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凱倫星的海風溫暖柔和, 伴随着遠處傳來的陣陣海浪聲,吹得人昏昏欲睡。
家政機器人正勤勤懇懇地打掃着室內濺出的顏料,蘇芙靠坐在海邊民宿的飄窗上,默默翻閱着智腦上的文件。
不同于那些懷才不遇的天才學者, 貴族出身的時渡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順風順水, 年少時輕而易舉被費爾斯頓破格錄取, 畢業後順順利利地進入帝國研究院, 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又再次被議會提名為新任院長。
旁人觸不可及的贊美與榮譽似乎只是他人生中的普通點綴,作為前任公爵的獨生子,早在他出生時便已經領先了絕大部分人, 成為了名正言順的爵位繼承者,優渥的家世為他的天賦鋪開了一條康莊大道, 而他也同時成就了時家如今的輝煌。
但是, 就真的只有這麽簡單嗎……
蘇芙凝視着文件上附帶的照片,看起來還年紀尚小的時渡手裏拿着獎杯,青澀稚嫩的面孔上透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依稀可見現在的從容姿态,而在他身旁站着的一對夫婦臉上卻毫無驚喜之色, 甚至隐隐帶着一絲恐懼,就連搭在時渡肩膀上的手都帶着肉眼可見的僵硬。
這對夫婦并非是旁人,而正是時渡的親生父母。
而讓他們恐懼的來源,則是尚且還年幼的時渡。
蘇芙不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會讓父母對自己的親生孩子避如蛇蠍, 但是毫無疑問的是, 時渡身上絕對隐藏着不少的謎團, 甚至她隐約感覺, 這其中勢必和那些系統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還未等她繼續細想下去,智腦的光屏上突然開始閃爍,來自不同聯系人的通話和消息三三兩兩地彈出,看的她眼花缭亂,只得先接起了席藍的通話。
“出什麽事了?”
蘇芙輕嘆了口氣,剛想問個究竟,光屏上席藍的面容卻驟然放大,吓了她一大跳。
對面的席藍湊近了光屏,看着智腦上還沒有來得及關閉的頁面,又看看還一臉懵逼的蘇芙,像是在看什麽珍奇的保護動物一般,難以置信道∶“蘇瑪麗,你竟然真的考上了費爾斯頓?!”
“你竟然真的在這麽幾天你就考上了費爾斯頓?!”
蘇芙被她震耳欲聾地猝不及防地震擊着耳膜,頓時生無可戀地捂着了自己的耳朵,直到席藍徹底冷靜下來,她才松開了自己的手,不滿道∶“幹嘛這麽驚訝,之前不都告訴過你了嗎?”
席藍聞言撓了撓頭,笑容尴尬道∶“前幾天你是有說……這不是我以為你在開玩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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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誰能想到一個月前帝國史都沒看完一遍的蘇芙竟然能考上費爾斯頓啊。
雖然前兩天蘇芙托她去查資料的時候确實有說自己考上了,但是那個時候她們兩個嘻嘻哈哈的,席藍還以為她在開玩笑,也就沒多在意。
直到今天費爾斯頓公布了入學通過的名單,蘇芙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上。
席藍這才意識到,蘇芙竟然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她是确确實實真的考上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麽這麽快就考上的!”
席藍看了看自己桌上擺着厚厚的書,恨不得現在就以頭搶地,“蘇瑪麗,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你還是個考試的天才,有沒有什麽訣竅能讓我也快速通過帝國研究院的考試啊!”
蘇芙聞言表情一時間都變得有些微妙,故作深沉道∶“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
席藍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對知識和力量的渴求。
蘇芙沉思了片刻,拿着一旁的手指餅幹裝模作樣做了一個深沉的點煙動作,緩緩道∶“随便蒙。”
“蘇瑪麗你是不是找打?!”
看着席藍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凱倫星把她暴打一頓的神色,蘇芙連忙咔嚓咔嚓啃掉了手裏的手指餅幹,扁着嘴解釋道∶“真的,我沒騙你,我真的就是蒙的。”
“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麽突然就考上的,卷子上面的題我基本都看不明白,只能随便蒙了。”
雖然蘇芙的話聽起來确實很扯談,但是她的表情卻格外認真,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作假。
席藍仔細想了想蘇芙之前的表現,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認真韬光養晦的黑馬人物,猶豫了兩下還是選擇相信了她的話,羨慕道∶“我之前就說了你果然就是個歐皇!”
實在是不由得她不去羨慕,實在是蘇芙的運氣着實好的有些離譜
席藍和蘇芙最初相識于斯卡蘭星的地下賭場,當時的蘇芙剛剛考入蒂蘭藝術學院,因為想要完成一幅特別的作業,趁着假期背着畫板就跑了過來。
一個背着畫板的漂亮單純的少女在群狼環伺的地下賭場裏無疑是相當顯眼的,從蘇芙剛剛走進來的時候,便已經有不少的視線盯住了她,當時席藍只以為是以為這是哪家的貴族小姐偷偷跑錯了地方,卻不料她直接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賭桌前,伸手便是上百萬的籌碼。
一百萬在這座豪華的地下賭場中并不是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目,但是卻仍然吸引了半數人的圍觀。
坐在賭桌莊家位的蘇芙表情平靜,身上還穿着漂亮的洋裙,純稚懵懂的表情讓她看着就像是一塊軟綿綿的棉花糖,似乎下一刻就能在這裏被吞噬殆盡。
席藍難得有些心軟,在一衆貪婪的眼神下,依舊主動上前提醒蘇芙道∶“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有啊。”蘇芙好奇地打量着一下面前的賭桌,疑惑道∶“這裏難道不是賭場嗎?”
“額……是賭場,但是你會玩嗎?”
席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勸解道∶“你是不是離家出走了,要不要姐姐送你回家?”
“我不是離家出走。”
蘇芙眨了眨眼睛,堅定道∶“而且我也會玩,我來之前就已經在星網上查好了攻略。”
“……那行。”
席藍平常并非是多管閑事之人,她既然已經好心提點過了,眼前的小姑娘不領情她也沒辦法,只得打着哈欠退到了一旁,看着蘇芙開始跟人對賭。
蘇芙這幅懵懵懂懂的模樣擺明了就是個待宰的冤大頭,周圍的人都有些躍躍欲試,恨不得一起上去宰這頭肥羊一把。席藍在一旁盤算着這大小姐估計就是花錢找樂呵的,這麽多錢至少還能玩個六七把的,估計玩完了也就老老實實回家了。
然後下一秒蘇芙把所有的籌碼都給押了。
席藍∶“……”
然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遠遠出乎了她的意料。
第一局,蘇芙贏了。在場衆人嘻嘻哈哈地說這就是新手光環。
第二局,蘇芙贏了。在場衆人笑眯眯地說這是對方故意放水。
第三局,蘇芙又贏了。在場衆人互相寬慰說這小姑娘運氣還挺好。
……
直到第十八局,蘇芙還是贏了。在場衆人已經徹底笑不出來了。
手裏握着大額的初始籌碼,還連續贏了十八局,蘇芙手裏的一百萬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巨額數值,全場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但是卻無人再敢上前對賭。
不少妄圖薅羊毛卻輸的底兒掉的人在旁邊跳腳,怒罵蘇芙出老千,席藍卻并不這麽認為。
先不提在現在防千系統如此發達的賭場內出老千的難度有多大,席藍一直站在蘇芙的身後三步遠的位置,幾乎是将蘇芙的所有行動都看的一清二楚。
眼前看似無辜的少女雙手始終放在賭桌之上,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出千的機會,反倒是與她對賭的幾人偷偷摸摸有這個想法。
如果不是出千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眼前這人就是一個金光閃閃的歐皇!
“還有人要和我賭嗎?”
蘇芙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人群,剛才搶着上前的熱烈反應早就消失不見了,在場之人無一人再去回應,甚至被蘇芙瞥到的時候下意識地別開了自己的視線。
這種對賭最低要求也是雙方有可以相較的籌碼,暫且先不提之後的輸贏,單單是蘇芙現在手上的那些籌碼,他們都沒多少人有資格再上前去對賭的。
“那好吧。”
蘇芙有些遺憾地抿了抿唇,從那堆籌碼裏挑出了自己本來就有的一百萬,而後把剩下的往賭桌前一堆,随意道∶“剩下的這些就還給你們吧。”
驚喜的叫喊和争搶聲頓時淹沒了整座賭場,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震驚目光中,蘇芙又背上了自己的畫板慢悠悠地穿過了人群離開,仿佛她真的只是想過來玩上那麽一把,既是輕飄飄地來,也是輕飄飄地去。
只是留給在場衆人的卻是無比沉重的一擊。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席藍選擇跟了上去,賭場內有不少人也因為此事盯上了蘇芙,席藍只得順道把他們一并解決了。
本來她還以為自己做的很隐蔽,結果一回頭,卻發現蘇芙早就站在了那裏,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了,歪頭道∶“謝謝你的幫忙,不過你為什麽要幫我?”
“沒有為什麽,只是覺得你很奇怪。”
席藍嘴裏還咬着棒棒糖,挑眉道∶“贏了這麽一大筆錢卻一分不要,換成旁人肯定已經樂瘋了,是因為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公主,所以根本不缺錢,只是缺快樂嗎?”
蘇芙聞言臉色一瞬間變得僵硬下來,思索了片刻,認真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公主?”
“哦,因為你打扮的就像個洋娃娃啊,再戴頂王冠不就是公主了嗎。”
席藍當時只覺得眼前的少女還挺有幽默細胞,接梗都接的這麽自然。
直到後來她才發現這踏馬還真的是個公主……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被席藍一通調侃的蘇芙也不生氣,解釋道∶“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即使贏了那麽多錢我也不可能順順利利的帶走。”
席藍沒想到她還能想到這些,頓時對她又高看了一眼,疑惑确認道∶“所以你真的只是單純來找樂子的?”
特地跑到賭場來體驗歐皇碾壓非酋的快樂……?
“當然不是,我是來找靈感的。”
蘇芙拍了拍手中的畫板,生怕席藍覺得她是個冤大頭,又特地解釋道∶“而且我運氣很好,不會輸錢的。”
“……”
那倒是看出來了。
這何止是普通的運氣好,簡直就是純血歐皇。
因為有了這麽一個震撼的開場,至此之後的幾年,關于蘇芙喝汽水喝出特等獎,撿貝殼發現大珍珠,抽盲盒全是限定,網上報名搶票次次撿漏,過馬路遇到有人撒錢,想畫雪景結果憑空六月飛雪……等等諸如此類的離奇事件在席藍這裏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直到蘇芙這次全靠蒙考進了費爾斯頓……
世界觀再次被刷新重啓ing。
“所以你該不會蒙對了所有的選擇題吧?”
席藍回想起費爾斯頓那令無數考生怨聲載道的論述題,偏偏在今年選擇縮少題量實行改革,現在想來這不正好就是在為歐皇鋪路嗎?
可惡,簡直恐怖如斯!
蘇芙想了想自己慘不忍睹的卷子,除了選擇題之外幾乎慘不忍睹,有些心虛道∶“……大概或許有可能?”
“你別說了,讓我靜一靜。”
席藍生無可戀地癱倒在了椅子上,随口問道∶“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費爾斯頓似乎明天就開始預報到了,期限是十五天。”
“啊?”蘇芙一臉震驚,難以置信道∶“今天出名單,明天就開始報到,這麽喪心病狂,難道他們不需要放假嗎?”
“是預報到而已,聽說就是提前準備一下課程,錄入一下信息之類的,正是開學應該在一個月後吧。”
“真麻煩。”蘇芙翻了翻智腦上大同小異的消息,抓了抓頭發道∶“那就等到最後一天在回去吧,不然還要回去應付一群不認識的人。”
“那倒也是。”
席藍想了想王室和議會那群亂七八糟的複雜關系,到時候指不定還要多出什麽事端,眼看着蘇芙還在手忙腳亂地回複着消息,正好門外想起了敲門的聲音,她只得匆匆把電話給挂斷去開門。
“小船兒,你怎麽過來了?”
席藍有些驚喜地看着門外的站着的寧星舟,笑道∶“還沒來得及恭喜你,成功考進了費爾斯頓。”
如果說蘇芙屬于運氣爆表的歐皇,那寧星舟就是徹頭徹尾的實力派,兩人相識于一次機甲交流會上,席藍當時是代替朋友去的,她雖然說對機甲這種重機械不敢興趣,但是能敏銳地感知寧星舟遠超常人的水平。
尤其是在兩人熟稔之後,席藍發現寧星舟的精神力等級已經達到了超A級的巅峰,假以時日勢必可以輕松達到S級,更何況寧星舟聰明好學,在衆多天才裏都稱得上是佼佼者,考入費爾斯頓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
“謝謝席藍姐。”
寧星舟聽到席藍的話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将手上準備好的禮物遞了上去,不好意思道∶“在首都星的這段日子裏有勞席藍姐照顧了,這是我特意準備好的禮物,希望席藍姐可以收下。”
“不用這麽客氣的,送禮物太破費了,再說了你考進費爾斯頓,我才是應該給你送一份祝賀禮才對,怎麽還能再要你的東西呢。”席藍愣了一下,沒想到寧星舟會有這番行動,連忙想要推拒回去。
寧星舟笑眯眯地把禮物又塞回了席藍的手中,解釋道∶“并不是什麽太過貴重的東西,席藍姐就收下吧。”
被硬塞了禮物的席藍難得有些手足無措,但又沒辦法再給人家塞回去,只得尴尬道∶“那……我就先收下了。”
寧星舟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後又笑道∶“對了,我在名單上也看到了蘇芙姐姐的名字,剛剛給她發了消息她還沒有回複呢。”
“她啊,原本正在凱倫星度假寫生呢,現在現在快忙死了,估計現在七大姑八大姨都在給她打電話發消息,估計回複你還得過一會。”
席藍給寧星舟搬了把椅子想要請他坐下,寧星舟卻擺了擺手道∶“我就不坐了席藍姐,我一會兒還有事,不能久留。”
寧星舟耳朵有些發紅,小聲道∶“其實我是想來問一下蘇芙姐姐什麽時候能回來。”
“明天預報到就要開始了,我想着如果時間合适的話,可以和蘇芙姐姐一起過去……”
“這個可能不太行。”
席藍有些遺憾地摸了摸下巴,解釋道∶“她去寫生還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可能要踩着預報到的截止時間去,估計是沒辦法和你一起了。”
“是這樣啊,那确實有點可惜了。”
寧星舟低下了頭,垂落的劉海擋住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霾,擡頭時又恢複了熟悉的腼腆笑容,“那我就不打擾席藍姐姐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下次再見!”
席藍看着寧星舟越行越遠,這才關上門,有些好奇地看着桌上的禮物,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包裝紙給拆開了。
裏面确實不是什麽特別貴重的東西,是一盒限定口味的棒棒糖,還是席藍經常吃的那個牌子。
“還真細心……”
席藍慢吞吞地拆開了糖紙,凝視着糖果剔透的顏色,半響後才樂呵呵地轉頭給蘇芙發起了消息。
然而智腦上實時推送的一則熱搜卻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席藍猛地站起身來,甚至還帶倒了原本坐着的椅子,在地板上發出了巨大的響動,但她卻難以再分心思去顧及這些。
光屏上赫然是震悚的新聞标題∶爆料!王室公主靠開後門走關系成功考入費爾斯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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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星舟慢吞吞地走在街道上,盡管現在還是白天,但塞爾比的小巷因為特地做的古舊,依舊因為狹窄而變得有些昏暗。
來來往往的游客和行人絡繹不絕,寧星舟随意掃了一眼智腦上彈出了熱搜消息,拉低了頭上戴着的鴨舌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轉而朝着巷子的更深處走去。
“看到了,應該是那些礙眼的蟲子又出現了。”
“畢竟是那麽一個少見的絕佳樣本,他們應該會很可惜吧。”
“不過,你真的确定他就是Zero?”
“我已經考進了費爾斯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很快就會見到他。”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逐漸模糊的通話聲伴随着寧星舟的走動逐漸變得模糊,最後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