老師放心,幫你找齊碎片前,我會努力地活下去的。”

她一步步向上,眉宇間帶着飛揚的神采:“到時候再一起幹翻這膽敢搶我飯碗的辣雞學園。”

白澤笑了起來,答應:“好。”

或許是因為前一晚的慘劇,現在大殿中只剩下寥寥幾人,有能力的全都轉去了其他城市的殡儀館。

寧薇在大殿沒看到其他玩家,人事科的門也被鎖好,顯然他們早已離開。

她正要在群中發消息詢問,卻聽到火化廳的方向傳來一陣吵嚷聲。

大殿通往火葬廳的門早上便被打開,寧薇順着通道過去查探情況。

聲音是從盡頭的密室傳來的,寧薇打開密碼門,才發現自己的三個“隊友”都在這裏。

陸嘉良和姜遠飛的手下都押着一個人,周小娜則是堵在門口,寧薇開門進去的時候還把她吓了一跳。

寧薇看着屋內的情景,疑惑地問:“這是幹什麽呢?”

被按在地上的兩人都穿着殡儀館的工裝,看着非常面生。此時被疑似襪子的東西堵住了嘴,只能“嗚嗚”地掙紮着。

周小娜指着兩人道:“陸哥不是猜測會有人去清理現場麽,所以我們看完資料就在這守株待兔,沒想到真的被我們逮着了!”

寧薇:“他們是要去整容間清理?”

周小娜點頭:“對啊,這倆人鬼鬼祟祟,肯定就是來消滅犯罪痕跡的!”

被捂住嘴的兩人掙紮得更加激烈,臉上寫滿了無辜。

“管他是不是,帶下去問問就好了!”陸嘉良押着人進了電梯,姜遠飛也緊随其後。

地下的1號整容室內,兩個員工終于摘下堵嘴的臭襪子,伏在地上拼命地“呸呸呸”。

“說!你們究竟是什麽人!”陸嘉良厲聲喝問。

微胖的員工梗着脖子,不滿地嚷嚷:“我還想問你們是誰呢!你們這是非法綁架!”

姜遠飛再次拎起襪子:“不會說話可以不說,我幫你,不用客氣。”

寧薇後退一步,還真是有內味兒了。

身材瘦小的員工臉色發綠,無奈開口:“我們就是火化廳的員工啊。”

周小娜對着陸嘉良道:“陸哥,他們是這裏的員工,肯定更方便動手,估計就是他們了!”

陸嘉良點點頭:“你們來這就是要消滅證據的吧?誰派你們來的?”

瘦員工一臉委屈:“消滅啥證據啊?早上主管跟我們說6號間的封條被人撕了,讓我們把電梯和密室門都重新貼上封條,結果就遇上你們了。”

周小娜一愣:“你們不是要去地下把殘留的血跡擦掉嗎?”

胖員工聽到這話面色一變:“血?這還有血?卧槽不會真的鬧鬼吧!我說封條怎麽會自己開了呢!”

瘦員工的視線在房間裏亂飄,瑟瑟發抖地問:“這真的有鬼?那我們趕緊上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出事啊啊啊——”

看他們這幅表情,陸嘉良不由皺眉,難道自己搞錯了?他們跟地下室的事情無關?

寧薇問:“你們為什麽認為這裏鬧鬼?”

瘦員工哭喪着臉:“原本也不太知道,但是這兩天餘先生不是到這裏了麽,聽老員工們說這裏七年前鬧過鬼。加上今天早上主管還說封條被撕下來了,員工和客人都不可能幹這事,那就只剩鬼了呗!”

胖員工也補充:“就是啊,本來我們來貼封條就戰戰兢兢的,結果還遇上你們,現在又被帶到這裏,都要怕死了好麽!大哥大姐,有話好好說,咱們先上去行不行?”

陸嘉良臉色難看,怪不得這倆人當時吱哇亂叫,原來是把他們當成鬼了。

“你們在這裏工作多久了?”寧薇問。

“一年半。”胖員工答。

“兩年。”瘦員工也如實作答。

寧薇:“你們主管是誰?”

“孫浩啊。”

看了一晚人事檔案的周小娜立即補充:“孫浩是火化這邊的主管。七年前出事之後,他是第一批在這工作的新員工。”

知道是抓錯了人,他們也就把兩人放了,只說之前是誤會,還以為兩個人是擅闖禁區。

胖瘦員工雖然心中存疑,但也知道這種事情還是少打聽的好,只按照主管吩咐把6號火化間的門封上,哆哆嗦嗦地回到崗位上班。

寧薇等人則是直接去找孫主管。

站在辦公室門前,周小娜心中打鼓:“我們就這麽進去質問?他能搭理我們麽”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是實習生,孫浩卻是部門主管,能不能得到真實答案還說不定,搞不好還要被對方轟出來。

寧薇卻是直接敲門,很快裏面就傳出了“進來”的應答聲。

他們進去的時候,孫浩還在電腦前忙碌,見到幾人也只是擡了下頭,接着又把視線落回到了自己的屏幕上。

“來送火化申請嗎?放我桌子上就行。”

寧薇走到孫浩的辦公桌前,屈指敲了敲桌面:“孫主管,餘先生今天要修複法器,所以讓我們來了解一下情況。”

聽到餘先生的名號,孫浩這才再次擡頭,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疑惑地問:“你們是?”

“我們是餘航先生的見習弟子。”寧薇回答的理不直氣也壯。

聽到這話,孫浩對她的話便信了幾分:畢竟知道餘先生真實名姓的人不多。

“幾位請坐。”孫浩站起身,讓他們在沙發落座,又熱情地倒上茶水。

幾人接過杯子,偷瞄着睜眼說瞎話的寧薇,直嘆自愧弗如。

孫浩在單人沙發坐下,開口問:“不知道餘先生有什麽想了解的啊?”

兩男一女都看向寧薇:你編的瞎話你來圓。

寧薇抿了口茶水,這才悠悠開口:“是這樣的,昨天的事情孫主管也聽說了吧?”

孫浩點頭承認:“聽說一點,所以我們這都指着餘先生,希望他趕緊解決這件事呢。”

“這個相信我們師傅就好。剛才還恰好看到您派去密室貼門的員工了。”

“害!餘先生要在密室修複法器,我這後勤工作當然得做好。”

得到肯定回應,寧薇也确認那兩人的确是被孫浩派過去的。

她接着問:“逝者的火化安排是您定的嗎?”

孫浩擺擺手:“這個不是,員工會輪班排表,輪誰就根據當天的火化申請時間排序。除非家屬有特殊要求,不然都是從1號廳起排,輪到哪個是哪個。”

“昨天劉原在5號間火化,是正常順序還是家屬叮囑?”

“應該就是正常順序吧,不過他們家是當天臨時決定火化的,具體情況我也不确定。”說到這,孫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壓低聲音問,“不會這個5號間也像6號一樣有問題吧?”

寧薇:“不會,從5號走的又不只他一個。”

孫浩松了口氣:“這倒也是。”

“今天的排表出來了嗎?”寧薇問。

“還沒有。家屬都想刻意避開鬼節,今天火化的只有四個。”

當然,他沒說的是,大部分人都是因為覺得這裏膈應,臨時轉走了。

寧薇看了眼對方遞過來的單子,三男一女,都是老年人。唯一的女性就是張躍文的姨奶,本名劉英。

而且寧薇還注意到劉英的身份證前幾位與劉原是相同的,三途有四個城區和2個縣區,這說明他們來自同一個縣區。

她将申請單交還給孫浩,起身道:“情況我們已經了解,就不再打擾您了。”

幾人離開辦公室,周小娜不解地問:“為什麽不讓他把5號停用啊?”

寧薇:“甕中捉鼈總是要留一個入口,如果都封死了,還怎麽捉?”

周小娜一愣,她這是打算直接抓對方現形?

“那我們要一直在地下守着嗎?”

寧薇搖頭:“用不着,對方最近不一定會再次行動。有那時間還不如交流一下各自的發現。”

幾人找了個談話間,把之前的探索結果共享。其實所謂共享也就是寧薇一方和三人組的信息對換而已。

當寧薇說出餘先生做過導游的事情時,三人雖然驚訝,但也沒有多想。畢竟這裏之前也沒有發生過靈異事件,沒有名氣的餘航找個謀生飯碗也可以理解。

至于三人組一邊,這幾個小時的确是做了不少工作。

陸嘉良檢查了寧薇躺過的那個停屍櫃,發現櫃子裏側有個機關,打開後可以直通向骨灰寄存室。

寄存室沒有人把守,但外面同樣有密碼門,從裏面出去按個開關就可以,但想進去卻需要輸入密碼。

而且骨灰寄存室的入口在拐角處,只要小心行動,完全可以避開他人。

周小娜在人事科也有發現,從七年前事件發生前一直工作到現在的人有十個。4個是管理層,3個是入殓師,還有3個是其他員工,史師傅和盧經理都包括在內。

此外,員工中有一個是火化部門的工作人員,但他這段時間請了婚假,回外地老家結婚去了,怎麽也不至于特意回來搞這麽一遭。

至于姜遠飛,他主要是調查了七年前的死者登記情況。

根據日期、死因和火化間,他成功找到了當初變成厲鬼的那位死者:李為軍。又根據員工登記和死者姓名,找到了慘死的男性入殓師:夏聞。

巧合的是,給李為軍做屍體修複的人正是史師傅,而夏聞則是史師傅的助手。

周小娜忍不住猜測:“你們說,這兩次的死者都是史師傅的助手,會不會是因為助手發現了他的秘密,所以才被滅口呀?”

陸嘉良:“也不是沒可能,但至少趙星韻自己應該沒意識到這一點,不然在他男友說出七年的事情後也不會那麽震驚。”

說完,他忽然想到另一種可能:“也不能排除一點,正是因為男友的提醒,讓趙星韻意識到自己之前可能發現了什麽隐情,同時也招來了殺身之禍。畢竟劉原出現的時機挺巧合,簡直像是跟蹤一樣,發現情況不對立馬就出手滅口。”

姜遠飛卻是不太贊同:“劉原當時的神智好像沒有那麽清醒吧?而且他原本攻擊的又不是趙星韻,總不能算計到她會撲上去擋刀?”

陸嘉良張張口,沒有想出答案。

周小娜拽了拽寧薇的衣角:“你怎麽覺得的?”

寧薇歪頭想了想:“助手是不是巧合并不重要。我現在疑惑的是,七年前沒有密室,也沒有禁區,做下這一切的人究竟是如何偷梁換柱的?”

三人聽到這話紛紛愣住,他們的确是忽略了這最重要的一點。

“原本我覺得是火化廳的工作人員作案,但唯一從七年前一直幹到現在的人卻根本就不在這個城市。我只想到了兩種可能。”寧薇豎起兩根指頭,對着衆人道,“一種是幕後人當初收買了火化廳的員工,但那人已經離職。另一種就是,對死者做的‘手腳’或許并不是肢解那麽明目張膽的事情。”

周小娜疑惑:“那能是什麽?”

“一切皆有可能啊。哪怕只剩下一張皮,厲害的入殓師都能修複成完整的人體呢。”寧薇的唇角勾着笑意,說出的話卻讓人脊背發涼。

周小娜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你是說,入殓師在做修複的時候動了手腳,取出了體內的什麽東西?”

陸嘉良蹙起眉頭:“我同意她的猜測。因為家屬一般不會折騰逝者,去檢查身體上有沒有多出什麽縫合痕跡……但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

姜遠飛:“為錢、為仇……甚至可能就是心理變态?”

陸嘉良:“不管怎麽說,給李為軍做修複的史師傅都很可疑。”

寧薇卻是搖頭:“七年前的案子他很可疑,但劉原的案子他卻不太可疑。他只是個入殓師,參與不到殡儀館的翻修規劃中。而且如果是他,七年前沒有密室的時候都能成功作案,後來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弄出密道?”

“可你明明說入殓師……”周小娜的聲音一頓,驚訝道,“難道不是同一個人做的?”

寧薇攤手:“不知道。可惜翻修的資料沒有找到,不然還能有些方向。我甚至懷疑現在的案件不是某個人獨立完成的。”

周小娜:“團夥?那不就是史師傅和餘先生聯手了啊,這倆人之前不就是在一起嘀嘀咕咕。”

“有可能。”陸嘉良摩挲着下巴,說出自己的推測,“以當時餘先生的情況,他完全有可能會加入到殡儀館的翻修設計中,畢竟封鎖空間就是他提出來的。”

“咦?你在看什麽?”周小娜探着脖子看寧薇的手機,對方似乎是在看什麽新聞推送,這讓她非常疑惑。

“車禍報道。”寧薇回答一聲,目光依然落在屏幕上,手指滑動,迅速浏覽過事故詳情。

周小娜:“七年前的那次車禍?那不是意外事故嗎?”

寧薇收起手機:“不是李為軍被撞死那次,是他撞死別人那次。”

周小娜驚訝地看着寧薇:“什麽?撞死別人?”

寧薇收起手機:“對,就在他被撞的四個月前,李為軍作為肇事司機撞死了一個人。”

剛才寧薇根據車禍時間地點和“受害人李某”,找到了七年前的車禍事故報道,那一次是肇事車的剎車失靈,判決結果還算公正。

但寧薇在評論區卻看到一條匿名回複,稱李某死于車禍是遭了報應:他在四個月前撞死過一個女孩。

寧薇順着線索找到了事故報道:女子為救橫穿馬路的男童,命喪車輪之下。

這起事故司機的責任不大,因此判決中只是給予了金錢賠償。

司機正是李為軍,死者化名小玲,事故現場的遺體被打了馬賽克。但寧薇卻在現場照片看到一個熟人:史師傅。

史師傅跪在地上,表情悲痛,兩條胳膊被旁人拉住,似是怕他失控。

周小娜驚呼一聲:“這?史師傅和女死者認識?”

寧薇:“而且是很親近的人,看年齡也有可能是女兒。”

“這麽說來史師傅的動機就更明顯了。”陸嘉良聲音篤定,“自己的親人就死在李為軍車輪底下,他因為心懷怨恨,所以就對屍體下手洩憤,卻沒想到引來了厲鬼,把錄像交給警察恐怕是希望得到保護吧?”

寧薇低頭不語,她總覺得還有些不對的地方。如果是史師傅為女洩憤,那厲鬼不是應該找史師傅報仇才對麽?

那時候他們只有一門之隔,史師傅恐怕也不知道遮掩氣息的事情,但他就是成功活了下來,死的反而是他的助手。

但現在關于助手夏聞的信息還太少,寧薇沒有辦法把事情串聯起來。

正在這時,薛一鳴在群裏冒了泡:趙星韻的修複做完了,馬上要送去大殿。

緊跟着又是一條:張躍文的媽找來了,正鬧呢。

幾人離開會談室的時候,趙星韻的遺體已經被送來大殿。她穿着一身潔白婚紗,面上化着精致的新娘妝容,比之前還要美上幾分。

她靜靜地躺在玻璃棺裏,就像等待王子的睡美人。

而她的王子此時還在廣場應對“發飙的皇後”。

“小文!你是瘋了麽!你跟個死人搞什麽婚禮!”張媽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吼得聲嘶力竭,隔着老遠也讓人耳膜生疼。

張躍文沒有她那麽激動,卻也是難得的堅決:“媽,如果不是小韻,現在躺在裏面的就是您兒子了!”

張媽氣得跺腳:“那我們家可以補償!要多少錢都可以!你犯得着把自己搭進去嗎?她都不在了,你搞這一出有什麽用!以後誰家閨女還敢嫁給你啊?”

張躍文哽咽着開口:“其實我這麽做也是有些自私的,我甚至不知道小韻還願不願意嫁給我。”

“那你還搞這一出?你是不是傻!”

張躍文搖頭:“但我知道,如果我不這麽做,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寧薇抱着胳膊在一旁吃瓜:“白老師,他終于承認這是在自我寬慰了哦。”

白澤:“他無論做什麽都回不到過去了。”

寧薇附和:“就是,早幹嘛去了!”

白澤:“但趙星韻對張躍文應該是有感情的,他這麽做也不完全是為了感動自己。如果趙星韻真的想徹底了斷,錢包裏就不會有合影,那天也不會去聽他解釋,最後更不會為擋在他身前。”

寧薇揶揄道:“喲?白老師還成情感專家了?”

白澤:“……”

此時,母子倆的争吵又升了一個等級,張媽已經表示如果搞婚禮就不認這個兒子。

寧薇:“那你猜張躍文是會堅持自己,還是被他媽說服”

白澤:“在這一件事上他應該會堅持。他們不可能真的斷絕關系,他母親看起來只是想威脅他罷了。”

果然,張躍文在張媽面前跪下,沉默地磕了個頭。

張媽氣得捂住胸口,直罵不孝子。

張爸終于看不過眼,一邊給老婆順氣,一邊給兒子使眼色:“都先冷靜冷靜,別讓外人看了笑話。他姨奶的遺體告別要開始了,我們先去那邊。”

張媽憤懑地推開張爸的手,但還是快步往大殿走去。

張爸對着兒子一瞪眼:“還跪着幹什麽?”

張躍文只好沉默地站起身,一步步跟了上去。

鬧劇散場,圍觀的人也都散了不少。

寧薇回頭看向張家的告別廳,那裏已經站滿了來送別的家屬。

剛才他們得到消息,今天火化的四家都是正常排序,沒有在5號間火化的,而劉英排到的是4號間。

主持已經開始念誦悼詞,家屬們跪在地上,根據“章程”時而放聲大哭,時而低聲啜泣。

幾個玩家就站在廳堂外偷聽,倒是沒有發現什麽怪異之處。

薛一鳴之前跟着趙星韻的遺體也一起到了大殿,但他對劉英的遺體告別不感興趣,于是就看着廣場上來往的人發呆。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等會!你們看!那個是史師傅吧?”

寧薇聞言看了過去,就見史師傅沒有穿白大褂,看樣子是剛從整容間出來,奔着殡儀館的大門而去。

周小娜:“他這是去哪?畏罪潛逃?”

寧薇擡步走出大殿:“問問不就知道了。”

看着她跑遠的背影,幾人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問?這種情況不應該是跟蹤嗎?哪有直接送上門的?

轉眼間,寧薇已經繞到史師傅跟前:“史師傅,您這是去哪?”

史師傅之前似乎是在想着心事,面前突然竄出一個人還被吓得踉跄一下。

他瞪了眼寧薇:“你管我去哪!幹什麽?”

寧薇不慌不忙:“我們是實習生,當然要跟着您。”

史師傅的神情現出幾分疲憊:“我身體有些遭不住,今天請假回家。找別的師傅帶你們一天吧。”

說完,他便繞過寧薇,繼續往前走。

寧薇卻是快走兩步,将他又一次攔下:“那我們送您回去。”

史師傅停下腳步,上下打量着寧薇:“到底想幹什麽?”

寧薇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這邊害怕,跟着您才放心。”

剛跟上來就看到這一幕的衆人:???

害怕?您字典裏還有這兩個字?

不管別人怎麽吐槽,史師傅卻是信了幾分:這幾個孩子又剛經歷了昨晚的事件,會害怕也是正常的。

史師傅收回視線,擡步往前走着,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沒好氣地扔下一句:“要走就快點跟上!”

寧薇眉眼彎彎:“謝謝史師傅。”

跟在後面的四人目瞪口呆,居然就這麽成了?

寧薇跟着史師傅走下廣場臺階,迎面恰好走來一個陌生男人。

那人約莫40多歲,氣質不錯、相貌平平。身上穿着黑色斜襟長衫,腳踩黑色廣口鞋,配着高筒白布襪,除了沒帶帽子外,就是标準的道士打扮。

見到寧薇盯着自己,那人只是報以一笑,便收回視線與他們錯身而過。

寧薇看着他的背影,腦海中閃過一些細碎的想法,卻因為缺少關鍵線索而無法拼合。

“愣着幹什麽?”

史師傅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寧薇收回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幾人走了約莫十幾分鐘就到了史師傅家。

推開黑色鐵門,一方鄉村常見的套院便呈現眼前,各種品類的花草栽在院中,正屋外牆上貼着白色瓷磚,看起來幹淨大氣。

“真好啊。”周小娜不由感慨。

看慣了城市裏的高樓大廈,見到這樣的居所倒讓人覺得莫名親切。

寧薇的目光卻是落在正屋右側的窗戶上,玻璃反射着刺目的陽光,讓人看不清屋內的情況。

但在剛才推開門的一瞬間,寧薇卻在那扇窗戶內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眨眼又消失不見。

就好像是貼在窗口等待主人回家的貓兒,但寧薇确定那輪廓并不是貓。

非要說起來,那更像是一顆人類的頭顱。

寧薇收回視線,看來這裏也不會太平靜。

白澤突然開口:“我感受到了靈魂碎片,就在東廂房裏。”

寧薇偏頭看向右側,與正屋比起來,廂房就顯得有些低矮。此時房門緊閉,窗戶也被泛黃的紙糊住,不清楚裏面是什麽情況。

“找到就好,一會找機會看看。”

寧薇跟着史師傅到這裏,本就是抱着兩個目的,一個是查探副本相關線索,另一個就是尋找藏有白澤靈魂碎片的物品。

如果這裏也沒有,寧薇甚至考慮要去趙星韻照片中的三途山景區尋找。好在,現在不需要那麽麻煩了。

史師傅掩住院門,領着幾人往正房走:“這裏就我一個人,平時不怎麽打掃,你們就湊合一下吧。”

說是不打掃,但正屋內的擺設依然整齊。

進門就是客廳,廚房和廁所都在最北,東西兩側還各有一個房間。

西側房間鎖着門,似乎閑置已久,透過門上的玻璃可以看到裏面的家具都蒙着白布。

東側的房門同樣關着,但裏面的布置要正常許多,似乎是普通的卧室,但寧薇發現黑影的窗戶就屬于這一間。

幾人落座後便陷入沉默,氣氛一時間尴尬起來。

難道要直接來一場審訊?如果對方就是幕後boss,正面硬剛絕對是找死行為。

寧薇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對史師傅道:“10點了,要不您去準備午飯吧?正好11點多就能開飯。”

坐在沙發上差點睡着的史師傅艱難地撩起眼皮,有些發懵地轉向寧薇。

他本想提議訂外賣,寧薇的下一句話就堵了過來:“也不用太豐盛,我們平時在學校就是食堂加外賣,終于能吃到家常菜了,一點都不挑,您做什麽我們都愛吃。”

史師傅的嘴角抽搐一下,撐着沙發站起身:“我去準備,你們先歇一會。”

其他人看着史師傅眼下的青黑,莫名對副本中的NPC産生了同情。

寧薇笑着擺手:“辛苦您了!我們一定把這裏當成自己家,絕對不會拘束的。”

史師傅的眉毛抖了抖,轉身進了客廳內側的廚房。

留下的客人自然如寧薇所說,毫不見外地開始搜查起來。

寧薇開啓電視,将節目聲音調高,壓下衆人翻找物品産生的噪音。

她推開右側房門,卧室裏的東西很簡樸,鋪着褥子的炕上有疊好的老頭背心,應該就是史師傅平時睡覺的地方。

屋內的布置很簡單,一個挂在牆上的老舊相框吸引了寧薇的注意。

玻璃框內,帶有年代感的相紙已經發黃,那時候的史師傅還很年輕,身邊是溫柔的妻子,懷中抱着頭頂羊角辮的小女兒,一家三口都對着鏡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照片應該就是在這個院子拍的,但那時候的房子沒有翻新,顯得有些破舊,卻比現在多了幾分生人的氣息。

“這裏東西好少啊。”薛一鳴看着衣櫃內屈指可數的衣服,長嘆一聲。

“嗯。”寧薇随口應了一聲,向外走去。

“哎?你去哪”薛一鳴疑惑。

寧薇:“廁所。”

“……”

薛一鳴尴尬地收回視線,埋頭翻找起來。

而毫不尴尬的寧薇已經進了衛生間,她不是來上廁所的,而是來找“門”的。

她不知道白澤的魂魄附在什麽物品上,如果被其他人發現再偷偷帶走,事情就會變得難辦,所以她決定獨自行動。

這間房在設計上非常對稱,衛生間與廚房的位置也恰好相對,寧薇便猜測衛生間也會在同樣的位置開設窗戶。

而事實也不出她所料,牆上的确有一扇裝着霧面玻璃的窗戶,足夠一個人從這裏翻出去。

她正要将窗戶推開,卻突然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霧面玻璃反射出朦胧的影像,一個黑色的人影正站在寧薇的身後。

她動作沒有遲滞,依然緩緩推動滑窗,目光卻是瞥向洗手臺上的鏡子。

鏡中寧薇的影像清晰可見,而她的身後則立着一具焦黑的骸骨。

寧薇暗罵一句,燒成這個德行,誰還認得出她是什麽人物!

沒錯,雖然只是餘光一瞥,但寧薇已經通過盆骨的形狀确定這是一位女性。

骸骨緩緩擡起焦黑的手掌,似是要按上她的後背。

寧薇卻并不着急,她開啓陰陽眼,通過鏡子看到了那骸骨的真實樣貌。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梳着波浪卷發,面容中上。

女人的樣貌顯然不屬于任何一個副本角色,而是變成NPC前,玩家生前的樣貌。

寧薇對着鏡中的影像緩緩勾起唇角。

——找到你了,任務單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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