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井修上神暴怒,一揮爪子,恨不得沖出去把那張薄薄的紙劃爛,他用“惡狠狠”的眼神瞪着那個小男孩。

沒成想,小男孩居然笑了起來,得意道:“老師,這只熊貓寶寶一定很喜歡我給他畫的畫,你看他的眼神,感動得都快流淚了。”

老師看完後,眼神可疑地頓了一下,但依舊笑着鼓勵道:“是啊,老師也看出來了。”

井修:“……!”

他恨恨地跺了兩下小爪子,氣得圓乎乎的小身子都在發抖。

胡說八道,本上神就長這德行?你自己看看,你畫只豬想幹什麽?!

本上神是熊貓!熊貓!

他氣得在原地轉了兩圈,總算有眼力好的小學生看了出來,遲疑道:“我感覺他好像不太開心耶。”

井修抓了一根細枝子丢了過去,但他力道有限,細枝子直接落在了他自己腳邊。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後笑嘻嘻道:“你別生氣,我其實畫的是你旁邊的那只熊貓啦。”

說完就迅速躲到了老師身後。

井修朝旁邊看了一眼,湛胧還沒走,一直趴在那裏,但眼睛是閉着的,仿佛根本沒聽見一般。

井修心裏勉強好受了一點,趕緊自我安慰道:“原來是畫的湛胧啊,勉強能看吧。”

湛胧眼皮掀開一條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井修挪了挪胖乎乎的小身子。

幹嘛啦!

在井修上神一萬多年的漫長生命裏,這是他遇到的最大挫折。

甚至有些一蹶不振了都。

井修上神自閉了。

他患上了容貌焦慮症,甚至對自己是不是一只熊貓都産生了些許質疑。

他胖乎乎的一小團趴在心愛的搖搖椅上,但過了一個小時,搖搖椅都沒動過一下。

每一根毛毛都透露着悲傷。

在天界的時候,他還挺臭美的,水鏡常備在身邊,揮一揮衣袖就召喚出來看一眼,連打架的時候都不允許弄得太狼狽。

也是在剛才他才想起來,來人間這麽久,居然一次鏡子也沒有照過,他都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模樣。

湛胧在不遠處看了他一會兒,一直沒見他有動靜,便慢慢悠悠地走過來,伸出爪子推了他一把。

井修毫不設防,被他一推就骨碌碌地滾了下來,雖然一點都不疼,但井修有點懵。

“你做什麽?”

湛胧皺了皺眉,問道:“你怎麽了?”

井修悶悶道:“沒事。”讓他一只熊靜一靜。

湛胧咬住他的後頸皮,直接把他翻了過來,和自己面對面。

然後又問了一遍:“到底怎麽了?”

井修:“……?”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他是怎麽翻過來的?

湛胧伸出一只黑爪子,在他肚子上輕輕拍了拍,這動作看上去竟然有些安慰的意思。

剛才那一下,井修再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湛胧都可以直接把他掀過來了。

嗚嗚嗚又菜又弱,長得還不像熊貓。

湛胧想了一會兒,大概也意識到了是因為剛才的那張畫像,熊貓的視力很差,再加上他剛才只瞥了一眼,所以并沒看清楚。

光看井修的表情,大概是嫌人家畫的不好看?

“是剛才那個人類畫得不好。”

湛胧上神可能是第一次安慰人,所以語氣依舊冷冰冰的,不過井修還是被震驚到了。

湛胧也會站在他這邊嗎?

此時兩人的距離極近,兩只小奶熊面對面坐着,四只黑乎乎的圓眼睛只要稍微一擡就可以對視。

井修愣愣地看着湛胧,有一種不明的磁場在暗暗湧動,溫度越來越高,直到——

“你先別動。”

井修一點點湊近,然後伸出兩只黑乎乎的肉爪爪捧住湛胧的臉。

湛胧:“……?”

“你做什麽?”

“等一下,讓我看一下。”

就像人類說的那樣,井修簡直像一只胖乎乎的圓團子,手短腳短,連脖子都沒有。

所以他此時捧着湛胧的臉時的姿勢可想而知,整只熊都快撲到湛胧懷裏去了。

連肚子都毫無縫隙地貼在一起。

湛胧呼吸頓住,再開口時嗓音都有些發緊:“你到底在做什麽?”

井修趴在湛胧懷裏,仔仔細細地把他的臉觀察了一遍,雖然他不是一只土生土長的熊貓,但居然能判斷出來。

湛胧這個長相是很帥很好看的。

突然好嫉妒。

他嘆了口氣,松開爪子,可退開時身形不穩,把湛胧也帶着滾了下去。

以他和湛胧爬樹時的教學經驗來判斷,湛胧明明是有能力扶住他的,但現在居然也跟他一起滾作一團。

不過井修也沒太在意,他此時的關注點根本不在這兒。

他揚起毛乎乎的小圓臉,神态看起來十分天真。

“湛胧,你快看看,我長什麽樣?”

湛胧:“……”

他眼眸微垂,從井修臉上的五官一一看過,透過這張毛乎乎的圓臉,他看到的卻是曾經的井修。

想象了一下井修曾經的表情,大笑的、戲谑的、還有張揚的……

湛胧閉了閉眼。

井修呆住,他的臉……竟然如此駭人?

連湛胧都看不下去嗎?

嗚嗚嗚那還能看麽?

一看他這表情,湛胧就知道他誤會了,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想了一會兒,他淡淡開口:“挺好的。”

井修急切道:“具體說說。”

“眼睛,鼻子,嘴巴。”

“……?”

“還有毛。”

“……”

井修氣鼓鼓地跑了,湛胧太懶了,都不肯看他的臉,随随便便敷衍他。

他邁着小短腿跑去找人類。

等回到屋裏,人類大概也得知了剛才的事情,一見他就笑眯眯地誇他。

“包包剛才給小朋友做模特了嗎?真棒啊!”

“包包好乖哦。”

井修已經過了會被人類的“花言巧語”哄騙的年紀了,于是,他淡定地擡起上半身,拍拍人類的腿。

人類,快拿個鏡子來給本上神看看。

人類哪裏能和他交流到這種地步,對此他們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包包想幹什麽。

被他拍了腿的那個人類低頭把他抱起來,柔聲道:“包包這是怎麽了?”

井修伸出兩只黑爪爪捧住自己的小胖臉,見人類還是不明白,他還輕輕地拍了兩下。

拿個鏡子來看看臉。

人類快被他萌暈了,又誇了他幾句,但翻來覆去還是以乖為主。

井修一臉失望地趴下來,轉悠着圓滾滾的小身子滿屋子找鏡子,但這種易碎品是不能讓調皮搗蛋的熊貓碰到的,所以他找來找去,什麽也沒找着。

同時,人類也在竊竊私語。

“包包好像在找什麽。”

“唔,他餓了嗎?”

“不會吧,剛剛還在外面吃筍呀,瓶瓶奶也喂過了。”

“該不會是因為剛才那張畫吧,老吳說他看見畫的時候很不開心,之後還自閉了許久。”

“他能看懂?”

“其他熊貓可能不會,但他和公爺不一定。”

“那倒也是。”

……

讨論完畢後,人類似乎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開始猛誇包包可愛、好看,是只小仙熊。

井修支棱起兩只圓乎乎的小耳朵,小仙熊是什麽意思,仙是神仙的意思嗎?

他本質上的确是神仙沒錯,難道人類已經看出來了?

那湛胧呢,人類也看出來他是小仙熊了嗎?

井修驚愕地瞪圓了眼睛,等人類一把他放下,他就飛快地扭着小屁股跑去找湛胧了。

湛胧正在睡覺,他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像個圓乎乎的黑白小肉球在地上滾。

網友說的沒錯,包包真的是用肚子在走路的。

湛胧從他過來就發現了,現在見他動來動去便睜開眼看着他:“怎麽了?”

井修把腦袋低下來,神神秘秘道:“剛才人類叫我小仙熊。”

湛胧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井修幹脆又趴在他身上,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大概說的就是他。

湛胧:“……”

他挪了挪,悄悄把爪子從井修肚子下面移開,讓他貼在自己的肚子上。

但井修并未察覺,他專注地沉浸在小仙熊這個稱呼中。

“你說咱們是神仙這個事會不會已經被人類知道了?”

湛胧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大概是又被井修的無厘頭震驚到了。

“不會。”

他們沒有法力,外表看起來大約跟別熊也沒有任何區別,所以井修其實并不擔心他們本身,但他有別的擔憂。

“你說天帝會不會跑來人間八卦?”

八卦也是他從人類那兒學的新詞,跑來人間一趟,別的先不說,詞彙量倒是豐富了不少。

人類的語言真是挺豐富的。

湛胧張了張嘴,含蓄道:“他應該沒時間。”

“他哪裏沒時間了,明明每天都閑得很,上次說是過來找我閑談,結果愣是待了三天,你說,天界還有比他更閑的人嗎?”

湛胧想說那是因為你不搭理他,但他知道,井修這會兒估計也不需要什麽理智,只想把天帝沒頭沒腦地罵一頓,發洩發洩。

于是,他點點頭,配合道:“是挺閑的。”

“是吧,所以我覺得他真的有可能跑到凡間來,跟個碎嘴的老頭子似的,到處跟人八卦,說咱們基地裏來了兩只小仙熊。”

“你說的有道理。”

“我要是看到他,一定一爪子拍死……抓花他的臉。”

“嗯,我覺得不錯。”

過了一會兒,井修罵罵咧咧發洩完畢,突然想起來還有個問題沒解決。

“所以,小仙熊到底是什麽意思?”

湛胧稍微想了想,回道:“大概是誇你長得好看吧,像神仙一樣?”

井修:“……”

他愣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道:“我覺得你說的對。”

然後轉過身去,不再看湛胧,但圓乎乎的小背影怎麽看都有種害羞的意思,連毛毛尖尖都透出些粉暈。

湛胧笑笑,自己也趴下,閉上眼睛繼續剛才的休憩。

五月一過,基地裏就入夏了,不僅天氣變得炎熱了起來,蚊蟲也多了不少。

熊貓渾身都長着毛毛,若是有狡猾的蚊子鑽到毛毛裏,那對熊貓來說是一件挺難受的事情。

其他動物或許還可以用尾巴來驅趕一下,但熊貓的尾巴很短,尤其是熊貓寶寶,那就是個小裝飾。

偏偏井修還特別好動,尤其喜歡在草叢和葉子裏穿來穿去,所以他簡直是蚊蟲的頭號選擇對象。

這天,井修在霍霍完一大片草地之後,身上又開始癢了,他以前看見有別的熊貓會坐在樹枝上蹭屁股,他也不知道那是在幹什麽,現在聯想起來,覺得大概是在撓癢癢吧。

可要是讓他跟別熊一樣,撅着屁股去樹幹上蹭,那他上神的臉往哪兒擱?

于是,他跑回去找人類,想讓人類給他撓一撓,但人類忙進忙出,根本無暇管他,經過的時候摸摸他的腦袋就離開了。

井修來來回回地蹦跶了半天,竟沒有一個人類幫他撓一下的,最糟糕的是,屁股的位置越來越難受了。

最後迫于無奈只能去求助湛胧,其實他也不想找湛胧的,總覺得好難為情啊,但別熊還不如人類呢,只會沖過來跟他打架。

他別別扭扭地爬到湛胧旁邊,朝他撅撅自己的小屁、股,有點難為情道:“湛胧,你幫我撓一下。”

湛胧正在吃竹葉,天氣熱了,他食欲也減退了些,抓着竹葉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巴裏放,這時被井修的動作驚的爪子裏的竹葉撒了一地。

當然,光看他的臉是看不出什麽來的,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大。

聲音也依舊沒什麽起伏,“撓什麽?”

他如此“鎮定”,井修自然什麽也沒察覺,甚至受他影響,還淡定了不少。

“就是,屁、股那裏,有點癢,你幫我撓一下。”

湛胧:“……”

這一刻,他腦子裏莫名地出現一個畫面,曾經的井修上神,撅着屁、股對着自己,跟他說我屁、股癢,你幫我撓一下。

湛胧上神:“……”

一向清冷如高山之雪的湛胧上神,可疑地呆住了,渾身的毛毛都炸開了,跟一只毛絨玩具通了電一般。

一直沒聽到他的回應,井修奇怪地轉過身看着他,一看他這樣吓了一跳,趕緊過來抓他的手。

急道:“你怎麽了?”

湛胧低頭看了眼他的爪子,默默把自己的爪子抽了出來,然後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只是,過去泰山崩于前都不會亂一點的步伐,今日看起來竟十分的慌亂,中間甚至腳還踩到了自己的手。

反正挺一言難盡的。

井修上神看得一頭霧水。

等湛胧離開後,他趁機找了一個隐蔽的小樹樁,努力把小屁、股挪過去,來回蹭了蹭。

嗨呀真舒服。

只要湛胧看不見,那就約等于他沒做過,嘿嘿。

可惜後來還是被發現了,在他第三次去找小樹樁的時候。

湛胧就坐在他身後,靜靜地看着他。

井修猛地停住,差點摔了一個跟頭,他結結巴巴道:“你看錯了,我其實什麽也沒幹。”

湛胧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又認真地盯着那截短短的樹樁看了一會兒,什麽也沒說,直接轉身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井修總覺得這一刻的湛胧,情緒似乎很複雜,隐隐地,他居然在他看樹樁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憤怒。

這是怎麽了?

井修鬧不明白,他又偷偷摸摸快快樂樂地蹭了兩下就跑了。

回去後,湛胧朝他看了一眼,突然道:“下次我幫你撓。”

井修莫名其妙,“你不是不願意?”

上次被吓成那樣,他還有點愧疚來着。

湛胧:“……”

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道:“沒有不願意,只是,沒反應過來。”

但井修已經想明白了,找湛胧還得求他,而且他撓也不一定能撓對地方,還是小樹樁好,反正也被湛胧看見了,以後可以大大方方地去。

思來想去,都是小樹樁好。

于是井修上神小肉爪一揮,“不用啦,我用小樹樁就可以了。”

湛胧:“……”

頓了頓,他慢悠悠道:“你的毛毛髒了,屁、股那裏。”

井修一愣,屁、股那裏的毛毛是最難清理的,因為他爪子太短,根本夠不到,但他又很不喜歡把毛毛弄髒。

一定是在小樹樁上蹭的。

這就很難辦了。

他什麽都想到了,就是忘了,十全十美的小樹樁,是髒的,而且還把他的毛毛也蹭髒了。

他自己看不見,只能着急地問湛胧:“真的嗎,很大一塊嗎?”

湛胧昧著良心點頭,“嗯,很大一塊。”

井修:“……”

嗚嗚嗚那怎麽辦?

湛胧趁機道:“還是我幫你撓吧,一點都不會髒的。”

井修還能說什麽,只能含淚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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