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美國洛杉矶華人街
逼厭狹窄的街道裏,一只貓咪從散發着異味的垃圾箱上跳了下來,剛落地就發出一陣尖厲的叫聲。
“幹你老母!”
一個男子叫罵着跳了起來,被踩着尾巴的貓咪快速地竄進了旁邊的巷子裏。
“幹!”
喝的滿身酒氣的男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接着仰起頭,将酒瓶裏所剩無幾的黃湯一口氣倒進了喉嚨裏。
“媽的,又沒了!”
扔掉空酒瓶,男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
“陳鵬?”
一個聲音從男子身後傳來。
“誰啊?誰叫我”
男子眯醉眼茫然地回過頭。
下一刻,他只見到一道寒光從眼前劃過。
“你……”
男子的手撫上自己的喉嚨。
血從指縫間奔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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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會了……”
一陣夜風吹過,月光從層層的烏雲後露了出來。
一張清俊的臉孔出現在了黑暗之中。
青年男子低下頭,對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笑道。
“不好意思,有人買了你的命。”
※※※
街邊漢堡店外
“他死了麽?”
一個大約七八歲,身後背着的男孩子站在麥當勞叔叔的塑像邊,擡頭對着一個男人問道。
男孩子的臉上有着明顯的五指印,嘴角的淤血還沒有劃開。十二月的天氣穿的卻非常單薄,一雙細胳膊露在獵獵的寒風中,上頭一片青紫。
“死了,今天你回家看新聞吧。”
帶着棒球帽的男子坐在他的身邊的長椅上,邊劃着手機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美國一天要死多少人,他有什麽資格上電視?”
男孩子露出了一抹和他年紀不符的冷笑。
“過兩天他不回來問我媽要錢,就說明他真的死了。”
“信不信随你。”
男子擡起頭,露出被棒球帽遮蔽的臉孔。
一張清俊的臉孔,白白淨淨的,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還帶着稍許的稚氣。
“不過我的報酬你要給我。”
男孩子看了他一會兒,轉過身子,走進漢堡店裏。
不一會兒他走了出來,手裏拿了一杯汽水。
“吶,說好的。”
男孩子将汽水遞到男子面前。
“殺我爸爸的報酬。”
棒球帽男子微笑着接過,起身摸了摸他的腦袋。
“下次有生意介紹給我哦。”
說着,男子踏着輕松的步伐消失在了夜晚忙碌的車流中。
男孩子閉着倔強的嘴,看着男子消失的方向。
雙手握着書包的肩帶,男孩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正要往身邊的小巷子裏走去。
“明仔!不得了啦!”
一個婆婆從一旁的街道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明仔,你爸爸出事了,快跟婆婆回家去!”
婆婆朝着男孩子不停地揮手,焦急地大聲喊道。
被叫做明仔的男孩子緩緩回頭。
一抹笑容,從他破裂的嘴角邊綻放開來。
※※※
“這世界上所有人的命都是可以用價格來衡量的。”
一個帶着棒球帽的男子走進一間咖啡廳,在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前坐下。
“有的人的命可以價值百萬,有的人命就只值一瓶汽水。”
他将手中的汽水放在桌子上。
被高級桌布鋪着的咖啡桌上,頓時滲出一圈水印。
“我‘鑽石’在這一行做了十年,有口皆碑,從來都是童叟無欺。花錢買命的是你,但是定價的人——只能是我!”
雙手交疊,下巴微微擡起,男子在棒球帽下的眼睛黑亮無比。
“那麽,下面就讓我來判斷一下,你要的這條人命——值多少錢吧?”
“好!”
大胡子彭導望着監控器,平靜地說道。
“下個場景準備!在起風前争取拍完下個鏡頭。”
副導演擡頭看了一下天空,立即要求各部門為下一個鏡頭做好準備,從場務、道具到爆破師一個個都忙活起來。
整個現場顯得有條不紊。
緊湊、高效,不多說一句廢話,這就是彭導團隊的标志。
彭導拍戲同樣的鏡頭從來不超過三遍,三遍之後若還是過不了,那麽就請演員直接走人。
不是沒有演員仗着背後有人撐腰,試圖挑戰過他的權威,但是這位據說有着黑道背景的導演至今從未在所謂的圈內勢力交鋒裏輸過。
他有背影,有勢力,更有實力。
從90年代初開始拍攝動作片,彭導在業內有着“暴力大師”的稱號。
他的人就像是他的電影一樣,充滿了機械美感和拳拳到肉的暴力血腥,讓人在趕到刺骨冰冷的同時,心中的熱血卻也随着那血肉橫飛、槍林彈雨的鏡頭一起起伏。
無數的獎杯和累積近乎天價的票房證明了這一切。
只是回歸之後,香港槍戰片市場逐漸沒落,彭導掌鏡的暴力電影從一年三四部,下降到了如今三、四年能出一部就算是不錯的境地。
他也不得不轉行拍起了紀錄片,帶着這群都是大老爺們的團隊從子彈橫飛的現場,轉戰到森林大漠裏。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這次崔景梵和那位香港武打一哥聯手邀請自己再度出山,合拍電影的時候,他是非常激動的。
只是這種激動沒有持續太久,就随着大哥兒子涉毒的消息被公布後就煙消雲散了。
資金沒了,主角沒了,能夠在六十歲的時候拍完人生最後一部槍戰片的夢也沒了。
就在他頹然地想要就此金盆洗手的時候,卻有一個美國人找上了他。
全新的《鑽石之城》 的劇本,更多的資金,美國的後期團隊,跨越大西洋的取景,只是主角要指定一個人,一個曾經被崔景梵推薦過,但是當時名不見經傳,所以他也沒有怎麽放在心上的演員——
彭導看着那個場邊低頭翻閱着劇本的男子。
男子依然帶着戲裏的棒球帽,一手接過助理送上的咖啡,然後擡頭笑了笑。
他身邊的助理見他笑了,也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足以驅趕這冬日的寒冷。
彭導嘆了口氣。
那個在他身邊忙進忙出的助理在美國的電影界可是赫赫有名的“亞特蘭斯蒂”的二公子,也是找到自己的那個老外,裏歐·奧斯卡·布蘭德……
好吧,不得不承認,這個叫做“穆遠修”的演員,不但背景是驚人,實力同樣也不容小觑。
他不管他是不是只有一年的演戲經歷,也不管他是什麽國內知名電影獎的新人得主,他只知道一件事——這個才三十歲的男子,是他當導演這麽多年來,見過最有“血腥味”的“殺手”。
剛才在監視器的後面,他看着鏡頭。
月光照在男人素白的臉頰上,然後他緩緩擡起頭。
一雙毫無感情,就像是無機質玻璃一樣的眼睛出現在鏡頭後面。
但是那雙眼睛裏又分明帶着笑意。
那是在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雙手沾滿了多少鮮血之後才會有的笑意——那不是尋常殺手的笑容,而是一個“審判者”才會擁有的笑容。
只這麽一個鏡頭,他就知道,“鑽石”這個角色,非穆遠修莫屬!
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看到這個穆遠修的簡歷,上頭将他這幾個月寥寥無幾的拍攝經驗寫的清清楚楚,彭導幾乎認為鏡頭前的這個年輕男子是個有着數十年從業經驗的老戲骨。
又或者,他真的是一個曾經掌握別人生死,也将別人的生命踩在腳下的人……
“新的劇本不錯,比原來的有張力太多了。”
穆遠修一邊用彩色筆在劇本上劃着重點,一邊說道。
這個導演的工作方式很得他的喜歡,連帶着穆遠修對自己的要求也提高了起來。
如果說彭導演對演員的要求是三遍必過的話,那麽他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做到一條即過——因為他身邊的崔景梵,不管是之前和他合拍的電影也好,在業內的口碑也好,除非合作的演員出問題,崔景梵從來都是實打實的“崔一條” 。
“原來的劇情太過單一,只注重動作戲和爆破的效果。新版的劇情更豐富些。”
“原來的劇本就是為那位香港一哥的兒子量身定做的。”
崔景梵坐在他身邊,接受化妝師最後的定妝。
“你也知道,一來那位小太子的演技有限,本來就走不了劇情。二來麽,那位大哥本來自己走的也是以動作為主的路線,劇本只要流暢中帶着稍許幽默感就行。”
“遠修,這劇本是我改的,很不錯吧”
裏歐站在穆遠修的身邊,綠色的眼珠亮晶晶地看着他。
“不錯,還算有兩把刷子。”
穆遠修不吝贊美地誇道。
“嘻嘻,我只想給你最好的……”
裏歐紅着臉撓了撓頭。
為了這個劇本,他可是發憤圖強了好一陣。
這個劇本是之前穆遠修在山裏拍攝《歸途》的期間完稿的。
裏歐在照顧穆遠修生活之餘,在基本電力都不怎麽有保證的情況下,他堅持着在有限的空閑時間裏,一個字一個字在紙質的筆記本上修改劇本。終于在歸途拍攝完畢之後将稿子交給了丹尼爾,由他負責找人将其翻譯成中文寄給彭導,然後再交給公司做進一步的總策劃。
他之前不是沒有參與過電影的創作和拍攝,但是像如此親力親為,嘔心瀝血的,卻真的是頭一回。
公司裏的人只當他是一心要開拓亞洲市場,但是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這個讓他決定付出一生的男人。
“這個場景是什麽意思?”
穆遠修聽他自誇,笑了一聲,指了指劇本。
裏歐忙不疊地彎□子為他解釋起來。
崔景梵看着身邊的兩人,看着他們那麽自然地互動着,微笑着,有默契地點點頭,有時會心地一笑。
看來,這個“穆遠修”也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啊。
他擡起頭,看着洛杉矶天空上的星光。
自己的“穆遠修”走了,這個“穆遠修”也有了歸宿,
那麽,自己的幸福又在哪裏呢?
或者說,像他這樣的人,注定要孤寂一生了麽?
※※※
一片狼藉的辦公室裏,文件夾和紙片散落一地。
看着面前的法院傳票和另一邊董事會的裁撤決議書并列排着,王之臣雙手握拳,面目猙獰。
行賄,受賄,擾亂市場,控制股價,一條條的罪狀累積起來估計可以将牢底坐穿。
經營不良,有損公司形象,限時離職,他一手打造起的娛樂帝國,那些只會跟着他吃紅利的所謂股東們居然在這個時候抛棄他!!
“王總,調查出來了。”
凱文從門外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在小艾姐的老公出事後,小艾就将威遠的部分股份給了穆遠修。威遠近期的一系列重大決策和投資都和穆遠修脫離不了關系。至于這次向政府部門舉報我們……也是穆遠修在去美國拍戲之前一手策劃的。公司這段時間股價大跌,威遠集團趁亂吸入,已經掌握了我們公司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股票了……恐怕這次對你的罷免也……”
“穆遠修,我要你不得好死!”
王之臣将傳票和裁撤書猛地向上一扔。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那個男人——穆!遠!修!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要進入倒計時階段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