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岱将襯衫的扣子扣好,打了條領帶,又特意換了一件嶄新的白大褂,他拽了拽自己的發尾,頭發稍微長了點,最近都沒騰出空去剪,便沾上水,将劉海盡量扒拉到腦後,鏡中人看起來筆挺又幹練,他頗為滿意。
他們一直等到快要下班了,瞿末予才帶着一些高管來到了實驗室。
“瞿總好,各位領導好。”沈岱恭敬地說着場面話,“歡迎領導們來視察。”
一名高管指着沈岱笑道:“你就是那天演講的沈工吧,我對你印象很深刻啊,講的很好。”
“謝謝您。”
“最深刻的是你居然是個omega,我真沒想到搞這種研究的還有omega,了不起啊。”
“我記得,那天小瞿總還特意維護你。”另一個更年長的董事說道,“小瞿總啊,這種年輕有為的科研人員,也難怪你惜才。”
沈岱含蓄地微笑,同時偷偷瞥了瞿末予一眼。
瞿末予臉上帶一抹淡笑,點頭稱是,但看着沈岱時卻像看一個陌生人。
程子玫道:“各位領導請進,咱們先到會議室看一下最新的項目資料。”
一行人在會議室入座,沈岱打開準備好的資料片,一片演示一邊講解。瞿末予雙臂環胸,靠進椅背,看似在看投影牆,實則視界的焦點是沈岱。沈岱身上那件純白的實驗服将他的臉襯得愈發白皙清俊,寬大無型的設計反而呈現出一種神秘的包裹感,總讓人想要排除衣料間所有的空隙,用手去丈量他的背到底有多薄、腰到底有細。
瞿末予忍不住幻想沈岱赤身裸體穿着實驗服的模樣,他的手穿過可有可無的衣物,就能直接觸碰到溫潤柔滑的皮膚,那一定是很不錯的情趣。
這時,兩個實習生進來端茶倒水。
周岚第一個走到瞿末予身邊,為不打擾領導的思緒,他弓着腰,盡量降低存在感,将剛泡好的茶悄悄放在瞿末予面前。
瞿末予的幻想就在周岚靠近的那一刻驟然而止。他敏感的嗅覺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alpha信息素,那是曾經在沈岱身上殘留過的氣味。瞿末予轉過臉去,看到一個高挑英氣的年輕alpha,身材、發型、信息素,可以确定這就是那個和沈岱近密地在一起看展,并在其身上留下信息素的人。
瞿末予的突然回頭吓了周岚一跳,四目相撞時,他從這個頂級alpha的眸中讀到了令他心顫的寒意,甚至還有些若有似無的敵視。
周岚連忙小聲致歉,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瞿末予一言未發地轉過臉去。他突然決定來視察,就是想看看沈岱口中一起看展的“同事”是不是真的是同事,此刻他是該慶幸沈岱沒有騙他,還是該惱怒沈岱和一個alpha獨處那麽長時間,甚至染上對方的信息素。
周岚依次在高管們的面前放下茶杯,可當他繞着圓桌走到沈岱面前時,突然從實驗服的大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保溫杯,那正是沈岱的保溫杯,周岚放下它并朝沈岱一笑,沈岱也對他點了下頭。
瞿末予眯起了眼睛,他現在可以确定這個alpha對沈岱有想法,且那天是故意向沈岱釋放信息素的,沈岱這麽聰明,有沒有察覺到呢,如果有,為什麽不避嫌,還敢帶着別的alpha的味道回他的家?!
瞿末予沉着臉拿起手機,讓助理把研究所的人事資料發給他。
演示完項目資料片,沈岱照例問了問衆人有沒有什麽問題,接下來該帶他們去實驗室參觀了,這套流程最近已經走了好多遍。
瞿末予用手指點了點桌子,衆人都側目看向他。他神色淡然地開口道:“沈工,這個資料片是什麽時候拍的?”
“大概半年前。”
“半年前,等于你給客戶和管理層看的這個東西,很多內容都是沒有更新的。”
沈岱愣了一下:“這個算是一個簡介,去實驗室參觀的時候我會更詳細……”
“你還記得你的演講嗎。”瞿末予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表情冷峻,“你被瞿承塵的幾個問題圍追堵截,險些下不來臺,雖然那個演講主要是走個形式,但是在場那麽多股東和投資人,今年的預算或許不受影響,明年呢,以後呢,瞿承塵的質疑會不會變成他們的質疑?你考慮過這些問題嗎。這個資料片裏的一些內容,恰巧是被瞿承塵揪毛病的那些,為什麽不處理?”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沈岱身上,沈岱感覺自己又被架上了高臺——被那個前幾天還和自己相擁而眠、互道早晚安的人。
會議室裏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明眼人都看得出瞿末予的行為屬于挑刺兒,一個給外行看的簡介資料片,根本不值得投入太多成本去不停地更新。
沈岱握緊了激光筆,坐在長圓桌對面的瞿末予一身內斂的威壓,深色的三件套西裝是他的铠甲,沒有情緒的目光和語言是刀劍,他是一個全副武裝的上位者,他看起來那麽陌生。
怎麽能有人時而柔情蜜意,時而冷酷疏離?沈岱猜測,瞿末予這麽做,是為了和自己撇清關系吧,通過嚴厲的、不留情面的對待讓那段監控錄像所揚起的緋聞歸于塵土,畢竟,哪個頂級alpha願意和一個普普通通的omega傳緋聞呢,太掉價了。
這樣就可以解釋瞿末予今天多餘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麽,可笑他還滿懷期待,想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現一下。
簡直丢人。
沈岱的自信瞬間枯萎了,他忍着難過,勉強賠笑:“瞿總您說得是,我們一定馬上整改。”
接下來的參觀環節,沈岱借口和老師約了國際長途,讓程子玫代他去講解。他一個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梳理情緒。
大約過了半小時,敲門聲響起,沈岱從發呆中回過神來:“請進。”
當看到推門而入的人是瞿末予時,沈岱立刻從椅子裏站了起來。
瞿末予随手帶上門,快速參觀了一下沈岱的辦公室,這裏堆滿了書、材料和标本,還有成排的獎狀和獎杯。
沈岱默默站在一旁,等着瞿末予說些什麽。
瞿末予走到他身邊,擡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怎麽,不高興了?”
“沒有。”沈岱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瞿末予跟着進了一步,突然扣着沈岱的肩膀将他抵在了牆上,強勢的吻落下,将沈岱的驚呼聲堵在了口中,粗魯地碾着他的唇、挑逗着他的舌頭、攫取着他的氣息。
沈岱感受到了瞿末予的怒意,他不知道這怒意從何而來,他被親得喘不上氣來,但仍沒忘了這裏是辦公室,于是不停地推拒着瞿末予的胸膛。瞿末予的大手一并鉗住他的兩只手腕,抵在自己的胸口,膝蓋更是卡進沈岱的兩腿間,讓他的四肢都動彈不得。
黑檀木信息素逸出,将沈岱層層環繞,沈岱的身體一經接收到如此強盛的alpha信息素,就再也沒有了抵抗之能,只要這個頂級alpha願意,可以讓他當場發情,跪在地上求着被上,這就是如斯可悲的omega基因。
可替換的空氣愈發稀薄,沈岱的大腦缺氧,要靠瞿末予的氣息來維持基本的生命之能,他軟倒在瞿末予懷裏,直到頂級掠食者停止這場掠奪。
瞿末予抱着他,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十分憐惜地撫弄着他被親得紅腫的唇,語言輕佻:“有沒有幻想過在辦公室被艹,‘沈工’?”
“不要……”沈岱眼角含淚,聲音發顫,“求你了。”
這是他的辦公室,是他的實驗室,是他工作和學習的地方,見證和承載了他的事業、他的成就和他的夢想,他在這裏是一個有能力、有學識、受人尊重的研究員,不是洩yu的玩具。
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太天真了,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他和瞿末予之間都隔着天塹般的差距,他自以為拿得出手的“價值”,在瞿末予眼裏一文不值,瞿末予陰晴不定,偶爾的溫柔只不過是調情的手段,而他偏要想入非非,他的身份和地位始終沒變——一個取用方便的床伴。
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沈岱驚得渾身一顫,就想從瞿末予身上跳下去,但瞿末予卻攥着他的腰,回應道:“進來。”
瞿末予将時機掌握得十分巧妙,周岚推門而入的同時,他松開了手,任沈岱狼狽起身,還因為落地不穩而踉跄了兩步。
周岚的眼睛恰巧捕捉到了這一幕,即便沒看到,沈岱松散的衣襟,淩亂的頭發,濕潤的眼尾和紅腫的嘴唇,還不夠說明一切嗎,何況,沈岱滿身都是屬于瞿末予的alpha信息素。
周岚手裏的茶水差點砸地上,他愣在門口,大腦一片空白。
“放這兒吧。”瞿末予用下巴點了點面前的茶幾,又道,“關上門。”
周岚回過神來,機械地關上門,将托盤放在茶幾上,他心頭潮湧,百感交集,他不敢看沈岱,沈岱也不敢看他。
瞿末予對周岚微微一笑,“你是新來的實習生?叫什麽名字啊。”
“是,瞿總,我叫周岚。”周岚的聲音在發顫。
“實習期滿了嗎?”
“快了。”
“能留下嗎。”
“……應該可以。”周岚隐隐猜到了瞿末予釋放而來的若有似無的敵意是因為什麽,他胸口窒悶得快要難以呼吸,瞿末予甚至不需要對他釋放信息素壓制,他們的地位差本身就是一種壓制。
“能拿到研究所的實習生名額的,本身都非常優秀,一般不犯什麽錯,也都能留下。”瞿末予加重了那個“錯”字的發音,他喝了一口茶,笑着說,“相信在沈工的帶領下,你也會為公司創造更多價值。”
“我會努力的。”
“嗯,剛才的事呢,我就不加進你的保密合同裏了,但你心裏有數,對嗎。”
“是。”周岚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好,謝謝你的茶,出去吧。”
周岚低着頭快步走了出去,當經過沈岱身邊時,他留下了一個情緒複雜地側目。
沈岱站在一旁,只覺得像被人當街扒光了衣服。憤怒、屈辱、傷心,他無法想象這是他喜歡的人給予的,他無法想象那個在他眼中趨于完美的人,會這麽混蛋。
他的克制、他的謹慎、他的進退有度,都是為了在這段極度不對等的關系裏保存一點微薄的尊嚴,但瞿末予可以輕易地、毫不在意地碾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