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機甲
铠甲覆蓋了男子全身，由無數片深淺不一的白銀色金屬完美組合而成，金屬契合處煥發着幽靈般的藍色光芒，夢幻得如同剛從電視劇走出來，滿足了綠星少年對機械的所有幻想。
裝甲的臂膀與大腿處堅固厚實，其中裝載有不為人知的能量驅動，小臂與小腿處卻輕巧纖細，外側覆蓋殺傷力極強的輕兵器，将力量與敏捷性集于一體。
“機甲！”班裏的機械控失聲喊叫，“這個叫機甲！”
機甲的頭部轉向班級，發光的藍色目視鏡沒有焦距，不知正在看向誰。
數學老師經過，神情古怪地仰頭看着機甲頭盔，伸手往前一指：“那個，家長會，前面走。”
“……”
于是機甲又悄無聲息地往前走了。
“真是來開家長會的啊！”機械控拍桌子咆哮。
其餘人都不可思議：“這誰家長啊？”
“雖然很拉風，但這……有病吧？”
班內部分人沒什麽見識，不知機甲在綠星有多大價值：“不就是有錢嗎？把錢浪費在這種地方，他們的樂趣我真不懂。”
一群低年級學生從樓底下追上來看機甲。
文靜的班長是個深藏不露的科技派，此刻他突然瘋球，指着門口大喊：“機甲是我們的！沖！保護我方機甲！”
“沖！”一群男生響應號召，奪門而出和低年級學生撞成一團。
正在做習題的辛瑤擡頭換了一口氣，又俯頭下去繼續做題。
機甲走入隔壁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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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們正在聊天，見了機甲，場面立刻冷卻。
為了不讓人們感覺到星球之間的文明差距，綠星對信息的管理很嚴格，電視上不會播出與時俱進的外星節目，人們只能從偏僻渠道知道一些零零碎碎的外星信息。
家長們從沒見過這種東西，班主任作為高知分子，能強烈地感覺出眼前這玩意兒足夠劈開一個綠星，似乎也能說出它的名字，但“機甲”這個詞到了舌尖上，卻怎麽都吐不出來。
數學老師上了年紀，光滑頭頂閃耀着智慧的光芒，用一如既往的随和語氣問班主任：“這裏面裝的，也是我們班家長吧？”
“……”
這踏馬怕不是個來突擊檢查綠星教學質量的外星人，沒準裏面裝了個攝像機。
考慮到這一層，班主任強行降智，瘋狂催眠自己“這就是個家長”，禮貌又熱情地詢問：“請問你是誰的家長？”
機甲也代入角色，頭盔發聲器産生低沉的金屬音：“辛瑤。”
“……”
這踏馬還是提前做了功課來突擊的。
班主任見過辛瑤父母，可以說那是他見過的最完美的家長——對孩子教育十分上心，無條件聽從老師安排，從不錯過家長會。但眼下，辛瑤的父母沒有出現，還被這個驚世駭俗的東西頂替了身份。
班主任覺得他也不能演得太過于适應，還是得象征性地表達驚訝：“你真的是辛瑤家長？”
機甲用金屬音肯定回應：“對，我是辛瑤家長。”
“……”班主任伸手，“坐，辛瑤家長你坐。”
機甲走向教室中央，其餘家長紛紛為他讓行。
他在空位置上坐下，沒讓椅子發出明顯聲音，擡起右腿架在左腿上，右腳腳尖壓住桌子橫檔。
動作與穿一層布料的普通人一樣輕巧。
班主任緊張地說出開場白：“好，我們家長差不多到齊了——”
門口人頭攢動：“辛瑤來了！辛瑤來了！”
聽聞這是辛瑤家長後，班裏的男生們把一路把辛瑤拱了出來。
眼下，辛瑤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手裏還提着一支筆。
班主任心中一陣狂喜——不用演了！這是讓機甲男子自報身份的好時機！他關切地詢問辛瑤：“辛瑤，這是你的哪個家長？”
辛瑤也想知道這是哪個，想到他十有八九也來抓龍，立刻把矛盾轉移給班主任：“是外婆那邊的，舅舅。”
班主任：“……？”
“爸媽有點忙，正好舅舅住我家，所以過來開會了。”辛瑤現場給機甲男子造臺階，解釋完畢，她就順着臺階下了，撥開人群回教室。
班主任：“……？？”
機甲男子也順着臺階下了：“是舅舅。”
“……”
好的舅舅，沒問題舅舅。
班主任只得任由他繼續角色扮演，忐忑地給所有家長做完彙報，交代了高考前後需要注意的事項。
各科老師全體下場，和家長交流學生在學習上的近況。一半家長馬上走了，自己清楚自家小孩的德性，懶得再與老師溝通；另一部分家長把小孩挂在心尖尖上，挨個詢問各科老師表現如何。
機甲男子依然坐在位置上，班主任和其他家長聊得背後一身熱汗。當班主任面前的家長離開時，機甲男子起身向他走來，讓他一身熱汗瞬間變成冷汗。
舅舅十分投入角色：“辛瑤成績怎麽樣？”
“……好，挺好的。”班主任笑道，“雖然不是很有天分，但她學習很努力，可以說很有希望考上大學。”
“偏科嗎？”
“沒有，各科都很平均，她的基礎打得很紮實，每次發揮都很穩定。”
“聽話嗎？”
“聽話，是我們班裏最省心的學生，從不給人添麻煩。”
舅舅擡手，金屬手掌輕輕拍了拍班主任肩膀，似乎對他的發言很滿意，輕輕說聲“辛苦”，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經過走廊的人群時，有學生在他背後的機甲上摸了一把，蹭了一手的灰。那學生好奇地把灰展示給其他人看：“看不出來，竟然這麽髒？”
男子似乎感覺不出機甲發生了什麽，學生們紛紛面露喜色，争先恐後地跟在他身後瘋狂撫摸，把後方霧面的機甲蹭得锃光瓦亮。
老師們從家長會現場跟出來，見狀吓得魂不附體，連忙把學生們轟回教室，尴尬地對着機甲笑了笑，示意他繼續放心地走。
男子經過高三教室，沒見到辛瑤，又徑直到走廊上，站在一面白牆前，用金屬手甲輕輕敲了敲牆：“辛瑤。”
隔着一層磚頭牆，辛瑤就倚站在女廁所內，後背靠着牆面，雙手把一張試卷抱在懷裏。
她清晰地聽到敲門聲與呼喚聲，但俯着頭沒有回應。
男子再敲了敲：“辛瑤。”
辛瑤小聲“嗯”了一下，沒指望讓對方隔着牆聽見。
“仿生人，我造的。”
男子的語氣像是在随□□代“好好學習”，随即真的完成了家長會任務，帶着一身沒被老師點名批評的輕松，對其餘一切都漠不關心地離開。
“……”
女廁所虛掩的門猛然被掀開。
辛瑤親切地對着他背影呼喚：“舅舅。”
男子沒有停下。
“舅舅——”辛瑤真誠地迎上去，跟在他身後沉默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挽住他胳膊護甲，“你要去哪兒？”
遠處班主任見到這一幕，感覺自己眼睛瞎了。
機甲俯頭看她。
辛瑤再問：“你是貴人嗎？”
男子擡起手，金屬手甲搭住辛瑤的頭，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一陣酥麻快速掃蕩辛瑤全身，她瞬間屏住了呼吸——這個動作，不能說和啞巴十分相似，只能說和啞巴一模一樣！
是他在操縱啞巴的行為！
“回家。”男子的手甲緩緩下滑，搭在辛瑤後背，像是提前把犯錯的小孩帶回去一頓收拾。
辛瑤覺得這是可以信賴的人，輕聲解釋：“可是我要上學。”
“你不用上學。”
辛瑤再解釋：“可是我要考高。”
“你不用高考。”
辛瑤不走了。男子也停下腳步。
就當辛瑤以為他妥協時，男子突然俯身，右手勒住她的腰，單手就把她提了起來。
辛瑤長得矮，雙腳一下子離了地，挂在男子身邊蹬腿：“放我下來我要上學——”
後方的班主任趕緊跑過來：“舅舅，辛瑤舅舅——怎麽了？”
“退學。”男子提着辛瑤往外走。
“可是舅舅，退學這種事，得她父母說了算！”
“叫她父母下午過來辦手續。”
“……”在綠星，學生退學本來就是家常便飯。班主任神色複雜地看了辛瑤，惋惜她付出的心血終究功虧一篑，掙紮着勸說，“馬上要高考了，讓她考完吧？這麽多年堅持下來，不管好壞，總該得到個結果吧？”
男子思索，正在踢他後背的辛瑤停下了動作。
漫長的五秒後，男子思索完畢，又開始往前走：“退學。”
“我不要！”辛瑤側着身保持刁鑽角度，繼續用膝蓋踢他後背護甲——為了保持靈敏性，機甲的腰身十分纖細，看上去是最薄弱的突破口。
辛瑤的力氣太大，男子似乎真的怕她踢出問題，輕聲補充說：“給你修。”
辛瑤又停下。
修仿生人？
要是能修好啞巴，她就……她閉上眼睛想了想，又詢問：“你還能讓小年變回人嗎？”
“是誰？”
“一頭熊。”
男子不明白那頭熊是怎麽回事，但覺得這不是問題：“可以。”
“好，我退學。”辛瑤答應。
男子松手，辛瑤輕巧地落地，右手攀住男子手腕，回頭看了一眼班主任，勉強地露出微笑：“對不起。”
班主任送走過無數半途而廢的學生，其中不乏像辛瑤這樣的青春少女，他此刻木讷道：“不是你的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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