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關于前世今生 (1)

領了證之後, 江湛第一時間就催她搬去莊園裏住。

東姝想着既然都是合法夫妻了, 那自然住在一起才像一個家,所以就任由江湛火速地把她的東西都搬去了莊園裏。

然後,縱着江湛盡情地過了一段沒羞沒躁的生活之後,東姝就受不了躲進書房了。

晚上沒在被窩裏找到媳婦的江湛尋來, 發現她居然在認認真真地自學初中課程。

“你這是……”江湛撩起她伏案學習的書本看了看, “在自學?”

“嗯。”東姝把書壓下繼續專心,“你先睡吧, 我晚些再去。”

江湛卻繞過書桌把她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再讓她坐在他懷裏, 憐愛地親了親她,“是不是想上學?”

他知道她以前幾乎沒有上過學, 也知道她以前做生意吃過多少沒文化的虧,所以看着她默默努力就特別心疼。

東姝思考了一瞬,“我這麽大年齡了, 再去上小學初中不太合适吧?我就是想多學點知識,争取不當文盲。”

當初她一來這個世界,就從原主的記憶裏深刻地了解到沒文化做生意會有多辛苦、多吃虧。可原主沒正兒八經地上過兩年學,導致她對這裏的知識體系幾乎一無所知。

所以她就去書店想買一套小學教材從頭開始,自己慢慢學。

然後因為對路線的不熟悉,誤入了市中心最大的圖書館, 被那浩瀚無邊的各類知識書本給驚呆了!

她所處的那個世界那個時空, 書籍是很珍貴很稀有的存在,能有一兩本書籍都算是有底蘊的人家。

可在這裏,那麽多書, 有天文地理、自然萬物、風土人情、巧工科技……等等、等等,簡直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有!

而且她還打聽到只要是市民都可辦借閱卡随便看、随便學……那這裏的人豈不是想知道什麽就能知道?學識都那麽高嗎?

然後賣早餐的時候, 東姝也會有意無意地跟學生打聽他們的學習內容,得知他們從語言歷史到地裏政治、到數學物理、到生物化學等等,他們居然什麽都要學!什麽都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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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豈不是那些才十七八歲的高中生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富五車、通曉古今?更何況,高中之後還有大學、碩士、博士……

東姝當即暗悄悄地驚呆了,佩服到五體投地!

系統可沒跟她說過,現代人都這麽博學多才啊!她一個學識少、見聞短,只學過一些琴棋書畫女戒女則的古人夾在其中有點瑟瑟發抖。

所以不管多忙,她每天都要抽點時間來自學知識。最起碼要學到這世上的整體文化水平以上,以免被時代抛棄。至少不能別人說話,她聽都聽不懂。

這過去的三年多裏,她就把小學的知識給自學完了,現在正在自學初一的課程。

江湛首先贊同且欣賞她這種想法,“你這想法挺好。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其實想要讀書,什麽年齡都不算晚。你只要有那個心,可以自學參加成人高考,以後有機會去大學深造。”

“可以嗎?!”東姝有些驚喜,“我錯過了讀書的年齡還能高考去上大學?!”

江湛含笑點頭,“當然可以!不管什麽年齡,知識從不攔人。”

“可上大學之前所有的知識都要自學嗎?”自學那些天文地理、物理化學她從來沒接觸過的領域知識,東姝有點沒自信,“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江湛看她那樣子心生憐愛地親了親她,“沒關系,我們可以請名師家教,一對一地精英輔導,絕對讓你比大部分去學校上學的人都學得要好。”

“那咱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東姝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江湛就喜歡她這種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樣子,“明天我就去找好的老師,保證把你教得考上名校!”

東姝赧然地笑了一下,“萬一我天生愚鈍學不好呢?”

江湛不以為然,“只有教不好的老師,哪有學不會的學生?而且我老婆這麽聰慧,哪裏天生愚鈍了?”

東姝被他甜口誇得獎勵般地親了他一下,“學習這種事怎麽好說呢?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萬一我是那其中一個……”

“放心吧。”江湛回了她一個吻,打住她的胡亂擔心,“再不濟,還有我呢,我也可以教你。我雖然學歷不高,就只是本科畢業,但高中以內的基礎知識我應該都可以教。”

東姝眸光發亮地看着他,“原來你學識那麽高,居然是大學士了?!好厲害!”

江湛被她崇拜的目光看得飄飄然又有些心虛,忙摸了摸鼻子否認道,“沒有沒有,現在大學生很普遍的,沒那麽誇張。”

大學生都很普遍嗎?這讓小學生·東姝更備受打擊了,也更迫切地想要學習更多,不然真怕以後的社會沒她的立足之地。

思及此,東姝拿起桌上的課本,“那你快教教我這個是怎麽回事?我怎麽百思不得其解呢?”

所以江湛穿着睡衣興致勃勃地來找媳婦做晚間運動,卻教了媳婦一個晚上的數學。

這也太“滅絕人性”了。

直到好不容易教完一課,江湛趕緊把書本一合,“好了,今天就到這裏,老公再教教你別的。”

“什麽……”東姝還沒疑惑完,就被江湛給按在床上身體力行地領悟了。

尤其是,他在興頭上還特別喜歡哄她喊他阿湛哥哥。

東姝在清醒的時候,是死活都不會喊這個羞恥的稱呼的。

後來次數多了,江湛也發現了這一點,就問她為什麽,還說最初明明是她主動喊起的,他聽得心裏一下子就無比柔軟了,覺得只要她喊一聲阿湛哥哥,他真的是什麽都願意給她。

東姝驚了,問他什麽時候,她怎麽會好端端地喊上輩子小時候對他的稱呼呢!

這種黏糊糊的叫法,年齡尚小的時候叫起來只覺得親近可愛。可現在老大一個人了,還這麽叫那就很油膩了吧?

她上輩子十五歲之後都沒那麽叫過他了。

江湛說是第一次和她一起過年的時候,是她喝了米酒,醉得迷迷糊糊中下意識這麽喊他的,讓他以為她那時就對他心之所許,可把他美得不行。

東姝聞言表情有點一言難盡,看來以後絕對要滴酒不沾了。

江湛見她表情不對,這會已經過了花甲之年的他聊起陳年往事,突然就變得小心眼起來,“該不會、你口中的阿湛哥哥另有其人吧?你是不是把我當什麽人的替身了?你的白月光?”

東姝頓時無語地拿手拍他,“你在瞎胡說什麽?!都一大把年齡了還什麽替身白月光呢!你是不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想找我吵架是吧?”

一見東姝生氣,江湛習慣性地趕緊把老妻抱在懷裏哄,哄好之後還是有點弱弱地、慫慫地懷疑,“那個、真不是我沒事想找你吵架,是我真覺得你口中的阿湛哥哥好像不是我……”

這種感覺越到後面感覺越明顯,所以說到最後,江湛的語氣還委屈巴巴的。

尤其是那委屈的小表情,東姝看得真是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揉了揉他這麽大歲數了依舊帥得掉渣的臉,跟哄小孩子一樣哄着他這個老小孩,“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江湛頓時一副“果然是這樣”的心塞和傷心,喪着老帥臉問,“是不是你和白月光的故事……”

“閉嘴!”東姝沒好氣地掐他臉,“等我把故事講完。”

“好吧。”江湛頓時一副“我老婆要回憶當年和白月光的過往我這個替身還得好好聽着說不定還要鼓掌”的委屈表情。

東姝讓他正經點別鬧,然後就開始回憶當年她和江湛最初的相識和命運——

故事發生在一個叫 “大臨”的封建王朝裏,末代皇帝是個喜愛美色的昏君,但他又極其地喜新厭舊,不管什麽樣的美人,在他那裏都得寵不過一個月。

所以在他的後宮裏,是真真切切地有三千佳麗,美女如雲。

而東姝的生母,就是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虞美人,也是唯一一個打破“得寵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月”魔咒的例外。

她空前絕後的美貌,讓重色的皇帝就算看上了新歡,也絕對對她愛不釋手、念念不忘。

因此,她寵冠六宮足足十年,僅三年,就從美人升級到了皇貴妃,連皇後都得退讓三分,也讓東姝一出生就獲得了最尊貴的公主身份,更讓她過了十年烈火油烹般的日子。

而江家世代為将,守衛了大臨三百多年,軍功赫赫,位極人臣,地位高到了皇帝最“寵愛的”女兒東姝一出生剛滿月,就被許配給了江家只有四歲的嫡長孫江湛。

緣由僅僅是因為江湛在東姝的滿月宮宴上,一眼就看中了當時還在襁褓中玉雪可愛的東姝,然後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趁奶嬷嬷不注意,把東姝悄悄地給偷走了,想偷偷抱回家來着。

只可惜他人還太小,計劃不夠周全,沒一會就被人給逮住了,逗得一群大人包括皇帝皇後都忍俊不禁。

皇後還打趣他是不是想要小姝兒做你的嬌嬌?

“嬌嬌”在他們那個朝代裏,是男人對妻子的愛稱,就比如現在的老婆、媳婦兒之類的稱呼。有丈夫應該嬌寵嬌慣愛妻之意,也有時下女人應該都嬌軟柔美的主流審美。

總之就是男人對心愛女人的愛稱。

當時雖然僅有四歲的江湛卻能穩穩地抱着東姝不撒手,嚴肅着小臉斬釘截鐵地點頭,還像模像樣地請求皇帝賜婚。

逗得衆人樂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包括在場的皇帝。

然後所謂的最尊貴的、最受寵的公主,就被開懷大樂的皇帝那麽随手一指,當個玩意兒給賞了出去,“準!”

從那一刻起,東姝便成了江湛的準嬌嬌。

江湛更是借着皇後是他姑母之便,時不時地來陪着他的嬌嬌長大,扶她走路、教她牙牙語,牽着她的手,一點一點地帶着她長大……

東姝學會說的第一句話不是爹娘,也不是父皇母妃,而是阿湛哥哥。

因為她那擁有三千佳麗的父皇,每天賞閱美色都忙不過來,哪還記得她這個十幾個公主之一的小公主?

就是太子在他眼裏,也跟一塊石頭一樣沒什麽重要的。

江山、子嗣,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他心裏只惦記着美色。

而她那天下第一美人的母妃,更是天下第一戀愛腦,每天忙着跟花心浪蕩的皇帝恩恩愛愛,跟後宮三千美人争奇鬥豔、争愛奪寵……

至于女兒是什麽,她大概生過就忘了,也許需要相關争寵道具的時候會想起來一下。

反正東姝從小到大,一個月都難得見母妃一次。

要不是有江湛護着,她在那會吃人的後宮裏,都不一定能平安順遂地長大。

因為她那母妃太能給她樹敵拉仇恨了!

她自己正得寵,有皇帝護着沒人動得了,可東姝一個爹不管娘忘了的小可憐,可不就成了那些人的遷怒對象?

不過好在大家都不敢明目張膽,東姝表面上還是最受寵的公主,再加上江湛當眼珠子一樣護得緊,長大些成了太子伴讀更是形影不離,帶着她上房揭瓦、爬樹捉鳥、下水摸魚……去哪都牽着,整個皇宮到處都是他們快樂玩耍的身影。

就這樣,東姝雖然沒爹管沒娘愛,但卻被江湛嬌寵着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長大,一直到她十歲那年,她母妃再次懷孕,生下一名小皇子。

之前她母妃再得寵,那也只是個沒有娘家且只有一位公主的花瓶美人而已,不足為懼。

可她一旦生下皇子,就沖皇帝寵她十年都不厭棄的勁頭,誰知道以後皇帝會不會為美色昏了頭把皇位傳給美人兒子?

所以,這下有真本事的人都開始動真章了。

而且是一擊必殺,東姝的那美人母妃直接被毀了容,身材也被下了藥物胖到變形。

然後,還在月子裏的她就被皇帝厭棄了,絲毫不帶猶豫的。

雖然沒有打入冷宮什麽的,但她以前得寵忘形時得罪過的人太多,一朝落入泥潭,還不誰都來踩?

所以一時間,大家都來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各種明招暗招如箭雨一般地朝他們射來,東姝母子三人頓時過得連冷宮的廢妃都不如。

要不是有江湛護着,東姝自己也還算機靈聰慧,他們母子三人恐怕連最基礎的溫飽都維持不了,更別說應對各種陷害和苛待了。

可深受打擊的母妃只會怨天尤人,不僅不責怪對她翻臉無情的皇帝,也不怨恨各路人馬的報複,她只責怪東姝沒用、怨恨兒子的出生毀了她的容貌和身材,整天不是毆打東姝,就是試圖捂死兒子!

最後還不死心,認為寵愛了自己十年多的皇帝不可能對自己沒有感情,跑去截堵皇帝問他要真心,皇帝卻給了她最誅心也最致命的一擊,怪她這醜八怪吓着了他的新寵愛妃,要把她打入冷宮問罪。

東姝母妃氣得當場撞壁身亡,臨死前還聽到皇帝嫌她死狀态慘烈吓暈了他懷裏的美人,氣急敗壞地讓人把這髒東西丢去亂葬崗喂狗,終于死不瞑目地咽了氣。

絲毫不顧她身後還有十歲的幼女和尚在襁褓中的小兒需要她撫養。

東姝抱着還不足一個月的弟弟就在現場看着,靜靜地看着、冷冷地看着,看着被人拖走的母妃屍體留下長長的一條血跡,消失在路的盡頭。

而她那皇帝父親卻看都沒看一眼,心疼地抱着他的新寵美人急急地找太醫去了。

從那以後,以前被江湛護得還算天真爛漫的東姝徹底長大了,因為無依無靠仿若孤兒的她要護着自己和弟弟長大。

後宮嫔妃們或許會放過她區區一個公主,但一定不會放過身為皇子的她弟弟。

雖然她還有江湛相幫,但随着江湛年齡漸漸地大了,他就越來越不方便來後宮,照顧到的地方很有限,她得靠自己。

所以,以前琴棋書畫、詩詞歌舞樣樣出類拔萃的她不得不收斂起滿身的風華,去選了公主貴女們最看不起的功課——烹饪和女紅去學。

因為在他們大臨朝,但凡貴女都必須修得兩三樣拿得出手的才藝。這其中就有琴棋書畫、詩詞歌舞、女紅廚藝什麽的可選擇。

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女工廚藝等技藝那是下等人幹的活,幾乎不會有貴女去學,更別說金尊玉貴的天家公主了。

東姝轉去修習這兩樣,是故意自暴自棄地對衆多公主貴女們、甚至是皇後嫔妃們宣告她以後不會跟她們争奪任何資源,以此來保全她和弟弟的生命安危。

再加上她早就被皇帝指給了江湛做嬌嬌,倒是沒有多少公主貴女針對她,除了随着母親一同進宮的某位郡主。

因為她看上江湛了,鬧着要嫁給江湛。

為什麽她敢這麽無理取鬧欺負皇家公主呢?

因為南巡的皇帝看上了她的母親就把人給搶進宮了,他就是這麽沒節操、這麽荒淫無道,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婦。

還把原本平民的她封為了郡主,讓她嚣張跋扈得在宮裏能橫着走,碾壓一切皇子公主甚至是太子,更別說東姝這個仿若沒爹沒娘的小可憐了。

江湛生怕色令智昏的皇帝腦子一抽,出爾反爾地給他和那位飛上枝頭的野雞賜婚,趕緊在皇帝開口之前申請去駐守邊關。

正好他也十五歲了,到了他們江家兒郎該去戰場歷練的年齡。

在走之前,江湛把他在京城的所有人手人脈都交給了東姝,還承諾東姝,等她一及笄,他就立馬回來把她娶回家,讓她好好地呆在宮裏等着,有事就給他寫信,有應付不了的困難就去找皇後庇護,他都找過招呼了。

可東姝沒有等回來江湛,在她及笄前的一個月,駐守國門幾百年都安然無虞的江家在邊關突然連連失利丢了好幾座城,江家兒郎幾乎都死在了戰場上,只有嫡孫江湛不知所蹤。

然後沒多久,江家就因為通敵賣國的罪名被滿門抄斬!

江家被留在京城的女眷幼兒等人被斬殺殆盡,無一活口。就連不知生死的江湛,也以投敵叛國的罪名被通緝。

遠在深宮從來沒有接觸過朝堂之事的東姝雖然不懂這事的真假,但邊關出變故之前,她才收到她阿湛哥哥的來信,滿紙歡喜地說他很快就回來跟她完婚。

所以,她相信她的阿湛哥哥不是那種人,也相信阿湛哥哥相信的江家不是那種人。

正當東姝心急如焚地利用江湛留給她的人手想辦法去打聽江湛下落時,江湛留給她的貼身宮女突然把她迷暈帶出了宮。

醒來後便得知,不久後江湛會帶兵攻打大臨,屠盡東氏滿門報仇雪恨。

但怕東姝和弟弟會因此被牽連受罪,也怕東姝會被東氏用來威脅江湛,所以在開打之前,江湛派心腹冒險潛入皇宮把她和她弟弟偷了出來。

但這些心腹并沒有按照江湛的要求把東姝姐弟倆送去與他彙合團聚,而是跪在東姝面前請求她帶着弟弟離開,再也不要出現。

東姝當即就懂了他們是什麽意思:江湛不僅會報仇,還會滅了大臨成立新朝,所以未來新國主自然不能跟她和她弟弟這兩個前朝餘孽有所牽連,不然怕是難以服衆。

心腹還說他們之間已經隔着國仇家恨不可能再在一起,何必繼續下去讓彼此為難痛苦。

甚至為了離間他們倆,還編了許多子烏虛有的事,比如江湛為了得到某個大財團大勢力的支持,準備跟哪個大家閨秀聯姻什麽的。

東姝雖然不會相信別人,但也知道眼下這局勢不容她拒絕。不管她答不答應,阿湛哥哥的這幫心腹謀士都會為了“成就大事”,把她送走甚至是直接滅口來以絕後患。

而阿湛哥哥不可能不報仇,但想要成功報仇,就必然需要底下這些人的忠心信服和追随。

所以為了自己和弟弟的性命安全着想,也為了阿湛哥哥報仇之事考慮,東姝想着自己執意要跟阿湛哥哥彙合的話不會有任何好處,光是她身份這一點,就會不斷地給他拖後腿制造麻煩。

所以東姝沒沉吟了一會就答應了下來,并且修書一封讓人轉送給江湛,讓他好好安心做自己的事,撒謊說她會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等他回來。

然後,她就帶着弟弟遠走他國,再也沒有跟江湛聯系過。

東姝原本以為,沒了她的牽絆,阿湛哥哥會心無旁骛地報仇立國,然後當上皇帝後開啓他輝煌燦爛的一生。

但并沒有。

江湛天生反骨,狗皇帝冤枉他江家投敵叛國,那他就真的投敵叛國給他看!底下心腹非要他為了江山放棄東姝,他就不要這幫人:

他向鄰國國主借了兵,僅用了三年時間就把整個大臨國打下來送給鄰國國主了。

他就不做皇帝!

一群想跟着他升官發財的跟随者還想試圖操控首腦?簡直可笑!

然後江湛跑到一個小縣城裏,找到了帶着弟弟開着面館謀生的東姝。

東姝起先不知道。

這三年裏,因為容貌太盛之故,她不得不抹黑扮醜,當作喪夫老婦,帶着僞裝成她兒子的弟弟一路颠沛流離地逃出了故國,經歷過戰亂、也經歷過天災,最後在一座平靜安寧的小城裏開了一家面館為生安頓下來。

然後在半年後的某日,一個戴着猙獰鐵色面具的壯漢開始一日一日地來吃面,不管刮風下雨從不缺席。

在後廚忙碌很少來前堂的東姝聽幫忙跑堂的弟弟說起這麽個怪人,一開始還沒怎麽注意,只遠遠看過幾眼,見他氣勢悍厲甚至隐隐帶着股血腥煞氣,猜測他應該是個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将士。

直到有地痞流氓來吃霸王餐,還欲毆打試圖跟他們理論的東姝弟弟,然後就被那鐵面壯漢給反手折斷了胳膊。

在後廚聽到動靜的東姝趕出來時事情已經結束了,看見被弟弟追着感謝的壯漢連連擺手搖頭地後退,在看見東姝出來還吓得扭身就拎着地痞混混跑了。

東姝卻愣在剛剛跟她對視過的眼神中,那人的眼神,怎麽那麽像她的阿湛哥哥。

這不能怪東姝認不出來人,一是對方始終戴着面具,而且兩人還沒近距離地接觸過;二是她其實已經六年多沒見過她的阿湛哥哥了。

當年江湛申請去駐守邊關才十五歲,還是身形有些單薄的少年郎,像青蔥翠竹,意氣風發、鮮衣怒馬,是貴公子中英俊開朗的活潑兒郎。

可現在這個面具壯漢,身形高大挺拔、肩膀寬厚,好像能撐起一方天地的風雨,氣勢渾厚悍厲,人又沉默內斂,像淩霜傲雪的穩重松柏,跟她印象中的阿湛哥哥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可那眼神,還有他看見她就吓跑的慌張姿态……

隔日,他再來吃飯時,東姝就親自把他要的那碗面給他送上去。

可他死死地垂着頭,不說話也不擡眼。

東姝就一連親自送了好幾日,但對方始終像個雕塑一樣,坐着不動不擡眼也不說話,面上來了就默默無言地吃着,吃完就走,但每日都來。

東姝無奈,隔天就給他的那碗面上卧了個太陽笑臉狀的荷包蛋,還放了他最讨厭的香菜。

這是她跟阿湛哥哥之間的小暗號:因為她曾經承諾過,太陽笑臉狀的荷包蛋她只做給他吃;而他一看到太陽笑臉的荷包蛋就該知道是她,香菜則表明她生氣了。

東姝把面端上去後,見他僵硬着遲遲沒反應,但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拿起筷子就埋頭默默地吃。

所以,阿湛哥哥這是不願意跟她相認?

是的,東姝已經确定了這位應該就是她的阿湛哥哥沒錯。

明明哪哪都不像,但就是有種強烈的熟稔感覺,就像小時候阿湛哥哥從宮外給她偷偷帶來的糖葫蘆,也像小時候爬樹摔下來時被阿湛哥哥接住的安心……

是什麽都取代不了也複刻不了的,也是別人無法給她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阿湛哥哥為什麽不肯相認,是介意她是殺了他全家、滅了他滿門的仇人之女嗎?

東姝心中無奈地輕嘆一聲,轉身走回後廚去:罷了,既如此,她不為難他便是。

殊不知,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在熱氣氤氲的白氣中,死死低垂着頭的江湛看着碗裏的香菜眼眶通紅,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入了面碗裏:嬌嬌在趕他走是不是?嬌嬌終究還是恨上他了是不是?

其實東姝這個時候不知道,她的阿湛哥哥跟她一樣,以為她在記恨他滅了她的國、毀了她的家、殺了她的親。

不然她為何躲他三年都不肯跟他聯系一下?不然為什麽這個時候要給他吃香菜?

兩人大概都覺得隔着國仇家恨不可能再在一起,但又不肯放棄,就這麽懷着對彼此的誤會,一個天天來吃飯、一個天天給他做飯吃,這般默默無言地相處着。

但自從那個太陽笑臉狀的荷包蛋出現之後,漸漸地,東姝後院裏的水缸會及時地滿了,柴火也時不時地會有新劈好的摞着。

甚至米面糧油蔬菜什麽的哪個一旦見底了,又會有新的自動補上。哪怕是面館裏的桌凳什麽的壞了,第二天會神奇地出現修好的或者新的。

神奇得一度讓弟弟嚷嚷着他們家是不是有什麽田螺姑娘?

東姝笑而不語,望着她妝臺上越來越多的珠寶首飾、胭脂水粉和衣櫃裏越來越多的绫羅綢緞,還有一些她喜歡的紙墨筆硯、琴棋笛簫、雜記趣聞等等,真是有一種甜蜜的煩惱和負擔。

可送東西來的人總是神出鬼沒的,她又逮不着他,想拒絕都沒辦法。

就這樣默默相守地過了兩年,直到回驸馬老家祭祖的大長公主路經此地,偶然間嘗過東姝的手藝,驚為天人,就非要把她帶回宮裏當禦廚。

胳膊擰不過大腿,已經是個平民百姓的東姝自然拒絕不了大長公主的要求,只好收拾收拾包袱跟着去了京城進了宮。

這時,擔任着攝政王之位卻從不上班打卡的江湛這才匆匆趕回了京,開始了從不上朝但天天去老皇帝那蹭飯吃的日常。

老皇帝倒不擔心江湛有什麽不軌之心,不然當初江湛也不會把打下來的整個大臨國拱手相送給他,更是在那之後幹脆利落地交了兵權,孑然一身地離去,什麽都不要。

攝政王之位還是老皇帝硬塞給他的,就是為了讓江湛幫他鎮住那些魑魅魍魉。

江湛也答應他,打仗可以幫他打,其他的事不要找他。

還有一點就是,當初江湛打下整個大臨國的時候,多少名門閨秀皇家公主對他心折,多少權貴想他當乘龍快婿,但他卻非常光棍地表示自己打仗傷了子孫根,以後就跟太監一樣,不娶妻不生子。

這也是老皇帝對他無比放心的一點:就這麽一個孤家寡人,以後都不會有後代,還能折騰個什麽勁?

難怪明明能自己當皇帝的江湛,卻白白送給他一個大臨國。

因此,老皇帝非常放心地任由江湛出入他的皇宮、征用皇姐送給他的禦廚。

其實,他也是打從心底地憐憫和輕視江湛的,認為他一個“閹人”不會有什麽威脅。

所以幾年後那個禦廚突然在貴妃宮中中毒身亡,江湛暴怒要求徹查處理那貴妃,覺得被下了面子的老皇帝不僅不應還斥責了他一番,然後就被他造了反,滅了他的王朝,扶持了那個禦廚已經是新科狀元的弟弟做了皇帝。

老皇帝大概死都沒死明白:江湛這是在鬧哪樣?!

“然後呢?”故事說到這裏,江湛看她遲遲不往下說了,有些急急地問,“女主為什麽會中毒?誰害的她?查出來了嗎?”

“沒有。”東姝搖頭,她只記得,“那天貴妃宮裏跟禦廚房要了一種湯,那個湯只有她會做。可做好了送過去,貴妃卻大發雷霆,把女主叫去宮裏問那湯為什麽那麽鹹?是不是想齁死她?”

“可她明明記得基本沒放鹽啊,不可能會鹹,貴妃見她還不承認就讓她自己嘗嘗!然後女主嘗了,就中毒身亡了。”

江湛:“……是那貴妃要害死她嗎?”

“不知道,沒有查出來。”關于這一點東姝自己也很納悶,“女主進宮後沒跟任何人結過怨,貴妃也是第一次見。按理說,貴妃應該沒有理由這麽明目張膽地對付一個小廚娘。”

江湛覺得也是,這看着像是有人借着貴妃的手借刀殺人,但也有可能是貴妃故意那麽表現,不然那湯為什麽貴妃喝的時候沒事,女主喝就中毒了?

這明顯就是貴妃根本就沒喝,卻為何要讓女主喝?

江湛突然有點能理解男主了,“所以,既然查不出來,男主就把所有人都殺了、直接造反了?”

東姝點頭,“是的。”

江湛怎麽覺得這種行事作風有點像他自己呢。

如果是自己的媳婦兒被毒殺了,找不出兇手也沒人承認的話,那就讓所有人陪葬,反正這其中肯定有兇手!

而且他還有一種預感,“男主他是不是還不想活了?”

東姝溫柔地看着他,“是,他幫女主弟弟鞏固江山之後就抱着女主死同穴自絕了。”

“哦。”對于這個結局江湛竟然一點都不意外,內心深處還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好像他很能了解男主的想法和感受一樣。

因為他對這個故事心裏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觸動:聽着那故事裏的種種,總讓他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恍惚錯覺感。就好像,這應該是他的故事一樣。

可又覺得荒謬,這明明是個古代王朝的故事,跟他能有什麽關系?

難道是他老糊塗了?

還是他聽故事聽得太入戲了?

突然想起什麽,江湛又問東姝,“我記得,你當年跟我登記領證的時候,迷迷糊糊間還把名字寫成了東姝,是看故事太入戲了?把自己當主人翁了?對了,你這故事從哪看來的?給我也看看。”

東姝想了想,決定委婉些跟他說,“不是我看到的,是我夢到的。”

“夢到?”江湛微微有些驚了,“這是你夢到的故事?”

“是的。”東姝點頭,半真半假地說,“我從小就斷斷續續地夢到這個故事的片段,所以當初知道你叫江湛的時候才那麽驚訝。”

江湛一怔,沒想到當初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那麽大反應,“那、我跟你夢裏的江湛長得像嗎?”

東姝見他似乎還是很在意那個替身白月光的問題,微微失笑,“不像,一點都不像。而且連性情也不怎麽像,他那張嘴就跟只會吃飯一樣,都不會開口說話。”

江湛頓時有一種自己被指責了一般,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虛地失笑道,“好像是有點,不然他們倆也不會是那個結局。”

東姝最想提醒他的是,“你有沒有覺得,這故事就好像是我們的前世一樣?”

“前世?”江湛心中莫名一觸動,沒有任何障礙地接受了這說法,甚至還有點樂意歡喜,“說不定還真的是。不然的話,為什麽我偏偏跟男主名字一樣,而你偏偏夢到那些呢!”

東姝得逞微笑,“嗯。”

江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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