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2
接下來的幾天, 一行人在北海道舒舒服服地玩了個痛快，而後回去時順道又去了趟東京考察那邊的分部産業，等到他們終于回到橫濱時, 甚至還有點留戀不舍。
躺在沙發上玩着游戲的林太郎很明顯還沒有從休假的倦怠期中回歸，他的雙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超大液晶顯示屏上的角色，十指在外連鍵盤上噼裏啪啦地敲擊着。
“茉莉快點奶我一口！沒藍了啊啊啊啊！”
“速度太快我跟不上了……林太郎快救我我被盯上了救命啊！”
“茉莉撐住啊啊啊快點奶我一口沒有你我打不贏boss的啊！……”
在艱難的‘戰鬥’之中，boss終于不甘心地發出臨死的怒吼, 轟然倒下，爆出了碩大的寶箱和一地金幣。林太郎歡呼一聲，連忙操控着角色撲過去。
“茉莉醬，這下可以給你換一根新的法杖啦。”林太郎咬着巧克力棒美滋滋地盤算着, “還可以再換個防禦的盔甲, 成就獎勵也到手啦。”
“哼，都怪林太郎笨手笨腳的, 足足打了一個多小時才通過。”茉莉表現得很嫌棄的模樣, 實際上早就期待起了自己的角色換上新的裝備的模樣。
“好想永遠這麽玩下去啊……”林太郎将游戲存好檔, 撲在沙發上翻來滾去，宛如一只不願意起身的賴床的小狐貍，“工作啊政客啊亂七八糟的家夥為什麽要我這個未成年來應付嘛。”
茉莉蹬蹬地踩着小皮鞋跑到辦公桌旁，将什麽的文件全部抱了過來，啪地重重放在桌子上：“不要偷懶！這些全部都要今天完成！”
“才不要呢這麽多我會死掉的！茉莉醬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地對待我！”林太郎抱着長條的抱枕死都不肯從沙發上挪動一步，“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文件啊那些文職人員難道是廢物嘛！”
“想什麽呢，都是必須要‘首領’過目的報告和計劃書。”茉莉将一份文件啪地拍到林太郎的腦袋上, “林太郎從美國那邊的大公司請過來的顧問團可是勤奮得很, 合資計劃書都出來了, 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等他們把計劃書發回公司就可以簽合同了。”
“再說了, 林太郎不是把陪着顧問團的工作交給下屬了嗎, 少了那麽多工作的林太郎就不要耍性子啊！”
“茉莉醬！我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林太郎一骨碌翻身坐起來，雙手握着小姑娘奶油般絲滑的小手，紫色的眼睛裏滿是信任，“既然茉莉醬也是我的一部分，那麽茉莉醬完全可以代替我……”
“我拒絕！”茉莉踹了少年的膝蓋一腳，在少年吃痛地松開手時後退了幾步，拍了拍裙擺上的褶皺，“這都是林太郎自找的，自己的事自己做。”
“如果是楠雄的話肯定也會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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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說什麽的林太郎立刻閉上了嘴，拿出鋼筆開始處理這些文件，只是時不時用一種幽怨的目光看向悠閑自得地用馬卡龍擺着寶塔的小姑娘。但茉莉身為林太郎的感性部分，對‘自己’的了解可以說沒有人能比得過她了。
“快點寫！誰讓林太郎貪玩把兩天的休假硬生生延長了時間的。”茉莉輕哼一聲，“等下芥川君不是被你叫過來了嗎，到時候林太郎還像一條鹹魚的話可就暴露了哦。”
“但真的太多了嘛……而且茉莉醬還不允許我喝咖啡……”林太郎小聲争辯道，被小姑娘一瞪後立刻閉口。
芥川龍之介踏入位于最頂端的首領辦公室時，并沒有看見首領，而坐在沙發上一只手握着鋼筆另一只手看着報告的少年擡起眼，看見芥川那緊繃又僵硬的身姿後，他放下鋼筆，神情自若地端起桌面上的紅茶。
“坐下吧，芥川君。”
“少主。”
芥川龍之介鞠躬，而後用一種僵硬而顯得有幾分猙獰的表情緩慢地坐在了少年的對面。被醫治好後又被關了幾天禁閉，可他身上那股凝重而肅殺的黑暗氣息卻并未消退半分，反而如同即将爆發的火山，隐藏在外衣下擺的陰影之中蠢蠢欲動。
“你的處分和懲罰，都由父親交于我來處理。”林太郎抿了一口紅茶，低沉絲滑的嗓音和他這幅少年的外表極不符合，卻又分外融洽，“在這之前，我已經找過了你的部下，樋口一葉。”
“芥川君，你知道為什麽你要受到處罰嗎？”
盡管這句話十分溫和，但芥川龍之介并不會忘記那時從少年身上感受到的，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下的冰冷寒意。貧民窟生活印刻在他骨子裏的并非只有固執，還有那敏銳的，野性般的對危險的直覺。
“在下……讓貨船沉沒，沒能抓住人虎……”
“貨船沉沒，卡雨爾走私公司因此産生的報複，還有你的醫療費，我已經讓財務部把你三個月的工資扣掉了。”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芥川君，為何，你要在我明确下達命令的情況下還要擅自對人虎動手？”林太郎加重了語調，那一瞬間變得極為冷漠的眼瞳凝視着面前握着拳頭一臉倔強的少年，他并不為少年的表情而動容，仿佛只是在注視着一個物體，而并非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你是對我的命令有什麽不滿嗎，芥川君？”
“在下只是不想讓人虎逃走，人虎……”
“芥川君，我想，你應該明白，在工作中是不可帶入私人恩怨的。這一點，你的教導者沒有告訴過你嗎？”林太郎慢條斯理地又抿了一口紅茶，“你似乎對太宰治太過執着了呢，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吶，芥川君，對一個已經叛出組織并加入了敵對組織的男人如此執着，甚至為此擅自行動。”
芥川龍之介猛地擡起頭，而後他就聽見少年悠悠的嗓音響起。
“父親很擔心，芥川君會不會有一天跟着太宰治跑了呢？”
“在下不會背叛首領，也不會背叛組織！”
“芥川君，表決心的話很有用，但口頭上和行為不一致可不行吶。”
他微笑着放下茶杯：“不過，目前為止，芥川君還是值得信任的。經過我和父親的讨論決定，有一個任務需要芥川君去完成。”
“什麽任務？”
芥川龍之介下意識地皺起眉，本來他都做好接受處罰的打算了，尤其是在聽到面前的少年說了那麽一長段話的情況下。而後，他就看見少年從那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個信封，推到他的桌子上。
“這是父親特意和橫濱國立大學的校長要來的特別入學許可證，芥川君，恭喜你，你已經是一名大一的社會學專業的學生了。”
少年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但那句話對于芥川來說宛若晴天霹靂，他捏着那信封，原本就顯得兇惡的表情更加可怕了：“在下，不需要上學。在下只需要武力……”
“如果只需要沒有腦子的武夫，為什麽我不去找個機器人來呢。”林太郎收斂起唇邊的笑容，面無表情地敲了敲瓷杯的邊沿，“你是想要違抗父親的命令嗎，芥川 君。”
“在下不敢！”芥川龍之介咬着牙說，“但在下……”
“芥川君，父親的要求是必須以正常學生的身份得到本科畢業證，不可用任何威脅等非正常手段。”林太郎眯了眯眼，“最近我們和大學的合作很多呢，我會時不時去問老師關于芥川君的學習情況的哦。”
“還有，人虎的事情已經與我們無關了，不要擅自與其接觸。”林太郎說，“這也是命令。”
“還是說，芥川君，你對父親的命令，有什麽異議嗎？”他居高臨下地凝視着面前的少年，茉莉站在他的身旁，一貫甜蜜的紫葡萄般的眼瞳此刻卻消退了所有的情緒，無機質般地盯着少年的脖頸。
“在下……不敢。”芥川咬着牙鞠躬行禮。
“好了，你可以走了，明天記得去報到。”林太郎随意地揮了揮手，“別挂科哦，畢竟芥川君代表着組織的面子呢。”
他注視着芥川龍之介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出辦公室。
“終于送走了。”林太郎揉了揉太陽穴，端起紅茶一飲而盡。
“林太郎就沒想過芥川君真的讀不進去嗎？”
“反正學費從芥川君工資裏扣。”林太郎表示他怎麽可能當冤大頭，“我讨厭不受控。”
“林太郎好任性。”茉莉晃悠着雙腿。
“他那麽有精力增加多餘的工作，肯定是太閑了。”林太郎表示死腦筋的都是學的太少了才有閑情給他增加負支出，“芥川君肯定能體會到什麽叫做讀書的‘樂趣’的。”
“真的不是因為公報私仇嘛林太郎。”茉莉斜着眼盯着他，“你明明就是在記恨芥川君害得你不得不東跑西跑的仇吧。”
“我又不是神。”林太郎眨了眨眼，“會産生各種各樣的情緒的才是人類啊。”
“林太郎就是小肚雞腸。”
“親愛的茉莉醬，這就是人類啊。”
但林太郎并沒有想到，在解決了固執的部下之後，滿懷欣喜地等着他賺錢計劃完成之時，卻還是有腦子不清楚的家夥打斷了他的計劃。
“建築消失，包括顧問團……産業遭到襲擊……我知道了，立刻把事情經過報告發給我……總負責人立刻和合作方公司進行溝通，涉及人員讓財政部給家屬發安撫金……”
林太郎放下電話，他從椅子上站起身，緩步走到碩大的玻璃窗前，注視着大片的陽光籠罩之下的城市建築群。
“林太郎。”茉莉來到他身邊，輕聲呼喚道。
“武裝偵探社拒絕了組合的條件，所以他們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就是為了如同那無腦子的角鬥士展露滑稽可笑的，愚蠢的肌肉。”
“但很可惜，他們面對的不是發狂的公牛。”
林太郎的聲音非常平靜。
平靜地仿佛一潭吞噬一切的陰郁沼澤。
“林太郎打算改變計劃，對組合宣戰嗎？”茉莉問道，她仰起頭，注視着她的操控者那張俊秀的側臉，“讓中也去殺了他們？”
“不，親愛的茉莉醬。我說過，暴力是最低等的手段。”
林太郎轉過身，紫紅色的眼瞳深處，一片晦澀的陰影扭曲着從虛妄的冰雪探出頭，生出猩紅的玻璃花。
“我不會那麽便宜他們的。”他的唇角一點點地上揚，露出的笑容比浮世繪還要更加豔麗，宛若染着毒汁的色彩斑斓的毒蛇，蛇尾之下埋葬着慘白骸骨，“親愛的茉莉醬，我最喜歡那種傲慢自大的敵人了。”
“我會讓他們身敗名裂。”
他的眼瞳映着鮮血淋漓的霞光。
“我會讓他們無法待在橫濱，待在日本，甚至待在美國。”
少年用對待情人般輕柔華美的語氣輕喃。
“瘋子和人類是無法共存的，只能和肮髒的臭蟲為伍。”
他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燦爛得讓身為他半身的茉莉都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那血色的瘋狂底色在少年的眼中大片地鋪陳開來，如同被打碎了美夢的幻境，露出真實的，陰郁而扭曲的黑暗內裏。
“我會讓他們明白，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無處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