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啵

郁千飛有點兒亢奮過度了。

他幾乎沒吃幾根烤串,光顧着聊天和灌啤酒。顏暖試圖阻止,可惜沒用。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在郁千飛的眼睛裏完全是一只紙老虎。

看起來嚴肅,嘴巴毒,脾氣壞,但完全沒有威信,可以随意糊弄。

等終于付完賬,郁千飛整個人頭重腳輕,生活不能自理,比前幾次都醉得更厲害。

“你還沒把地址告訴我,”顏暖說,“你剛才說會發給我。”

郁千飛靠在他肩膀上,吃吃笑了:“我故意的,就不告訴你。”

他把重量全壓在顏暖身上,顏暖不得不伸出雙臂牢牢抱着他,這讓他們的身體完全貼在一塊兒。

“我就是故意的,”郁千飛語速很慢,口齒含糊,語調卻顯得極為得意,“我才不要你送,我要賴去你家,明天一起來就有早飯吃。”

顏暖心想,不要臉。

“怎麽不走,”郁千飛與他分開了些許距離,搖晃着邁開步,擡起一只手指向天空,“向暖暖家出發!”

“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路邊?”顏暖說。

“不信,”郁千飛笑嘻嘻搖頭,“真不信。”

他說着又晃了回來,靠近了顏暖,喃喃道,“別孩子氣了,走吧。”

顏暖在一瞬間腦子裏冒出了荒唐的想法。

幹脆舉起一邊的凳子掄死這個男人吧,然後去自首,在裏面好好改造。

見他站着不動,郁千飛扣住了他的手腕,拉着往前邁步:“走吧走吧。”

顏暖咬住下唇,跟了上去。

一路上,顏暖戰戰兢兢,生怕這個腳步虛浮的醉漢會摔倒在路邊。

郁千飛很快放開了他的手,見顏暖伸手來扶,很不客氣地把半個身子倚在了顏暖身上。

重得要死。

走到半途,顏暖驚訝地發現,這個步子踉踉跄跄的男人已經連眼睛都閉上了。

“還醒着嗎?”顏暖問。

郁千飛跟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走了好幾步,才遲遲應了一聲:“嗯……”

聲音懶懶的,仿佛夢呓。

“下次再喝這麽多我真的不會管你了。”顏暖說。

郁千飛靜靜不出聲。

就這麽一路走到了樓下,顏暖停下腳步,提醒道:“小心,前面有臺階。”

郁千飛依舊閉着眼,但應該是聽見了他的話語,邁腿時刻意擡高了些。顏暖小心翼翼護着他順利上了第一級臺階,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郁千飛就被第二級臺階絆了。

好在顏暖足夠警惕,趕忙側轉過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向前跌倒的路線。郁千飛一個激靈,終于睜開眼,擡起頭來。

就在郁千飛試圖站直的同時,顏暖回過頭去。

他本想問郁千飛,你沒事吧,正要張嘴,嘴唇忽地擦過了什麽極為柔軟的東西。

郁千飛站直了,正迷迷瞪瞪地看他。

就這麽對視了幾秒後,顏暖慌張地轉過身,說道:“你、你小心一點啊。”

郁千飛比方才乖巧許多,緩慢地點了點頭:“哦。”

那之後,一路都很安靜,只有顏暖的心髒在發出僅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吵鬧聲響。

他低着頭,時不時擡手觸碰嘴唇,臉燒得難受。

進了家門,郁千飛很自覺地踢掉了鞋,接着便晃晃悠悠地飄進了卧室。等顏暖換上拖鞋跑進去,他已經大字型趴在了床上,閉上了眼。

顏暖皺着眉來到床邊,抱怨道:“你今天下班前肯定沒洗澡。”

本以為郁千飛已經秒睡,卻不料這家夥聞言呵呵笑了起來,不只笑,還慢悠悠翻了個身。

他仰躺着,看着床邊的顏暖,緩緩開口,說道:“晚安。”

說完,又把眼睛閉上了。

不出一會兒,他的呼吸逐漸變沉,似是已經睡去。

顏暖一陣脫力,緩緩地蹲下了身。

真不要臉,用厚臉皮都不足一形容,簡直可以說是無恥。真想把他提溜起來打開家門一把丢出去了事。

在他眼中的自己究竟是有多好欺負?

又或者說,多麽值得信賴?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真的無條件地對一個人好呢?這個笨男人,根本什麽都不明白。

想讓他清醒一點,讓他後悔,讓他大驚失色,讓他悔不當初。

顏暖又一次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方才郁千飛擡頭時,那短暫又柔軟的觸感似乎依舊留存在他的皮膚上。

他的心髒咚咚地跳。

顏暖站起身,看向面前沉睡着的郁千飛。

他的心頭湧出了一些令自己感到不安又難為情的想法,他為此快面紅耳赤。可那念頭不肯散去,盤旋着叫嚣着,逐漸膨脹。

就當是收取住宿費吧,顏暖對自己說。

若他醒了,就倒打一耙罵他。

又或者可以借此機會幹脆利落地讓他明白分寸,以後再也不敢如此堂皇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若他沒醒,那就是白占便宜。

看,結果都是好的,沒理由不做,對不對?

顏暖說服了自己,小心地握緊了拳頭,屏着呼吸忐忑地俯下身去。

他膽大妄為,又小心翼翼。

幾個小時前,郁千飛很高興地對他說,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原來是這種感覺嗎?顏暖在心裏問自己,卻得不出答案。他有點兒糊塗了。

原來方才在臺階上碰到的不是郁千飛的嘴唇啊。

郁千飛的嘴唇很軟,但很幹燥,起皮了,碰上去刺刺的。

卻不令人讨厭。

顏暖安靜地保持了幾秒那樣的姿勢,毫無預兆的慌張從心底鋪天蓋地溢了出來,他趕忙起身。

接着,他在驚詫中倒吸了一口冷氣。

郁千飛半眯着眼,正在看他。

他們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注視着彼此,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誰也沒有出聲。

顏暖後退了一步,然後轉過身,快步跑了出去,關上了門。

他的手指不停地顫抖,把門把手弄出了不自然的聲響。

那之後,整個屋子恢複了寂靜。顏暖的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坐在沙發上了冷靜了許久後,他又一次回到卧室,郁千飛依舊保持着方才的睡姿,眼睛緊緊閉着。

顏暖在退出去的同時不禁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做賊心虛産生了幻視。

他安慰自己,不要緊的,郁千飛就算剛才真的醒了,也是糊裏糊塗的,很好糊弄。若他明天問起,就一口咬定他在做夢好了。

顏暖在沙發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時,郁千飛果然還沉睡着。

這家夥計劃着醒來就能美美吃上早餐吧。

顏暖一度想要罷工,可出于心虛,洗漱過後還是選擇從冰箱裏拿出了預制的手抓餅。

在平底鍋裏倒最少的油,把餅整張放進去,加熱後打個蛋,放上午餐肉,再折起來。方便快捷,不需要太多技巧,味道也不差。

才剛做完第二個,廚房外便傳來了動靜。

郁千飛很快循着香味走了進來。

“今天是什麽好吃的?”他邊走邊問,“香得我肚子咕咕叫!”

顏暖聽着,心中長長地舒了口氣。

太好了,暗戀笨蛋原來也有好處,這個男人完全沒有發現。

顏暖并不回頭,背對着他說道:“先去刷牙。”

“好嘞!”郁千飛應完,腳步輕快地去了衛生間。

等顏暖把做好的早餐端進客廳,郁千飛已經坐在餐桌旁等着了。他看向顏暖的面孔,原本的笑容不知為顯得有些僵硬,相比平日,很不自然。

顏暖心裏打鼓,表面上依舊強裝鎮定:“要水的話自己去倒。”

郁千飛很乖地站起身,去廚房接了兩杯水,分給顏暖一杯後再次坐下。

“你幹嘛一直看着我?”顏暖皺着眉問。

“說了你別罵我啊,”郁千飛說完,竟笑了起來,仿佛想起了什麽很有趣的事,“我昨晚做夢,夢見你親我。”

正在喝水的顏暖當場嗆到。

“小心小心,”郁千飛趕忙起身過來拍他的背,繼續說道,“親完還跟我表白了,然後我們就決定結婚,去馬爾代夫度蜜月。”

“……”

“哈哈哈哈哈哈然後你懷孕了,”郁千飛樂不可支,“生了雙胞胎,一個是狗,一個是貓,還都會說人話。”

“……”

“貓特別不聽話,老惹你生氣,你就罵我,”郁千飛說着板下臉,學着顏暖的語調說道,“你看看你兒子,都是你慣的,那麽不聽話!你給我去罰站!”

“……”

“然後我只能和貓貓一起在門口罰站,”郁千飛邊說邊笑個不停,坐回了座位後一臉感慨地嘆了口氣,“唉,你要真是個姑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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