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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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沒人,陸馳嶼放下背包準備去菜園找,剛轉身,看到父親陸大海拿着根棍子粗暴的趕着母親梅春花,嘴裏罵罵咧咧的,陸馳嶼趕緊跑過去,“怎麽了?”

陸大海愣了下,費力的仰頭看這個令他驕傲的兒子,他沒問陸馳嶼累不累餓不餓,而是問:“你怎麽回來了?被公司炒了?失業了?”

陸馳嶼把混身髒兮兮的母親拉過來,她看到陸馳嶼,傻笑着把手裏不知道哪撿的雞蛋遞給他:“金寶回來了,給,雞蛋,給金寶吃,金寶吃了上大學,買大房子。”

金寶是陸馳嶼那個還沒來得及看世界便夭折的哥哥,陸馳嶼接過雞蛋,“媽,我是馳嶼,我不吃雞蛋,留給你吃。”

陸大海眉頭皺成一團,揮了揮棍子又問了一遍:“你是被辭了還是怎麽了?突然回來了?”

陸馳嶼怕他打到母親,護在母親身前,回他:“請假回來的。”

“回來幹什麽,上次你弟出事叫你回你都不回,這次回來幹什麽?公司讓你回的?”

“不是,回來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回來一趟得花多少錢?飛機票得好幾千塊吧?公司能報銷嗎?”

陸馳嶼好像已經習慣了,早就麻木了,陸大海的語氣,神情,陸馳嶼自小看到大,沒什麽難過不難過,他只是很低的說了聲:“我從早到現在沒吃,有什麽吃的嗎?”

梅春花傻笑着往廚房跑:“有,有雞蛋,我給金寶煮雞蛋。”

陸大海給陸馳嶼煮了碗面,碗邊破了好幾個缺口,面裏放了兩顆雞蛋,陸馳嶼吃飯的時候,他那精神異常的母親坐在對面傻笑着看他吃,他的父親則是坐在一旁抽煙,對他的回來并不高興。

正吃着,一聲口哨響起,陸馳嶼擡頭,是他那個除了闖禍什麽都不會的弟弟,陸佑林。

染着一頭黃毛、雙手插兜的陸佑林一見陸馳嶼,兩眼放光:“高材生,你怎麽回來了?被公司炒了嗎?”

陸大海給了他一棍子:“你哥請假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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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請假啊,那有錢嗎?借我幾百,我下午跟朋友去鎮上玩。”

陸馳嶼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什麽朋友?”

“你又不認識,你管什麽朋友,有錢嗎?”

“沒有。”

“啧,你不是年薪百萬嗎?幾百都沒有?”

陸馳嶼說:“給你一毛都沒有。”

陸佑林咧了咧嘴,他還是有一點點怕他這個哥哥,轉身對陸大海伸手,讨好道:“爸,給幾百呗,我下回還你。”

陸大海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一層一層解開袋子,露出裏面拍成一小塊一塊的錢,數了三張給陸佑林:“只有這麽多了,省着點花,回來的時候帶點白酒回來。”

“知道了知道了,天天喝天天喝,遲早喝死你。”

面是吃不下去了,這個家的一切令他心寒,但又不得不承認,這裏就是他的家,這些都是他的親人,他放下筷子,問陸大海:“年薪百萬?誰告訴他的?”

陸大海吸了口煙,語氣不悅:“只是個誇張的說法,外面人哪個不是說自己兒子年薪百萬的,都不用我說,知道你在外國他們都傳你一年賺一百多萬。”

陸馳嶼笑着搖頭,“能敢想啊,百萬,百萬是多少你們知道嗎?”

陸大海起身,矮小的身材不到陸馳嶼腰,“怎麽了,養你這麽大不就是為了證明你是個厲害的人嗎?”

是想證明他養的兒子厲害,不是想證明陸馳嶼厲害。

“算了,你們愛怎麽說怎麽說,有地方休息嗎?我想休息下。”

“你弟房間,随便睡。”

陸馳嶼進陸估林房間,滿屋子垃圾,吃完沒扔的泡面盒,啤酒罐,花生殼,陸馳嶼去到妹妹的房間,妹妹房間在後面儲物間,裏面放着家裏各種用具,但也比陸佑林的房間幹淨。

躺在床上,背包當枕頭,陸馳嶼想起包裏的圍巾,拿出來蓋在身上,又想起江陶。

要是江陶知道他在這種環境長大,會不會後悔跟他交過朋友。

抱着圍巾昏沉沉的睡着,夢裏江陶依舊笑得很好看,陽光照在他身上,全身是像鍍了一層光,可夢裏的陸馳嶼跟他不在同一片天空,陸馳嶼這邊沒有太陽,沒有陽光,只有無盡的黑暗和無數的包袱壓得他喘不過氣。

陽光下的江陶在對他揮手,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陸馳嶼追上去,看清他的唇語,他說:“陸馳嶼,我們不要再做朋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陸馳嶼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按亮手機,下午四點多了,迷糊中一個黑色身影正站在床頭拉着背包拉鏈,陸馳嶼驚醒,猛坐起身:“誰?”

“哥,是我,別一驚一乍的。”

屋子裏暗,陸馳嶼摸着牆上的開關将燈打開,“陸佑林?你在幹什麽?”

“沒幹什麽啊,就看看你的包裏有什麽。”

陸馳嶼其實不想說的太難聽,“你想在我包裏拿錢?”

“不是拿,是借。”

“是偷。”陸馳嶼強調。

陸佑林不但沒松開手,反而用力拉扯,“拿你點錢花怎麽了,家裏就你一個健康的人,供你上大學就是為了讓你賺錢養家的!”

陸馳嶼用力一拉,背包帶子斷了,陸佑林沒搶到背包,拿蓋在陸馳嶼身上的圍巾出氣,力氣一拽,扔在地上踩了幾腳。

前面的陸馳嶼都能忍,他看着江陶的那條藍色圍巾被踩在腳上,強忍的所有戾氣瞬間爆發,一拳對着陸佑林的臉砸了下去,去他一家人,去他的親生弟弟,談什麽親情,說什麽血濃于水,此刻他完全失去理智,跟陸估林扭打在一起。

陸大海聽到動靜夾在兩人中間把他們分開,對着陸馳嶼吼:“怎麽欺負你弟弟!怎麽當哥的!”

陸馳嶼把圍巾撿起來,拍了拍弄髒的地方,小心的裝進背包,背起包往外走:“對,我欺負他,他遲早把這個家毀了,世界是不健康不健全的人那麽多,別人都在為了生活而努力,為了過的更好而奮鬥,他只想着怎麽從自己家人身上剝削,你繼續縱容他吧。”

“他是個有問題的孩子,你一個健康的人讓着他應該的,他要是能跟你一樣,不也能上大學找好工作嗎?你是他哥,就該照顧他。”

陸馳嶼站在門口,擡頭望天,陽光從照在門前一米處,他站在陰影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笑了笑,說:“這還能算是個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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