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座電梯
除了季楓有心理準備,其餘玩家誰也沒料到駱白櫻居然能毫發無損地離開影廳,眼鏡姑娘湊近,小心翼翼向她打聽。
“小姐姐,剛才你在裏面看見什麽了?”
“看見鬼了。”
“啊?”
駱白櫻慢條斯理地解釋:“就是電影裏被燒死的女鬼,從屏幕飛出來了。”
“那它沒為難你嗎?”
“它和我玩貓捉老鼠,規定時間內沒抓着我就算我贏,然後我贏了,它就走了。”
眼鏡姑娘震驚:“……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這時被揍倒在地的黃毛男,正龇牙咧嘴爬起身來,他聽了這話完全不信,憤怒提高音量。
“別聽她胡說八道!在游戲裏遇見女鬼,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被放走?我看她沒準已經不是人了,她現在是女鬼那邊的奸細,想要把我們全都害死!”
眼鏡姑娘耳根軟,一時間也分不清誰的話才是真的,她膽怯往後退了一步,躲到了短發女孩身後。
短發女孩安慰她:“別怕,我覺得不至于。”
季楓也溫聲道:“放心,我保證我姐還是我姐,我能認得出真假。”
“你他媽認得出什麽真假?”黃毛男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惡狠狠不依不饒,“她是你姐,你能不偏袒她嗎?你要找死自己去,可別拉上大家一起!”
“我看你才是隊伍裏最不安定的因素,要順利完成游戲,就得把你先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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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老子看你越來越嚣張了是吧?!”
季楓轉過頭去,很自然地低聲對駱白櫻說:“姐,你看你都站在這了,他還敢威脅我。”
黃毛男上來就要推搡他:“老子威脅你怎麽了?你以為你跟她告狀,她就能保得住你?”
話音未落,駱白櫻突然毫無征兆出手,一把扭住他的手腕,将他整個人都按在了牆上,發出“砰”的悶響。
她虛心求教:“我怎麽就保不住他了,你能跟我詳細說說嗎?”
“……”
她語氣變得更溫柔:“你現在不說,待會兒最好一直閉嘴,否則我會直接把你的腦袋擰下來哦。”
“……”
在失去理智的憤怒過後,黃毛男終于意識到,這姐弟倆絕對不是青銅段位,開始八成是在耍自己玩。
在權衡利弊之後,他慫了,選擇了保持沉默。
雙胞胎哥哥用手肘碰了一下旁邊的弟弟,輕聲耳語:“喂,你看那女的到底是不是人?”
“是人,而且挺厲害。”弟弟明顯比哥哥頭腦靈活,他言簡意赅地回答,“總之別惹她,跟她走,應該沒壞處。”
“行,我聽你的。”哥哥吃了定心丸,趕緊招呼大家,“既然人齊了,我們是不是該繼續往前走了?”
“對對對。”短發女孩也連聲附和,“不要耽誤時間了,趕緊離開這。”
……
于是衆人統一了意見,借着頭頂紅色燈光的指引,沿狹長的走廊前往更深處。
這裏只有一條路,路的盡頭一轉彎,就看到了三座并排設立的電梯,左右的電梯門用血字寫着“限乘2人”,中間的電梯門則是“限乘3人”。
看起來,這是需要玩家們分開行動的支線任務。
不過怎麽分隊,是個問題。
從明面上看,當然是駱白櫻和季楓這對僞姐弟一隊,雙胞胎真兄弟一隊,那麽黃毛男就自動和兩位女生組一隊。
黃毛男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他登時拉着眼鏡姑娘就要往中間的電梯走。
“你倆和我一隊,我保護你倆。”
眼鏡姑娘不太想去,掙紮兩下沒掙開,短發女孩眼疾手快往黃毛男腰間軟肉上掐了一把,直掐得他慘叫一聲,力道也松了。
“你能保護得了誰?你只會出賣隊友。”
黃毛男氣急敗壞扭頭,揚手作勢要打她:“小賤人你別給臉不要臉!”
季楓冷冷看了他一眼:“姐,他連女孩子都打,你得把他腦袋擰下來。”
駱白櫻表示同意:“确實。”
“……”黃毛男不敢在太歲面前動土,他悻悻放下了手,“那我跟誰組隊?”
“你可以跟我倆組隊。”
“我不跟你倆去!”
笑話,他毫不懷疑這對姐弟會在關鍵時刻,把自己扔出去當女鬼的祭品。
這時雙胞胎弟弟開了口:“不如你跟我們一起?”
雙胞胎哥哥很驚訝:“你确定嗎?”
“确定啊。”弟弟看着黃毛男,眼底的笑意很淡,“我認為通關游戲的基本準則,是相互扶持。”
哥哥不太理解弟弟的想法,但一般弟弟提的建議,他都會答應。
他不情不願道:“那你……你願意跟我倆一隊的話,咱就去中間的電梯。”
事已至此,黃毛男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他暗自咒罵了一句,跟着兄弟倆進了電梯。
短發女孩和眼鏡姑娘手拉手,去了左邊的電梯,駱白櫻和季楓則去了右邊的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攏,有的上行,有的則在下行。
短發女孩叫許斯瀾,眼鏡姑娘叫穎穎,兩人在電梯裏正式認識了一下,還像模像樣地握手擁抱了。
許斯瀾告訴穎穎:“我也是從新人玩家過來的,那時候我也害怕,所以今天見到你,我希望能帶你這一局,給你信心。但你記住,以後進入游戲,養成少說話多觀察的習慣,不要輕易相信別人,游戲裏的确有好人,但也有不少歹毒的人,比如那個死黃毛——最重要的是,盡量避免在陌生玩家面前示弱,因為危險來了,他們通常會先犧牲弱者。”
這番話,算是非常誠懇的經驗之談了。
穎穎認真點頭:“我記住了,那我下場游戲是不是應該像你一樣,畫個酷一點的妝,這樣看上去比較能唬住別人?”
許斯瀾笑了:“你要這麽想,其實也OK的。”
正說着,電梯停在了未知的某層,兩人一擡頭,見側面的電梯內壁上,憑空出現了兩行宛如滴血的字跡:
【導演,你當初為什麽不喊卡?】
【你這種人渣,只配在廁所裏慢慢腐爛!】
然後下一秒,電梯門朝兩側打開了。
外面依舊亮着微弱的紅光,只能勉強照亮腳下路的那種,穎穎扒着電梯門,擔憂地探頭察看。
“瀾姐,我們現在要去做什麽?”
“這兩行字肯定是提示。”許斯瀾說,“既然寫了‘在廁所裏慢慢腐爛’,那就是讓我們去廁所找線索。”
“可廁所在哪啊?”
“先別急,慢慢找,總能找得到——你跟緊我,可別走丢了。”
“哦哦。”
穎穎立刻雙手抓住她的衣角,亦步亦趨随她出了電梯。
兩人緊貼牆壁,謹慎緩行,時不時注意着附近的動靜。
大約是覺得這樣也不太保險,許斯瀾點擊腕表,從自己的空間背包裏,取出了一把挺鋒利的短柄斧子。
穎穎被吓了一跳:“你幹嘛啊?”
“防身,你以後也得多攢攢金幣,在商城購買幾樣武器預備着。”
“……那估計我一時半會買不起。”
許斯瀾一邊往前走,一邊小聲念叨:“不過說實話,像你這麽傻乎乎的,我怕你就算買了武器道具,也不敢真的砍人。”
“砍人?規則不是說玩家之間不能互相殘殺嗎?”
“砍鬼砍怪也包括在內,而且我聽說到了高級副本,是能夠解鎖特殊功能卡的,有了特定的功能卡,就可以在游戲裏殺人,積分和金幣還翻倍。”
穎穎沒說話,只默默打了個寒顫。
這麽一想,今後的路還真是漫長艱辛。
她正走神着,前方的許斯瀾忽然停住腳步,她收勢不及,頓時撞在了對方背上。
她揉着發酸的鼻梁,緊張詢問:“怎麽了?”
“我好像看見廁所了。”許斯瀾悄悄一指,“就那裏,門是虛掩着的。”
“那我們過去?”
兩人蹑手蹑腳靠近廁所門,側身潛入,見裏面的牆上亮着一盞小燈,洗手池的鏡子映出兩人逆光的臉,怎麽看都有些滲人。
許斯瀾試探性擰開水龍頭,發現流滿池子的并不是清水,而是鮮紅粘稠的血,趕緊又重新關上。
她示意穎穎跟在身後,自己則舉着斧子,悄悄推開了距離最近的隔間門。
水箱和便池都髒兮兮的,凝結着幹涸鏽漬,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于是她又推開了第二扇、第三扇……
最後一扇,剛推開時也沒覺得有什麽異常,只是水箱的蓋子錯開了一半,許斯瀾把手伸進去,竟拿出了一個透明的袋子,袋子裏裝着電影膠卷。
這大概就是後面任務所需要的道具了。
她剛想回頭招呼穎穎,忽覺視線轉黑,廁所裏唯一的那盞燈滅掉了。
她本能地後退一步,穎穎也連忙摟住了她的腰。
前後不過三四秒鐘,燈光再度亮起。
……不祥預感油然而生,許斯瀾擡頭看去。
方才空蕩蕩的廁所隔間裏,此刻正吊着一具男性幹屍,它的脖子被繩索懸在天花板上,腦袋歪向一邊,在半空晃晃悠悠。
随着晃動的幅度,它的身體逐漸轉了360度面向她們,它的一雙眼睛被利刃殘忍挖去了,只剩下了潰爛的血洞,還有因肉皮幹癟,凸出唇外的兩排焦黃牙齒。
它直勾勾盯着她們,嘴角似乎還在緩慢上揚,露出了個陰森的詭笑。
穎穎吓得魂飛魄散,差一點就要尖叫出聲,幸虧被許斯瀾及時捂住了嘴。
許斯瀾完全沒猶豫,她當即拉住穎穎的手,将其迅速拖離了原地。
兩人飛奔出了廁所,同時聽到身後有重物墜地的聲音,應該是那具幹屍複活追上來了。
穎穎一邊跑一邊帶了哭腔:“瀾姐,我們去哪啊?”
“去電梯,東西都拿到了,電梯一定還能運行。”
但現實通常比想象中更加殘酷。
她們按原路回到了電梯,匆匆忙忙按下電梯鍵,将追來的恐怖幹屍擋在了門外,結果剛想松口氣,忽聽一陣熟悉的二胡樂聲響起,貌似是之前影廳播放的那一首。
……半晌,有一束長發從上方垂了下來。
紅衣女鬼小桑,在自己的專屬bgm裏閃亮登場,它呈倒挂金鐘式吊在那,手裏還攥着尖刀,比劃了個大鵬展翅。
許斯瀾恰好和它對視,她寒毛倒豎,下意識揮起斧子砍向對方。
小桑反應也不慢,瞬間提刀格擋,場景莫名其妙演變成了武林高手切磋,滄啷啷十幾招沒分出勝負。
穎穎在旁邊哭:“你們不要再打啦!”
“……”
小桑想起了駱白櫻的叮囑,要對同一場的玩家放放水,所以它沒戀戰,直接賣了個破綻怪叫一聲,徒手扒開電梯門從縫隙裏留出去了——臨走前還扔下了一部舊手機。
這部舊手機是挺關鍵的道具,原本不死個人是不可能拿得到的,就這樣讓她們白撿了。
穎穎盯着手機,半天沒回過神來。
“瀾姐,女鬼這麽容易就被你打跑了?”
許斯瀾也納悶:“難道這破玩意兒居然是劈天神斧?”
*
同一時刻,駱白櫻和季楓所乘坐的電梯一直在向下墜落,且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砰”的一聲重重觸地。
兩人均往前踉跄了一步,又在即将撞到對方的剎那間各自站穩,近在咫尺,季楓原本是想要扶駱白櫻一把,又覺得不太合适,遲疑着收手。
“沒事兒吧姐?”
“沒事兒。”駱白櫻并不在意,她擡頭掃了一眼電梯內突然開始閃爍的燈光,“是不是到地方了?咱倆該出去了。”
“嗯,好。”
誰知道他們剛一邁出電梯門,就感覺腳下地面猶如踩進棉花一般輕微塌陷,周圍空間都在旋轉變幻。
待視線重新恢複清明,來時的路已經找不到了,身後是堅硬的磚牆,面前變成了一間比牢房還肮髒陰冷的雜物間。
桌上點着一盞小煤油燈,燈影搖曳,好像随時都要熄滅,透過雜物間那扇正方形的小窗戶向外看,能看見破舊的院子裏堆滿了木柴和幹草垛,幾乎把這裏團團包圍。
季楓若有所思:“姐,這裏可不像是電影院該有的地方。”
“你以前看沒看過一部恐怖電影?”駱白櫻說,“裏面的戲中戲,講的是一個瘋女人在親生孩子慘死之後,就去虐殺別人家的小孩,最後被村民們抓起來吊着燒死了。”
“我有印象,貌似電影裏要拍攝這個故事,結果因為導演沒有喊卡,飾演瘋女人的演員被活活吊死了,後來她變成鬼回來報複。”
“對,所以我懷疑,我們現在正處于戲中戲裏。”
季楓擡眸,看到從房梁上垂落的一根繩索,繩索的套環都系好了,只差某個人把脖子放進去。
他合理猜測:“開頭看的那段電影就是提示吧?仔細想想,這裏的場景和電影裏差不多,應該是需要玩家重現當時情景,從而推動劇情,解鎖關卡線索。”
駱白櫻也同意:“沒錯是沒錯,但要重現情景,風險确實有點高。”
重現情景,就意味着必須有個玩家像當初的女演員一樣去上吊,至于要吊多久,需不需要吊死,這也是個未知數。
“姐,我認為低級副本裏不至于設死局。”季楓自告奮勇,“如果只吊幾秒鐘的話,我沒問題。”
“還是算了,我來吧。”駱白櫻擺手,“你年輕,對上吊沒什麽經驗。”
“好端端的,誰會對上吊這種事有經驗?”他很堅持,“更何況我一大男人,也不能總靠你保護。”
“你點了傳送煙叫我來,不就是為了讓我保護你?”
季楓似是頓了一頓,他耳根微紅,避開了她的目光:“……也不全是。”
駱白櫻眉梢微挑:“嗯?”
他沒回答,轉身迅速搬了凳子,踩上去夠那根繩子。
他直接把脖子伸進了繩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