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魂祭人贓并獲

“有人在5號廳被火化了。”

寧薇的語氣淡淡, 卻像一道驚雷在衆人耳邊炸開。

陸嘉良騰地一下站起身,順着寧薇的視線,他也看到了遠處升騰起的黑煙。

“距離那麽遠, 你怎麽确定是5號?”

他的視力本就不錯,卻也只能看到煙是從殡儀館冒出來的, 至于煙囪卻是一點也看不清。

寧薇沒有解釋, 只莞爾一笑:“反正這邊該了解的也已經了解, 該回去看看了。”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都比較認同, 雖然他們看不出冒煙的位置,但回去檢查一下總沒有問題。

史師傅看着身旁的女兒:“我就不跟你們去了,小玲的骨灰在這裏,我必須要守好她。”

寧薇深深看了史師傅一眼。

她知道,史師傅是怕餘先生會對女兒不利。當初骨灰是從餘先生那裏取回的, 難保他不會留下部分。

寧薇卻是覺得, 七年的餘先生或許對史玲玲感興趣, 因為她是成功煉鬼的案例。但如今他們的目标很可能已經升級為控制無弱點的鬼, 史玲玲的情況就不夠看了。

不過現在帶上這一人一鬼也沒有大用,她也就沒說什麽。

寧薇偏過頭, 發現史玲玲正用空洞的眼眶對着她,而焦骨之下的真實靈魂更是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她想跟着寧薇。

然而“莫得感情”的寧薇直接無視掉她的祈求,對着衆人道:“走吧, 應該很快就能收工了。”

史師傅目送幾人離開院子, 正想把骨灰盒放到自己的房間,卻驀地發現原本鑲嵌在骨灰盒上的黑寶石居然不見了?

他疑惑開口:“玲玲,你之前有看到寶石去哪了麽?”

話問出口,許久都沒有應答,他疑惑地轉頭, 卻發現女兒居然消失了。

“玲玲?玲玲!”

史師傅焦急地在房間內奔走,尋找女兒的下落,可房間內卻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別的影子。

空氣中還殘留着燒焦的骸骨味,證明着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角落裏,因為遠離寧薇而被重新控制的史玲玲偷偷窺伺着史師傅,繼續履行着“不能被史師傅發現”的人設……

另一邊,當寧薇等人向殡儀館快速進發的時候,被揣進兜裏的白澤也在小心提取着黑曜石中的魂魄。

按照白澤的說法,得到靈魂碎片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在副本中拿到道具,并且在副本結束前完成靈魂提取,另一種則是分數達到95,在自選道具環節選取靈魂道具。

但靈魂道具本身不一定有價值,所以最優的選項還是取得道具,在副本中完成提取,之後再慢慢煉化。

寧薇知道這第二塊靈魂碎片的提取應該會很快,卻沒想到在他們到達殡儀館之前就已經完成。

她啧了一聲,抱怨道:“早知道會這麽快,之前直接在史師傅家裏讓你完成提取多好,害得我撬了人家骨灰盒,造孽呀。”

成功提取魂魄的白澤倒是心情不錯:“在那裏不方便,靈魂提取是有距離限制的。”

把戒指貼在骨灰盒上的行為怎麽看都很難解釋。

“靈魂融合大概要多久”寧薇問。

現在白澤只是把靈魂碎片吸納進了戒指裏,但拼合碎片需要花費的時間恐怕就不會這麽少了。

白澤回答道:“這個不确定,融合過程我會陷入沉睡,所以還是等離開副本再嘗試吧。”

“怎麽?怕我挂在這裏?”

“這個副本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小心一點總沒錯。”

寧薇敷衍着答應:“放心,其實這個副本對玩家的威脅不大,到現在也才只折損了一個。不過這次副本的謎題倒是比之前複雜不少。”

在進副本前,寧薇也簡單了解了副本的難度分布。一般來說随着年級升高,副本難度也會逐漸上升,但這個難度并不代表解謎難度,而是危險系數。

在低級副本裏,或許NPC帶來的威脅不高,但解謎過程卻複雜燒腦。而在高級副本裏,也有不少規則淺顯明白,但副本BOSS卻實力逆天的情況。

見白澤沉默,寧薇又補了一句:“我或許有點剛,但還不蠢,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是不會上趕着送人頭的。”

白澤:“等我融合了碎片,能力也會有提升。”

寧薇眨了眨眼,這算是在表決心嗎?怕自己嫌棄他“中看不中用”?

她笑着調侃:“那我等着白老師罩我。”

就在他們說話時,衆人也已經接近殡儀館,可以清晰地看到黑煙的确是從5號火化間冒出。

幾人望向寧薇的目光不由帶上了探究,她究竟是恰好猜對還是真的視力超群

但他們顯然沒有時間想這件事,所有人都一路飛奔,直沖進了殡儀館的火化廳。

陸嘉良揪住一個工作人員,劈頭便問:“5號間裏的是誰?”

工作人員看着氣勢洶洶圍上來的幾人,哆哆嗦嗦地給出回答:“劉、劉英。”

果然是張躍文的姨奶。

陸嘉良擰眉:“她不是排在4號間嗎?”

“是、是家屬火化前臨時改的,因為4、4不吉利。”

薛一鳴:“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去看看就知道了。”寧薇留下一句,轉身向着骨灰儲存室走去。

順着樓梯下到地下,寧薇用史師傅提供的密碼打開了儲存室的門。

這裏的空調一直運轉着,空氣冷而幹燥,衆人繞過一排排的骨灰架,向着內部走去。

骨灰室最內側的牆上有着一個消防栓,正是連通冷藏室抽屜的入口。

陸嘉良正要伸手去開門,卻被人拽住了胳膊。

寧薇将一根手指壓在唇上,壓低聲音道:“噓——有人過來了。”

經她提醒,幾人屏息凝神,也聽到消防栓內傳來的響動,似乎是有什麽東西正順着通道爬過來。

薛一鳴吞咽下口水,用氣聲詢問:“這過來的是人是鬼啊?”

寧薇沒回答,而是背靠着牆站好:“先藏起來。”

薛一鳴和周小娜蹑手蹑腳地繞到貨架後面,陸嘉良和姜遠飛則是學着寧薇,緊貼着靠牆壁站好。

通道內的聲音越來越明顯,機關轉動,消防栓內的物品被推上了頂部留存的空間。

密道連通,消防門也被人從裏面推開。

寧薇的注意力落在緩緩開啓的門上,無論出來的是什麽,先制服住總歸不會錯。

然而出乎意料的,從門內推出的居然是一個黑色的帆布包,款式有點像健身用的手提運動包,體積卻要更大一些。

帆布包“咚”的一聲砸在地上,似乎分量不輕。

緊跟着,通道又探出一雙有些粗糙的手,那人扒着通道口,動作熟練地從裏面爬了出來。

來人剛站直身子,正要轉身關門,脖頸便被人從後方鎖住。緊接着眼前便是天旋地轉,他連一聲叫喊都沒能發出,就被人慣倒在地上。

眼中還在冒着金星,耳邊便傳來一道涼飕飕的聲音:“真巧啊,盧經理。”

他努力轉過頭,發現控制住自己的人居然是那個年輕漂亮的實習生,好像是叫什麽寧薇來着?

眼前突然一暗,原來是另外幾個實習生站了過來。

看着氣勢洶洶壓過來的幾人,盧經理的後背沁出一層冷汗,他艱難地發出聲音:“你們幹什麽?綁架可是違法的!”

寧薇嗤笑一聲,像拎小雞仔一樣把盧經理拽了起來。

她踢了踢腳邊的黑色布包,揶揄道:“那你倒是喊人啊?看警察來了到底會抓誰?”

盧經理一口氣梗在喉嚨,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我們就是好奇您的工作內容。”寧薇似笑非笑地盯着盧經理,語氣玩味,“怎麽一個客戶經理的身上會有這麽濃重的血腥味呢?”

盧經理被她的目光盯得呼吸一滞,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仿佛被死神鎖定,心中升起密密麻麻的恐懼。

她太可怕了。

“刺啦——”

拉鏈劃開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地上的黑布包被姜遠飛打開,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那是粘連着絲絲血肉的白骨,被分裝在很多個透明密封袋裏。

沉甸甸的,逝者的重量。

衆人皆倒抽了一口涼氣,骨灰室的溫度仿佛又下降些許。

寧薇的聲音悠悠響起:“盧經理,不解釋一下嗎?”

地下一號整容間裏,盧經理被綁在工作臺上,神色驚恐地看着怼到面前的手機。

屏幕中播放的是一段錄像,手持拆骨刀的男人正殘忍地切割着工作臺上的屍體。

白色的骨骼被從體內剖出,再小心翼翼地塞入透明密封袋。

男人轉過身,将密封袋裝入黑色提包,擡頭的一瞬露出了正臉——恰是盧經理。

看着視頻,躺在工作臺上的盧經理面如菜色,冷汗沾濕了鬓角,眼皮也在不停地抽搐着。

之前在密道口被堵了個正着,他還可以推脫說自己只是搬運,并未參與。但現在自己做下的事被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來,證據确鑿,他百口莫辯。

寧薇收回手機,點評道:“錄得夠清晰,你還挺上鏡的。”

她之前把手機放在了廢舊的儲物櫃裏,通過窄窄的通風口拍攝着整容間的情況。

靈感來自于上個副本的襯衫男和這一副本躲在櫃子偷拍的史師傅——寧薇表示“學到了,很好用”。

恰在這時,剛去外面打探消息的陸嘉良也趕了回來。

抓住盧經理後,陸嘉良就去找劉英的家屬了解情況,詢問究竟是誰臨時改了主意。

“怎麽樣”姜遠飛問。

陸嘉良擡手一指:“就是盧經理撺掇他們改的主意,說5號間空着,他們要是不願意在4號間,可以臨時更改。”

衆人看向盧經理,這人還帶自己“拉客”的,的确夠拼。

多重證據下,盧經理幹脆破罐子破摔:“事到如今我也認栽,你們想報警就報吧!”

“如果只是要把你關進局子,我們犯得着把你捆在這?”寧薇走到工作臺前,俯視着躺在那裏的盧經理,“說說吧,你的同夥還有誰?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盧經理梗着脖子嗆聲:“我有權保持沉默!”

“呵,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寧薇嗤笑一聲,随手抽出工具箱裏的柳葉刀,抵在盧經理的脖頸上,“在這裏可沒人給你這種權力——還是說,你想永遠保持沉默?”

鋒利的刀刃緊貼着盧經理的皮膚,只要稍一用力就會割斷他的喉嚨。

盧經理血壓飙升,心髒跳得仿佛要躍出喉嚨。

從寧薇的眼中,他只看到了冰冷和漠視——她并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他不敢亂動,只能哆哆嗦嗦地開合着嘴唇:“別、別……我說,我都說!”

寧薇把刀子撤回來一些:“說吧,聽着呢。”

盧經理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但對上寧薇投過來的目光,他趕忙開口:“其實我一開始入行就是為了賺錢,但後來卻越陷越深,上了賊船,就再也下不去了……”

七年前,盧經理還只是一個底層的業務員,當鬧鬼事件發生後,他便想辭去職務,畢竟工資又低還可能喪命的工作,傻子才會去做。

他便借着殡儀館暫時歇業的時候到處找工作,但他的工作經驗不足,一時半會竟沒有人收留。

屋漏偏逢連夜雨,盧經理的母親突然病倒,需要大筆的手術費,這讓本就處于擇業危機的盧經理壓力劇增。

有一天,他突然收到一封郵件,原本他還以為是投出去的簡歷有了回應,打開之後卻發現這是封匿名郵件。

對方表示可以提供給盧經理一份賺快錢的工作,但卻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當然,并不是人身風險。

盧經理因為豐富的報酬動搖了,母親還在醫院等着手術,親朋好友籌集的錢已經花光,走投無路的他最終答應下來。

第二封匿名郵件緊随而至,給他發布了第一個任務:從殡儀館的冷庫中盜取任意一具屍體,将其肢解,并且用手機記錄下這一過程。

盧經理被吓了一跳,原本他以為的“危險”是灰色地帶的快錢,卻沒想到居然是讓他去分屍。

他直接把郵件拖進了垃圾桶,然而下一秒就收到了醫院的催款短信,如果他不能補上住院費,母親就只能回家等死。

恰在這時,他的賬戶裏突然多了一筆來歷不明的轉賬,數額雖然不大,卻頂得上他半年的工資。

轉賬附言:實習期預付工資。

看着賬戶上的餘額,盧經理咬了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把那封信拖了回來,回了一封郵件:轉正後工資多少?

看到對方回複的可觀數字,盧經理終于下定決心,準備完成實習考驗。

當晚,盧經理潛入了殡儀館。暫停營業的殡儀館中只有守夜的看門大爺,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一路摸進冷藏室,挑了一具好多年也無人認領的陳屍,拖進了旁邊的整容間裏。

看着一點點解凍的屍身,盧經理的腦海裏思緒翻湧。

那原本就是死人,而且也不是死在自己手裏,他完全不需要有心理壓力。而且他只是利用死去的人去救活着的人,也算是讓他再最後發揮一點餘熱,不是嗎?

這麽想着,他居然覺得寬慰許多,拿着刀的手也不再顫抖。

分屍的過程遠比他想象中麻煩,他并不懂得筋骨走向,幾乎是靠着蠻力斬掉了那人的手腳和頭顱。

他将人裝進事先準備好的編織袋,惶惶不安地離開了殡儀館。

盧經理給對方發送郵件:視頻我錄了,但我必須要見你,只能當面播放給你看。

他還不至于蠢到把犯罪證據随便交給別人,至少要先知道對方是誰,有什麽目的才行。

盧經理回憶着當年的情況,感慨道:“我當時并沒有抱很大希望,只以為對方是花錢搞了一出惡作劇,卻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答應了。我們約在了一處私密的會所,我也終于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是餘先生?”寧薇先他一步說了出來。

盧經理一愣:“你怎麽知道?”

“我有權拒絕回答。”柳葉刀在寧薇的手中轉了一圈,閃着森冷的寒芒,她擡了擡下巴,“你接着說。”

盧經理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開口道:“餘先生說他會參與到殡儀館的改造,屆時整個地下區域都會被封鎖,而我們則可以利用這裏牟利。”

“怎麽牟利?”薛一鳴疑惑道。

“販賣骨骼,一副骨骼轉手就可以在黑市賣上五六萬。”

“你們倒是膽子夠大的。”寧薇哼了一聲,“不過要想做到這件事,光你們兩個人也不夠吧?”

“沒錯,當時殡儀館重新招聘,新加入的員工裏就有我們的人,另外還有不在殡儀館工作,專門在地下負責解剖的人,加起來也有十來個。我私下問過他們理由,基本跟我的情況差不多。”

寧薇:“那你今天為什麽是單獨行動?”

“因為昨天出了意外啊。”盧經理嘆了口氣,“你們不是也知道了嗎?昨天劉原變成厲鬼跑出去了。所以餘先生就讓他們先避避風頭,而留下的火化廳員工根本沒幹過地下的事情,我就只能自己上了。”

原本他也是老資歷,只是偶爾才下去監督工作,沒想到這一次不僅孤軍奮戰,還被人現場抓獲。

寧薇抓住了他話裏的矛盾:“既然想避風頭,為什麽你還要在這時候作案”

“這我也不太明白,反正都是餘先生交代的,我就是照做而已。”

陸嘉良問:“昨天出了那樣的事,你就不怕今天這個也變成鬼?”

盧經理弱弱開口:“其實吧,每一次被處理的遺體都會變成鬼……”

衆人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全都驚愕地看向盧經理。

他這是什麽意思?每一次都會煉出厲鬼

盧經理解釋道:“餘先生說三途陰氣太重,被破壞的遺體在火化後都會化作惡鬼。當初死去的那個入殓師,就是因為報複仇人,惡意破壞屍身才惹禍上身。”

薛一鳴不明白了:“明知道會弄出鬼來,你們為什麽還要在這裏?去別的地方不好麽?”

盧經理無奈道:“別的地方也不會讓我們搞出這樣的密室啊。而且餘先生也教了我們破解的法門,只要我們按照規程走,就不會出現差錯。”

“什麽規程?”

盧經理:“在遺體火化前把特殊的符文刻在後背上,這樣即使逝者最終化作厲鬼,我們也可以用潑灑骨灰的方式将其滅殺。”

幾人聽了盧經理的話,神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與其說符文是為了鎮鬼,倒不如說是為了煉鬼……如果不畫那個符文還不一定成鬼,這一畫可不就個保個變成鬼了麽!

只是衆人都想不明白他煉鬼的目的是什麽。

寧薇心中倒是有些猜測,便開口問:“你這次取得是完整的骨骼嗎?還有之前的呢?”

盧經理沒想到她竟然能直接點出這個問題,卻還是誠實地道:“最近一個月偶爾會取完整的骨骼,之前都會留下一部分。”

寧薇:“你們是先取少部分骨骼,後來才逐漸取得更多?”

盧經理:“對。因為我們發現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會惡意傷人,有些鬼反而很平和,簡直就像真人一樣,但是為了守住我們的秘密,還是會将他們處理掉。不過處理這種溫和鬼就要容易得多,所以大家都希望遇到的鬼是這種。”

薛一鳴小聲嘀咕:“說這些與取多少骨頭有什麽關系?難道取得越多就越容易變成厲鬼”

盧經理聽了他的話卻是點頭:“被你說對了。這麽多年來,我們經手的遺體越來越多,也漸漸發現了其中的規律:自然死亡的比橫死的更溫和,而且這樣的鬼即使剔除更多骨骼,也不容易變成厲鬼。所以我們就盡量選擇老死或者病死的鬼,貼着變成厲鬼的上限取骨,這樣就會有安全保障。”

寧薇嗤道:“我是不是應該誇你們很懂得趨利避害?”

盧經理一噎:“我也是被逼的。”

寧薇:“被逼的?我看你賺錢倒是挺積極。”

盧經理神色讪讪,不敢接話。

“總歸我也不關心這些。你告訴我,既然取骨有限制,為什麽你們後來又敢取用更多骨骼了?”

盧經理:“因為餘先生研究出了新的克制辦法。他會給我們一種特殊的藥水,只要把藥水滴在符文上,就可以增強符文力量,即使變成鬼也都很溫和,特別方便處理。”

陸嘉良疑惑:“那是什麽藥水?”

“我也不清楚,淺紅色的透明藥水,每次只有一點點。應該是他調配的秘法藥水吧,因為有幾次餘先生來視察,那些鬼特別聽他的話,甚至還會根據他的指令做一些動作。”

薛一鳴忍不住感慨:“還有這種東西?”

盧經理拼命點頭:“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恐怕也不敢相信,但這就是真的,他的确能控制那些鬼。有了藥水之後,我們也能嘗試取更多的骨骼,一月前還成功取出了所有骨骼,那屍體甚至都沒有變成鬼。真的特別安全。”

薛一鳴滿臉的不信:“真的那麽安全的話,劉原為什麽會失控?”

盧經理嘆了口氣:“昨天發生了一點意外,的确有我的責任。”

原來,餘先生因為維修法器葫蘆的事情回到三途,又提前到了殡儀館。上午的時候,他還親自動手處理了兩具屍體。

後來,餘先生需要應對史師傅,劉原就被交給了盧經理和另一個助手處理。

他們小心剔除劉原的骨骼,在他的後背上畫好符文,然而在用藥水的時候卻發現瓶中的液體顏色不對,裏面并不是他們熟悉的淺紅色,而是淺棕色。

盧經理懷疑藥水是不是保存不當,發生了變質。但助手表示藥水是今天才從餘先生那裏拿到的,只是瓶子并不透明,他也不能确定拿到手的時候是什麽顏色。

發給餘先生的消息一直無人回複,他們又擔心耽擱太久會讓人懷疑,只能把藥水抹了上去。

或許這就是新配方的藥水呢?

等劉原被火化後,他們把從骨灰寄存室湊出來的骨灰丢進焚屍爐,負責接應的員工也憑借假骨灰成功蒙騙劉原的家屬。

兩人剛帶着骨骼離開地下室,卻收到餘先生遲來的回複:藥水變質,不要用。

看到消息的兩人大驚失色,恰在這時,他們看見劉原化作的鬼從火化廳的方向一閃而過,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兩人吓得魂飛天外,趕忙通知餘先生,問他是否需要抓緊時間把骨灰煉化。

這一次,餘先生的回複來得很快,吩咐他們只要把骨骼送去“老地方”即可,剩下的不用他們操心。

有了餘先生的話,他們也就惶惶不安地離開殡儀館,把裝着骨骼的袋子放進舊倉庫。

盧經理的面上滿是懊悔:“如果我們沒有用變質的藥水,恐怕事情也不會這樣。做了這麽多年,這是第一次出現意外……我們真的只是賺逝者的錢,不想傷害無辜啊!”

衆人聽完盧經理的講述,心中還是有不少疑惑。

薛一鳴道:“餘先生的那種就是控鬼吧?難道控鬼的關鍵是藥水?夏聞本來就與父親不對付,或許他爹教的東西也沒學全,忘了用藥水才被反噬的吧?”

寧薇卻是搖頭:“那不是藥水,是稀釋了的血液。”

“血液?”薛一鳴懵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啊對!我居然忘了控鬼最重要的就是血液……”

陸嘉良卻是蹙眉:“可如果是控鬼,他是怎麽做到百分之百成功的?好不容易控鬼成功,居然又直接消滅用的還是骨灰?他為什麽沒有因為違背契約而遭到反噬?”

他的問題也正是衆人心中的疑惑,如果餘先生真的在煉鬼,那這也太bug了。

寧薇:“因為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血液,而是別人的血液。”

原本她還只是猜測,但聽了盧經理的描述,寧薇已經能基本确定這一點。

薛一鳴:“別人的血液?用別人的血液他怎麽控鬼?”

寧薇:“既然簽訂契約的媒介是血液,那麽控制鬼的媒介應該也一樣,只要利用血液,就可以成功控鬼。”

姜遠飛提出質疑:“但是那個‘藥水’也用了很多年,每次都是用骨灰消滅生成的鬼,血樣主人豈不是會因為違背契約遭到反噬?按照他們的使用頻率,那可不是一個小數字,怎麽可能不引起關注?”

寧薇用腳踢了踢裝着骨骼的黑布袋:“因為血樣的主人本來就是死人呗!”

衆人目光下移,落在布袋裏沾着絲絲血肉的白骨,明白了寧薇的意思。

如果用死人的血樣控鬼,這樣即使用骨灰滅掉鬼,也不會有人因為反噬而暴斃。

薛一鳴:“既然這樣,那不就代表着他已經可以安全控鬼了嗎?為什麽又把那些鬼處理掉呢?”

寧薇輕笑一聲:“就是因為那些鬼可以被處理,所以才被處理掉的。”

“啊?”薛一鳴聽得有點懵。

“他想造出沒有弱點的鬼。”寧薇語調輕快,說出猜測,“鬼之所以被骨灰克制,就是因為身體內殘存着骨骼。如果完全剔除骨骼,那麽鬼就不會怕骨灰,控鬼人也不用擔心受到牽連。”

聽了寧薇的話,周小娜恍然大悟:“那昨天的劉原就是他們造的不怕骨灰的鬼吧?所以才要等他殺了人之後才用千人灰擊殺?”

薛一鳴舉起手:“可是我有一個疑問。盧經理不是說把骨頭全部剔除後,根本就沒有再變成鬼了嗎?難道真的是在血液裏加了別的東西,改進了配方?”

寧薇:“的确是血液不太一樣,但不是配方問題。那份‘藥水’之所以是棕色,恐怕是從染血的布料上泡出來的陳年老血。而且,那不是死人血液,而是活人血液。”

“活人血液?”薛一鳴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這麽說的話,昨天劉原殺人是因為煉制失敗的反噬?難道他們用的是趙星韻的血?”

陸嘉良搖頭:“劉原的目标應該是張躍文吧,趙星韻是為了救他才死的,張躍文才是真正的供血者。”

姜遠飛卻是反駁道:“但你們別忘了,昨天死的可不止是趙星韻。就算這裏的人把他忘了,但我們可不會忘。”

當劉原出現後,第一個死亡的人并不是趙星韻,而是作為玩家的李壯。

“因為昨天并不是失敗品的反噬。”寧薇站起身,悠悠開口,“劉原是被成功控制的一個,還是沒有弱點的完美品。他是被人操控着殺人的。”

寧薇之前也認為劉原是失敗品,直到剛剛了解更多內情,她立即意識到之前是想錯了。

薛一鳴不解,“但如果真是這樣,劉原已經是成功被控的鬼了,餘先生為什麽要把他直接搞死”

寧薇:“幕後人對劉原的控制并不流暢,這或許就是利用別人血液控鬼的弊端。而且一些高難度的操控可能根本無法實現,否則夏聞用死人血去控制李為軍不是更好?”

說到這,寧薇的嘴角漾出似有若無的笑意:“當然,幕後人完全可以讓劉原不在那麽大庭廣衆的情況下殺人,搞得人心惶惶——所以,他應該就是故意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一直覺得劉原很奇怪,尤其是在見了史玲玲之後,這種感覺更甚。即使是受了重傷的史玲玲,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劉原卻像是昭告天下他要殺人了一樣。

如果不是操控者對他的控制太弱,那就只能是故意為之。

薛一鳴聽得一頭霧水:“自導自演?為什麽啊?”

寧薇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反問道:“如果你是殡儀館的管理者,餘先生要求你暫時封閉殡儀館,為的是做法修複葫蘆,你會答應嗎?”

薛一鳴思索了會,點頭:“會答應,因為無論是七年前消滅李為軍,還是昨天擊殺劉原,都足以證明他的實力,我肯定會選擇相信。”

寧薇:“沒錯,他的目的就是自由占用殡儀館。”

“啊?”薛一鳴撓了撓頭,“他們現在不就可以用麽?”

寧薇:“現在還算不上自由。不然盧經理也不會因為怕被發現,直接用了可疑的‘藥水’。”

“說到藥水,今天的那一份血液又會是誰的呢?”姜遠飛說着,轉向躺在工作臺上的盧經理,“今天的藥水是什麽顏色?”

盧經理此時的腦子已經徹底蒙圈,他完全聽不懂“控鬼”、“血樣”、“反噬”之類的都是什麽。

姜遠飛見他沒有反應,又提高聲音問了一遍:“問你話呢!今天的藥水是什麽顏色!”

盧經理吓了一跳,傻愣了幾秒才回答:“淺紅色的啊,如果是別的顏色也不敢用啊。”

姜遠飛低頭思索:“應該不是張躍文的血,但一定是某個活人的……”

寧薇問:“加了藥水後出現的鬼,彼此之間有什麽區別嗎?比如能把他們分為兩類的特征?”

按照盧經理的說法,死人血液煉化的鬼都是有意識的鬼,但這裏面一定也有成敗之分,或許會有幫助分辨的特征。

盧經理看向寧薇的目光古怪起來:“的确是有不同,有些鬼的符文是完整的,餘先生稱為優等,有些符文是被破壞的,就被成為劣等。”

寧薇問:“那死者更容易變成優等鬼?”

盧經理回答:“跟不加藥水差不多,優等的那些都是死得安詳的,但是變成劣等的也不少,差不多對半開?”

寧薇思索起來,從現在的“研究進展”來看,控鬼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基本都是死狀安詳的人。可被毒蛇咬死劉原怎麽看都是橫死的,為什麽會成功呢?

血液媒介……劉原……

對了!劉!

寧薇忽然想起來,今天這具骨骼的主人也是姓劉,而且根據身份證的開頭編號,極有可能也是劉家村的人。

如果控鬼者與鬼之間存在微弱的血緣關系,那麽是不是就會提高成功率?

劉原的死究竟是不是單純的意外?今天的血樣又會是誰的呢?

想要解答這些問題,恐怕要會一會餘先生和張躍文了。

突然,寧薇的目光一凝,倏然望向廊窗方向。

她彈身而起,兩步就沖出門外,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走廊。

陸嘉良跟了上來,疑惑地問:“怎麽了?”

“有鬼偷窺,恐怕是劉英。”

寧薇的語氣淡淡,話中內容卻讓人遍體生寒。

——被成功控制的鬼,又多了一個。

薛一鳴顫抖着問:“她會來殺我們嗎?”

寧薇的目光微沉:“如果不殺才更應該擔心。”

未經殺戮的鬼,永無破綻。

她擺了擺手:“走吧,我們去找張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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