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低情商遇到無情商
鄀九州暗暗計劃的時候,夏佐正在第七課辦事處的地下三樓。
這是夜莺的審問室。
狹隘的室內,頭頂燈光蒼白,四面牆壁沒有粉刷石灰,留下大片大片有潤澤水汽的灰牆,潮濕的空氣裏彌漫着濃重的劣質消毒水味道,如果仔細聞,似乎嗅到一絲絲被消毒水掩蓋下去的血腥味。
古爾巴悠悠轉醒後,首先看到的是一雙軍靴。
軍靴很長,黑色皮料一直包裹到膝蓋,勾勒出完美的弧線,視線再向上,越過灰色軍服,男人看到是不久前将他吓暈的那一張臉。
精致完美如同惡魔的臉上,一雙碧綠眼瞳微微閃光,像是某種獸類的眸子,冰冷冷不帶一絲感情。
古爾巴下意識垂下視線避開。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被禁閉光圈捆綁在一張鐵椅子上,椅子腿牢牢固定在地面,而他被固定在椅子上。
夜莺。
光是在心裏念出這兩個字,古爾巴就恐懼萬分,更別提目前在這間審訊室裏和夜莺的上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站在他身前不遠的夏佐挑眉,犯人一號轉醒的舉動一分一毫都被他看在眼裏,他轉身坐在這間審問室裏另外一張椅子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雙手交叉放在腹部。
光屏上展示着犯人一號的資料,夏佐瞄了一眼犯人的證件照,沒有按照一般規則詢問姓名一類,而是直接說:“古爾巴先生,我相信你對自己為什麽身處在這裏很清楚。”
“我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情,”古爾巴小聲碎碎念,一句話颠三倒四,“我是聯邦公民,我沒有做,你是夜莺上校……”
“你很害怕。”夏佐打斷他。
“但你也很冷靜,沒有任何聲嘶力竭的咆哮,也沒有說出什麽東西的名字來威脅我放了你,你甚至沒有問我是以什麽理由逮捕你,古爾巴先生,能擡起頭和我說話嗎?”
古爾巴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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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神教的高層先生,擁有一張平凡到人見過就忘的臉,唯一頗具特色的是他的嘴,嘴唇太厚,像是兩根貼在一起的熱狗。
兩根熱狗一張一合,“我……你為什麽抓我?”
“與政府确認的腦蟲潛伏期人員有過密來往,目前就這一個,我相信你會讓我知道更多。”
古爾巴不說話,而夏佐翻閱光屏,半晌後突然問:“你和馬莎莎小姐是情侶?”
“……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你知道馬莎莎小姐現在在哪裏嗎?”
“不知道。”
格外無趣的問答一來一回又進行了幾輪,再次低下頭的古爾巴沒有看到夏佐身邊有橙黃色的光子在浮動,和明顯在通過檢測腦波來判斷他是否在說謊。
古爾巴也是向導,可惜精神領域體積和頻率只能算是f,和夏佐知道的那個能進入國家級項目研究所的馬研究員确實不太搭配。
“我認識馬莎莎小姐,”說出這句話的夏佐語氣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在談論一個認識的人,更像是談論一塊石頭,或者任何一種沒有生命的東西,“她專業素質很強,在工作中說一不二,很難想象她會喜歡上你這樣沒有什麽特點的男人,或者是資料弄錯了,她和你并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古爾巴沒有說話。
看來這個話題不夠刺激,夏佐在【戴綠帽以激起犯人憤怒】這一條後面打上叉,重新選擇了另一個方案。
早知道就不給下屬們放假了,對于審問自己并不擅長。
自認為并不擅長的夏佐不知道,在古爾巴眼中,夜莺上校平淡的言語如同一把把不起眼卻鋒利十足的利刃,一刀刀戳向他的傷口。
接下來這個方案夏佐從利刃換成了狼牙棒。
“你收養了一個女兒?目前正在永明小學附屬幼兒園上中班?”
他對面的男人猛地僵住,然後開始拼命掙紮,禁锢光圈随着他的掙紮蕩漾,卻沒有被掙脫出去,除開怪胎和變态,大部分向導在肌肉上都沒有什麽力量,古爾巴并不例外。
“不關小靜的事情!”他的臉青白扭曲,“她還是個孩子。”
夏佐把光屏展示在他眼前,上面是一個穿着白紗公主裙的胖嘟嘟小女孩,夏佐又展開一張照片,照片主角是一個穿着學士袍的女子,站在陽光燦爛的草地上,綻放笑容。
女子和女孩,是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的眉眼相似。
“她是馬莎莎小姐的孩子,而且不是和你的孩子。”夏佐說,“你說,要是這個小姑娘知道自己據說在遠方工作的母親是政府公開被通緝的叛國者罪犯,她會怎麽想?”
“不對,”夏佐像是自言自語,語速極快,“現在父親也是叛國者了,比起逃跑在外的母親,撫養她長大父親對她人生的影響更嚴重吧,她以後或許會被收養,或許會送進福利院,就算你背後的人答應你照顧她,也不能阻止她在一個星期後的新聞死刑犯名單上看到她父親的名字和照片吧。”
“不,不會的!”
“不會?你對你背後的人很有信心,但是我聽說,mr.戰争并不是什麽包容的人,搞垮綠色和平會的計劃失敗,他會繼續保護你?”
想起那個帶着面具的男子,古爾巴面露恐懼,“你、你怎麽知道!”
“古爾巴先生,我是一個特務,當然會知道很多事情。”
明明依然板着臉,在古爾巴眼中,夏佐卻仿佛對着他露出一個彌漫着黑霧的噩夢般的笑容。
“接下來,古爾巴先生應該會和我認真地談一談了。”
***
結束第一階段的審訊,夏佐走樓梯上樓,路過一樓時,聽到一樓接待處的喧鬧聲。
戰争神教抗議的人現在就過來了?
沒有聽到喊抗議口號,反而聽到一片桌子椅子倒地的聲音,夏佐耳朵抖了抖,後退幾步走回樓梯口去看發生了什麽事情。
然後他看到了夜莺值班沒有休假的隊員和鄀九州。
一方人鼻青臉腫,一方人正咔嚓咔嚓捏指骨。
而鼻青臉腫的人怎麽都不可能是鄀九州。
鄀九州顯然也聽到了他過來的腳步聲,不再示威般地捏指骨,而是擡起頭,一身散漫沒骨頭一樣地說,“喲,你的隊員真不禁操。”
夏佐:“……要打架嗎?鄀九州。”
他真的懶得禮貌稱呼這人鄀中校了,不過在念出名字後夏佐覺得這人好像更加亢奮了一些。
需要比拼的真的是軍銜嗎?當然不是。
對于這一對來說,最需要比較的,當然是武力值啊。
“好啊,”鄀九州招招手,“來呀。”
或許他們兩個真的沒辦法相處二十四個小時不打架,夏佐想,他一邊摘下手套,一邊吩咐用淚汪汪眼神看着他的下屬們,“站遠一點。”
夜莺隊員們:“課長!加油!打死他!”
盯着夏佐一舉一動細細品味的鄀九州聞言擡眼掃他們,“上校,你的隊員雖然一個個身手軟得像娘們,不過罵人還是不錯得嘛。”
依然和從前一樣張嘴極盡嘲諷的哨兵一邊說,一邊擺出出拳的招式。
和他們第一次相見一樣,兩人這回是徒手格鬥。
拳和肉的接觸極為響亮,或者叫切磋的的這場戰鬥中,夏佐竟然是先退後的。
對面那個人的拳影裏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力道和幾年前相比上了不止一個臺階。
這說明鄀九州對利用精神力加強身體更加熟練,只要精神力不出問題,他甚至可以這麽進步下去。
而改造基因插入納米機械的夏佐,在可進步空餘這方面和鄀九州完全不能比。
更別提沒有米斯特研究所的人在一邊,他甚至不能做到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保養和調節,等面對xd1001的時候,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大概會被拉得更大。
小小走了一個神,夏佐落于下風瞬間變得十分明顯。
一邊的夜莺隊員都震驚地張開嘴看着。
雖然是個人都知道夜莺上校是未覺醒者,但他強大到力壓絕哨兵的武力值讓大家都忽略了這一點,從來沒有見到自家課長落在下風的的隊員們還沒有哭出來,突然瞟到一邊浮動的橙黃色光子。
哦對了,忘記他們課長還能僞裝成向導了。
夏佐和鄀九州的頻率适配度太高,雖然他們自己不知道這件事,這代表着,他們很容易相互影響。
精神暗示,當然也算影響。
鄀九州眼前畫面像是被風吹皺的水面一樣蕩漾起波紋,聲音也驟然變得遙遠,腳下的地面似乎在搖晃,成功将鄀九州拖入混亂暗示中的夏佐還沒有來得及一拳撂倒這個混蛋,突然聽到哨兵輕聲說:“如果我贏了,就答應我一件事吧。”
夏佐:“哈?”
他話音落下,就看到鄀九州猛地朝他的方向撲過來,好像暗示沒有起作用一樣。
該死,忘記前線有許多精神蝶蟲,這家夥對付暗示大概很有經驗。
不過,人和蝴蝶是不一樣的。
比如說,蝴蝶沒有長腳。
夏佐收回拳,擡起腳想要将看不到他舉動的鄀九州踹飛,結果踹是踹到了,鄀九州卻沒有飛出去。
哨兵扒住夏佐的腿,就地一滾帶着夏佐一起滾倒。
高大上的打鬥頓時變為小混混無技術含量的鬥毆,等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氣喘籲籲停下來後,才感覺到自己剛才做出如何幼稚的行為。
夏佐看着壓在他身上的鄀九州,兩人面面相觑。
半晌,鄀九州松開手,讪讪笑說:“你輸了,要和我一起去聽演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