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日記

駱白櫻最近在各個副本連軸轉, 任憑她精力再旺盛,一到夜裏也有點困了。

外面夜寒雪冷, 她圍着披風,用方天畫戟當成拐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巡山。

季楓始終默默地跟在她後面,柴波和曾靈自然也不能落下,畢竟從他倆的角度看,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如果再把大佬跟丢了,自己的死亡率可就更高了。

山路結滿了雪與冰,兩人有好幾次都因為看不清路險些滑倒, 再互相攙扶着起身, 最後幹脆就把胳膊挽在了一起。

身後不時傳來“沒事兒吧”、“你沒事兒吧”、“別摔着了啊”、“這很危險你小心走”……的交談聲,情真意切的。

駱白櫻聽了一會兒,轉頭看了一眼,語氣挺認真。

“你倆不錯, 很般配。”

柴波頭腦一熱,下意識就回:“謝謝駱小姐,你和季先生也很般配。”

“……”

察覺到季楓一瞬間望過來的視線, 她無語, 只裝作沒聽見, 腳步加快向前走去。

算了, 算她多嘴。

相比起白天, 副本裏的員工們一到深夜才算正式上崗, 它們集體出動, 扮演着死去的孤魂野鬼, 出沒在雪山的任意角落,看心情引導玩家尋找線索,或者給玩家設置障礙出難題,再或者直接給出致命一擊,躲得過去就躲,躲不過去就死。

鑒于天色太黑,它們隔得太遠,也看不清來的人到底是誰,基本上都是随機盲吓。

這就導致了有些員工比較倒黴,正好撞在駱白櫻的槍口上。

其中有個扮演雪崩遇難者的男鬼,渾身青紫,臉部被凍得爛肉橫生,在頭頂微弱的月光下,乍一看視覺沖擊力極強。

它以極大的工作熱情,猛地從一塊凸出的石頭上跳躍下來,手握锃亮砍刀,作勢要劈駱白櫻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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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刀刃就在距離駱白櫻面前兩三寸遠的位置停住了,它認出了她的臉,登時腳下打滑,猝不及防來了個五體投地的跪拜。

……完了,闖禍了,差點一刀砍中財神姑奶奶。

駱白櫻嘆了口氣:“你們都這麽不專業的?雪山的探險者為什麽會拿着砍刀殺人,再怎麽樣不也應該用登山鎬才符合情境嗎?”

“……”

男鬼無言以對,事實上它此時此刻說點什麽都不太合适,最好的辦法是裝瞎子。

所以它突然翻起了白眼,爬起身來一手扛着刀,一手摸索着探路,小碎步朝着來時路撤退,連頭也沒敢回。

目睹這一切的曾靈詫異:“它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不知道。”駱白櫻淡定接口,“可能是碰巧路過的傻子吧,畢竟在雪山上死去的鬼,大概率是會被凍成傻子的。”

“啊?真的嗎?”

“心誠則為真,真與假都是虛幻的,看你選擇相信什麽了。”

“……”

這怎麽還潑上哲學雞湯了。

後來這一路上又碰到不少奇形怪狀的鬼員工,凡是見着駱白櫻全都繞道走,還有原本正追着其他玩家跑的,發現駱白櫻靠近,索性連目标也放棄,直接溜之大吉。

駱白櫻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幹擾了它們的正常工作流程,但沒辦法,她當前的任務就是巡山,巡山才能排查隐患,雙方的行動路線沖突是不可避免的。

換作以前,季楓看到這情景一定覺得奇怪,多少都會問兩句,現在他也司空見慣了,只會明智的選擇無視。

他尋找線索其實很有一套,半晌駐足,從山壁的岩縫裏扯出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登山包。

柴波和曾靈立刻圍過來,見裏面有幾樣常規的登山工具,還有一本登山者的筆記,字跡歪歪扭扭,可見是在雙手被嚴重凍傷的情況下努力記錄的。

【×年×月×日,這是我和麗麗被困雪山的第8天。天寒地凍,木屋裏有限的物資快要吃完,我不得不出去尋找一絲生機,可是又不幸扭傷了腳,好容易連滾帶爬地回來,現在越腫越高,每動一下都鑽心劇痛,我猜自己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年×月×日,這是我和麗麗被困雪山的第12天。麗麗一天到晚的哭,到最後因饑餓、寒冷和恐懼,逐漸變得有些瘋瘋癫癫。她罵我沒用,捶打我撕咬我,還用力去踩我受傷的腳。我不明白她為什麽這樣怨恨我,當初是她想來雪山探險我才陪她的,剩下的壓縮餅幹和罐頭,我幾乎都給她了,我做錯了什麽?】

【×年×月×日,這是我和麗麗被困雪山的第14天。外面的暴風雪越來越兇,我倆甚至連屋門都出不去,冷風順着門縫灌進來,升起的爐火着了又滅,沖鋒衣和那兩床薄薄的被子根本不足以禦寒,我感覺自己距離死神只差一步了。我忍不住看向蜷縮在角落的麗麗,她神志不太清楚,嘴裏喃喃地在叫着誰的名字,還在牆上刻着不明意味的情詩,用手指摩挲得鮮血淋漓……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名字,是她初戀的名字……她這次來雪山,本就是想要吊唁她三年前在此雪崩遇難的初戀,而我……只是個可笑的替身罷了……】

【…………第15天,我愛麗麗,但我更想要活下去……如果我與她融為了一體,那也應該算是永遠的愛情,而且她從此就完全屬于我了,再也不會把我當成,誰的替身了……】

【…………第17天……寒冷的環境是天然的冰箱,能使食材長期保持新鮮,微弱的爐火上,滋滋的肉油正順着我的指尖滴落,我感覺暖和了許多,這正是她最美妙的一部分……只可惜這短暫的快樂很快就要消失了……】

【…………第22天,天晴了,我受傷的腳也好了許多,上午我跟麗麗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道別,我還記得是在木屋的東南方向說了再見,誰知夜晚來臨時,她又出現在了我的床邊,朝我微笑……】

【…………我逃出了那座木屋,卻不知道該逃往哪裏去,雪山上的路不止一條,走錯了哪一條都必死無疑,或許……這件事依舊應該去問,麗麗的意見……】

【噢,她來了……】

手電筒照着日記本上的字跡,越到後面越被血跡暈染,在夜幕裏顯得陰氣森森。

但柴波和曾靈到底也是資深玩家,這種程度的解謎根本不在話下,柴波迅速剔除掉無效文字,鎖定了關鍵信息。

“寫日記這備胎男,是不是最後把他的麗麗吃了?結果頭七那天,麗麗回來又把他給殺了。”

“對,這就是在給我們關于下山路的提示,日記裏說‘應該去問麗麗的意見’,問題是去哪找麗麗?”

旁邊的季楓平靜開了口:“麗麗被埋在哪,就去哪找。”

“啊……你的意思是……”

“去找這倆人之前住的那棟木屋,日記寫了,和麗麗道別的地方在木屋的東南方向。”

雪山場景內有好幾座木屋,都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他們住的也是其中一座。

曾靈又仔細讀了一遍日記,神色恍然:“我們應該去找牆上刻着情詩的木屋,麗麗在那座木屋的牆上,刻過關于初戀的情詩。”

既然如此,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去找正确的木屋。

季楓移開視線,剛要把這件事告訴駱白櫻,誰知一回頭就發現駱白櫻不見了。

他以為自己真把她跟丢了,臉色微變,忙緊走幾步,幸好剛轉個彎就看到了她。

彼時他還沒來得及完全掩飾住眼底的慌亂,駱白櫻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急剎車,一臉疑惑。

“怎麽了?”

“……沒事,剛找到了點線索。”

她忙着觀測四面風向,看上去也不太關心具體線索,但還是很給面子地問了一句。

“噢,找到什麽了?”

“我們需要去找到一個叫麗麗的女孩的埋屍處。”

這時柴波和曾靈也走了過來,兩人簡要傳達了一下日記內容,這回駱白櫻明白了,她點點頭。

“找麗麗埋在哪是吧?甭費事兒走那麽遠了,我去拉只鬼問問。”

“……???”

駱白櫻言出必行,她和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拿出之前燒焦鬼給自己的通訊器,接通了頻道。

反正山上風很大,他們也聽不見她在講什麽。

她開門見山地問:“你們這是不是有個麗麗?埋在哪了?”

那邊的燒焦鬼沉默片刻:“……要不我通知麗麗直接過去找您吧,您別費勁兒了。”

“也行。”

這邊兩三句話就商量妥當了,似乎是很簡單的事,可問題就在于這麗麗是近視眼,平時屬于見着玩家就撲的激進派,山上黑燈瞎火的它也沒注意,接到了同事告知的指定方位,大老遠瞧見曾靈在前面走,以為是駱白櫻,瞬間就撲過去了。

它一把将曾靈拽離原地,還自以為很聰明地往遠處跑了兩步。

“駱總,有什麽吩咐您說!”

因為它在背景故事裏,是被男友一刀一刀吃掉了全身的肉,所以乍一看蒼白的臉上沒什麽大異常,但紅色的沖鋒衣裏面,包裹着的是血淋淋的骨架。

曾靈正一頭霧水間,無意中瞥見了對方的領口,登時驚得寒毛倒豎。

“……你是麗麗?!”

說時遲那時快,柴波飛奔趕來救心上人,他掄起剛才從登山包裏找到的登山杖,風風火火就要往麗麗的頭頂砸。

“你放開她!”

幸虧駱白櫻也意識到不對勁跟過來了,她及時攔住柴波,繞過曾靈擋在了一人一鬼的中間。

“勞駕,是不是産生了什麽誤會?”

借着月光,麗麗終于看清了她的臉,也發現自己認錯人了。

然而它還沒機會說一句什麽來緩和這尴尬的氣氛,忽覺腳下打晃,緊接着整座山體都劇烈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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