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現實

◎“你知道沈年那是什麽身份背景嗎!”◎

林慕白這一曠課, 直接曠了一周。

如于桦所說,對于班上其他人而言,後排那個位置經常空着或許才是正常的。

隔了個周末, 大家都不那麽缺覺, 周一早自習學習氛圍濃厚, 背課文的, 背單詞的, 甚至還有背物理公式的。

叽叽喳喳, 吵成一片。

“你誰啊?”

就在這一陣的叽喳聲中,突然混入了一個低沉的聲線。

“佟”的一聲, 敲擊入心。

半瞬的寂靜, 個個回過頭往後看。

林慕白站着, 身高的壓迫性瞬間襲來。

宋志飛縮在角落,舌頭都打結。

“我、我是……”

“誰讓你坐這的?”

話語很輕,輕飄飄的落下,卻又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摁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連帶着看宋志飛的眼神, 都帶了些同情。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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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哥。”小胖轉過身來, 說:“三毛調的位置。”

林慕白這才擡起頭來,不偏不倚,與沈年的視線恰好相撞。

就連林慕白都始終沒有搞清楚,在這一刻,究竟是誰的虛影附在了誰之上。

沈年看着他, 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注視都要深。

他剪了頭發, 剪成了寸頭, 露出來的眉眼陰沉到底。

一件黑色的長外套, 拉鏈拉到了頂,連脖子都捂的嚴實。

唯獨藏不起來的那張臉,不忍直視。

額頭纏了一圈的繃帶,隐約還冒着血。

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更別說下巴臉頰處數不清的傷痕,一道一道,盡入了眼。

這個樣子的林慕白,別說宋志飛了,就連沈年,都不敢多看。

沈年很快偏過了眼。

緊接着,“哐”的一聲,挪凳子的聲音,林慕白趴着睡了。

沈年一早上都在走神,看似坐的端正,但其實老師講的,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下了課,沈年往後看了一眼,林慕白仍舊趴着,跟早上的姿勢一模一樣,宋志飛大概是尿急,又不敢叫醒外面的那個,急的整張臉都白了。

李興華下課之前布置了作業,沈年跑神般的拿起筆想算一遍,結果發現連頭緒都沒有。

她急于找點事轉移一下注意力。

“這道題……”

“問後面。”

她的新同桌是個男生,個子很小,唯一感興趣的就是題海。

同桌也有好幾天,跟沈年說話的次數不超過十句。

沈年一開學就混在後排,見慣了如林慕白、小胖以及劉志強這樣的人,她誤以為整個一班的學習氛圍都如這幾人一樣,但其實,遠遠不是。

林慕白排除于正常人之外,劉志強跟小胖的成績其實是吊車尾的。

在一班,更多的人,印鑒了李興華的那句“此時不拼命更待何時”。

他們要比正常人更努力,才能繼續待在這個教室。

“要問題啊?”她的後排是個戴眼鏡的男生,平時還算活躍,沈年記得他的名字,叫楊樹。

“嗯。”沈年轉過身去,說,“我沒太聽得懂。”

“哪道?”

沈年翻開課本,指了指。

楊樹只看了一眼,狐疑的看向沈年。

“怎、怎麽了?”

“這種題你都不會啊?”楊樹拉高了聲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過來,他看着沈年,突然笑,“不是,你們美術生的腦子是不是構造都比較簡單?”

沈年半怔:“只是道數學題而已,幹嘛要扯到美術生?”

再說了,要說就說她一人,何必連帶着整個美術藝術行業。

楊樹還完全沒意識到,徑直道:“你們這些畫畫的,腦子簡單,神經卻是這麽敏感!”

“楊樹!”于桦擡起頭來,“要講就講,不講就閉嘴,別人身攻擊!”

“我這就叫人身攻擊了?”楊樹伸着脖子,優越感擺的明明白白,“這道題別說一班了,二三班的都會做,基礎題好不好!”

于桦也來了脾氣,直接站起身。

“基礎題怎麽了?你陰陽怪氣的內涵誰呢!生下來就會做基礎題嗎?待在一班了不起,二三班的吃你饅頭了!你好端端的扯什麽……”

“沈年。”

突然,一個沉沉的沙啞音落下,打斷了于桦。

沈年擡眼去看,林慕白不知何時已經直起了腰,眯着一雙眼,周遭空氣在他那滿臉的傷疤映襯下,變成了極低低氣壓。

“過來。”他沖她招手,像在逗一只流浪貓。

“認老師之前先翻翻成績表——”

“那些還不如你的,有什麽資格?”

這話任誰說出來都遭噴,唯獨林慕白不會。

畢竟,年級第一,拿實力說話。

沈年抱着課本慢吞吞挪過來,宋志飛仿佛抓住了救星,捂着膀胱轉身就跑了。

沈年偏頭看着林慕白,林慕白也看着她。

“他怕是要憋壞了。”沈年說。

“我又不是他身上的零件。”林慕白理直氣壯,“這也怪我?”

沈年抿嘴,不怪你,怪他膀胱太小。

“哪道題不會?”林慕白問。

沈年翻開書,指着一行,說:“這個。”

林慕白瞥了一眼,牙疼似的瞪着她。

沈年慌:“怎、怎麽了?”

“你是不是豬腦子?”林慕白瞪着他,“我大話都放出去了,期中考試要給我墊底?”

前排小胖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笑容挂在臉上僅兩秒,緊接着,他就聽到林慕白又接了一句:“要跟小胖角着這個墊底名次嗎?”

“……”

小胖摸了兩把臉。

反正就挺突然的。

“我也沒問你,是你自己要給我講。”沈年委屈,“這是看不起誰呢。”

她雖然成績說不上多好,但在以前,至少也不墊底啊。

那誰知道,這一轉學,稀裏糊塗的就轉進了人家尖子班去了,她也不願意啊!

“好好聽着。”林慕白掏出一支筆,神筆馬良似的一頓亂畫,三下五除二的畫了幾條輔助線,然後擡頭問:“明白了嗎?”

“……”

沈年欲言又止。

林慕白看出來了,瞥了她一眼,放下筆,說:“想說什麽,說。”

沈年雙手撐着下巴,問:“找你講題的人應該挺少的吧?”

一般人沒那個勇氣,不一般的大概腦回路也跟他不在同一個節奏上。

林慕白看着她:“拐着彎罵我呢?”

“沒。”沈年否認,“誇你聰明。”

“我講慢點,好好聽。”林慕白重新撈起鉛筆,仔仔細細的重新畫了一遍。

林慕白講題,只講關鍵步驟。

從他開始畫第二筆之前,沈年其實就已經明白了。

這題,确實挺簡單的,拿它來問年級第一,屬實有點浪費。

“想回來嗎?”林慕白突然問。

“嗯?”沈年偏過頭看他。

“嗯什麽嗯,問你想不想回來?”

“你有辦法?”

“你只管告訴我想不想。”

沈年:“……想。”

想字落下,她看到林慕白唇角緩緩上揚了半分。

不過轉瞬即逝,接着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死魚狀。

“你這傷……”沈年咬了咬嘴唇,“被打的?”

“碰的。”

“那得是高空抛物。”

還是腦袋先着地的那種。

林慕白偏過頭看她。

沈年慫的厲害,一把從他胳膊下面抽走課本:“我先走了。”

轉身的時候看到宋志飛就躲在他們後面,小學生站樣,站的筆直,目不斜視。

尿是撒完了,話卻還是不敢說。

他鼓起勇氣偷瞄一眼林慕白,發現林慕白也正偏着頭看他。

斜擡着半邊眼皮,一看就很不好惹。

慌的宋志飛有種再跑一趟廁所的沖動。

“我能、我能坐下了嗎?”

“……”

林慕白看着他,沒回話。

宋志飛簡直慌的一批,手心全是汗。

“我能……”

“我長了八條腿?”林慕白沉着聲,“一個人要占兩張桌子?”

“……哦。”

宋志飛像只大鴕鳥似的挪過來坐進去,縮在角落,一動不動。

林慕白滿臉問號:“我有那麽……”

裏面的人抖着往裏一縮。

林慕白再回頭,宋志飛再一縮。

再回頭,再縮……

再……

“那堵牆影響你發揮了?”林慕白問,“要不要給你那邊挖個洞?”

宋志飛先點頭,後又連連搖頭:“不、不用。”

林慕白遲疑,李興華究竟在想什麽,給他換了這麽個同桌。

這是要吓死他還是吓死大鴕鳥?

“你要把座位換過來?”李興華端着個古董茶缸,滿滿泡了一杯的紅棗枸杞。

林慕白嗯了一聲,心想這麽喝真不會喝出問題來嗎?天天流鼻血的那種?

李興華唾沫直飛的吹着杯口的茶葉,咕嚕咕嚕喝了一通,然後擡頭望着他,問:“原因呢,要換同桌,提前沒找好理由?”

“不是要換同桌。”林慕白糾正,“是換回來。”

“你少給我打啞謎!”李興華指着他,“我帶你也不是一兩天的事,還能不了解你嗎?這還是第一次,你跟我提這個要求!”

林慕白無所謂:“你要給我換同桌也可以,能不能換一個稍微膽子大點的,我一動他就縮,一整個早上都一驚一乍的,要是再吓出毛病來,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李興華擡頭看了一眼:“瞧瞧你現在那張臉,哪個不怕!我可問了醫院,人家根本就沒準許你出院,你小子你敢自己偷跑!你說說你,幹的什麽事!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當回事!”

李興華氣的抖:“我知道你不還手,可起碼躲總會吧,你就站在那讓她打?好歹是你親媽,真能下得了手?把孩子打成這樣!”

林慕白用舌頭舔着後槽牙,半晌都沒吭聲。

“說話!”李興華死死握着茶缸,五指太過于用力,壓的指尖泛白,“我跟你媽媽是同學,也是看着你一路長大的,跟我還要瞞着什麽?”

“你是看着我長大的。”林慕白重複了一句,依舊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來,“那你也應該知道,只要她還有意識,就不會對我動手,她……也不是那樣的人。”

曾幾何時,她溫柔、愛笑、溫婉、漂亮。

可現如今,卻暴躁、總哭、歇斯底裏如同一個罵街的潑婦,鄰裏鄰居見着都要繞着走。

精神正常的時候,她總在哭,抱着林慕白哭,哭自己對不起他。

精神奔潰的時候,她總在摔,家裏鍋碗瓢盆只要能拿得起的都往門口摔。

有時候想,就這樣吧,就這樣死在自己母親的手下。

不怨,也不恨。

一了百了,也不過如此。

白明楉每犯一次病,傷痕累累的永遠是林慕白。

他從不躲她的巴掌拳頭,只有見了血,才能換得白明楉半刻的理智。

“是啊。”李興華長長的嘆氣,“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我現在不是在跟你争論這件事,我們現在說的是沈年,沈年!”

林慕白擡頭看向李興華。

“你知道沈年那是什麽身份背景嗎!”李興華幾乎吼着問。

林慕白看着他,沒回話。

“她媽媽是國內非常有名的翻譯作家,她爸爸……雖然不太清楚,但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絕對不是什麽小人物,沈年轉學到十一中,沒通知任何一位老師,是直接走的校長的面子,往高二一班加一個人是校長直接下的命令!她跟你們都不一樣,不管是接受的教育還是從小長大的環境,差的遠了!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林慕白依舊垂眼看着李興華,好半晌過後,他才出聲。

“所以呢?”他反問,啞的厲害,“差距大到連同桌都不配做?”

李興華一怔:“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

李興華忍了忍,嘆氣:“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叛逆、青春期、五花八門的念頭!心思能用到任何地方,就是放不到學習上!這個年紀會産生某些反常規的心理那也是情理之中,我理解,但你得看清現實,我希望你不要耽誤眼下最重要的事!我這麽跟你說吧,就算沒有高考,就算沈年睡過了錯過了高考,也一點都不會影響她的未來,該怎樣還是怎樣,但你不一樣,明白嗎?”

林慕白盯着李興華,好半晌過後,他突然想笑。

“你笑,你笑什麽!”

“就突然覺得你不去當個情感專家真是可惜了。”

李興華氣的直捂心口:“說的什麽混賬話!”

“聽說,你當年上學的時候追了我媽整整三年,連半點回應都沒有。”林慕白笑,“你這開竅開的怎麽就這麽晚呢,當年若是你追到了,也許她今天也就不是這樣了。”

“滾滾滾!給我滾出去!”李興華差點把手裏的茶缸扔出去,“小兔崽子,就知道會挖苦人,你這叫什麽,不正視問題,逃避問題,以為我看不出來!”

“是你多慮了。”林慕白站在門口,斂了笑,“我拎得清現實,也看得到差距,自知之明一直都有,你不用擔心這個,之所以想換回沈年,只是……只是習慣了,懶得再折騰。”

他并非不明白李興華提醒自己指的是哪方面,當着李興華的面他打啞迷,可回過頭就必須得正視。

李興華所說,其實已經在盡可能的顧着自己的自尊心了,實際上,他跟沈年,何止不是一路人。

從他在火車站第一次見她,他就明白,這個女孩不屬于這裏。

而自己,永遠都逃離不開。

有朝一日,她離開這座小城市的時候,他能體面的送她一回就好。

至少在這簡短的時間內,他想護她周全。

僅此而已。

◎最新評論:

【我想沈年的繼父會不會跟林慕白有點關系啊】

【好看,好看】

【加油】

【撒花撒花。】

【撒花】

【撒花】

【花花】

【按爪,大大加油, 撒花撒花撒花】

【邪魔褪去,不要虐我小白同學】

【破防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老師雖然講的有道理,但我不喜歡聽,別這麽早就虐啊】

【他只想護着她呀】

【卧槽,什麽呀,男主身上的傷一直是被他媽打的?我一直以為是那個小混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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