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總,我們調取了賓館大廳、電梯,一直到走廊的監控錄像……”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坐在長條桌的一側,對着另一側的王之臣說道。

“怎麽樣?”

王之臣畢竟是王之臣,雖然也算是身陷囹圄,居然沒有半點頹廢之色,依然保持着精英的架子。

只是身上拘留所裏松松垮垮的制服,和眼圈下的青色依然出賣了他。

這拘留所的日子,不好過。

被押入警局,之後又轉到拘留所,王之臣始終保持着沉默,直到他的專屬律師呂森到來。

他不知道什麽人給他設了這樣的局,但是他知道不管什麽樣的局都有破綻。

只要肯花錢,這世界上沒有破不了的局,擺不平的事。

“根據閉路電視的顯示,早上十點超過一點,您的秘書凱文和邝淑雲小姐一前一後進入大堂,凱文先生是這間酒店的常客,因此他并沒有登記。随後兩人共同搭成電梯進入了B127房間……十點半的時候,您就出現在了酒店的大堂裏。十點三十二分也進入了B127房。從頭至尾,只有您一個人。至少從監控裏觀察,并沒有人斜坡你們。”

呂森低沉地說道。

“公司那邊的監控怎麽說?”

王之臣閉上眼,身子往後靠到堅硬的座椅上。因為不習慣這種低劣冰冷的座椅,皺了一下眉頭,複又靠到桌邊。

“由于您所在的‘臣城大廈’的二十一樓是特別監管區,您的私人辦公室裏是沒有監控探頭的。我們目前掌握到的是從您到達地下車庫,然後開車駛出的那一段錄像——很可惜,從頭到尾都只有您一個人而已。之後的便是您進入大堂的錄像片段了。”

“怎麽可能,我從頭到尾一點記憶都沒有……”

王之臣暗罵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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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呢,他那邊怎麽說?”

“根據他那邊的說法,他今天約了邝淑雲小姐在咖啡店見面。之後他因為有事報告給您所以提前離開。但是在走出咖啡店之後就失去了知覺,再醒過來就是……”

呂森苦笑。

當律師這麽多年,這麽匪夷所思的案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邝淑雲那邊呢……”

王之臣雙眉緊鎖,遲疑了半刻問道。

“她?她已經被保釋了,一會兒估計就能離開了。”

呂森搖搖頭。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王之臣警覺地皺起眉頭,低聲問道。

這個女人他從未接觸過,所有出面的工作都是由凱文進行。

就是因為她信誓旦旦的爆料,自己才會在倉促之下安排相熟的記者前往《歸途》的首映式,當場給穆遠修的難堪。

只是之後事情的發展過于出乎自己的意料。

穆遠修沒有被拉下水,卻意外地讓崔景梵成為了焦點人物。

簡直就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反正對他來說,只要能夠打擊“修梵”工作室,穆遠修、崔景梵,甚至華牧之,無論是誰都可以。

況且比起穆遠修,崔景梵才是“修梵”的根基所在,能夠将他徹底擊垮,才算是斬草除根。

只是之後輿論的轉向卻超出他的控制。

什麽“未婚妻”,什麽“冰釋前嫌”都不在他此前收到的情報之內。

為此今天凱文才會約那個女人見面。

這麽說來,這個叫做邝淑雲的女人很不簡單。

爆假料在先,陷害自己在後……

王之臣皺起精心修剪的眉。

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實在是讓他無法接受。

“很遺憾地告訴您,我并不認為她會是那個做局的人。首先,就算她有辦法控制凱文,卻沒有辦法使您在上班的時間離開辦公室,來到賓館。其次……”

呂森長嘆一口氣。

“她被保釋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父母出具了精神衛生中心開具的證明。”

“什麽證明?”

王之臣愕然。

“邝淑雲小姐罹患中度的精神分裂症已經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她的病情時好時壞,出院入院多次。有病歷和醫護人員作證。她不能完全負起刑事和民事責任,所以已經被保釋離開了。”

“你是說,她是個瘋子?”

王之臣聽了,怒極反笑,“你是說我這段時間來,被一個瘋子耍了?”

“專業地說,是具有一定程度的‘精神衛生疾病’。”

呂森職業性地糾正道。

“我王之臣居然被一個瘋子耍了,哈……瘋子……”

王之臣明顯已經達到了盛怒的狀态。

“查!給我去查!”

他猛地站起,雙手撐在桌面上,“是誰在背後主導了這一切,利用一個瘋子來耍弄我,還把我搞到這種境地!去查!”

※※※

拘留所外,大批的記者在外候命。

今天一早,“臣城”老總王之臣、其秘書趙凱文,還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一起在本市着名五星級賓館被警察帶走的事件已經鬧的街知巷聞。

由于“臣城”在本市商界頗有名望,因此不只是娛樂記者,連社會版記者和經濟類新聞記者都傾巢出動,圍堵在拘留所門口,就等着得到警方,或者是王之臣的律師那邊傳來的第一手資料。

這種架勢,比起幾個月前的崔景梵違章酒駕事件,和高凡、楊雲逸等人的吸毒事件,完全不遑多讓,甚至更勝一籌。

穆遠修坐在拘留所三條街開外,馬路斜對面的一間小小的咖啡屋裏,端起咖啡,一邊聞着濃郁誘人的香味,一邊悠閑地看着遠方熱鬧的場景。

三條街,千米的距離。對于一般人來說,自然是什麽都看不到,聽不到。對于他來說,就和發生在眼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王之臣,機關算盡太聰明,反害了卿卿性命的感覺,舒服麽?

穆遠修勾起一抹笑容。

“遠修,今天來咖啡館,是說明我們已經進行到‘約會’的階段了麽?”

坐在他對面的裏歐,羞澀地端起面前的咖啡,紅着臉抿了一口。

難得吳開顏不在家,聽說是要參加什麽“S市萬人相親大會”去了。對于這種流行在東方世界的擇偶活動,裏歐非常的感興趣,表示了想要尾随參觀的意願。

但是在接到了穆遠修“要不要出去喝咖啡?”的邀請後,什麽體驗東方世界風土人情的想法,已經完完全全被他抛到腦後了。

親愛的小姨媽,祝您找到一個乘龍快婿!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從自己搬到了遠修的樓上,成為他的助理,并且通過在山上那一段時間的“同吃同住”,已經大大地拉近了自己和遠修的距離。

但是在電影殺青前幾天,遠修卻驟然疏遠自己。

也許在外人看來并沒有什麽改變,但是作為一個導演,捕捉別人的微表情是他修煉多年的本領。那種下意識的拒絕讓他一度傷心不已——他根本想不出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本以為一切都要重頭開始,沒想到今天卻突然發展到了“約會”的階段。

裏歐臉上還算保持着幾分鎮定,心裏已經樂開了花。

一個形成已久的想法漫到了裏歐的嘴邊。

“那個,遠修……”

放下咖啡杯,穆遠修垂下眼簾,拿起小銀勺,輕輕地敲擊着瓷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對于《歸途》這部電影,你有什麽想法麽?”

裏歐愣了一下。

“什麽?”

“對于之前那部電影,告訴我你的想法。”

穆遠修知道他想什麽。

是的,他是想要疏遠這個番邦鞑子的。

讓人走進心裏,帶給他的從來都是痛苦的回憶。

溫暖的,會變得冰冷,就像他提劍刺入師傅胸膛的那一刻。

美好的,會變得支離破碎,就像他被郝裴風帶的人,逼下懸崖的那一刻。

所以他,不需要溫暖,也不需要美好。

他需要的是價值,利用的價值。

而這個裏歐,還是具有巨大的價值的。

比如說他的錢,比如說他的家族,更比如說……他在電影方面的才華。

武功再高,心再黑,手再毒,在感情方面,教主大人卻是意外的“純情”。

對于這種從來沒有帶給他良好回憶的東西,如果做不到全然的掌握,那麽就要做到全然的抽離。

置身事外,漠不關心,與其說是一種冷漠的回應,還不如說是一種本能的、可憐的自衛。

“那部恐怖片麽……”

畢竟是電影人,裏歐思考了一下,就娓娓道出自己的意見。

“非常東方式的一個靈異故事。我看過你們一本清朝人寫的關于妖怪和鬼魂的書,非常喜歡。我覺得,《歸途》這個故事汲取了古老的中國式的鬼怪故事,又緊緊的和當時的實事相結合。最關鍵的是——最後把他歸結成一個夢,非常讨巧。唔,這又和你們另外一個,講做夢的時候經歷另一個人生的故事很像。”

“你一個外國人,之前連中國話都說不利索,居然還知道《聊齋志異》和《南柯一夢》?那你知道什麽是‘莊生曉夢迷蝴蝶’麽?”

雖然這個裏歐在他面前曾經耍寶無數次,但是這是穆遠修第一回被他逗樂了。

“莊子,大思想家。我知道,我知道。”

裏歐點點頭,“我也經常在想,現在的經歷是不是一個夢。其實我還有另外一條生命,有着另外一段經歷。那邊的我夢醒了,就可以到達另外一個世界,過另外一個人生。”

撥動着銀勺的手一頓,穆遠修擡頭,直直地看着他。

“那麽,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生’呢?你不确定現在的這個世界是真是假,你也不确定能否回到原來的世界,你會怎麽做?”

自從接拍了《歸途》,這個夢中夢的想法進入了穆遠修的腦海。

有時候他也回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睡去,是否表示着可能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端木驚鴻”會醒來。

那邊的他依然是邪教的教主,雖然不再呼風喚雨,卻不用迷惘自己是誰。

這也意味着……他可以親口質問“那個人”,問他為什麽要背叛自己,解開這個讓他每每想起就遍體生寒的心結。

“好吧,雖然對中國文化很有興趣,不過我是個非常典型的美國人。”

裏歐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

“我的回答是——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

穆遠修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是的,既然不知道我會在哪裏醒來,不知道下一個人生會怎樣。那麽不如好好地活在當下,不如好好地把握自己能夠把握的……唔,說到底,我們美國人比較現實,沒有你們東方人那種百轉千回的細膩吧。”

“活在當下……”

裏歐不知道自己這簡單的四個字給穆遠修産生了怎樣的沖擊,猶自不停地說着。

“其實遠修,有一件事情我在電影殺青後就想跟你提了……”

舔了舔嘴唇,裏歐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

“遠修,我想帶你一起去美國,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123言情,。。。你吞我評論。

咬牙

本來就沒幾個還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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