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025
時間倒回三個小時之前——
挂斷楚淩的電話,蕭銘加緊處理了手中的工作,完成之後電腦一合,披了件外套就準備出門。正在打游戲的室友看了他一眼:“你上哪兒去?”
“去美術樓找個人。”蕭銘随口回答。
“多長時間回來啊?”室友又問。
“去去就回。”
“那回來的時候順便給我帶點吃的。”室友一邊将鍵盤拍得噼裏啪啦一邊說道。蕭銘應了一聲,确認帶了飯卡就出了門。
門關上的瞬間,沉溺游戲之中的室友突然擡頭看了他一眼。此時,他們都不知道,這竟是彼此的最後一次見面。
離開宿舍之後,蕭銘徑直去了美術樓。
美術樓裏有好幾間畫室,蕭銘一間一間地找過去,卻都沒看見安陽。他皺起眉頭,在找遍了所有畫室之後,他停在最後一間畫室門口,叫住了一個準備往外走的女生。
“同學,打擾一下,你知道安陽在哪嗎?”
“安陽?”女生愣了一下,“今天沒有見到過哎,你給她打電話啊。”
蕭銘挂上自己的招牌笑容:“是這樣的同學,我找安陽有點急事,給她打電話了,她室友告訴我她來了畫室,沒帶手機,我這才找過來看看她在不在。”
“哦哦,安陽的畫室沒跟我們在一起。她在……你往前走,拐個彎一直走到頭,就能看見她的畫室了,就是走廊盡頭那間雜物室。因為只有她一個人用,所以還堆了些雜物,看起來不太像畫室的樣子。”
“好的,謝謝你啊同學。”蕭銘按照剛才女生跟他說的路線找過去,果然在走廊盡頭看到了一間雜物室,門上貼了一個小小的銘牌,用花體字寫着“安陽”。
就是這兒了!
門虛掩着,蕭銘輕輕推開門看了一眼,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他下意識地想要退出來,這間畫室無端地給他一種很沉悶壓抑的感覺,但想到楚淩的話,他還是定了神往裏走。
安陽到底有什麽異常之處?
安陽的畫室透着一股強烈的随意感,角落裏堆着些閑置的桌椅,畫架随意擺放在房間裏,成畫草稿散落在桌上、地上,畫紙周圍還扔着幾支顏料管和畫筆。畫室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畫室正中那幅用白布遮起來的巨幅畫作,看着周圍散落着的繪畫工具,蕭銘心想,這大概就是這段時間安陽在創作的作品吧?
有的人存在感極強,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引人矚目,而這幅被掩蓋的畫,竟也給了蕭銘這樣的感覺,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富有存在感的畫?
他繞開地上的雜物和畫紙,向那幅畫走去。他注意到,那幅畫的周圍,只有紅黑白三種顏色的顏料管,白色的遮布染上了大片的紅色顏料,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四周很靜,靜得能夠聽清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劇烈,應和着他的腳步。
他輕輕揭開白布一角,入目的是一片漆黑,他咽了一口唾液,手中滲出一層薄汗。而正當他準備完全揭開白布之時,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是之前在門外遇到的那個女生。
“我下樓的時候遇見了安陽班裏的同學,她說安陽出去了,這個點大概是吃飯去了,你可以去食堂找找看。”
蕭銘放下了還沒有揭開的白布,心裏突然松了一口氣,不過他沒來得及細想。謝過了好心的女生,蕭銘決定先去食堂找一找,順便幫室友買個飯。
兩個小時前——
蕭銘将S大的幾個食堂轉了一遍,遇見無數熟人,唯獨沒有看見安陽。
最後他随便選了個食堂開始吃飯,吃完後還給室友打包了一份。
蕭銘拎着飯晃到了宿舍樓下,剛好遇見隔壁寝室一哥們,把室友的晚飯拜托給他之後,蕭銘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安陽怎麽也該回畫室了吧?
這麽想着,他邁開步子,再次往畫室走去。
一個小時前——
蕭銘輕車熟路地返回安陽的畫室,但裏面仍然沒有安陽的身影。蕭銘拖了凳子坐下,心想:我今天怎麽也得等到安陽!
一坐定,蕭銘便拿出手機開始打發時間,可今天不知怎麽的,游戲總是輸,沒玩多久就沒了興致。百無聊賴的蕭銘開始打量起安陽的畫室——屋子裏的擺設依舊是随意中透着錯落有致,他撿起安陽散落在地上的畫,她的畫很有靈氣,不過蕭銘這個外行人看不懂門道,只覺得看起來很舒服。
看完地上所有的畫,蕭銘又把主意打到了被白布遮住的那一幅上——安陽花費了那麽多精力畫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畫呢?就看一看,也沒有什麽關系吧?
鬼使神差地,蕭銘又一次靠近了那幅讓他感覺怪異的畫,再一次地輕輕揭開了畫上的白布……
跟散落在地上的不同,那是一幅黑色基調的畫,并沒有給人舒服的感覺,反而是沉重的壓抑感。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黑色,畫的是一個類似報告廳的地方,用白色畫出了空無一人的觀衆席,白色的桌椅,白色的舞臺,以及舞臺中央懸挂着的白色人偶,畫中的紅色用得很少,僅僅只描繪了人偶腳下的那攤鮮血。
蕭銘心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奇怪的想法——紅色用得那麽少,白布上為什麽還會沾染上那麽多紅顏料?
蕭銘突然感到一絲恐懼,他擡頭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畫,以及畫中精致逼真的人偶,就好像——下一秒人偶就會活過來一樣!他被這個想法吓了一跳,正想嘲笑自己腦洞太大,卻猛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安陽的畫室了。
——這是哪裏?
此時的他正站在觀衆席上,他環顧四圍,最終将目光定格在舞臺上,精致華美的白色舞臺上,赫然挂着畫中的精致人偶。他腦子裏突然想起來楚淩口中的噩夢——人偶真的會活過來麽?
仿佛噩夢成真,很快他就聽見了人偶的叫喊聲,凄厲的女聲不停喊着“救命”,伴随着人偶劇烈的掙紮,就好像馬上要被勒死一般地垂死掙紮!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直到“嘣”的一聲響起,人偶掙紮着落了地,踏着“吧嗒吧嗒”的步子,朝他走來。
——快逃!!
被聲音驚醒的蕭銘猛地往外跑,門外是漆黑的長廊,他來不及猶豫就沖了出去。長廊很長,就像是根本沒有盡頭一般,他跑啊跑跑啊跑,身後“吧嗒”的腳步聲卻始終如影随形。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知跑了多久,他終于看見了光,透出白光的出口亮得刺眼,他卻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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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之中,安陽随手撿起了蕭銘掉落的手機,手機一直在她手中振動,屏幕上跳動着“楚淩”兩個字。她握着手機,悠然地下了樓。
離開美術樓的時候,她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随之響起了各種呼喊與尖叫——蕭銘墜樓了。
這時,她看見一個氣喘籲籲的男生出現在樓前,愣愣地望着出事的方向,驚慌的人群從他身邊經過,時不時沖撞到他。
突然壞心地想要看他震驚的表情,她接通了電話,笑意盈盈:“我是柳天瑾,請問你找誰?”
下一秒,她成功地看見男生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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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飯點之後,面館的客人漸漸少了下來,丹青見陸陸續續的客人她一個人就能應付,便打發忙碌了一下午的林遲去休息。後者也不推托,拖個小板凳直奔後院陪樓祈看夕陽去了。
樓祈靜靜地坐在院心裏,夕陽将他的輪廓細細勾勒,鍍上了柔和的金邊,特別是纖長的睫毛,被陽光染成金色,極其賞心悅目。這讓身邊的小花癡心甘情願地什麽都不做,就那麽靜靜地注視着他的側臉。
看完傍晚的幼兒節目,雲寶踢踏着自己的小熊拖鞋,從二樓跑下來。他先跑過來親了林遲一口,然後踢掉拖鞋爬上樓祈的躺椅,将自己整個埋進父親的懷抱裏。
對于孩子來說,父親是幼年時期最偉大的存在,承載着他所有的期望和憧憬。雲寶也一樣,雖然一開始就跟林遲生活在一起,但這個本質上更像是“母親”的爹爹,滿足不了孩子的憧憬。
樓祈用手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幫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任由他在懷中撲騰,幾下就将樓祈原本整齊妥帖的襯衫弄得亂七八糟,露出腰際一小片肌膚……這下可便宜了在一旁花癡的林遲。
林遲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親子互動,對雲寶羨慕不已——啊!真好!我也想摸一把!好想跟雲寶一樣埋進他懷裏……
突然,樓祈抱住雲寶一下子翻坐起來,皺眉望向S大的方向。
沉浸于自己幻想之中的林遲一下子被驚醒,接過樓祈遞過來的雲寶,林遲好奇地問:“怎麽了?”
“還不知道,你今晚別出門。”樓祈囑咐了一句,便匆匆離開了。
他走之後不久,救護車呼嘯着進了學校,警車緊随其後。林遲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記起樓祈的囑咐,只好強忍住想探看的心。
入夜時,沈靖寒突然來訪。樓祈雖然在面館設了結界,但他設得漫不經心,結界只能防止一些低等鬼怪的滋擾,像沈靖寒這樣強大又不抱惡意的,自然輕而易舉就進了面館。
不同于小哥跟丹青的如臨大敵,見到沈靖寒,林遲最糾結的就是用什麽态度面對這個男人——沈靖寒是陪伴了他六年的“父親”,也是淮音最恨的人。
“……沈先生,有什麽事嗎?”林遲糾結了半天,還是出聲招呼了男人。
“真傷人,小遲之前都叫我爸爸的。”
“……”林遲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妥協地叫這聲爸爸,所以幹脆選擇了沉默。所幸沈靖寒也沒有在意,他将手裏的食盒遞給林遲:“我記得你很喜歡這家的糕點。”
林遲猶豫了一下,沒去接。
沈靖寒輕嘆一口氣:“哎,看我,老婆沒追回來,兒子也不搭理我了。”林遲見不得這個男人露出落寞的表情,連忙接過了東西。
之前在夢魇之境裏,沈靖寒就喜歡給他投喂各種好吃的,想到這兒,林遲心情有些複雜。
見他将東西接過去,沈靖寒舒展了眉頭,随手拉了張凳子坐下:“兒子,爸爸給你換個學校吧,你看看你們學校最近這怨氣沖天的樣子。我成天追着你爹爹四處跑,也顧不上你。”
林遲搖了搖頭,拒絕了沈靖寒的提議。好在沈靖寒面對自己妻兒向來好脾氣,見林遲不願意轉學,他就往林遲脖子上挂了個玉墜,以防萬一還做了點小手腳讓林遲取不下來。
“既然不肯換學校,那就好好戴着這個玉墜。爸爸我精挑細選的,保平安!”雖然林遲不肯叫人,但沈靖寒狡詐得很,你不肯叫,那我就自稱,言語間占盡了林遲的便宜。
沒過多久沈靖寒就離開了,他最近忙着追回淮音,要不是S大這邊怨氣沖天,他怕林遲受傷,才沒空來這一趟。
急匆匆趕往淮音身邊的沈先生心想:玉墜也不保險,萬一出了什麽事,他媳婦不得哭紅眼啊!還是囑咐胡秘書派人來保護小遲好了,追媳婦的男人真心傷不起!
沈靖寒走後,面館恢複了平靜。但直到店鋪關門,樓祈都沒有回來,林遲在屋子裏等着等着,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林遲從來吃早餐的學生口中,得知了昨天學校騷動的原因。
“知道麽,昨天在美術樓跳樓的人是廣播站的蕭銘學長!”一個女生壓低了聲音,跟身旁的夥伴八卦。
“哎!怎麽會?!蕭銘學長不像是會自殺的樣子啊!”聽八卦的女生一臉驚訝,蕭銘活躍在廣播站以及各種學校活動中,在S大算是風雲人物,一下子聽說他跳了樓,很多人都難以置信。
“嗯!不過大家都懷疑蕭銘學長是失足掉下去的,他之前還給室友帶飯,去美術樓也是因為楚淩學長拜托他去找安陽學姐。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跳樓自殺嘛!”
“楚學長心裏肯定不好受!”
負責八卦女生癟癟嘴:“楚學長受了很大的刺激,一直都在怪自己,還說是安陽學姐害死了學長。”
“哎!!真的嗎?”
“但是學校查了美術樓的監控錄像,蕭銘學長跟安陽學姐根本沒有見過面。蕭銘學長從安陽學姐的畫室離開之後,上了頂樓,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突然就跳了下去。他離開之後安陽學姐才回的畫室。所以根本不存在安陽學姐害了蕭銘學長一說啊!”
“安陽學姐怎麽說啊?”
“她說能理解楚淩學長失去了好朋友,一時難以接受,她不會計較楚淩學長的話。”
“安陽學姐人真好。”
“可不是,不過啊,”女生又一次壓低了聲音,“我聽看了監控的老師講,蕭銘學長跳樓的那個樣子,就像是中了邪一樣。”
——中邪?
林遲挑眉,看樓祈對這事的上心程度,大概這位蕭學長,真的是死于鬼靈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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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這事很快就能結束,可誰知從那天起,樓祈就開始早出晚歸,起初林遲表示理解,樓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這沒什麽……但連續四天不到深夜見不到人影之後,林遲坐不住了!
樓祈這幾天有些異常,不僅每天早出晚歸,重要的是回來的時候,他不會摸摸林遲的腦袋了!
當初葉白那件事那麽棘手,樓祈不也只用了一晚上就解決了嗎!為什麽這次要用那麽久!
他每天在門口等着樓祈回來,不就是為了可以讓他摸一摸自己的腦袋嗎!
林遲有些不開心,但是他安慰自己,沒準是事情很棘手。
他又耐着性子等了兩天,誰知這一次,樓祈不僅早出晚歸,連在面館的時候,也大多一個人待在二樓的書房裏不見人。
——以前在我身邊能看書,現在就不能看了?!這幾天早出晚歸其實是被哪裏的小妖精纏住了吧!
越想越不對勁,林遲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樓美人我暗戳戳喜歡了那麽久連小手都還沒牽上,豈能便宜了其他小妖精。
林遲打定主意,明天就悄悄地跟着樓祈,看看他到底幹什麽去了!
随後,他将雲寶扒拉到懷裏,氣鼓鼓地睡了。
這天,樓祈又是晚歸,林遲睡着了好久之後,他才回來。腳步輕巧地進了林遲的房間,看小東西氣鼓鼓地抱着兒子睡着了,他有些無奈地笑了。
——又做什麽不好的夢了嗎?在夢裏都能氣成這樣。
他伸手想要摸摸林遲柔軟的發,觸碰到林遲之前卻又停了下來。S大這次的怨靈已經殺死了兩個無辜的人,根據大地的法則,他必須解決掉它。但是這個怨靈太狡猾,善于藏匿,自己不出現,反倒是控制着校園裏的游魂幹擾他。
游魂對他沒什麽威脅,但畢竟沾了手,他不想用染了鬼氣的手觸碰林遲……看來,這怨靈是越發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