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其實,以我現在和程桦之間的密切關系,哦,我指的密切,不單是感情方面的,更是包含了我作為媒體跟他們藝人間的合作關系。他們這部新戲的開機儀式,我即便是不去現場,也能最及時地得到第一手的資料,甚至是其他媒體得不到的內部消息。而我去,也不過是捧場,順便賺個媒體車馬費而已。可是,以這部劇未拍先火的局面,說實在的話,還真是不差我這一個人去捧場了。
這次的開機儀式選在了影視城裏一家并不是很大的酒店裏舉行,場地不寬敞,到會的記者幾乎可以用摩肩接踵來形容,不僅是座位上坐得滿滿當當的,連走道上都擠滿了拿着采訪機,舉着攝像機,以及扛着長槍短跑的同行們。
而我,這些日子以來走腦子走的,頭發大把地掉,狀态萎靡的一塌糊塗,整個人,随時随地幾乎都處于困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境界。在報社裏,因為劉韬的殷切期望和同事們考量的态度,我必須要時刻保持着警醒,不敢松懈。到了這裏,雖然現場熱鬧非凡,對我來說,卻是難得的一次休閑。而我原本的計劃,也不過就是借機摸魚而已,我趁着程桦的眼神往我這邊飄的時候,我對他朝着外邊努了努嘴,然後雙手并攏放在耳朵邊一靠,示意他,我準備找地兒偷懶打盹去了。
程桦嘴角一抽,微不可辨地點了點頭,然後估計是沒忍住,眼神從我身上移開後,臉上裂開了抹笑容,一瞬的功夫,我當即聽見一片相機的快門聲。
啧,這些記者,還真知道抓鏡頭呢。
我擠出發布會現場,往後邊走去,一般這樣的場合,都會給藝人們留下單間做化妝室和休息間,我自然知道程桦那間在哪,徑直走到門口,我敲了敲門,屋子裏,程桦的助理正在拿着手機刷微博。
我跟這位助理小哥近來也算是熟悉了,他看見我,趕緊站起來說道:“杜老師,尉姐出去了。”
我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呃,我不是找尉姐,我就是找地方歇會兒……”
助理小哥看我的眼神有些困惑,這讓我有點進退維谷,“那個,我打擾你工作了是吧?”
“沒沒。”小哥這才趕緊搖頭,也是有點局促地對我說,“那您歇着,我出去。”
“不用,我就那邊沙發上靠會兒,你該忙什麽忙什麽,當我不在,要是一會兒有專訪用這間屋,提前喊我一聲。”我趕緊說道,本來就是我做了鸠占鵲巢的事,我怎麽好意思還轟走別人呢。
于是客套了一番,我走到屋子最裏角的沙發上坐下,偎在角落裏開始打盹,小哥就在大門邊的椅子上繼續玩兒手機,過了會兒,我還将睡未睡的時候,聽見腳步聲過來,迷瞪着睜開眼,看小哥拿了件衣服正要輕手輕腳地給我蓋上,我感激地對他道謝,他頗有些羞澀地說:“是程哥發短信說給你蓋上點的。”
那家夥開着媒體發布會竟然還有時間發短信?回頭讓記者寫他個發布會現場把玩手機,心不在焉,明顯對現場嘉賓和記者不屑一顧。到時候,看尉姐怎麽修理他吧!我這麽腹诽着,可心裏卻是甜甜的。然後,沒多會兒,我就甜甜地睡着了。
睡了多久我不太知道,只知道夢裏似乎夢到程桦抱着我大口地親着,嘴裏說:“茉茉,咱們的片子得獎啦!”他抱得太緊,我有點喘不過氣,喘不過氣,喘不過氣……
之後我終于被憋醒了過來,迷糊間只覺得吸進了什麽很嗆的東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嗽得我直喘,這下吸進了更多的煙,嗆得我肺都疼了起來,我這才徹底清醒,于是,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濃煙滾滾之中。
太濃烈的煙刺的我的眼睛嘩嘩地掉着眼淚,酸痛難當。我什麽也看不清,只想起自己在的地方,就慌忙喊着助理小哥的名字,但是屋裏根本就沒有人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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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飛快地想着,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難道是前臺的特效,到了後邊?但是眼前的濃煙,絕不是幹冰打出來的效果吧?大概這是真的着火了這個念頭沖進腦海,剎那間就把我吓傻了。
我說過,我一向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遇到危險就會慌亂,就會傻氣,這次自然也不例外,我尖叫着喊救命,一邊開始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煙氣缭繞的屋裏,能見度大約不會超過三十公分,我聽到了各種東西被碰倒的聲音,我卻連疼也覺不出。曾經學過的所有的什麽火災安全知識,我這會兒一條也想不起,腦子裏只恐懼地想着,我不會就這麽死了吧?程桦那個該死的東西,哪去了啊?我要是死在這,我這輩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濃煙熏得我幾秒鐘之後就喊不出聲了,而我呼吸困難的同時,腦袋也開始暈了,就在我覺得幾乎支持不住要倒下去的時候,終于有一個焦急的聲音喊道:“茉茉,你還在屋裏是麽?”
我用盡力氣,嘶啞着聲音喊道:“我在這呢!”下一秒鐘,程桦已經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我的跟前,我身子旋即一輕,被他抱了起來,一條濕潤的手帕迅速地壓在我的口鼻上,程桦聲音顫抖着,似乎是帶着點兒哭腔般地說道:“茉茉,堅持會兒,別說話,壓着手絹,別大口喘氣。”
潮濕的手帕讓我幹澀的喉嚨和鼻腔好受了些,但是人卻更加地昏了起來。我放心地揪住程桦的衣襟,感覺他正在抱着我飛快地奔跑,我欣慰地想,我得救了!有個男朋友真好!
走廊裏的煙并不比屋子裏淡太多,能見度也沒好多少,我眼睛實在酸澀地張不開了,便是幹脆閉上,程桦也開始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我感覺地到他胸腔劇烈地起伏着。我不放心又睜開眼,卻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和飛快地上下湧動的喉結,我啞着嗓子問:“你還好吧?程桦,你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了。”
“閉嘴。”程桦只簡單地喊了句,聲音也已經黯啞地不像話,我不敢再多說,只是盡量繃着身子,似乎這樣就能減輕些他的負重。
終于走到了煙比較少的地方,能看見一兩米外的地方,眼見之處,似乎很多人都在驚慌地四處跑着,我糊塗地想,為什麽往哪個方向跑的人都有啊?到底哪是應急出口,程桦知道麽?
正琢磨着的時候,我聽見一聲嬌呼,“桦哥哥,幫幫我。”
程桦的身子一頓,遲疑了下,然後竟是彎□子把我放到了地上,我昏頭脹腦地完全想不到他會來這麽一出,身子使不上力,腦袋一歪,後腦勺當的一聲磕在身後的牆上,這一磕,倒是把我磕清醒了。我拽着程桦衣角的手,還沒松開,便是更用了力,對他啞聲喊道:“你幹什麽去?程桦?”
程桦低頭看我,似乎是低聲對我說了句什麽,我并沒有聽清,卻覺他用力扯回了自己的衣角,就朝着那個喊他哥哥的人過去了。
“程桦!”我喊着他的名字,聲音像是被粗砂打磨過般的難聽。
程桦沒有回頭,我隐約只能看見他彎身去扶起歪在地上的韓晴,然後下一刻,竟是抱起她,大步地背我而去,連頭都沒回一下。
我難以置信地望着程桦的背影目瞪口呆,這混蛋搞什麽啊?他難道不是只過去看看是什麽情形麽?他難道忘了他家女朋友還在這癱着麽?他就算抱那個,也不能不過來扶我一把吧?他難道不知道這不是尋常場合,我們還要避嫌的時候,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他這樣丢下我,我會有危險嗎?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許是煙又濃了,又許是我的眼裏已經蓄滿了淚。
我說過,我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但我也說過,我是逼到絕境就沒準能綻放出剎那勇敢光輝的人。
我想站起來,但是腿卻異常的顫抖,一點力氣也使不出,雖然眼前看不到火,但是這麽呆下去等待救援或是等待程桦再回頭,難保不會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程桦管他家小妾去又怎樣?難道我就跟這幽怨地坐以待斃?
這一刻,那些火災安全常識,忽然靈光一現地全部閃進了腦子裏。
腿腳好使又怎麽樣?着火的時候逃跑,是要爬着出去才好的,因為越是靠近地面,空氣才越新鮮,而且看不清路的時候,靠着牆壁走,才能更快地找到門。我剛好趴着,我剛好靠着牆,所以,我以軍訓時學過的标準爬姿,貼着牆一路往前,狼狽地爬着。
我心裏有什麽地方似乎在嘶嘶地,不可救藥地疼着,暈暈的腦袋裏卻忽然想起自己曾經說給母上的話,選程桦有什麽好,關鍵的時刻你指得上他麽?
你看,我終究是對的。在我摸到了一側的門的時候,我想我笑了,為了我的正确。
我用盡了了全身的力氣推開門,一道門之外,滿是灰塵的樓梯間裏,總算有了清爽而怡人的新鮮空氣,我貪婪地呼吸着,終于扶着牆站了起來,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似乎是走了一輩子那麽久,刺眼的陽光終于滿滿地傾瀉到了我的身上,恍若隔世。
我胡亂地抹着臉上的淚四處張望,只想着,趕緊确認自己所在的方向找到離開的路,這一刻就只讓自己心裏有一個念頭,我還要趕回去開選題會呢!劉韬和編輯們還在等我。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驟然加速,似乎充滿了期待般倏地回身,果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我跑來,可我的心口卻是又瞬間冷了下去。
“杜茉,你沒事吧?你怎麽從這門出來了?我遠處看着,好像就是你。”那個跑來的人氣喘籲籲地說道。
我擠出一抹笑容,“賈耀陽,你也在啊,這戲又是你們贊助的吧?不錯,你看,這是好兆頭,證明要火呀!你小子真他媽有眼光啊!”
賈耀陽迷茫地看着我,在我面前揮揮手指,“杜茉,你吓傻了吧?”
我搖頭,頭要炸開般的疼,眩暈霎時籠罩了我,眼前的世界一點點模糊了起來,意識似乎也在逐漸飄離開。
我最後聽見賈耀陽的驚呼聲,然後似乎倒在一個懷抱裏。
“給劉韬打電話,我手機裏有他的號。”這是我昏過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